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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秦论 西汉 · 贾谊
 出处:文选卷五十一
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
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
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
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横,兼韩魏燕赵宋卫中山之众。
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伦制其兵。
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
秦人开关而延敌,九国之师遁逃而不敢进。
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
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赂秦。
秦有馀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国请伏,弱国入朝。
施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馀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
百越之君,俛首系颈,委命下吏。
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蕃篱,却匈奴七百馀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于是废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
隳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鍉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
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
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
始皇既没,馀威震于殊俗。
然而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材能不及中庸,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俛起阡陌之中,率罢散之卒,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而响应,嬴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淆函之固自若也。
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
锄耰棘矜,非铦于钩戟长铩也;
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
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曩时之士也。
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
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
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馀年矣。
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
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惠州行状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四、《洺水集》卷一五、《新安文献志》卷八五
本贯徽州休宁县千秋乡千秋里。
朱公讳权,字圣与,年若干。
朱氏出颛帝,周封于邾,其后子孙出邑氏朱。
世居沛国相县,唐末有避地新安者,居歙之黄墩。
十六世祖春始家首村。
朝议慷慨有尚志,尊礼名儒,笃意义方。
公生而岐嶷,童丱若成人。
六岁入小学,一日偶失所业课册,先生颇有愠色,曰:「毋多虑,某能尽默记」。
乃追写之。
他日得故帙,一字不舛
八岁能属文,读书率夜以继日,寒暑不少替。
乡之南有山曰颜公,其高三十里,上有精庐,馆其上,手编诸家《易》说凡百馀万言,作为文辞,自成机轴。
淳熙庚子秋试,遂魁乡荐。
十四年进士第,授迪功郎,调隆兴府分宁主簿
未赴任,丁朝议艰。
服阕,调福州连江主簿
须次间,工部侍郎朱公睎颜广西,改辟象州连山县主簿,留摄干官尽忠毗画,多所裨赞。
庆元五年,以举主关升从事郎,调绍兴府会稽县
邑当东浙会府之下,三司委送纷沓,判决昼夜不倦,前后连率如辛公弃疾、李公大性、李公浃,皆敬赏之。
开禧元年,调泰州如皋县买纳盐场
考举及格,嘉定七年宣教郎,知饶州馀干县
邑当孔道,败阙不可为之数。
其至也,适当灾歉之时,极力抚字,虽上司督赋急于星火,而以身当之,不忍一毫扰民。
百姓感之,相与绘像立祠。
十一年,转奉议郎,赐绯鱼袋。
十二年,秩满赴部,朝廷以作邑有声,差监行在左藏东库。
时金虏渝盟,岁币积于左帑几二百万疋,寖有损腐,公条具上之庙堂,变通辟阖,因时制宜,朝廷从之,民以为便。
金鞑相攻,山东归附,方讲备边之策,遂陈七事。
一曰用人望:「夫一世人材自有公望
如汉用赵充国讨羌,羌人已知其善为兵;
唐用郭子仪泾阳,回鹘见之下马罗拜;
仁祖范文正公陕西,西贼破胆。
大抵人望所属,遐迩具孚,虽不劳设施,人自悚畏,以其信服有素也。
方今荆襄制帅,众望所归,则敌人不敢犯其境,间常窥伺,旋即败退。
蜀道前此绎骚非一,及朝廷扬制命,起已试之旧人,付以宣司之柄,则转乱为治,易于反掌。
是皆朝廷之上处置得宜,则四方万里,莫敢不服者也。
两淮重地,防秋及时,倘图任威望素隆,不减蜀荆宣制之材者,授以制使之权,委以藩篱之重,则九重之顾忧可宽矣」。
其二曰计战守:「自残虏游魂,困兽犹斗,谈者每以战乃危事而讳道,以守为全计而同辞,是固爱国保民之善意。
然自古对敌守境,未有不能战而能守者。
孙氏保有江东,以周瑜能战而败曹操赤壁也;
刘氏全有巴蜀,以诸葛亮出师而魏人畏之如虎也。
前者残虏寇蜀,尝入兴元至大安矣,以我师剿其类而后止。
又尝寇淮,犯濠梁、逼安丰矣,以忠义兵擒其首而后退。
则是能战而后守之明验也。
宜明饬宣制司、沿边诸将,整军经武,缮甲治兵,如汉将之行必为战备,如唐将之练卒常若寇至。
平时则防关隘,谨烽燧,明斥堠,固不轻举以徼战功。
如或虏人犯塞,必更相犄角,设伏掩击,出奇制胜,使匹马只轮不返,则虏必惩创缩畏,不敢轻于窥边,而后可以言守也已」。
其三曰讲备边之至计:「前者残虏寇淮,守臣率多闭壁不出,是致丑类横行肆侮,旁若无人,驱杀人民,残破乡邑,劫掠积聚,焚荡庐舍。
守将者如越人视秦人肥瘠,未尝过而问焉。
迨夫封豕长蛇盈餍溪壑,徐徐引去,亦不闻出兵追蹑。
问之则诿以独力不支,是以若此。
呜呼,是可不深惩前失而亟为后计乎!
苏秦之为从也,约六国连衡之众,以抗强大虎狼之兵不敢出函谷关者十五年。
夫六国至难合也,苏秦掉三寸舌犹能合之为一家,而获效若此。
今以我国家自有之天下,而行吾所得为之事,宜无不可者,矧残虏垂亡,不足以望强之万一乎!
