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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读尚书方公墓志铭至元三十年三月 宋 · 文及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七、《蛟峰外集》卷三
公讳逢辰,字君锡,其先河南人
远祖纮官吴中,避新室乱,因家于丹阳郡歙之东乡,今淳安县是也。
孙储汉和帝时贤良方正,对策第一,仕至太常洛阳、黟侯。
窦宪,弃官去,或见其皓鹤自随,呼为仙翁。
远孙曰上贵府君,唐僖、昭时隐德弗仕,教授乡里,其徒号曰静乐先生
越十一世生参谋公,力学笃行,记问该博,乡人尊敬之,号耐轩先生
子三人,公其长也。
公天禀卓绝,自幼刻苦务学,夜诵彻旦。
诸子百家之书无所不读,而会归于周、程、朱子之学。
其所为文家传人诵,士林素以魁彦期之。
淳祐九年己酉,乡举以梦魁名预首选,明年中省试第一等,理宗临轩策士,以公所答敷陈鲠亮,擢为进士第一,御笔改今名,昭异渥也。
公感激上恩,方在期集所,闻二豸冠忤宰相郑清之,相继去国,善类摇动。
适遇雷变,遂叩阍上书,其略曰:「伏睹御笔以雷发非时,避殿减膳,恤刑狱,而独无求言一条,天下怪之。
中外传闻以庙堂为监谤之阱。
所贵乎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君嗣未定,大臣不能赞之;
土木方新,大臣不能诤之;
货臣聚歛,大臣不能禁之;
敌国佯遁,大臣无以备之。
颠而不扶,危而不持,则具臣而已矣。
闻大臣屡疏丐閒,而未可其请,留之者愈坚,攻之者愈众,乃所以为大臣甚天下之议,非所以爱之也」。
疏奏,上优容之。
初补承事郎佥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公莅事勤恪,提刑潘公以臬事咨决,知其远到,深器之。
吴中有和靖书堂,郡请公领学事,初讲太极,将《图说》分作五节,发明濂洛蕴奥。
宝祐元年甲寅,以秘书省正字召入。
海州丧师,淮阃以捷闻,物论沸腾,公叩阍上书,有曰:「伏睹御笔以海州之捷降诏奖谕,道路疑之,得以谤陛下以曲行赏矣。
海州之败,三尺童子皆能言之,而帅臣抗章来辩,徒以一去恐朝廷,直欲以败为胜,道路传播,莫不羞之。
今曲徇其请,又诏奖谕,岂陛下不知而受其欺耶?
彼国忠之欺其君,为固宠也,天下国家之安危彼不恤也。
今富贵操柄,陛下自有而自欺,欲何为耶?
为陛下谋者,何不降诏以督励之,曰『朝廷好官爵,汝为之;
天下大富贵,汝享之。
四郊多垒,汝欲以敌遗君父,将安之乎』?
此诏一下,彼敢于言去,臣不信也。
阳城有言,脱以延龄为相,臣必取白麻坏之。
学士院果降此诏,则祖宗三百年涵养,缙绅中岂无阳城乎?
臣甚为天下国家羞,辄痛哭流涕之。
臣愿陛下急收回御笔,犹可解万世之议,掩外国之笑。
借曰万世之议未暇恤,则四邻笑我,何以立国乎」?
公此疏为制阃贾似道发也。
二年乙卯春,除校书郎
时上总揽权纲,威福有窃弄者,储君尚幼,公怀隐忧,上疏有曰:「当大本犹豫之,岂无旁睨蜉蝤之撼。
甫、节之燄燄,难度其心;
平、勃之屹屹,当其后」。
又曰:「天下有贫州郡而无贫太守,有贫国家而无贫邸第,南司贫而北司之应奉不贫,百姓贫而缁黄之窟宅不贫,如此类者不可枚举。
至于挟小才以济大贪者,于陛下之近亲有依凭焉,于陛下之宫中有承受焉,于陛下之左右有游誉焉。
专以伺陛下之好恶喜怒以媒其身,陛下得之于左右之游扬者,曰某人能也,某人廉也,然后出自圣断而用之,或畀以麾,或授以节,曰:『吾自除吏也』。
而不知西园之谐价固有从旁而窃威福者矣」。
又曰:「京师国家之根本,王畿四方之命脉,此天下所恃以为国者。
京有尹,畿有漕,所以使培护根本、爱养命脉也,岂愿其拨本根、戕命脉以便吾之私哉!
迩年之为是官者,失其设官之本意,不过为阍竖辈一大承受耳。
无名宣头,真伪莫诘;
非时取索,隐匿莫稽。
亲密之地,惟恐浸润之易行;
严邃如天,谁敢执拗以取祸?
仇士良之教其徒曰:『天子不可令閒暇,暇必观书,见儒生,又纳谏,智深虑远,吾属恩且薄而权轻矣。
莫若以财货声色蠹其心,使无暇更及他事,然后吾辈可以得志』。
今此曹遑遑汲汲为陛下经度,前之藻棁未休,后之丹雘又起,陛下方以其小心办事动适吾志,而不知此正仇士良之策也。
帅漕两司,疲于应奉之不给,帑库赤立,廪如垂罄,职此之由。
万一畿甸之内有一旦警急,不知陛下何所趋办,何所倚仗乎?
是可不急救两司之贫乎?
如将救之,愿断自今日,止营缮,省宣索,刬刷两司不急应办之空名悉停罢之,左右并缘需索之有例者悉阁之。
扫除蠹冗,先自此始,然后可以责两司之培护根本,爱养命脉,以为缓急之备也」。
三年丙辰夏,上疏有曰:「善处急者不以急而震天下,亦不以暇而愚天下。
夫天下之势固不可以激,尤不可以媮。
势急矣,吾又示之以急,则失之激,故不容不暇以压之。
此所谓暇,岂真暇哉?
