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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讲义 其三 原旨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三
列禦寇曰:「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质之始也。气形质具而未相离,故曰浑沦。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易」》。此异端之说,非儒者之所宜言。自唐孔氏引之为疏义,而后之学《易》者遂祖之。吁,是岂羲、文、周、孔四圣之旨哉!盖昔者圣人之作《易》也,本就阴阳而取名,以阴阳交错而理流行,不容以一定拘,故以《易》命之。其为字,从日从月,亦阴阳之谓也。而其所以为义,则代换变易之称,即「生生」之谓者,不惟天地造化之为然,而在书之为蓍卦辞义及人事之理,莫不皆然也。今以造化而言,太极动而生阳,动极复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子月,六阴极而退于上也,而一阳复生于下焉。午月六阳极而退于上也,而一阴复生于下焉。昼阳之盛也,而阴已生于午焉;夜阴之盛也,而阳已生于子焉。其代换有如此者。二气交感,化生万物,自元而亨,亨而利,利而贞,贞而复元。自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冬而复春。一辟一阖,一消一息,循环而无端,周流而不穷,其变化有如此者。即所谓「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者是也。在书之所谓卦者而言,自一奇一耦而为两仪,加倍而为四象,又加倍而为八卦,又加倍而为六十四卦。阳奇交乎阴,阴耦交乎阳,互相参错而成其代换有如此者。自乾至泰,由一乾而变;自履至临,由一兑而变;自同人至明夷,由一离而变;自无妄至复,由一震而变;自姤至升,由一巽而变;自讼至师,由一坎而变;自遁至谦,由一艮而变;自否至坤,由一坤而变。其变化有如此者。即所谓「圣人之作《易》也,观变于阴阳而立卦」者是也。以蓍而言,自一变所归有奇耦而为两仪,自三变奇耦有多少而为四象,至十八变而后卦成,则亦不外乎四十九策,更互分合往来而为之,其代换有如此者。或得一爻而变,或得二爻而变,或得三爻而变,或得四爻而变,或得五爻而变,或得六爻而变,六十四卦能变之所之,其变化有如此者。即所谓「四营而成《易》」者是也。以辞义而言,或刚上而柔下蛊,或柔上而刚下咸,或内健而外顺泰,或内柔而外刚否,或柔进而上行鼎,或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无妄,或柔外而文刚,或刚上而文柔贲,其代换有如此者。卦各随时,为义不同,如泰「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之时,则其进为亨吉,否;「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之时,则其进为不利,而六爻于其中,又各随位取义不一。如《泰》之初九,群阳始进,则「拔茅茹征吉」,九二以刚中为立信任,则治泰之道「得尚于中行」;九三泰将极而过乎中,则以「艰贞」为戒;六四泰已极,而入乎阴类,则以「翩翩」「其邻」为警;六五为泰主,能任九二,成治泰之功,则有「帝乙归妹」之祉;上六泰极而复否,则有「城复于隍」之吝。凡卦爻之例皆然。其变换有如此者,即所谓「六爻之义易以贡」者是也。在人事之理而广推之,凡日用动静、语默、屈伸、进退、大小、粗精、隐显等类,应一切相对待者,皆莫不各有阴阳分属。如张忠定公所谓公事未判者属阳,已判者属阴。二端常相因相禅而无穷,虽极千条万绪之不齐,而莫不各有当然一定之则参错于其间,惟当与之相为流通尔。方其成己为仁,成物为智,则仁主内而智主外矣。及学不厌为智,教不倦为仁,则又智主内,而仁主外焉。方其「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则义主先而礼主后矣。及修礼以耕之,陈义以种之,则又礼主先而义主后焉。其代换有如此者。当揖逊则揖逊,当征伐则征伐,当与贤则与贤,当与子则与子。在禹、稷之地则当出,在颜子之地则当处,在曾子之地则当去,在子思之地则当守。在三仁之地,当去者去,当奴者奴,当死者死;在孔子之地,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可久则久,可速则速,于乡党则当恂恂,于朝廷则当便便,与上大夫言则当訚訚,与下大夫言则当侃侃,而皆不可以一律定焉。其变化有如此者。即所谓「易穷则变,变则通」者是也。而总皆不离乎阴阳之所为也。此圣人于《系辞传》必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高卑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所以取造化阴阳之实,与卦爻无二致也。