宜行下两淮帅司,疾速契勘诸将屯戍之兵,覈其事力方略
有如他日虏或犯淮东,则使某处兵制其左,某处兵禦其右,某处兵当其前,某处兵掩其后,既以遏其剽掠,且伺其可乘之时而击之。
其于淮西亦准此规,专命制帅司主其事。
设有缓急,立以羽檄调发所合应援之处,遣兵会合,如逗留不进者,国有大刑,必罚无贷。
规画一定,则长淮之势如常山之蛇,首尾相应,虏苟送死,破之必矣」。
其四曰兴屯田之大利:「盖千里馈粮,士有饥色,输边一石,费三千钟。
我国家中兴,高宗尝因营田官候对,曰:『营田就绪,庶可以宽民力。
朕顷在会稽,尝书《赵充国传》以赐诸将』。
孝宗乾道中制曰:『欲营军食之储,必讲屯田之制。
尺籍所隶,日有增加,邦赋所入,岁有定类。
既不可剥下以取给,固不若兴田以杂耕』。
此圣明留意屯田之家法也。
今戍边之兵连年不解,转饷不已,民疲可知。
两淮荆襄素多旷土,宜明饬制帅司及州郡,并开屯田,张官置局,专庀其事。
相地势,辟草莱,具牛犁,办粮种,各修实政,毋得具文。
则具垦辟顷亩、耕作人徒,则具稼穑登成、收穫斗斛,详悉申上,朝廷考其绩用之成否,岁入之丰耗,而行殿最赏罚之法。
庶乎屯田之利可见,而军食自此裕矣」。
其五曰收民兵之用:「人皆谓自民兵之分,而民不可使为兵。
殊不知此可言于安宁无事之时,不可言于有警多事之日。
汉晁错所论、唐李抱真所行,今不必缕数。
真宗时陕西岁取边力人为弓箭手而无所给,曹玮以塞上废地募人为之,皆为精兵。
仁宗时,元昊叛,范文正公延州,点集乡兵,令刺其手。
此我朝用民兵故事也。
盖沿边之民风声气习,刚悍果敢,驰马戈,乃所素习。
彼其久居土著,家室坟墓,牛羊耒耜,皆为子孙之计。
愤疾胡虏之心,人皆有之,特患莫为之倡率纠合耳。
官司倘有以一其心力,作其志气,互保乡井,谁不乐从?
宜明饬制帅司,于荆襄两州郡团结民兵,用三丁择一之法,联为队伍,择其首长,授之器械,教之战法。
仍行招诱激劝之道,使乐为吾用,则其人皆良农也,皆精兵也。
不廪于官而数十万之众可具,何惮而不为哉」?
其六曰坚忠义之心:「夫中原遗黎皆吾赤子,彼见天亡残虏,襁负来归,国家抚之以恩,结之以信,莫不感激思旧,灭雠虏。
或者乃以来归者众,粮饷难办为虑。
殊不知古人惟患人之不吾归,未闻以归我之多为病。
秦民归心于汉祖,所以创大业,汉民归心于光武,所以济中兴,故曰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今来归者皆山东人,迫于残虏之虐,为避灾之计,吾惟有以为之主宰,治有政令,宽其刑役,反其田里,安其生业,何患衣食之不给哉?
今忠义之将功效既著,宜以所得城邑悉使领之,彼得凭国家之威灵,非特建功于一时,且将宣力于后日,垂勋名,保富贵,固所乐为。
其忠于国家,永无穷矣」。
其七曰定乘机之策:「尝观战国时魏使庞涓伐韩,齐遣田忌将兵救之,孙膑田忌引兵疾走大梁庞涓闻之,去韩而归,齐遂大破兵,而庞涓自刭。
古之大梁则今之汴也,古之齐则今之山东也。
使残虏不敢为寇则已,如敢入寇,第使山东忠义之众疾走大梁,冲其方虚,攻其必救,虏人乌得不速返以护巢穴?
返则如庞涓之败,明矣。
此安边破虏之奇策也」。
十三年正月,差充省试中门官
四月差充御试对读,仍兼初考官。
十四年三月,转承奉郎,监行在都进奏院
八月,转朝奉郎
十五年正月,差通判常州,未赴,差知惠州
五月,转朝散郎
初抵郡,飞蝗甚炽,乃默祷诸神,且深自刻责,乞以身代百姓受害
是夕大雨水涨,明日忽有鹰隼鸟雀以千万计,相与喧噪,驱蝗赴江而毙。
其为政崇正学,奖善类,先教后刑,劝农宽赋,凡利民之事知无不为。
一考之后,郡计稍宽,即损己俸以助公帑,自城壁仓库廨舍桥梁祠庙皆一新之,百度脩举。
是时东广诸州寇贼啸聚,劫掠乡井,或数百为群,或数处俱发,凶焰所至,村落为墟。
其渠魁曰曾官、苏况等,皆骁勇,一可当百,朝廷屡放省札,下本路重赏收捕。
公察僚属中可委任者,密授方略,且多予金帛,使遣间谍,务知其踪迹,设伏掩捕。
果生擒渠魁数十赴帅司,枭首传示,馀党悉平,一路以安。
广帅应公纯之上其功,得旨褒美,转朝请郎,诰词云:「尔之为州也,政以安民,兵以除盗,恩威之施,各当其宜。
帅臣谓不一之盗,发之他州,而尔能悉取之,使滨海以南,今皆晏然。
则尔之功,实被乎数州矣,岂止一境之清哉!
姑进尔阶,以俟明陟」。
公拜命曰:「戢盗安民职也,其敢言功」?
十七年龙飞,覃恩转朝奉大夫,解任而还。
郡人惜其去,为之攀送者数百千人,至有泣涕者,其得人心如此。
是岁年七十,叹曰:「吾少赴举,不减年以欺君。
今当谢事,岂宜复入修门」?