当为皇皇之急,不当为悠悠之媮,然后可以暴白于天下,曰:『吾所以示不迫之暇者,非愚天下也,不敢震天下也』。
古之谋人国于江左有为之者矣。
莫窘于淮淝,而谈笑于奕棋;
莫迫于新亭,而从容于就席。
此之谓不以急而震天下。
外示谈笑,内必有以神其指授之略,而收轰雷破柱之功;
阳示从容,阴必有以伐其壁后之谋,而折其飘风怪雨之势。
此之谓不以暇而愚天下。
夫安则曰安,危则曰危,迫则曰迫,纾则曰纾,何为翕张阖辟哉?
世变日激,天下之事不可以直遂,故处急则必以暇,处暇则必以急。
不然,吾能为晋人之急,则天下之忧端未艾也」。
又曰:「天下者使吾有以自谋可也,不可以邻国之存亡为安危;
使吾有以自备可也,不可以敌国之缓急为喜惧。
以邻之存亡为安危则病于依,以敌之缓急为喜惧则病于制。
善为谋者不依于人,善为备者不制于人。
茍不以我之未及谋、未及备者为第一义,而遽以彼之存者为安,缓者为喜,万一邻敌阳示安枕以绐我,而假敌以道,脐可噬乎?
胡不赫然一怒,移其揣摩他人者而自谋自备乎?
进退伸缩无不由我,固不必以邻国之存亡觇敌国之缓急也」。
时阉宦导上以土木湖山,工役大兴,公疏又云:「今与敌对境,我无一日谋敌,而敌无一日不谋我。
彼之所筑者金城铁壁,我之所筑者土妖血山;
彼之所筑者夺我之地为之,我之所筑者夺民之地为之」。
又极言:「备边之事,以必争之规模而夺浮光,然后可以全两淮而保长江
以必死之规模而守樊襄,然后可以拒光化而全江陵
大淮之犹可守可耕者,以犹有一线河也,今乃涉河而筑浮光。
光乃吾户内,若其屯于斯,耕于斯,生聚教训于斯,则日夜出骑以挠我,淮东西俱不可耕矣,虽坚城闭壁,而坐为禁制,不得动矣。
为吾之计,当勉谕淮阃,尽力以争浮光,毋使彼得以久其耕而牢其巢,则两淮犹可安枕也。
万一樊襄不牢,彼反夺而巢之,则江陵孤注尚足恃哉!
为吾之计,当择荆之猛将,责之以必死之规模,守樊襄则北可拒光化,而南可以全江陵,一则思所以夺其地,二则思所以争其民,则对垒之胜负决,当在此而不在彼矣」。
公此疏真救国之活剂也,奈何不见听用,以至于亡,人邪!
天邪!
时内竖纵横,日以滋炽,御史洪天锡劾之不行而去,公即移书宰相,勉其行申屠嘉之事,又抗疏援膏上肓下二竖为喻曰:「台臣劾二竖,欲为国家早去厉鬼,非有膏上肓下之难也,而陛下不行其言,岂陛下自爱其国,反不如爱二竖之甚乎?
汉唐之季,建置天子在阉竖掌握,罪大恶极,朝廷不能诛之,天下必有起而诛之者。
汉之宦官陈蕃窦武争之不胜,并州之将操戈而殪之;
唐之宦官宋申锡攻之不胜,河中之帅移兵以屠之」。
又曰:「小人之在君侧,其操心何所不至,其所以不敢动于内者,盖有所惮于外。
若外不足惮,则此曹无忌惮之心生。
无忌惮之心生,则无君之恶动矣」。
言极激烈,上不悦,公遂称疾求去。
是时丁大全台长用事,欲钩致诸贤,公见几而作,谒告径行。
丞相董公槐劝公不必远引,公曰:「丞相且自照管」。
越数月,董果罢斥。
四年丁巳,除著作佐郎,台论以公不合擅出关,寝新命。
讷斋程公元凤拜相,首以公荐,上曰,姑与外庸。
未几除知宁国府台臣以交游学舍论罢。
公自乙卯弃官归,杜门却扫,潜心于《易》,召之不赴。
开庆元年己未大全罢逐,相位无肯当者,内地汹汹,上以海阃彊起履斋吴公潜,踰月入相,收召善类。
著作郎召,明年权尚左郎官
是时丁党虽黜,六贼尚存,国博徐庚金等相继上书乞诛六贼以谢天下。
时上外迫边警,内蔽六贼,宣谕吴相不当汲引庚金等,议论纷纭。
吴相榻前抗疏,其略有曰:「强敌入我堂奥,奸党犹在衽席,外庭纷纷,盖为社稷。
陛下若以正人不当收召,则是君子不足恃,六经不足信,而孔孟之道可废。
万一宗社倾摇,恐天下后世书之曰:亡国自臣作相始」。
上为之歛容,隙由此开。
先是,鄂渚危急,似道提师江陵,密奏欲请下流兵权,上以问宰相奏鄂以上既属似道,鄂以下宜属赵
上不从,径以下流兵权并听似道节制。
时上与贾密往复,外廷不得预闻,以宰相不知边报为罪,夜半片纸,忽从中出,吴潜除职与郡,中外惴惴,谓必有后命。
公上疏,略曰:「臣闻圣人之好恶是非与天下为公,不宜与天下立异。
好恶是非者心也,圣人之心本与人,岂有与天下异者。
然一人虽至眇,而九重至尊也,万钧至重也,天下虽至众,实则至微也,至贱也。
以至微至贱之好恶是非,而反有时与圣人异焉,以常情观之,万钧之重,九重之尊,岂不能与之立异,而自为好恶是非以与天下角一胜哉。
而圣人则曰,不敢咈百民以从己之欲。
明目达聪,询谋咨岳,进善有旌,敢谏有鼓,诽谤有木,衢室有问,总章有访,谋之卿士、庶民,谋之邦君,御事盘庚之恳恻,多方多士之委曲,凡一政一事之取舍,断断焉不敢自决,必需民之肯而后为之。
圣人岂畏天下而徇之者?