又曰「广大配天地,变通配四时,阴阳之义配日月,易简之善配至德」。又所以即卦爻阴阳之旨,与天地人同一揆也。故庄周谓「易以道阴阳」,亦窥见乎此矣。然合而言之,所谓太极者常流行通贯,皆无不在焉。在造化,则阴阳二气之中,各具一太极;在书,则六十四卦之中,每象每爻,亦各具一太极也。四十九策之中,每揲每变,亦各具一太极也。在人事千条万绪之中,无小无大,又无不各具一太极也。即所谓「易有太极」及三极之道也。故占者于此,必各随卦爻阴阳奇偶,与太极周流以决吉凶悔吝之几,而不滞于一隅。如程子所谓「随时变易以从道」。圣人有圣人之用,贤人有贤人之用,众人有众人之用,学者有学者之用,君有君用,臣有臣用,无所不通。若拘于一,则三百八十四爻,但为三百八十四事而止也。在学者之学《易》,必平心以观其象而玩其辞,如筮者之筮事,每虚心以观其变而玩其占,于逐位之下视阴阳消息盈虚,以察其所值之时,又于逐爻之中,视刚柔进退偏正以考其所主之义,使万理粲然一定,如森如列,脉络不乱,而分毫不差。然后能体之在我,而动静无非《易》,于寂然不动之时,则合万殊为一本,而浑然太极之全体,常昭融于方寸间;及感而遂通之际,则散一本为万殊。而纵横曲直,莫非太极大用之所流行,又何有一物之不会于极哉!故曰「化而裁之存乎变,推而行之存乎通,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至是则羲、文、周、孔之传,始知其真不吾欺矣。
论语讲义 其二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八五
(上阙。)齐不能用则行,鲁受女乐则去,卫问陈则不对,费中牟召则不往。朱氏曰:「虽不洁身以乱伦,亦非忘义以徇禄」。其说密矣。
太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
臣按:注家谓太师乐官之长,少师乐官之佐。亚饭至四饭,古注谓乐师乐章,朱氏谓以乐侑食之官。鼓谓击鼓者,鼗谓小鼓有耳柄者。曰挚,曰缭,曰缺,曰方叔,曰武,曰阳,曰襄,皆其名也。三代礼乐达天下,鲁虽小国,以周公所封,得用天子之礼乐,故乐官特详备于他国,皆工其业。师挚之始,《关雎》之乱,师襄以琴传夫子,二人其尤著者。加以洙泗道化方行,雅颂复正,虽伶人贱工,耳目濡染,槩有见闻。及鲁益衰,三威擅国,受女乐矣,舞八佾矣,于是太师以下皆散之四方,入于河海以去乱。及秦灭汉兴,三代礼乐散亡已尽,然弦诵之声闻于鲁城,金石丝竹之音闻于礼堂。张氏谓圣人自卫反鲁,俄顷之助功化如此,岂不信哉!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弛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臣按此章乃伯禽就封,周公戒之之辞也。「不施其亲」,古注云:「施,易也。言不以他人之亲易己之亲」。其说不通。朱氏云:「施,陆氏本作『弛』,言遗弃也」。臣谓不薄其所厚也。「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朱氏谓:「大臣非其人则去之,在其位则不可不用」。臣谓疑则勿用,用则勿疑。既使之居大臣之位矣,若荣其身而不行其道,丰其禄而不尽其材,名曰用而实未尝用也。怨非忿怼之谓,犹言有遗恨耳。绕朝有「吾谋适不用」之语,烛之武有「少不如人今老矣」之对,蹇叔有哭师之举,三者皆非大臣,以谏不行,言不听,未能释然于心如此,况于任理乱安危之寄,岂可使之有不吾以之叹哉?「故旧无大故则不弃」,大故如郦寄于吕禄、不弃如孔子于原壤之类。「无求备于一人」,谓于人求疵则天下无全人矣。李氏曰:「四者皆君子事,忠厚之至也」。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
臣按:八士或曰成王时人,或曰宣王时人。张氏曰:「记善人之多也」。《微子》一章,首述三仁,次述接舆、沮溺、荷蓧,次述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次述师挚以下乐官,而以八士终之。如三仁、逸民八士,皆古圣贤,固士君子之所愿学。至于襄、挚之流,不过伶伦之贱工、草野之放士,亦惓惓接引如此,岂非以去者犹愈于偷生而处危乱、隐者犹贤于挠节而饕富贵者乎!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臣按此章论学者立身之大节。危谓死生患难,得谓富贵利泽。士方平居,高谈阔论。曰白刃可蹈也,及临之以刀锯鼎镬,则有失节者矣;曰爵禄可辞也,及试之以箪食豆羹,则有动色者矣。古之君子临危必致其命而不求苟免,结缨死难、免胄入狄是也;见得必思其义之当受与否,弗视千驷、力辞兼金是也。「思敬」谓主一,交于神也;「思哀」谓不二事,纯乎孝也。四者有一缺陷,不足以为士矣。
子张曰:「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无」?