即上章乞致其事。
宝庆元年七月,差主管绍兴府千秋鸿禧观
三年六月任满,再乞致仕,又差主管成都府玉局观
绍定二年,累章力伸前请,九月得旨,特转官致仕,进朝散大夫
因言素癯瘠,间关踰岭,每自揆不能久于世,今年踰七十,泽及三子,足矣。
举家务以付诸子,所居前挹清溪,乔木脩竹,隐映绿,乃即其地筑室曰芳洲,楼曰景星,亭曰濯缨,曰拂云,日与宾客徜徉酬唱其间。
四年正月,覃恩转朝请大夫赐紫金鱼袋。
五年五月下浣,忽感胃疾,时长子官浙东,次海陵待铨中都
家人招医,不许,曰:「脩促数也」。
作三书以报三子,不及其他,惟勉以廉洁公勤而已。
投笔瞑目,时六月朔旦也。
公天性纯诚,表里若一,处己接物,正直而谦和,内蕴聪明,不自表暴。
居官清介,常俸之外,毫发不取。
讼牒纷至,裁决如流,不可干以私。
服食器用,取其仅足,不务奢华。
虽仕至五马,人以为荣,其自处无异寒素。
训诲子孙,惟以循理读书为急。
人有嘉言善行,称之不容口,未尝言人过失,喜愠不形于色。
枢密程公卓除工部侍郎,时举以自代,其词曰:「朱某为士时,尝读书萧寺,寺居深山穷谷,人迹罕到。
攻苦食淡,如是者数年,出其所学,遂魁一郡之士,继取科第。
后生晚进多师承之。
迹其居乡,心恬气和,未尝讼人于公庭,亦未尝谋利于私室。
乡之老稚,起敬起慕。
逮试邑鄱江,以诗书行抚字,无迫切峻厉之政,有宽裕优游之美。
邑人相与安之,为立生祠。
其古之所谓循吏者欤。
乃今分职在帑,出纳惟谨。
臣知之既详,信之甚笃,举以代臣,实允公议」。
平生大略可见于此。
嗜学,迨致仕不废方册。
待次,学者来从,不远千里,率百馀人,随材诱掖,后多知名之士。
每言人心不可一日无用,昔贤运甓,可以为法。
平生著述,有《纳言》十篇、《末议》四篇,《默斋文集》二十卷,藏于家塾。
初,朱氏聚族甚盛,然未有以儒学起家者,公始入太学,登儒级,已而分符竹,列班行,由是族之子弟益知向方。
侄申、从侄况,相继登科,而诗礼之风衍矣。
公生于绍兴乙亥十月十日,终于绍定壬辰六月一日,享年七十有八。
娶程氏,先十五年卒,累赠恭人
子男三人:长沂,儒林郎,辟差监绍兴府石堰盐场
汶,从事郎,监泰州丁溪刘庄盐场
沫,将仕郎
女二人,进士去非、程明其婿也。
孙男七人:锡、钥、镇、铸、钺、鉴、锜。
女七人,未笄。
绍定六年四月二十二日归窆首村西山之原,一子复居故里,皆治命也。
珌方营卜松冈,而孟季朋来示以行述,顾居同里,仕同朝,谊不容辞也。
乃因其辞,列其状于右,俾来者有考焉。
陈捍禦贼马奏状1134年11月14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梁溪集》卷七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右,臣伏睹进奏院报,今月初二日,三省同奉圣旨,敌人窥伺承楚,如别有警急,当亲总六师,往临大江
臣子之情,中外同切忧愤。
况臣世受国恩,尝蒙眷奖,擢寘近司。
虽以罪戾退伏海滨,保全之大德,未尝食息少忘朝廷,安危休戚,实与国家同之。
敢竭愚戆,以今日捍禦贼马事势,陈为三策以献,庶几千虑一得,仰裨庙算之万一。
伏望圣慈特垂省览,赦其狂瞽,而取其区区之忠,臣不胜幸甚。
臣窃以伪齐刘豫以蛇豕之姿,扶金人虎狼之势,僭窃名号,盗据旧都,踰五年矣。
包藏祸心,久而未发。
今者辄敢遣其孽子,率叛将,驱遗民,借助强敌,与之南牧,侵扰淮甸,睥睨江左
虽兵之众寡,谋之浅深,难以遥度而预料,然吾之所以捍禦之策,不可不用其至。
恭惟陛下天锡勇智,洞照事机,慨然出自英断,将亲总六师,以临大江,则翠华所幸,保据形胜,号令诸将,使相应援,信赏必罚,将士乐从,貔貅之师,百倍其气,虏之退屈,已在目中。
睿谟克壮,其计得矣。
然臣窃谓解杂乱纷纠者不控拳,救斗者不搏撠,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
昔人用兵,多出于此。
魏、赵相攻,齐师救赵,田忌引兵以趋大梁,则魏兵释赵而自救,齐师大破之于马陵,兵家形势,从古已然。
今伪齐悉兵南下,其境内必虚,而岳飞新立功于襄汉,其威名已振,亦既班师,屯于武昌,伪齐必不虞其再至也。
陛下傥降明诏,遣岳飞以全军间道疾趋襄阳,更摘湖南骁将锐兵为之继援,命信臣总统,乘此机会,捣颍昌以临畿甸,电发霆击,出其不意,则伪齐必大震惧,呼还丑类,以自营救,王师追蹑,必有可胜之理。
此举非惟牵制南牧之兵,亦有恢复中原之兆,此上策也。
朝廷或以兹事体大,馈饷之费,调发之烦,仓卒未能办集。
则銮舆驻跸江上,势须号召上流之兵,如岳飞、王𤫉及湖南北诸将部曲,除留屯外,各摘精锐军马,尽集官私舟船,逐路应副钱粮,命将统率,顺流而下,旌旗金鼓,千里相望,以助声势,则敌人虽众,岂敢南渡?
仍诏韩世忠、刘光世帅其全师进屯淮南要害之地,设奇邀击。
绝其粮道,贼必退遁。
保全东南,徐议攻讨,此中策也。
万一有借亲征之名,为顺动之计,委一二大将捍敌于后,则臣恐车驾既远,号令不行,诸将无应援协济之谋,卒伍有溃散摽掠之势。
士气既索,人心不固,控扼一失其守,贼得乘间深入,州县望风奔溃,其为吾患有不可胜言者矣!
此最下策也。
或谓臣曰:往岁金人南渡,以退避得计,今胡为而不可?
臣应之曰:不然!
金人南渡,利在侵掠,既得子女玉帛,而时方暑,则势必还师,朝廷因得收复残破州县,还定安集,渐成区宇。
故在当时为退避之计则可。
今为是役者伪齐也,使之渡江而南,必谋割据,得一县则占一县,得一州则占一州,得一路则占一路。
师不徒还,而奸民溃卒见利忘义、幸灾乐祸者从而附之,声势鸱张,则将何以为善后之策哉?
故在今日为退避之计则不可。
况伪齐所驱胁而来,皆京东西、关陕之民,非金人比,借有虏骑,势必不多,朝廷措置得宜,将士用命,则安知此贼非送死于我?