盖天下之所同好而我独恶之,天下之所非而我独是之,则为人上者其好恶亦难知矣。
大抵上易知则下亲,上难知则下畏。
下亲上则上安,下畏上则上孤。
故主道莫恶乎难知,莫危乎使天下之畏己」。
又曰:「窘急而求之,一缓而遣之,号呼而进之,一唯而退之,旁观沮缩,何以作人任事之气」?
上问为谁,公捧疏敷奏,言辞恳恻。
又奏:「臣疏不敢直指,惟陛下曲回天怒,以安中外」。
上首肯至再。
下殿纳副,缙绅六馆莫不传送,而榻前欸密之言,外廷无闻知者。
呜呼,曲江公不留而天宝之乱起,司马公不存而元祐之治衰,正人君子之出处,国家社稷之存亡系焉。
公此疏盖有见于此矣。
未几,似道入相,台臣希旨论公,罢职。
徐国博以书来招公开讲于婺之书堂,生徒从游者数百人。
景定辛酉除知婺州林光世希权臣意,以外台劾寝新命,公遂即家创塾以私淑其徒,屡年而后成。
寻除知嘉兴府,以论罢改知瑞州
及考,又以论罢,去之日,一郡如失慈母。
咸淳元年乙丑度宗登极,以司封郎官召,辞不允。
上在东宫,久闻公名,一见甚喜,将大用之,除兼国史院编脩官、实录院检讨官、兼直舍人院,上疏乞举行天圣绍兴之诏,命朝臣为知县,重其事权,当如胡安国之言,专以均田税、正版籍、均力役、劝农、崇孝悌、训士卒、除盗贼、为考课之法。
旨从所奏,后沮不行。
寻除秘书少监,再除起居舍人
三年丁卯信州军乱,以措置军粮失宜,录事参军遭其凌辱,乱卒白昼持军器,一城汹惧。
上除秘阁脩撰、江东提刑
公闻命就道,及境,或者来言城中近事,劝公勿入城,偃旌寂鼓而过,公付之一笑。
到城下,即日单骑入州决狱,一城肃然。
于是密戒能事者馆于信州,尽得乱卒姓名,密调诸寨锐卒,擒其渠魁,及其馀党,悉置之法,而叛卒平。
上褒嘉之词曰:「仁宗朝有若韩琦进士第二人,平日循循,逮帅真定,悍骄挺乱,独凝然不动,举士卒而歼焉。
谓儒者不知兵,可乎?
尔以伦魁司臬,会上饶有脱巾之变,乃能密伺奸谋,卒草薙而禽狝之,可谓儒效章章矣」。
公断狱如神,两造在庭,戒吏勿挟持,虽田夫樵竖必引至案前曲尽其情,每事如此,行之不倦,故一路无冤民,盗贼屏迹。
公治事少暇,必至鄱江书堂与多士讲书,延见朋友问政,问政堂乃公所建也。
公以教化为急务,曰教化行则狱讼简矣。
拨田养士,招集生徒,教人以进学下手处从躬行上起,从人伦日用上起,悉以朱子之学推广之。
明年,除江西转运副使,有献策于堂者,请以铜钱一当十行之天下,似道委公自江西行之。
公抗言其不便,议遂寝。
市籴翔涌,公发米平粜,赈济饥民。
江西民苦和籴之害,申朝省蠲免。
郡有女妖以左道惑众,邻境数州之民十百成群踵门徼福者不绝,积有年矣,公杖而流之,由是遂息。
治事之暇,必至东湖、宗濂二书院及府庠,与士友讲论明辩而笃行之。
漕廨后有莲池数亩,公筑屋其上,扁曰「君子堂」,取濂溪爱莲之意。
公所至以讲学为急务,士师其道,吏畏其威,民怀其德。
五年己巳,郊礼成,列爵开国男食邑三百户,除权兵部侍郎脩国史、实录院脩撰、兼侍读
上日御经筵,虚心问道,公每事启沃,所以格君心者多矣。
上眷隆渥,问公读书聚徒之所,奎画昭回,赐名石峡书院赞书曰:「近进士一科,文章盛而古意衰。
卿以儒硕创家塾,以程朱之学淑其徒,朕甚嘉之」。
七年辛未,典贡举竣事,除吏部侍郎
丁母令人忧去国,哀毁至。
服阕,除左侍郎,辞不就。
贾相国十六年,而公屏居十馀年。
德祐初元,除公荆湖四川宣抚司参谋官,以父命辞,遂颛侍汤剂,绝意仕途。
寻除权户部尚书,改礼部尚书,皆不拜。
是年夏丁父忧,公力疾负土营葬,惟恐不及。
未几乡寇不靖,焚荡官舍民居,公居室虽毁,而书塾岿然,劫火之外,避地来归。
命子梁等洒扫文庙,脩葺书院,廊宇斋序,日与生徒讲明脩己治人之道,若将终身焉。
公嗣往圣、开来哲为己任。
考之年谱,公生于嘉定辛巳九月二十九日午时,卒于至元辛卯正月初三日申时
遗言以深衣殓,不尚异教。
晚年隐居之日多,著《孝经解》、《易外传》、《尚书传》、《中庸》、《大学》注释凡若干卷,刊于家塾。
公平生得力以格物为穷理之本,以笃行为脩己之要。
故其教人也,读书有法,劝戒有条,凡登公之门者皆有用之学。
时士风不振,所至颓靡,惟公之乡党衣冠如故,皆公之力也。
公性和而介,胸中无物,磊落如青天白日,天地元气聚于公之身,浑沦醇厚,不见涯涘。
其接物也,不事察察而自不可欺。
人物魁岸,声如洪钟。
至老观书,夜分不寐,视世之富贵利达、纷华盛丽蔑如也。
待诸父昆弟子侄悉皆如一,待亲戚邻党皆尽其情,一以至诚及物,所以人皆心悦而诚服也。
曾祖汝翼,赠宣教郎
妣任氏。
祖谦,赠朝散郎
妣童氏。
父镕,累封奉直大夫两淮制置大使司参谋官
妣邵氏,封太令人。
公娶邵氏,太令之侄女也,累赠令人,理家处己、待族御下皆有法,公遂得以专意于学。
男子三人,长梁,前太学率履斋生;
次栋、次杰,习儒业。
女子三人:长德纯,适前脩职郎、无为军无为县主簿敏中
次德恭,适前武学贵谋斋内舍生项雄飞;
德温
孙男二人;
合孙、德孙。
谨卜以至元癸巳三月二十九日乙酉安厝于淳安县南之安溪
于虖!