臣按此章论学者行己之要,亦人君观人之法。德谓足于己者,道为达于天下者,执谓夹持固守,信谓真知力践。然执之不弘,未免浅心狭量,不能尊贤容众;信之不笃,未免先传后倦,无以任重致远。斯人也,德度力量有所限止,孔门所谓具臣、汉人所谓取充位者也,岂足为轻重有无哉!必翕受敷施如皋陶,必自任天下之重如伊尹,然后可以为唐虞三代之佐矣。
按:本卷首页全缺,故本文亦失题,然残文所议皆出《论语》,故据以拟题。
百官箴序 宋末元初 · 许月卿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四六、《百官箴》卷一
臣闻君者臣之天,父者子之天。故臣之爱君,子之爱父,天也。其身可杀而爱君父之心不可解,夫是之谓天。天下之事凡其加以人者,久则必渝,而其久而莫之渝者天也。忧葵之女,不恤纬之嫠,而岂有致君泽民之职分哉?油然发衷,盖不自知其然而然也。唐虞三代之时,渐民以仁,培民以道,其入于民也深,而积于民也厚矣。故及其后世,国虽靡止,民虽靡膴,而爱君忧国之天,虽山林之野人、幽闺之女妇,有可杀而不可解者。吁!此三代有道之长,而非后世之所能及与?然则有天下者何可不养斯民爱君之天,而寿吾国于三代也哉!臣最爱辛甲之《虞箴》,爱其天而不人也,而惜其所谓《百官箴》者之不尽存也,故尝以臣之油然发衷者为《百官箴》,虽自知其为怨府、为祸机,而可杀不可解之天则凡以爱吾君尔。夫爱吾君则欲寿吾君,欲寿吾君者则欲寿吾君之国。《无逸》一书,周公所以寿成王也。寿不寿命也,于逸何关?而周公谓逸则不寿,无逸则寿,岂不以无逸则天理流行,人欲净尽,固仁之体而寿之道乎?臣所以敢□□《百官箴》者,不敢以不可自比周公而自沮,而以可庶几忧葵之女、不恤纬之嫠而自劝,以为陛下幸;而不以不可自况周公斥臣,而以可万一葵、纬而听臣。臣之箴幸而用,则圣躬寿于尧舜,国脉寿于三代。圣躬寿于尧舜,则阅天下之义理愈熟,处天下之事会愈精,而人欲不能摇,情伪不能欺,以霜降水涸之真见,出轻车熟路之老谋。跻吾民于仁寿,寿吾国于箕翼,国脉之寿,皆自圣躬始,此臣爱君之天也。使众怨臣而欲祸臣,不过杀臣之身而已,岂能灭臣爱君之天哉!臣之自处素定,是以敢于进《百官箴》而无所忌也。夫子不云乎:「求仁而得仁,又何怨」?臣万死无悔。臣月卿谨序。
谢敬斋昌元座右自警辞跋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一六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弛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孔子曰:「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周公传国,孔子立言,悬悬于亲戚故旧者,皆所以厚风俗、美教化也。世远人亡,经教残弛。汉苏章为刺史,行部,有故人为清河太守,设酒肴,陈平生之好甚欢。乃曰:「今日故人饮酒,私恩也;明日刺史案事,公法也」。不知太守为谁,厥罪惟何。观其一天二天之说,是必巧言令色之鲜仁,而非直谅多闻之三益也。然既与之平生故旧,适然相逢,只当忠告善道,委曲劝勉,使之悔过迁善,或使之自作进退,何乃待之以杯酒,加之以刑责?盖卖友买直,钓名干进尔。而论章者多,亦不复用,然则何益哉!世变愈下,人心愈非。至唐韩子,则叹有反眼下石,为禽兽之所不为者。宋苏子则谓争半年磨勘,虽杀人亦为之者。观韩、苏之言,则苏章杯酒殷勤之欢亦无之矣。周公垂训,必归之成德君子,有旨哉!