苻坚以百万之众侵晋,而谢安偏师破之,顾一时机会所以应之者如何耳。
臣愚伏望圣慈特降臣章,与二三大臣熟议之。
臣自经忧患以来,衰病交攻,志气凋落,加有重膇之疾,步履艰难。
方国家多事之秋,既不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又不获陪羁靮而捍牧圉,夙夜忧叹,孤负大恩,死不瞑目。
徒有拳拳之诚,不能自已,故敢以刍荛之说,上渎天聪。
《传》曰:「狂夫之言,圣人择焉」。
愿陛下无以人废言,非特臣之幸也。
干冒天威,臣无任。
殷王旭轮为单于大都督 初唐 · 上官仪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五十四
维麟德元年岁次甲子二月己卯朔九日丁亥
皇帝若曰。
于戏。
帝子之星。
凭紫浔而启耀。
天孙之岳。
青路而摛光。
故庆表裁梧。
德成观梓。
皇跗睿屏。
声孚地轴之西。
储秀英藩。
飙偃宸街之北。
冀州大都督上柱国殷王旭轮
金桢挺秀。
玉颖层敷。
姿表淹凝。
符彩闲雅。
淮南之镜。
混冲照于髫辰。
睢阳之藻。
齐洪辉于绮日。
绿车就驾。
朱邸洞开。
道昭英。
田期彦。
猎清风。
宣芳于大雅。
承流日。
澄华于高义。
固以联崇躅于河楚。
叠茂轨于酆郇。
是用命尔为单于大都护大都督
勋封并如故。
往钦哉。
尔其缄训趋庭。
兢怀履薄。
方资威横雁塞。
惠渐龙沙
光膺朝奖。
可不慎欤。
奏对手记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六、《西山文集》卷一三
九月十三日选德殿内引奏事,始误谓此殿为「缉熙」,后乃知为选德殿也。
所得圣语,除已申后省等处外,又记读第二劄贴黄,奏云:「不知进取之兵外,沿边更有自守之兵否」?
上曰:「那得来」?
某奏云:「如此则甚不便。
岂不见古人有所谓围魏救赵者乎?
人伐赵,赵求救于齐,齐将田忌孙膑之谋,引兵径围大梁,魏人还兵自救,遂以大败。
今我既无自守之兵,彼岂不能以轻兵缀我诸将,径以大兵捣我之虚乎?
臣所以进收敛靠实之说也」。
此一节偶忘申述,故记之。
乞差拨军士列屯耕作奏隆兴二年三月十四日 南宋 · 王弗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六○、《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二四
自古屯田之制,止用军兵,唯魏武于许下募民屯田,积谷至数百万。
然则军民虽异,而屯田期于积谷则一也。
国家军兴以来,屡降诏旨,太上皇帝亲书《赵充国传》赐诸大帅,所以激励诸将,然终莫能有奉承德意以塞诏命者。
绍兴五六年间置营田司,讲究利害而施行之,臣尝同领江淮路营田公事。
经营二年,初年官收四分,庄户六分;
次年官与庄户各收五分。
省纪绍兴六年官中所收约七十四万硕,庄户所分一同。
继被旨结局,分隶诸路漕司权领,遂致人情观望,田政日削,牛死不补,客去不追,耕熟之田认者辄与,迤递不振,日就废坏。
今虽有存者,所得无几。
若再行招召,愈更艰难。
兼游民今日着业,往往不肯开垦荒田。
欲乞先于侧近军分与王帅商议,拣次等不堪出战及知农务之人,每军以十分为率,差拨一二分列屯耕作。
其置庄买牛造农器分课子,并依昨差提领营田司已降指挥施行外,有当时募民官庄,各乞下逐路取见已废见存数目,且据旧来所管庄数目,所阙客户招召情愿人户补填。
所贵军民各有课程,假之岁月,以渐增广。
按:《宋会要辑稿》食货三之一二(第五册第四八四一页)。又见同书食货六三之一三四(第七册第六○五三页)。
市骏骨(以买死招生腾方必至为韵) 唐 · 韦执谊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五十五
代有良骥。勤求可致。
上心好也。固有开而必先。
朽骨沽诸。盖不期而自至。
于是搜延厩。发屠肆。
出千金而易之。获一骼而无弃。
不贾其用。虽增饰而无成。
将虑其先。使雄名而不坠。
昔之服缨玉。饰轨鞗。
追长风而喷沫。先急景而扬镳。
岂知衄骏足于千里。摧壮心于一朝。
权含月而共落。蹄带雪而俱销。
当其死而不顾。岂其生而可招。
是以服其无斁。守而无失。
外扬嘉善之名。内作旁求之术。
伊希代之异产。固入用而无必。
处南中之穴。莫测从来。
游北上之泉。始将安出。
聿求既彰。类聚其方。
人献騄骥。天降此祥。
灭虞之役不兴。取诸外厩。
伐燕之师不举。贡自遐方。
盖将翕必张。期于至止。
俾善始而令终。宁贱目而贵耳。
假其力既重之于生。思其劳曷轻之于死。
物以德易。道由人宏。
当不遇其知。乃负车而伏枥。
苟应乎其感。必虬跃而龙腾。
故八骏咸臻。万邦为楷。
物非其产。将命逾远而来。
骨在于斯。何惜发币而买。
亦犹贤士所趣。知机汇征。
田忌收老以成仁。卒强齐国
燕昭市骨而种德。乃获乐生。
睹求贤之未畅。悟得骏之非轻。
傥长鸣之见识。庶吾道之将行。
观诸公打马诗 宋 · 朱翌
 押词韵第十五部
酒酣侑坐展博局,分曹并进角马足。
过关验齿出天衢,入关未掩绕日轴。
十骥并驱纵来往,一将折箠制起伏。
击前叠后看腾骧,避堑守狭良局促。
缓时必若出门殿,妙处正须蚁封逐。
孙膑能令田忌胜,诸人徐贺塞翁福。
障泥在前解则行,杜蘅可采带宜速。
莫疑檀溪坠三丈,终使青云成一蹴。
吾家款段乃如狗,敢上夷涂陪骥騄。
但能书与尾而五,未免以策数曰六。
归欤秋满华山阳,苘麦倍收连苜蓿
宋故通议大夫宝文阁待制上柱国南阳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三百户致仕韩公墓志铭(并序元符二年七月 北宋 · 曾肇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八四
太中大夫宝文阁待制、知杭州、两浙西路兵马钤辖上柱国南阳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三百户韩公,讳宗道字持正,年七十有一,上书谢事,优诏许之。
通议大夫,命未至,公卒于位。
三子:曰璩,曰瑰,河南府军巡判官,曰珙,承务郎,皆前死。
一孙炳,郊社斋郎
其弟朝散郎宗直请于朝,往护公丧。
既而枉道过予,为公请铭。
予与公同时为郎、尚书,已而偕为从官,既故且戚,铭其可辞!
