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扑满赋 唐 · 韦肇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三十九
夫以天覆高兮地载卑。道幽元兮不可窥。日始中而还昃。月将盈而复亏。满而不已则溢。高而不已则危。诚古圣之深戒。作来者之明规。示予以倚伏。教予以谦撝。虽蒙昧而不敏。请将心而事斯。故远求类物。近方诸已。鹦鹉何智兮陇坻先鸣。灵龟何愚兮长涂曳尾。智者祸兮受雕笼之毙。愚者福兮终庙堂之祉。信通塞之暂昧。乃荣枯之一指。何兹器之虽朴。以堪诫而成珍。禀质陶甄之匠。赋容埏埴之人。不雕饰以眩目。宁俭素以全身。始含虚而任受。忽多藏而累真。入之有径。出之无因。其满也浑兮似蚌珠。未开于重渊之下。其拆也杳兮若鸡卵。初分于太古之辰。岂不以骤。积而靡散。贵得其丰。孰知其难。裂陶镕之璅璅。出金钱之粲粲。见之者无不兴嗟。闻之者尽皆含叹。若夫窅窅宦子。营营市人。若耻贫贱之域。同趋富贵之津。得利足以润已。至盈足以败身。猗欤前迹。安可再循。予遂削营欲之心。守谦光之道。念此物之虽贱。宜吾人之所保。鉴周鼎之覆餗。看鲁器之倾倒。猥逢长倩之赠。永为子孙之好。欲穷墨妙之意。以养太元之草。
宣州新兴寺碑铭 唐 · 卢肇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六十八
至哉。邃古已来。天之永锡正命者。其惟帝唐乎。圣祖神宗。光启土宇。垂亿万祀。克承休嘉。莫不以礼乐先兆人。以慈俭任天下。仁居惠往。营魄离者。而其施犹存。揭浅厉深。心迹泯者。而厥功亦在。常善救人。常善救物。非至德谁能普行之。故鬼神受祉。黎元乐康。宝祚延洪。率由此道也。于是表大觉为灵根。与偫生共有。叩真空而不坏。惟圣者独知。非崇夫金轮氏之教。则焉得穷理尽性。齐万法于物我哉。是以沉善恶于洗妄之泉。擢枝茎乎植性之囿。尝令学者。崇饰精庐。显有堂皇。亦如庠序。郡国分理。必付元臣。将俾偫生。罔不开悟。且夫斯干秩秩。止在周邦。灵宫彤彤。唯居鲁国。曷有列刹映乎霄颢。飞甍丽乎阳光。瞻彼玉毫。俨然金地。翚轩雕皖。岫耸云攒。遍于州郡。若斯之美与。若夫宣城新兴寺者。会昌四年既毁。大中二祀。故相国太尉裴公之所立也。公讳休。字公美。河东闻喜人。代济文德。洎公弥大。擢进士甲科。登直言制首。未三十。由拾遗迁殿内。鸿名伟望。迭处清雄。入奉丝纶。出省风俗。拜春官则齐驱骥騄。视民部则克阜生齿。至于调入王府。货出水衡。洎陟台司。亦劳厥事。凡三拜廉察。五授节旄。孙先生有愧知兵。山巨源当惭视史。揆路既长乎百辟。荆门复平乎水土。公降由辛未。归以甲申。为唐硕臣。作佛大士。光珉显竹。此不复书。所至之邦。必兴修净行。大中二年拜宣城。常与名缁会难。有设疑以试公者曰。三界虚妄。偫生颠倒。可有修行。能解缠缚。孰为智慧。可化凡愚。胡为乎公之区区。徒自挠耳。公曰噫嘻。珠玉在椟。启之则见其珍。圣贤有门。行之则践其阈。分涂而往。惟善恶焉。善恶如东西耳。趣之不已。则至其所焉。在乎推心于不染。驭马于无涂也。如是三界信真实。偫生非颠倒。但学者不能窒欲攘贪。遗名去利。弗舍有漏。而思住无为耳。然舍之自我。取不由人。非用智慧。解彼缠缚。