右敬斋谢先生座右自警之辞。人之所以为人者,以有人伦也。朋友居人伦之一,其视君臣、父子、兄弟、夫妇,虽其情理有降杀,而义之所起,皆天性之不能自已者。惟其出于天性,是以均为人道之大端。亲者无失其为亲,故者无失其为故,各尽其分,所以为人也。自汉苏章有刺史故人私恩公法之语,世以为故然,而莫知其非,传为故实,流俗雷同,千馀年于此。先生本之人心,按之经义,用《春秋》诛心之法,以「卖友买直、钓名干进」,以发其微。于是知章之不可干以私,乃自私之尤者也。正使当时由是而为公为卿,外物之得曾何足以救本心之失,况不必得乎?《语》曰:「观过,斯知仁矣」。先儒谓君子过于厚,小人过于薄。章不足云也,先生之论,足以树大伦,敦薄夫,救来学之陷溺而约之正。先人真仁人哉!咸淳癸酉六月吉日,后学文天祥书。
按:中国历史博物馆藏卷,转引自徐邦达《古书画过眼要录》第五八九页。
送李经 金 · 李纯甫
髯张元是人中雄,喜如俊鹘盘秋空。
怒如怪兽拔古松,老我不敢婴其锋。
更著短周时缓颊,智囊无底眼如月。
斫头不屈面如铁,一说未穷复一说。
勍敌相扼已铮铮,二豪同军又连衡。
屏山直欲把降旌,不意人间有阿经。
阿经瑰奇天下士,笔头风雨三千字。
醉倒谪仙元不死,时借奇兵攻二子。
纵饮高歌燕市中,相视一笑生春风。
人憎鬼妒愁天公,径夺吾弟还辽东。
短周醉别默无语,髯张亦作冲冠怒。
阿经老泪如秋雨,只有屏山拔剑舞。
拔剑舞,击剑歌,人非麋鹿将如何。
秋天万里一明月,西风吹梦飞关河。
此心耿耿轩辕镜,底用儿女肩相摩。
有智无智三十里,眉睫之间见吾弟(张谓伯玉周谓晦之)。
珠江别意送赵瀫阳太史东归 其三 明 · 霍与瑕
押词韵第三部
周公谓鲁公,不过三十字。
然而洛邑鼎,遂延八百祀。
鲁邦世先猷,庆誉亦靡坠。
千古相臣规,此为第一义。
自馀区区者,何足复深计。
寄语遐征人,夙兴时细味。
鹊桥仙 清末民国初 · 梁启超
成容若卒于康熙乙丑五月十六日,今年今日其二百四十年周忌也。深夜坐月读纳兰词,枨触成咏。
冷瓢饮水,蹇驴侧帽(饮水侧帽,皆容若词集名。)绝调更无人和。
为谁夜夜梦红楼(“只休隔梦里红楼,有人人儿见。”集中雨零铃句。“此夜红楼,天上人间一样愁。”集中减兰句。容若词屡说“红楼”,好事者附会为红楼梦中人物。),却不道当时真错(“而今才道当时错”。集中采桑子句。)。
寄愁天上,和天也瘦。
廿纪年光迅过(十二年岁星一周谓之一纪。)。
断肠声里忆平生(集中浣溪沙原句。),寄不去的愁有么。
林伯墉翁尝誉周燕五,周谓其织帽太高,非申请政府免费斩竹不可。此语甚俊,戏赠之以诗二首 其一 现当代 · 程坚甫
七言绝句 押豪韵
淇园嶰谷多修竹,差免求官笔墨劳。
拟把九天增一倍,先生织帽不妨高。
林伯墉翁尝誉周燕五,周谓其织帽太高,非申请政府免费斩竹不可。此语甚俊,戏赠之以诗二首 其二 现当代 · 程坚甫
七言绝句 押豪韵
奖饰居然不惮劳,殷勤织帽赠诗豪。
周郎且莫嫌高压,正好持归夸尔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