韩氏世家常山,自累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冀国忠宪公讳亿,以文学起家,致位政府,始葬其父累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陈国公讳保枢于颍昌府长社县,遂为颍昌人
忠宪公八子:二为宰相,一为门下侍郎,一知制诰
知制诰者讳综,累赠太尉,公考也。
世德渊源,其来有自。
至公三世,而盛大光显,实几百年。
其间魁垒杰出为一时之望者,相继有人。
至于孝谨恂恂,行称于家,材见于事者,亦多可纪,公其一也。
公孝友慈祥,自少无子弟之过。
事诸父尽子职,不独于亲然也。
其遇人豁然,不立畦畛。
其为吏廉平无私,所至勤劳公家,不简细故。
虽贵且老,未尝怠以止也。
其为近侍,中立不倚,不事夸夺。
虽有恔心者莫之忌,亦莫得而侮也。
故在家为贤子,在官为能吏,而在朝廷为良士。
孔子称《诗》之「夙夜匪懈」,又曰:「无忝尔所生,以为大夫士之孝」。
若公可以当之矣。
初,公以忠宪公恩补将作监主簿,三迁大理评事,监颍州商税务。
汝阴县令号多职田,前摄事者得所入,而州俾公代。
公辞不得,则过职田期而后往代。
时公年尚少,众伏其廉。
嘉祐四年,锁其厅,中进士第,知越州馀姚县。
公仕颍已有能声,至是摘奸字良,治行益白。
历监在京皮角库签书彰德军节度判官事。
岁饥,请发官粟贷贫民,民赖以济。
熙宁初,知巴州
时天子进用二三大臣鼎新政事,公以名家子有闻于时,近侍多荐公宜在台阁,大臣亦雅知公。
公叔康国公去相位,即擢公成都府路转运判官,兼管勾常平农田水利差役事。
讲议法制,必究利病,因革损益,视理如何,不务纷更,不胶旧贯。
繇是一时同事者,初虽异意,卒皆绌己从公,复其平正,而凡有改为,人不知其扰。
入为开封府判官,复出提点河北西路刑狱,徙淮南路转运副使,兼提举常平市易事,八迁尚书工部郎中
时市易法初行,任事者希功,旁缘渔夺。
公数裁之不听,则致之于理,朝廷闻之,遣官行视,任事者得罪去,公亦徙知庐州
盖公当官,不挠其守,类如此。
历知凤翔府潞州
官制行,召为尚书户部郎中太府卿
元祐三年,擢权户部侍郎
均节食货,号为称职。
真拜刑部侍郎
未几,复为户部,以宝文阁待制权知开封府
听决平恕,不事苛察;
守中循理,不苟虚誉。
岁馀,复还户部,五迁太中大夫
绍圣初,除宝文阁直学士、知成都府,以丧子辞,求便郡,乃以待制陈州,徙青州,兼京东东路安抚使
又徙瀛州,兼高阳路安抚使
又徙杭州
卒,时绍圣四年七月甲子也。
元符二年七月十四日,葬长社县嘉禾乡,祔忠宪公兆。
公在朝数言事,尝请择守令,明黜陟,以其能不;
立嫁娶丧祭之制,使贫富各安其分;
诏有司节浮费,兴遗利,量入为出,以制国用。
它所建白类如此。
有文集二十卷藏于家。
母刘氏,追封韩国太夫人
妻聂氏,追封许昌郡君
一女,适祠部员外郎宋景年
孙女三人,长适西京伊阳县主簿宋晟,馀尚处。
铭曰:
有倬韩宗,肇自冀公。
子孙冯厚,益炽而崇。
有公有孤,曰仲叔季。
亦有持橐,从容讽议。
猗与南阳,克绍厥世。
岂惟势荣,德亦是似。
崛起于少,吟哦六经。
出偕寒俊,擢第王庭。
乃使四方,明国若否。
乃将八州,宜民父母。
地官之亚,天府之长。
在人无非,在己无枉。
既果于退,亦全其归。
命书在道,殁有光辉。
颍川之郊,其原非自。
哿以无怍,往从父祖。
按:《古志石华》卷二八。又见《金石萃编》卷一四二,《中州冢墓遗文》,国家图书馆藏拓片·章专一二四七。
余昔留守南都得与杜祁公唱和诗有答公见赠二十韵之卒章云报国如乖愿归耕宁买田期无辱知己肯逐利名迁逮今二十有二年祁公捐馆亦十有五年矣而余始蒙恩得遂退休之请追怀平昔不胜感涕辄为短句置公祠堂1071年7月 北宋 · 欧阳修
五言律诗 押先韵 创作地点:安徽省阜阳市
掩涕发陈编,追思二十年。
门生今白首,墓木已苍烟。
报国如乖愿,归耕宁买田。
此言今始践,知不愧黄泉。
制敌 北宋 · 苏洵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六、《苏老泉先生全集》卷九、《名世文宗》卷二四、《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八六、《三续古文奇赏》卷一一
兵何难?
曰:难乎制敌。
曷难乎制敌?
曰:古者六师之中,士不能皆锐,马不能皆良,器械不能皆利,故其兵必有上、中、下辈。
力扼虎,射中的,捕敌敢前,攻垒敢先乘,上兵也;
习行阵,晓击刺,进而进,退而退,中兵也;
奔则蹶,负则喘,迎刃而殪,望敌而走,下兵也。
凡上兵一支中兵十,中兵十支下兵百。
此非独吾有,敌亦不无也。
为将者不以计用之,而曰敌以上兵来,吾无上兵乎?
以中兵来,吾无中兵乎?
以下兵来,吾无下兵乎?
然则胜负何时而决也?
夫胜负久而不决,不能无老师费财。
吾故曰难乎制敌也。
若其善兵者则不然。
堂然而陈,填然而鼓,视敌之兵有挺刃大呼而争奋者,此其上兵也,以吾下兵委之。
满镞而向之,其色动;
介马而驰之,其辙乱者,此其下兵也,以吾中兵袭之。
夫如此,敌之上兵乐吾下兵之易攻也,必尽锐不顾而击之,吾得以上兵临其中,中兵临其下,此皆以一克十,以十克百之兵也,焉往而不胜哉!
是则敌三克吾一,而吾三克敌二。
况其上兵虽胜,而中兵、下兵既为吾克,其势不能独完,亦终为吾所并耳。
噫!
一失而三得。
与三失而一得,为将者宜何取耶?
田忌与齐诸公子逐射,孙膑见其马有上中下,因教之曰:「以君下驷与彼上驷,取君上驷与彼中驷,取君中驷与彼下驷」。
从之,一不胜而再胜,卒获千金。
之说乃吾向之说也。
徒施之射,是以知其能获千金而止耳。
茍取而施之兵,虽穰苴、吴起,何以易此哉!