司马文正公曰:「吾与范景仁兄弟也,特姓不同耳」。
抚今怀昔,岂忍使伐木之音寥寥亡闻,乃按事状而系以铭。
铭曰:
猗欤先朝,以儒立国。
道理最大,继天立极。
于穆理皇,道久化成。
观乎人文,理学大明。
上章掩茂,如日正中。
九宾胪唱,魁首擢公。
廷策万言,具在国史。
屹立朝端,凛凛奏疏。
排奸指佞,责难谓恭。
尧仁如天,黯直亦容。
麾节所临,仁声义气。
经济之才,公辅之器。
天步孔艰,归欤石峡。
著书满家,经传史册。
驰旌之招,循墙以避。
臣心惟一,帝临无二。
我之于公,志合道同。
熙明启沃,相勉报忠。
公之云亡,孰不流涕?
千里而遥,编示状志。
不泯其实,而系以铭。
刻之金石,炳若丹青。
孙储秦州节度使897年 唐末 · 吴融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二十 创作地点:陕西省渭南市华县
门下。武惟靖乱。
文以守成。盖自昔之通规。
亦当今之令典。况地连陇蜀。
城控边陲。久息战争。
近经惠养。思继前政。
用安一方。爰属佥谐。
得兹人杰。某人学富缣缃。
文辉组绣。有经济安时之术。
负恢张出世之才。加以立性端方。
操心劲直。临事罔思于择利。
当官每切于推公。以是淑齐。
居为理具。将重其选。
孰与之先。昨以邠土奥区。
逾时阙帅。俾专旗鼓。
用息烽烟。而属十郡未临。
三军献状。既闻陈请。
须议改移。今复以成纪巨藩。
仇池善地。将图静镇。
乃易麾幢。不离空土之崇。
增以列侯之贵。仍加食采。
更重登坛。于戏。
制犷悍者。须用其至公。
抚疲羸者。无先于不扰。
非仗忠诚。兼资廉洁。
则何以副吾乃眷之忧。慰彼倒悬之急。
勉图终始。无忽重难。
敬之戒之。服我休命。
孙储(一作下第醉中寄 唐 · 孙定
七言律诗 押侵韵
引用典故:一枝丹桂
行行血泪洒尘襟,事逐东流渭水深。
秋跨蹇驴风尚紧,静投孤店日初沈。
一枝犹挂东堂梦,千里空驰北巷心。
明月悲歌又前去,满城烟树噪春禽。
孙储邠州节度使 晚唐 · 裴廷裕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四十一
门下。
惟彼邠郇。
连城咸镐。
杂华夏羌浑之俗。
公刘后稷之风。
地控三州。
境延千里。
抚兹疲俗。
允属名臣。
某官磊落乔松。
晶明片玉。
以雍睦作理家之本。
用诗书为干禄之基。
信厚难窥。
端庄不倚。
动皆顾行。
王远每耻于妄言。
志切导人。
季路罕闻于宿诺。
明镜利剑。
高谢尘埃。
止水秋山。
居为圭表
自拔于侯府。
选在明庭。
心惟业官。
举不避事。
广明中
盗侵关辅
兵满京师
恭惟先皇帝幸右蜀。
尔则佐彼上相
首诛助桀之人。
赞我元勋。
大挫吠尧之党。
尔后一麾出牧。
双节升坛。
安人得贤太守之风。
训兵尽真将军之令。
龚黄并驾。
管乐齐肩。
謺是功庸。
宜臻显贵。
眷乃巨屏。
素号名藩。
爰自前朝。
必求名帅。
郭子仪以山河之誓。
戡定多难。
白敏中用廊庙之尊。
经营薄伐。
近则荐其丧乱。
方苦流亡。
将欲戢彼干戈。
保其生聚。
朕意念人。
惟尔所宜。
静以抚封。
俭而植己。
吊彼凋残之后。
宏其惠爱之诚。
副我殷忧。
伫尔苏息。
大司空贵秩。
左光禄崇阶。
亦遣进封。
皆劝为理。
苟孤委任。
其如法何。
御制春雪诗序 五代至宋初 · 徐铉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八十一、全宋文卷二一、《徐公文集》卷一八、《全唐文》卷八八一
臣闻尧尚文思,《书》有咏言之目,汉崇儒学,史称好道之名,所以泽及四海,化成天下。
其后迂阔王道,荡摇淳风,正始之音,阙而莫续。
魏帝「浮云」之句,不接舆词;
王融曲水》之篇,无闻圣作。
兴古义,允属昌期。
我皇帝陛下常武功成,右文业广。
明逾日月,不以圣智自居;
思掞云天,不以才能格物。
其或南薰有怿,东作无忧,民思秋稼之娱,物茂冬蒸之礼,恩覃在镐,调振横汾。
天籁发音,畴非耸听;
乾文垂象,宁隔仰瞻。
信可以畅列圣之谟猷,变生人之耳目者也。
于是岁躔作噩,序首青阳,玄鸟司启之明晨,白兽称觞之节日,有唐中兴之一纪,皇上御历之七年,地平天成,时和岁稔。
衢樽之味,普洽玄风,击壤之声,散为和气,同云竟野,朔雪飞空。
急势随风,影乱东郊之仗;
凝华接曙,光浮元会之筵。
星跸既移,云罍乃启。
太弟以龙楼之盛,入奉垂旒;
齐王以凤沼之崇,来参帟几。
霞轩结辙,革履齐趋。
唯陈《韶》《濩》之音,无取鱼龙之戏。
喜油油之既,顾奕奕之方呈。
笔落天波,言成帝典,七言四韵,宣示群臣。
乃命太弟太傅建勋,翰林学士给事中朱巩、常梦锡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殷崇义游简言吏部尚书毗陵郡景运,工部尚书上饶郡景逊,左常侍勤政殿学士张义方谏议大夫勤政殿学士潘处常、魏岑驾部员外郎知制诰乔匡舜,主客员外郎知制诰徐铉膳部员外郎知制诰张纬,光禄卿临汝郡景辽,鸿胪卿文安郡景游太府少卿陈留郡景道,左卫将军乐安郡公弘茂驾部郎中李瞻等,或赓「元首」之歌,或和《阳春》之曲,如葵心之倾日驭,似蛰户之向雷门,二十一篇,咸从奏御。
皆所以美丰年之兆,申万物之情,非徒载笑载言,一吟一咏而已。
昔者「白云」之唱,七萃驱驰;
黄竹》之诗,万人冻馁。
王猷且塞,后嗣何观?