如此则了无一物。以挠吾真也。他日。门人有谓公曰。敢问三界之言未立。人不知修行。不知因果。畏阴骘者不为之多。介景福者不为之少。理乱增损。系乎其时。洎斯教也。行乎诸华。愚人畏罪以损其恶。贤者望福以增其善。增之不已。则至今当尽善矣。损之不已。亦至今宜无恶矣。何昏迷暴虐。无减于秦汉之前。福慧聪明。不增于魏晋之后。归之者殊涂辐凑。立之者万法云兴。稽诸天不见其文。求诸古莫有其法。号为大圣。作天人师。是宜使吾人尽升觉路。不宜使蚩蚩庶类。由古迄今。若斯之迷者也。设使像法至今未行。将尽堕恶道。为鬼为蜮乎。夫法未始有。今而有之。希圣之徒。可存而知之也。其由之之固。庸非溺乎。公笑谓之曰。大昭肇启。法不齐备。圣人继作。代天为工。结绳画卦。质文滋变。一圣立。一法生。天道人事。显若符契。夫燧人氏之未为火也。则天无火星。人无火食。龟无火兆。物无火灾必矣。少昊氏之未理金也。则天亦无金星。人亦无金用。龟亦无金兆。物亦无金灾必矣。及圣人攻木出火。锻石取金。于是乎精芒主宰。腾变上下。则知世法时事。随圣而立。佛圣人也。考精神之原。穷性命之表。作大方便。护于偫生。偫生受之而不知。盖由天道运行。物以生茂。皆谓自已。孰知其然也。于是问者廓然。自得佛味。武宗时毁寺。而宣之新兴。故有崇基广厦。文甓雕甍。鞠为土梗。唯乔柯灌木。森耸涧澞。祥烟翠霭。交覆岩麓耳。及宣宗诏许立寺。宣之四人相鼓以力。请先立之于宣郛。公独不许。遂命苾刍上首元敬谓之曰。吾闻之新兴寺。大历初有禅师巨伟。南宗之上士也。与北宗昭禅师论大慧纲明实相际于此。始作此山道场。后有浩禅师作草堂于道场西北。其旁有藻律师居之。律师去世。门人立塔院。贞元中。巨伟之门人灵翘始请于太守。合三院而为寺。彼皆智慧杰出。亲启山林。今之立寺。无以易此也。议定。郡东故有妙觉寺。寺虽毁而杉桧多大十围。一旦有二龙斗谷中。拔大树三十二。视之皆殿宇之材也。公叹曰。将立寺而龙拔巨树。天其有意乎。遂用之。于是霜斤沐楹。玉砂莹础。上下其响。音中桑林。不期年而云攒四荣。风摇宝铎。蟉拿六扇。月照金铺。胜纪一源。缭墙百雉。缮修多罗为摄受。置无尽藏为庄严。䆗窱幽邃。轮奂博敞。盖江南之首出也。初奉诏隶僧三十人。今其存者大半。搆殿立门。有轩有庑。则律师元敬法华道延首其事。编经立藏。不遗句偈。则维摩从省禅门真会著其功。善集檀施。备修房廊。学于三时。旁窥六义。则金刚清越服其勤。而法华遂言涅槃明则洎法林超度。皆以禅学为宗。律师道随。宜春人。幼植净行。得泥丸妙旨。一日。以披文相质之事。造余于新安。余既许之。道随复言。继二十人者皆苦修持。能遗物累。则有应元友恭道幽仁宝怀贲从俭惟恭文明师回师宗思静常政文畅宏畅契蒙景先法进惟勤志宏元操。与前辈又为三十人矣。而太尉所立。有殿内千佛。有地藏院。有上方石盆院。又以俸钱入膏腴之墅。为地藏香火。定中之谋。始于太尉。太尉作之。门人述之。有作有述。谁曰不然。乃为铭曰。
奕奕新兴,敬亭南麓。
钜构崇基,峥嵘煜煜。
伊昔既毁,神愁鬼毒。
洎将再营,天人合福。
赩有逴龙,其怒则触。
助作栋楹,拔此巨木。
雨运风移,腾川跨陆。
神怪戮力,老幼同心。
蚨翼飞货,龙鳞布金。
揭立赫奕,化成嵚崟。
玉础方丈,花台百寻。
日明香刹,云生宝林。
太尉裴公,耸其学者。
宏以戒光,甘露披洒。