权书 其十 项籍1054年 北宋 · 苏洵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一、《苏老泉先生全集》卷三、《历代名贤确论》卷三八、《文编》卷二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三九四、《古今图书集成》皇极典卷三○○ 创作地点:四川省眉山市
吾尝论项籍有取天下之才,而无取天下之虑;
曹操有取天下之虑,而无取天下之量;
刘备有取天下之量,而无取天下之才。
故三人者,终其身无成焉。
且夫不有所弃,不可以得天下之势;
不有所忍,不可以尽天下之利。
是故地有所不取,城有所不攻,胜有所不就,败有所不避,其来不喜,其去不怒,肆天下之所为而徐制其后,乃克有济。
呜呼,项籍有百战百胜之才,而死于垓下,无惑也。
吾观其战于钜鹿也,见其虑之不长,量之不大,未尝不怪其死于垓下之晚也。
方籍之渡河,沛公始整兵向关,于此时若急引军趋秦,及其锋而用之,可以据咸阳,制天下。
不知出此,而区区与秦将争一旦之命,既全钜鹿,而犹徘徊河南、新安间。
函谷,则沛公咸阳数月矣。
夫秦人既已安沛公而雠,则其势不得强而臣。
故籍虽迁沛公汉中,而卒都彭城,使沛公得还定三秦,则天下之势在汉不在楚。
楚虽百战百胜,尚何益哉?
故曰:兆垓下之死者,钜鹿之战也。
或曰:虽然,必能入秦乎?
曰:项梁死,章邯谓楚不足虑,故移兵伐赵,有轻楚心,而良将劲兵尽于钜鹿
诚能以必死之士,击其轻敌寡弱之师,入之易耳。
且亡秦之守关,与沛公之守,善否可知也。
沛公之攻关,与之攻,善否又可知也。
以秦之守而沛公攻入之,沛公之守而攻入之,然则亡秦之守,不能入哉?
或曰:秦可入矣,如救赵何
曰:虎方捕鹿,罴据其穴,搏其子,虎安得不置鹿而返?
返则碎于罴明矣,军志所谓攻其必救也。
使入关,王离、涉间必释赵自救。
据关逆击其前,赵与诸侯救者十馀壁蹑其后,覆之必矣。
一举解赵之围,而收功于秦也。
战国时魏伐赵,齐救之,田忌引兵疾走大梁,因存赵而破魏。
宋义号知兵,殊不达此,屯安阳不进,而曰待秦敝。
吾恐秦未敝,而沛公先据关矣。
俱失焉。
是故古之取天下者,常先图所守。
诸葛孔明荆州而就西蜀,吾知其无能为也
且彼未尝见大险也,彼以为剑门者可以不亡也。
吾尝观蜀之险,其守不可出,其出不可继,兢兢而自完,犹且不给,而何足以制中原哉?
若夫秦汉之故都,沃土千里,洪河大山,真可以控天下,又乌事夫不可以措足如剑门者而后曰险哉?
今夫富人必居四通五达之都,使其财布出于天下,然后可以收天下之利。
有小丈夫者,得一金,椟而藏诸家,拒户而守之。
呜呼,是求不失也,非求富也。
大盗至,劫而取之,又焉知其果不失也?
唐杨倞荀子后序淳熙八年十一月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悦斋文钞补 创作地点:浙江省台州市临海市
《荀子》二十卷三十二篇,唐杨倞注。
初,汉刘向校雠中孙卿书,凡三百二十一篇,除复重,定著三十二篇,为《孙卿新书》十二卷。
,分易卷第,更名《荀子》。
皇朝熙宁初儒官校上,诏国子监刊印颁行之。
中兴,蒐补遗逸,监书寖具,独《荀子》犹阙。
学者不见旧书,传习闽本,文字舛异。
仲友三馆睹旧文,大惧湮没,访得善本,假守馀隙,乃以公帑锓木,悉视熙宁之故。
《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不可作,其书独非典刑乎?
向博极群书,序事大氐本司马迁,于迁书有三不合:春申君死当齐王建二十八年,距宣王八十七年。
向言宣王时来游学,春申君死而废,设以宣王末年游齐,年已百三十七矣。
书记孟子惠王三十五年至梁,当齐宣王七年
惠王孟子,计亦五十馀。
后二十三年子之乱燕,孟子在齐。
来以宣王时,不得如向言后孟子百馀岁。
田忌孙膑军师,败魏桂陵,当齐威王二十六年,距赵孝成王七十八年。
临武若与议兵于王前,以为孙膑以败魏马陵疑年,马陵去桂陵又十三年矣。
《崇文总目》言:「卿,楚人」。
楚礼为客,与迁书、向序駮,益难信。
《传》参卿书,其大略可睹:名况,赵人,以齐襄王时游稷下,距孟子至齐五十年矣。
列大夫,三为祭酒
去之楚,春申君以为兰陵令,以谗去。
之赵,与临武君议兵;
入秦,见应侯昭王以聘;
反乎楚,复为兰陵令
既废,家兰陵以终。
战国争富彊,儒道绌,孟子孔子,言王可反掌致,卒不见用;
孟子,亦尊孔氏。
子思作《中庸》,《孟子》述之,道性善;
,以为人性恶,故非子思、孟轲,扬雄以为同门异户。
孟子告子言性,卒绌告子,惜卿不见孟子,不免异说。
方说士徼时好,独守儒,议兵以仁义,富以儒术,彊以道德之盛,旨意与孟子同。
应侯,病秦无儒,昭王谓儒无益人之国,极明儒效。
秦并天下以力,意儒果无用,至于坑焚,灭不旋踵。
汉奋布衣,终假儒以定,言不用而后验。
董仲舒、韩愈皆美书,言王道虽不及孟子,抑其流亚,废于衰世,亦命矣夫!