孰若偃仰大庭,优游六艺?
初筵有秩,而六宫不移;
夜漏未央,而百官已事。
被之乐府,授以史官,焕乎文章,无得而称也。
有诏为序,以纪岁月(御批云:「宿来健否?酒醒诗毕,可有馀力?何妨一为之序,以纪岁月?呵呵!」),天慈过听,猥属微臣。
徐乐上书,徒惭暮入(其日内宴,臣迨夜方赴。)
安国作序,幸冠首篇。
狂简仅成,兢忧罔措。
谨上。
朝请大夫太子少傅致仕赠太子太保孙公行状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四○
公讳抃,字梦得,其系出于富春盖吴将武之后裔也。
七世祖曰朴,始徙富春,籍于长安
在唐武宣世举进士宏词,连取甲第。
大中五年,从辟剑南西川节度使杜悰府为掌书记
其子曰长儒,摄彭山县,既以秩满罢,因家眉山
大治居处,又构造重楼以贮书,日延四方豪彦,讲学其间,于时号为「书楼孙家」。
自尔子孙不复东归,遂占眉山名数。
高曾以来,历五代丧乱,晦遁不出,力田以自给,取足而已,不求赢蓄,清白之范,其来盖远矣。
初名贯字某
生五岁,习为诗,便有老成风格,其警句往往传于人口。
未冠,作《祥符宫赋》五千馀言,成都尹淩策闻其美才,召至府与语,甚奇之。
将荐于朝,以其年少而止。
其后累从进士,乃更今讳。
天圣八年春,再上拔鼎科,一命大理评事通判绛州军州事。
初,太师在蜀名知人,生五子,待公独异。
尝谓曰:「尔器韵沈远,后当显赫于时,但成名差晚,吾不得一见为恨耳」。
至是,太师已薨谢,而公每因拜官,则感涕怆慕累日,痛不逮养。
明道初,恭谢推恩,改著作佐郎
未几,召试学士院,进太常丞、直集贤院,监左藏金银丝绵疋帛库,以杞国太夫人丧去位。
公在眉山为大族,中外戚属以百数,而贫无依者又众,闻公归,皆来取给,公竭资以赒其费,又为之娶妇嫁女者数家。
服终还台,判尚书祠部,擢为开封府推官赐绯衣银鱼。
居岁馀,府胥冯士元以奸赃败,穷治甚急,事连前后尹佐自二府台省者十馀人,而公无分毫絓累。
由是清慎之誉闻于时。
考课升太常博士,移判三司开拆司提举催驱公事,同修起居注
庆历二年二月,召试中书,换右正言知制诰
占谢日赐金紫服。
登闻检院权知审官院,迁起居舍人判尚书刑部
出疆为贺契丹生辰国信使
公为人端重,不妄举动言语,与敌人接,有问乃答,敌人尤加礼奉,且谓人曰:「孙公真恬静笃实之士也」。
使还,判国子监权纠察在京刑狱
五年二月,召入翰林学士判太常寺兼礼仪事,权判尚书都省磨勘诸道转运使提点刑狱课绩,充宗正寺修玉牒官
六年春,权知贡举,再迁尚书礼部郎中,遭所生母崇国太夫人忧,援近例愿终三年丧,优诏从之。
公除,召还复旧位,提举在京诸司库务
皇祐二年,以大飨明堂恩转吏部
明年,兼侍读学士权判流内铨知通银台司兼门下封駮事
五年五月,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制下,谏官论奏公朴谨,非纠绳才,不当居此官。
公即日手疏自讼曰:「臣观方今士人趋进者多,廉让者少。
以善求事为精神,以能讦人为风采。
捷给若啬夫者谓之有议论,刻深若酷吏者谓之有政事。
谏官所谓才者无乃谓是乎?