示厥有为,取彼难舍。
必有精灵,扶持大厦。
小儒刻石,有惭史野。
永言歌之,庶近风雅。
招隐院新建钟楼记 南唐 · 丁宏道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七十一
且以太上元元。虚无阐化。文宣圣父。俭约兴宗。虽鼎分枝衍。爰归寂灭。我竺乾大觉天地之师。启甘露之教门。演真空之妙行。奯兹化界。逖度偫生。俨瑞相于离宫。壮皇王之境土。厥后隋朝嗣主。文帝登轩。颁示畿城。大营香刹。时冀阳衔斯国泽。聿创莲宫。繇是矣林王蠲其舍宅。越檀信树尔蓝墙。额悬招隐之名。位压澄江之上。迄于唐代。四百年閒。纵值废兴。此不坏矣。时有沙门惠明。欲隆梵阁。乃创鸣钟。且惠明饮水飧蘖。丱奉真仙。道德冠于五乘。学力通于三教。务兹严饰。勉力逾年。遂感毕方贡木。表震甸之良材。少昊遗金。耀兑宫之美德。即命澄川般匠。建尔层楼。爰凭桂菀洪炉。陶镕梵响。矧有焚修院三僧令思及住院缁流。舍财请众。亭亭修竹。度岁孤青。皎皎云蟾。终年洁白。共兴莲社。同助化缘。复次都劝首徐可枢耿承谕徐玢远迩檀越等。早悟尘机。俱亲妙道。尅世上有为之宝。置禅关无壤之因。咸赉缗资。可题志铭尔。陶镕既阕。斤斧又停。韵而扣起天闻(疑)屹屹而从地踊。鸳鸯叠翼。上覆层檐。螮蝀分躯。下擎千柱。洪钟一挂。警尘梦于千秋。翠阁圆成。镇祗园于万古。宏道狎居槐市。素乏嘉歈。况乎释道幽遐。理覈难究。深愧漦涓弱水。争起波澜。实惭腐草微光。焉能代烛。幸蒙请命。不敢拒乎。辄序胜因。列于箴记。铭曰。
大觉真如。绀目修眉。逾城得道。曩劫怀慈。化胡化越。以法以词。人间天上。惟佛为师。矧乎香刹。隋皇创树。法鼓恒鸣。慈云式布。地踊祥莲。天垂甘露。帝祚同昌。金园永固。爰有缁公。狎禅之宗。三垂得趣。十地门通。营之妙阁。创之洪钟。俨兹胜善。显尔殊功。院已庄严。四百馀年。额挂招隐。位压澄川。焚修释子。继嗣相传。刊于成事。可久存焉。保大十一载岁次癸丑仲夏月建立。谯国丁宏道撰。
逍遥咏 其五 北宋 · 赵炅
五言律诗 押侵韵
我说逍遥理(原注:圣人于物无滞,触类俱通,广演逍遥,垂乎训诰。(原作诘,据原校改)),其如要妙深(原注:放旷之旨,其道幽深;妙键(原作建,据原校改)玄关,造次何测。)。
悟来时顷刻(原注:晓达之者,不假多求,道在目前,悟之顷刻。),迷者岂通寻(原注:失之毫釐,谬以千里,既迷于旨趣,岂劳于研寻者哉。)。
达即随情遣(原注:通达大道,体会真淳,即事随情,任缘而遣。),真缘不可侵(原注:真一之妙,杳兮冥兮,万象不能混其形,六情不可萦其意者也。)。
从来皆是事(原注:森然景象,邈尔沈思,事专皆真,从始无变矣。),巧拙在人心(原注:和粹冲淡,本无短长,盖人心有于智愚,致事理分于巧拙尔。)。
逍遥咏 其十四 北宋 · 赵炅
五言律诗 押支韵
发愿行平等(原注:所发之愿,无党无偏,不间亲疏,普皆平等。),天观必照知(原注:天眼若观,无远弗届,凡所为作,必能照知。)。
贪嗔常不见(原注:为善之人惟日不足,贪嗔之境不见在前,盖惟务于利人尔。),善恶岂相规(原注:执道于心,一路平等,若善若恶,不能相规。)。
利益恒将正(原注:惠利之门,既非一种,须去邪而就正,方益物以利人。),勿教乱所思(原注:一真在抱,霍乎不回,中正炳然,是则思无邪矣。)。