学者病李斯、韩非。
老师,学者已众,二子适见世,昼寝餔啜,非师之过。
使登孔门,去异意,书当与七篇比,此君子所为太息。
大宋淳熙八年岁在辛丑十有一月甲申朝请郎权发遣台州军州事唐仲友后序。
田忌救赵而引兵走魏都 南宋 · 林之奇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拙斋文集》卷一二
盖救赵而引兵于赵,用兵之常也。
今其引兵于魏都者,是得夫解杂乱不控捲、救斗不搏橶之道。
盖解杂乱而控捲者,其乱愈不可解;
救斗而搏橶者,其斗愈不可救。
惟批亢捣虚,形有所格,势有所禁,则不解而自解耳。
苟惟不知形格势禁之术,而徒控捲搏橶,则虽欲解之,适所以坚之也。
盖救人者不必救其所围之国,惟捣其所虚之地,使其反兵以救乱,则其围自解。
是一举解赵之围,而后收弊于魏也。
用兵之法,攻坚则瑕者坚,攻瑕则坚者瑕。
王邑以兵欲徇昆阳严尤说之曰:「今昆阳城小而坚,宜进击宛,败,昆阳自服」。
不听,尽锐攻之,兵以大败。
耿弇以兵讨张步,视安西城小而坚,临淄名虽大而实易攻,乃敕诸校攻临淄,半月拔之。
盖攻其瑕则坚者亦瑕,攻其坚则瑕者亦坚。
王邑以兵挫锐,昆阳之城小而坚,卒以自败。
是解杂乱而纷纠,救斗而搏击者也。
耿弇以兵攻临淄,而安西自拔,是不控捲而杂乱自解,不搏击而斗自散者也。
岂惟用兵为然,而天下之事亦莫不然也。
盖将欲救人之患者,莫若迂回宛转,使之出于不虑,而后可图。
如汉七国之乱,晁错景帝谋削七国之地,而七国果反,此所谓解杂乱而控捲之者也。
其后主父偃祖其故智,为武帝言分王子弟,终汉之世,山东无强国,此所谓不控捲而杂乱自解者也。
葛密院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七、《双溪集》卷二
炎尝谓为天下计者不可以喜于多事,亦不可以习于无事。
喜于多事则有轻躁妄动之忧,习于无事则有苟且偷安之患。
夫惟静而有远虑、动而有定守者,然后足以抚天下之势,待天下之机,制天下之变,以成天下之务。
不然,轻躁而浅谋者固多败矣,而苟且偷安者因循不振,亦不能以有成。
是故圣人经世之心,不畏多难而畏无难,盖无难而深畏者所以为多难之不畏也。
自南北解仇,行李往来,玉帛交贽,方内无犬吠之警,此宗庙社稷之灵、生民之福也。
然兵偃而不用,其久安之计欤?
抑亦养威蓄力,以为观衅而动之资欤?
天下幸而无事,战守之备少弛,三十年于此矣。
恭惟主上奉寿皇之睿谋,绍高宗之盛烈,相公以真材硕德周旋两地,且专右府本兵之寄,深略远算,独运于帷幄之中,而折冲于万里之外。
此固非贱有司所能测知,而其浅者炎请试一言之,相公机政之暇试一观之,可乎?
今日壤地东起海滨,西入巴蜀,绵亘几万里,有争天下之全势,而荆襄乃天下之脊膂也。
襄阳邓州,精骑疾驰,不一二日可至于洛阳之郊,则进取之策以荆襄为重。
诸葛孔明、周公瑾为蜀先主、孙仲谋言之详矣,在今日固未可以深论也。
至于守禦之策,则荆襄之地尺寸有所必争。
盖自古国于江左者得蜀则重,重则强,失则孤,孤则弱。
吴蜀相去远矣,朝廷所恃以有四川之地者,荆襄扼其孔道也。
荆襄之间,其重镇有三:一曰襄阳,二曰江陵,三曰鄂渚
兵聚于此,而信阳汉东郢亭德安等处,岁分数百军士戍之。
夫分戍于沿边之支郡,城小而不坚,兵少而不精,此不足以自固,则江汉上游之所恃以为金汤者特三镇耳。
大将鄂渚,戍卒凡五六万人;
其副在襄阳,戍卒才二万人;
江陵介于襄鄂之间,戍卒不满万人。
襄阳国之门户也,而恃江陵以为唇齿,恃鄂、岳以为根柢。
疆埸有事,其伸缩舒卷之机,虽不可以预图,然鄂渚诸地远,江陵兵少,则襄阳易危,其表里重轻之势不可不素定也,惟相公熟筹之。
古之用兵者,有勇力之士,有智术之士。
智术之士运筹策而为之谋,勇力之士履行阵而为之用,二者不可阙一也。
其大则汉高之有子房,其次则曹公之有贾诩,先主之有法正,其下则田忌之有孙膑以为军师,袁绍之有田丰以为谋主。
此数人者非能身犯矢石也,然谋之用否,胜负随之。
自文武分为两涂,士大夫不服习于骑射,而军旅之士属之武夫,士有谈兵者人必笑之。
夫力扼虎、射中远,为士者诚有所未能,至于料虚实、决成败,较之挟匹夫之勇者固有间矣。
今议者往往谓世无人才,炎独以为不然。
事以才而后济,才因事而后见,天下无事则深谋奇计之士无以见其所长。
自古英豪不遭兴运,恐亦未免湮没销铄,与草木俱腐,而谓天下果无人则过矣。
庙堂垂意于选用,取其不责其勇,用其谋不求其力,则天下之奇才乃可以网罗而无遗。
相公图之。
将者国之爪牙,三军之司命也。
二三大将出于朝廷之所擢用,愚不敢妄议。
自诸统制以下至于副将,虽曰偏裨,然缓急之际朝廷亦恃以为干城。
有勇而无智者且患其寡谋而易败,甚者其力不习于甲马,其技不熟于弓矢,亦或使之当偏裨之任,一旦遇敌,其不足恃亦明矣。
夫聚数万人于辕门,岂无骁勇沉鸷之士可以备戎行千夫之长者?
若责二三大将各秉公心,视其怯懦者黜之,察其勇敢者升之,则此曹莫不踊跃鼓舞,以功名自许,戎容可肃,士气可壮矣。
相公图之。
将帅所恃以用三军者,非威无以使之畏而不骄,非恩无以使之附而不离。
李牧之犒飨,窦婴之分金,皆以恩意抚摩其下也。
既以恩而固结之,然后以威而整齐之,则驱之于死地,可使如臂指之相随。
今军士之贫甚矣,将帅视之若秦人视越人之肥瘠,不甚顾恤。
平居无事,以势相待,以法相制,固不敢为乱,万一有羽书之警,率而用之,恐难于尽其死力耳。
相公图之。
神州赤县沦于敌国之版图者踰六十年,士大夫慨然有意于北向,而不肯燕坐于江淮之南,义当然也。
然事以密成,以泄败。
炎窃见邸报或言布衣某人上书论边防利害,或言布衣某人上言论恢复事宜。
夫庙堂之上君相谋之,边鄙之上将帅谋之,彼书生猖狂之言果何为者,安用传之四方哉?