若然,诚臣不能也」。
仁宗深察其言,诏趋赴台视事。
寻差知审官院,公辞以台长不可兼事局,恐于言责不得专。
诏如其请,仍著为永式,再加给事中
公践两禁十二年,朝廷得失、天下利害事非所职者,未尝建言,亦不与人谈议。
或诮其循嘿,公曰:「事有分齐,岂可越职横说」。
及为中丞,每闻朝廷有措置未合理者,与人言有不厌者,及群臣争之未见听者,皆即时拜疏或请间言上,再三开陈,得请而后已。
人由是知公韫积厚而操守固也。
是时,内侍守忠以在事累久,特恩遥领武宁军节度使,公奏言:「自以来,节度使将领剧任,专制军事,国家安危成败之所系,非中官所得处其任。
太宗王继恩平剑南有大功,当时论赏,止于进顺州防禦使,别立宣政之号以宠之。
守忠继恩之功,而辄居将帅之任,恐为四方非侮,则国威沮矣」。
朝廷卒为之追改成命。
至和元年春贵妃张氏薨,仁宗伤悼,即日追册为皇后赐谥曰温成,且有建陵立庙之议。
公言「兹事体大,宜命近辅与礼官参讲,然后施行,不当亏紊典礼」。
又合诸言事者共争,章至十馀上,辄留中不报。
他日率同列进见,帝不为顾。
遂列拜于御座之侧,公独伏不起,久之,帝乃语。
因复得进言不可之状,而忤旨益甚。
左右股栗,有欲仆地者。
公凝立不慑,帝亦为之改容而遣之。
当时虽不尽用公等议,然其后罢立忌,去庙乐,改园陵使为监护葬事,车驾幸奉先寺不入庙致奠,皆公启之也。
明年秋丞相陈司徒女使死,移开封检视有疮疻,传言嬖妾张氏笞杀之事以闻,上诏近侍置狱推劾、追取證左,皆不至,既而趣上案,遂罢狱。
公十上疏,论其悖谬曰:「大臣箠杀女使,事至微末,然而诏狱废置皆用执中之请,此于国体大有所损。
何则?
执中要行,则朝廷虽近侍之臣,亦须遣去案问;
执中要罢,则本家仆妾之类,不容略行追取。
挟恩怙权,取必于上,此而可恕,则孰有不可容者」?
司徒卒缘是罢政事,而公亦连上章求解台秩出补外郡。
优拜翰林学士承旨,贴侍读、修撰之职,仍领太常礼仪、都省提举醴泉观公事,又迁尚书礼部侍郎判昭文馆,再修玉牒。
公在台满二岁,凡言朝廷天下事章数十上,大指以持纪纲、厚风俗、辨人材、宽民力为先急,未尝搜抉人之隐慝小过与不可明白之事。
其论大体若言古渭州不可复置,以失信于外邦而启其窥觎之心;
凡边防疆埸之事,当令两府通议,议定然后奏禀施行;
无令旧相守边,恐事体太重则番夷致猜;
藩方无得辟通判官以全兼郡故事;
方无事时,宜预择兵官,则缓急有警可用;
近边士兵,可因旧名而稍增其数,则干强而枝附。
此其尤著者。
疏入多即施行,或著为令。
其馀或行或否,或密疏不传者,不可悉知也。
其论人物,若云杨畋是文武干,州郡不足见其材,宜擢近职,置之湖、岭间,藉其威名以靖徼外;
张温之清方有器识,心计绝人,宜召对便座,询以时政得失,及财计利害,必有补于朝廷;
胡瑗孙复博通经术,可任以讲劝之职;
赵瑜、刘贻孙世授兵法,可委以边防之寄;
卢士宏汉州薛向鄜州,皆有善状,或清介以得人心,或干敏能捍大患,宜俱升以繁剧刑狱之任,则廉吏知劝而才臣思效;
曩者王益柔杨南仲陆经、齐葛闳辈皆以纤芥之累,久妨进用,失弃过奖善之义,望与湔涤任用,则清时无遗贤之诮。
是数人者,不久朝廷擢任几尽,时论咸称其器识焉。
三年春,仁宗暴得风眩不豫,罢朝,禁门晏开者几旬日,虽执政大臣,亦不得进见,但通名于内东门参候起居,止于中使宣谕「圣躬渐安」而已。
庭中惶惑,莫测其端。
公时为近臣班首,因率同列就幕幄中见宰相曰:「主上违豫,臣子当朝夕省问,今大臣隔绝不得见,是上之安否虚实未可知也,事系宗社,诸公不宜坐以待命」。
宰相即用公言,叩阍请入禁中侍疾。
由是中外之情稍安。
未几,诏两禁杂议榷磁湖铁冶事,议罢奏稿已具,而司谏吴及、监察沈起重取更定数字。
同列意二人者有所挟,即时劾奏其事。
吏持案白请名于公,公曰:「二人者信有罪矣。
然我辈从而举劾,不亦伤风谊乎」?
及、起卒坐是出补外官。
后帝闻公尝有是语,曰:「老成人终不同」。
嘉祐三年契丹国主宗真卒,遣使告哀,公为馆伴使。
先是,宗真之使来,叙两朝通好岁久,请交贽御容,欲使子孙得识圣人形表。
朝廷初不能夺其议,既许之矣。
异时契丹使先以画像来,未报聘而宗真殂殁,新主复遣泛使来请,朝论以先主时事,欲却不与。
公遽至中书白曰:「国家怀柔远方,所仗者信义而已。
且彼以好来求圣容,既许而不与,其失在我不在彼矣」。
或曰:「不许之意有人臣难言者,直虑强邻厌诅不道耳」。
公曰:「此特巫师女子之谈,非所以折冲销难者也。
况圣人应期运,系天命,乃反有所畏耶?
且彼一来不予,至于三四,极于十数,朝廷度终能拒之乎」?
其后以使者再至,乃予之如公之言。
公领太常前后几十年,言礼事甚众,每有大议,则使诸博士各陈所闻见,然后择其合于义理者裁定而奏之。
大抵守经据古,不欲辄有更异。
初,仁宗追悯故后郭氏以微过废,卒久无祠所,诏于景灵宫神御殿,岁时追享。
上封者言神御不当建,或曰当祔于庙,诏并下礼官
公与僚属同执非是而献议曰:「先朝建立神御殿已是非礼,然由尊奉祖考,不失孝思之义。
今为后妃而置之,其于失礼又甚。
倘陛下追念郭氏殂谢,况已追复位号,不若因而赐以谥册,祔于皇后庙,则恩意至而典礼存焉」。
复下两制合义,久之未决,然卒罢神御不建。
四年,诏将用十月袷享于太庙,群臣有建言皇后四室,先时每遇禘袷,升于太室,盖有司摄事失于寻讨,今皇上躬行盛典,义当革正。
又引《郊祀录》、《续曲台礼》为据,请遣近臣致享如奉慈庙。
公即与二三同列奏駮,以谓《春秋传》所云「未毁庙之主皆升而合食于太祖」,有别祀事乎?
又曰:「祭从先祖后庙合食,自祖宗以来,行之已久,不宜用疑文偏说轻有更改。
况天子甫欲斋戒,固当奉承先宪,正所谓『有其举之,莫敢废也」』。
时论者纷然,诸博士亦是上言者。
中旨用公等奏为定,合食如旧。
明年,日蚀正月朔旦,诏公祷祠于太社。
公举《春秋》经传文,止用币而去牲,又伐鼓以责阴气。
时宰称其得礼。
公久在禁庭,主眷日厚。
每燕见所闻问,必端简而前曰:「天子所以享南面之尊、延卜年之庆者,惟兢恪可以对上穹,惟勤俭可以惠下民」。
止此而已,未尝一语涉面谀朋比者。
至和中,帝切于求治,尝问前代之所以治与其所以乱。
公从容言曰:「臣以谓治乱之由无他故,惟在用人而已。
得其人则治,失其人则乱,从古然也」。
帝曰:「今世非无贤,又非不用,然而治不及古,何也」?
公曰:「有贤而不用,与无同;
用而不尽其才,与不用同。
惟明主留意,则贤无不用而世无不治也」。
帝曰:「今之贤而未用、用之而未尽其才者谁人乎」?
公曰:「知臣莫若君,此必上简天心,非下臣所敢私论。
但愿陛下不以一事不效而遽去之,则贤才无不为陛下用矣」。
帝再三嘉纳之。
是后数进退大臣,复用宿名重望,已更任使者,大厌群议。
帝由此益器重公,遂有大用意。
是时程延州戡台官言罢枢副宰臣进拟,例以三司使御史中丞知开封府一人补其员。
上曰「朕思得旧人之久职者」,既而语及公,命即以本官充枢密副使同修枢密院《时政记》。
时嘉祐五年四月也。
其十月,知辰州窦舜卿以定彭氏蛮事,朝廷喜其能,议迁一官。
公曰:「唐开元中所以号太平者,以不赏边功也。
舜卿信有才,他日进擢无所不可,若用蛮事迁职,诚恐边臣生事于邻敌以希恩赏,以此四境不得安息也」。
遂止,降诏奖谕之。
上书者请峤外增置土军,为南寇备,公曰:「茍取其知山川乡导,则州得百人可矣。
如增广其数,徒糜廪庾费,其实不足以待敌。
前日智高之乱,成功者乃陕西骑兵耳,南军何预焉」?
率仍旧不复增置。
公为枢密不尽八月,以本官参知政事同修中书《时政记》,都大提举三馆秘阁公事,同译经润文。
一日政府集厅议,擢李参三司使
公时以故后至,预闻之,徐曰:「方今民困弊久矣,宜得敦厚而有学术之人使主邦计,庶几可以宽民保众。
茍急于趣办应猝之才,则诛敛掊克,无所不至,如此民何所措手足乎」?
前议遂格。
明年御史捃公过失,不当久在政事,章入不报。
或有谓公曰:「事无名,盍自辨于上」?
公曰:「吾老矣,退乃其分。
自念平生不欲攻人之短,今幸得备执政,不能敦厚风俗,宜有愧矣。
而反欲与新进士竞口舌于上前耶?
况知我者君,此曹其能洿我乎」?
遂疏求罢。
帝益嘉之,超拜观文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同群牧制置使
公在讲筵前后十三年,故事,凡进读群书,前代乱亡忌讳之语皆掠去不解。
公以为不然,每至其处,必再至敷衍,且曰:「兹事所以书之于策牍者,示来代之明戒也。
茍临文避讳,则书传载之何用」?
自是遂尽读无避。
明年夏今上即位
户部侍郎
治平元年二月,以太子少傅致仕。
于是公年方六十九,将还政之前,有语公曰:「《礼》七十老而传」。
人或过之而不去,公乃未至而告休,斯不近于矫时乎」?
公曰:「强力而仕,不能而止,士君子之通义也,奚必年至而后去乎」?
遂连上表得请。
其年十一月初六日薨于其坊之私第。
上闻讣,为之罢朝垂拱一日,制赠太子太保
法赙之外,再遣中使赐黄金百两,以恤其家。
恩录其子孙洎异姓若干人。
公为人内方外温,动由至诚,不憙矫饰以邀取名誉。
然而端严谨重,至老不懈。
虽少年强力之人,殆无以过。
与人无适莫,亦不肯茍合,端居似不能言者。
及遇事,则毅然自信,不为高下易其心。
初在翰林,尝至中书白事,系鞋登政事堂,时陈司徒作相,见之不悦,且责厅吏不以告。
公曰:「学士宰相以客礼,自有故事。
况某以公事来,若有私祷,则足恭下颜所不惮矣」。
司徒不能平。
及为中丞司徒复冠台宰
每裁处大事,多出独见,同列无敢抗者。
公屡言其失,曰「幸陛下以臣章示执中,使之凡事须众论允协,然后奏白行下」。
司徒见章益不喜。
一日赐燕都亭驿,坐席俯相近,酒间司徒微语公曰:「观中丞日近封章,意颇不见容。
老夫耄矣,行当引去」。
因指其座曰:「此中丞即日之地,幸无亟相侵也」。
公俛首不答,退而语人曰:「陈公之言甘,其心可见也」。
未几,会诏狱,卒用公言罢相。
及其薨也,太常定谥,博士以其当国日奉行贵妃册礼,及不能正温成赠葬事,请谥荣灵
公曰:「司徒端方刚劲,素闻于时,自为小官,已有建储预政之策,作相虽无謇谔之誉,然其至公不党,亦近世少及。
加以恶名,诚为太过。
谥曰恭可也」。
博士又曰:「谥者节一端美恶,宜取其大者。
司徒过显,虽有畴昔之善,不能掩也」。
公曰:「不然。
程丞相武后临朝事以说章献,此岂不耶?