且夫有谋敌之意而使人知之者疏也,无谋敌之意而使人疑之者殆也。
相公图之。
新安一介下士也,随牒州县二十馀年,自知其不才,无以求闻于当世,固未尝一开口论天下之事,亦未尝一举足至公相之庭。
岁月侵寻,试彫县于江湖之外,百忧薰心,而身将老矣,故终更而来,仰望相公之贤,愿扫门一见焉,而不可无以藉手也,故为《湖北末议》八篇以自见其所言,为《临江刬弊》一编以自见其所行;
而其情犹有不能自已者,故又以书先焉。
天下之事,其浅者不足载之于书,而其深者难以笔舌尽也。
张敞曰:「心之精微,口不能言」。
言且不能,而况于书乎!
虽然,炎之来,未能忘情于仕者也。
相公略观其言,察其愚陋而弃之,则炎之分也;
矜其蹭蹬而收之,则炎之幸也。
干冒钧严,俯伏待命。
昆明湖泛舟即景杂咏乾隆辛卯 清 · 弘历
 出处:御制诗三集卷九十九
一片玻瓈万顷如,轻舟耐可泛澄虚(舟名)
湖芳岸秀供时赏,水色山光自太初。
六棹翻如举六翮,轩轩亦足拟凌云。
因思班氏连珠语班固连珠鸾凤养六翮以凌云帝王乘英雄以济民),三握求贤敢不勤。
湖波今比旧时宽,骤雨涨来虑泛澜(向蓄湖水灌田期于多潴前月骤雨西山诸水并注湖涨平堤因启青龙桥闸为尾闾之泄水乃随落遂不令多留底水以防潦集近日湖波觉减于前事难两全大率如是)
豫泄尾闾翻致浅,从来利弊两全难。
水华适遇涨漫(平声)(今岁将发花适逢波涨浸及茎叶因而花事不及常年之盛幸涨退甚速不致伤稼虽损亦何碍乎),花朵不如往岁多。
消速幸无害禾黍,吾宁图祗为观荷。
六桥一带亘长堤,堤界昆明东与西。
舟过荇桥景又别,睇佳榭似早相徯。
美芹十论 其五 守淮第五 南宋 · 辛弃疾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一四
臣闻用兵之道,无所不备则有所必分,知所必守则不必皆备。
何则?
精兵骁骑,十万之屯,山峙雷动,其势自雄,以此为备,则其谁敢乘?
离屯为十,屯不过万,力寡气沮,以此为备,则备不足恃。
此聚屯分屯之利害也。
臣尝观两淮之战,皆以备多而力寡,兵慑而气沮,奔走于不必守之地,而婴虏人远斗之锋,故十战而九败,其所以得画江而守者幸也。
且今虏人之情,臣固已论之矣,要不过以戍兵而入寇,幸成功而无内祸;
使之踰淮,将有民而抚之,有城而守之,则始足以为吾患。
夫守江而丧淮,吴、陈、南唐之事可见也。
且我入彼出,我出彼入,旷日持久,何事不生?
曩者兀术之将曰韩常,刘豫之相曰冯长宁者,皆尝以是导之,讵知其他日之计,终不出于此乎?
故臣以谓守淮之道,无惧其必来,当使之兵交而亟去;
无幸其必去,当使之他日必不敢犯也。
为是策者,在于彼能入吾之地,而不能得吾之战;
彼能攻吾之城,而吾能出彼之地。
然而非备寡力专则不能也。
且环淮为郡凡几?
为郡之屯又几?
退淮而江,为重镇曰鄂渚,曰金陵,曰京口,以至于行都扈跸之兵,其将皆有定营,其营皆有定数,此不可省也。
环淮必欲皆备,则是以有限之兵而用无所不备之策,兵分势弱,必不可以折其冲。
以臣策之,不若聚兵为屯,以守为战,庶乎虏来不足以为吾忧,而我进乃可以为彼患也。
聚兵之说如何?
虏人之来,自淮而东,必道楚以趣扬;
自淮而西,必道濠以趣真,与道寿以趣和;
荆襄而来,必道襄阳而趣荆。
今吾择精骑十万,分屯于山阳、濠梁襄阳三处,而于扬或和置一大府以督之。
虏攻山阳,则坚壁勿战,而虚盱眙高邮以饵之,使濠梁分其半,与督府之兵横击之,或绝饷道,或邀归途;
虏并力于山阳,则襄阳之师出唐、邓以扰之。
虏攻濠梁,则坚壁勿战,而虚庐、寿以饵之,使山阳分其半,与督府之兵亦横击之;
虏并力于濠梁,而襄阳之师亦然。
虏攻襄阳,则坚壁勿战,而虚、复以饵之;
虏无所获,亦将聚淮北之兵以并力于此,我则以濠梁之兵制其归,而山阳之兵自沭阳以扰沂、海。
此正所谓不恃敌之不敢攻,而恃吾能攻彼之所必救也。
臣窃谓:「解杂乱纠纷者不控弮,救斗者不搏撠,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矣」。
昔人用兵,多出于此。
故魏赵相攻,齐师救赵,田忌引兵疾走大梁,则魏兵释赵而自救,齐师因大破之于桂陵。
后唐庄宗与梁相持于杨刘、德胜之间,盖尝蹙而不胜,其后用郭崇韬之策,七日入汴而梁亡。
兵家形势,从古已然。
议者必曰:我知捣虚以进,彼亦将调兵以拒,进遇其实,未见其虚。
是大不然。
彼沿边为守,其兵不过数万,既已厚屯于三城之冲,其馀不容复多,兵少而力不足,谓能当我全师者,又非其所虑也。
又况彼纵得淮,而民不服,且有江以为之阻,则犹未足以为利。
我得中原,而箪壶迎降,民心自固,且将不为吾守乎?
如此则在我者甚坚,而在彼者甚瑕。
全吾所甚坚,攻彼所甚瑕,此臣所谓兵交而必亟去,兵去而不敢复犯者此也。
呜呼,安得斯人而与之论天下也哉!
按:《历代名臣奏议》卷九四,明成化刻本。
王逸塘五十生日丁卯 清末 · 郑孝胥
 押词韵第三部
塘用世人,五十居閒地。
岂无髀肉叹,自诡时未至。
时至当云何,奈此囊底智。
控弦虽不发,天下识猿臂。
世途无万全,欲取宜有弃。
以我之下驷,当彼之上驷。
一败而两胜,老算得深味。
中年惜精爽,勿使疲人事。
孙武诚难追,孰能比田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