而不失美谥,司徒有是乎」?
或曰:「公昔日屡疏其短,而今诔其善,何前后之不类也」?
公曰:「宰相越法,予为中丞,言之职也。
死者美恶,予在太常,谥之当以至公,岂可挟一时之事而废其平生之大节乎」?
复持议如前。
后请于朝,覆议者数四,卒以公言为定。
其持心平恕如此。
临事周慎谦畏又过人远甚,自历两禁,至登二府,四方问讯有非时至者,辄藏去不启封,曰:「此必有求于我,自度不能副其情,不若勿发之完也」。
亦不妄与人缄牍,或必须为之,无高下亲疏,皆手书亲襞,虽疾病亦不假请于人。
书体端楷,尝谓章草近于轻倨,故不为也。
非公事稀历权要之门,至于侪辈往返亦有时,故在朝与相亲者无几人。
一受人之知,造次不忘于心。
初,闻吏部张文孝公薨,哭之终日不已。
子弟辈疑而问之,答曰:「吾自立朝,未尝有相推引者。
惟张公拜文学士日,表我自代,此知我者也。
今其亡也,故至于伤恸耳」。
于相知犹尔,于朝廷可知也。
性尚清简,自少惟读书为文,馀无他好嗜。
音律、棋射、书画之类,无一留心者。
晚年亦稀复佔毕,文章论议则平昔所学,皆自足用。
其所接宾客,惟儒生士人,其外技艺、缁褐、卜祝辈无一及门者。
居无事,时独坐一室,移晷不出,妻子亦罕见其面。
尤恶谈人是非,有来言毁誉者,则答以他语。
去乃指谓人曰:「巧佞之徒,宜礼而远之,慎不可听其言也」。
接人至简约,不事屑礼。
或时供具,酒不过七行,家人以为不可。
公曰:「古人三爵,吾已过之,何谓不可」?
素不善治生产,在贵近日久,所得俸赐甚厚,随入随费,婚姻葬祭外,则以均赡宗旧。
故家无馀资,室无玩好,京城无善邸第,后房无姬媵。
其所以奉养之具,宛若寒素。
或勉以为子孙计者,公曰:「吾为子孙计岂不足耶?
幼而教之诗书,长而任以爵禄,若而曹但能忠于君,孝于亲,义于宗族,廉于公家,不为奸欺憸险之行,守此足以保数世安佚矣」。
及还政家居,惟幅巾野服,与宾客谈医药修饵之说,不复语他事,其风尚可见矣。
公累阶朝散大夫,勋至柱国,封爵为乐安郡食邑三千三百户,实封六百户
公仕宦过三十年,未尝有毫发玷,议论多阔略细故,务全体要。
所上章奏无冗长虚饰之词,其言至质略,而意主切当。
奏对语直而实,故人主以朴厚目之。
以此颇见信纳,前后八被诏谳囚徒,开引情实,白于上前,有自殊死而得末减者多矣。
平生喜荐士,得人最多。
其荐御史得今中丞唐公天章吴公,皆一时之杰。
自馀显言密启者,盖又多矣。
属文简重,不务刻摘章句,于训辞尤为得体。
庆历初夏英公蔡州枢密使召至阙,谏官连疏其短,追寝恩命,移判亳社,到职上表自辨,付学士答诏。
学士皆难其辞,公即取笔作草上之,有「弭谤言莫如尽忠勤」之语,诸公伏其切于事情。
而英公衔之尤深,至语所亲曰:「予与孙公素无嫌,而批章见诋如此」。
公闻之,亦不以为悔。
其他大手笔则有升祔献、懿二后赦文。
初进稿,仁宗读之,至「为天下母,育天下君。
不迨九重之承颜,不及四海之致养。
言念一至,追慕增深」,为之歔欷称叹者累日。
又奉诏撰《寇莱公旌忠碑》、《丁文简公崇儒碑》,叙事明白,气格浑厚,自成一家之体。
有文集若干卷藏于家。
公娶太原王氏,封某郡夫人,同郡大姓也。
三姊皆适土豪,生子者又相聘娶,公以儒者独不得继好。
及贵,而三家者始来求婚,公亦不拒,又为之保任其子及孙入仕者数人。
于是乡人益称其长者。
少孤,兄弟群处,惇睦尤至。
他日析居,公尽推美田宅与诸兄,惟取其薄恶者。
曰:「数口之家,得此足以奉先人之宗祀矣」。
与朋友交,得丧休戚,一以均之。
初举进士,时善厚属郡宋辅。
洎拔州解,同时东上,至长安,辅以疾不能兴,公亦留止为诊医药。
过浃旬,辅曰:「试日甫近,子当急往,毋以我为累也」。
公曰:「与君偕来,义不得先。
君若罢举,我亦与君俱西矣」。
又数日,辅疾愈;
遂俱行,并擢第。
此又见其内行之有素,宜乎爵茂而宠优也。
子男子四:长曰珏,国子博士
次佑辅,大理评事,早亡;
次哲、次林,并太常寺太祝
女子四:长适戎州僰道县献卿,早亡;
次适太子中舍彭敏行;
次适尚书都官员外郎勾谌;
次适太常寺太祝奉国
孙男子七人:五为京司及试衔官,二未仕;
女子五人:二已出适,三尚幼。
男子皆谨厚能守家法,女子俱从名家仕族,可谓有后也。
某获游公之门有年数矣,又尝辱称荐于朝,以恩旧故熟闻公之绪言美行。
今又得其孤所录遗事甚备,谨䌷次始末,直言以上有司,谨状(《苏魏公文集》卷六三。又见《名臣碑传琬琰集》卷四五。)
允协:库本作「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