因缘如响合(原注:从因生缘,各有自分,譬犹谷响,符合无差忒焉。),变化杳无为(原注:千变万化,其道幽深,杳然无为,不可以探赜矣。)。
酬和黄太博(按:此诗疑为卷一《谢黄惣太博见示文集》之答诗,似黄惣作,俟考。) 北宋 · 范仲淹
押词韵第三部
古籍东南美,蔚蔚幕中议。
懿行希圣贤,尚文粲游赐。
伊余发已秃,偶继立朝士。
何以宣王政,甘为时所弃。
酌以广州泉,不易伯夷志。
直哉心如弦,安虑道边毙。
窃尝力于古,秉笔庶几至。
孰为末闻达,聊以道幽秘。
夫君锵以名,尤为世之器。
赠我百馀言,升堂出而示。
土木朽且陋,黼黻谬增贲。
毌盐烦刻画,返朴吾所愧。
华勋爱士心,蓬壶延才地。
何人荐于子,当彼得言位。
吐以胸中奇,落落金玉继。
九虚高可游,凌厉垂天翅。
吾将退而隐,尚得荣其视。
造石香炉记 北宋 · 张仪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七、光绪《益都县图志》卷二七
维大宋国青州益都县□乡东郑村维那张仪等,及□□□闻伸道逾远,穷之而莫测精微;□道幽深,察之缺八字信焚缺六字中捧缺六字莫名□炉浩大,缘事非轻者,镌数字于炉前,名传不朽。□□之□,积成无量之福。谨白。景祐四年岁次丁丑八月庚午朔□□□□那张仪等,合社献香炉两坐。
游山院记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六二、《演山集》卷一三
山水,外物之可乐者尔,非真乐也,真乐之所寓而已。仁者乐山,知者乐水,亦以真乐之所寓欤!治平戊申之仲夏,赴诏西上,踰绝岭,涉巨江,度炎暑,履素秋,凡四十日矣。而后次于霅川之逆旅,弛担宴坐,自感其尘劳,未有慰焉。及其环顾山水间,有髣髴南国者,默然坐中,意思南向,已历旧隐,无复尘劳之叹,而亦不知其身之所逆旅也。于是援笔而书之。延平居民枕寒泉,倚青嶂,真山水之国。有浮图氏之宇,尤寓山水之胜处,清景爽气逼人眉睫间,与才思争无穷。遇目之所得,即当走笔赋之。且恐胜概相夺,出人不意,而又忘去也。当予清閒无事,偶然独往,则簪冠曳履,策枯筇,道幽径,与书偕焉。风摇松阴,人践寒影,异花灵草,幽香相迎,日含喷泉,红玉散乱,此人所由之径也。两山相临,怪石欲活,仰则翠岑,俯则幽涧,神刓仙划,为之幽构,此人所憩之亭也。山角转来,风物相际,猿鹤上下,烟云聚散,飞甍华榱,矗然寘彼,此浮屠氏之宇也。宇之中又为游者之观美,凡有七焉。长涧自山之西,趋寺而东流,有释为堂跨之。及其入夜,泉清而月明,适然相得于堂下,号水月堂。予之游是堂也,秋势泻云边之泉,金波泛天涯之月,妙相有无,搏之不得,故为之歌云:「水浑而月丧,水动而月漾。澄寂虚一中,涵有微妙相。水有风兮披人襟,月有波兮浴人神。兀然坐者非尔玩,其中有物争光明」。是兹三者,不期约会,诸广莫都忘情。涧自水月堂趋西庑,有释为阁跨其上,激涧之水,其声潺潺然,环绕乎坐中,号潺湲阁。予之游是阁也,遗世俗之喧哗,即山泉之清泠,是非去来,不落双听,故为之歌云:「与其听繁喧,不如听潺湲。潺湲聒吾耳,不聒吾心渊。世俗譊譊殊不闻,只闻潺湲如车奔。潺湲如车奔,我心都无缘」。阁之左,临涧为小轩,俯视涧之水,澄寂如鉴,分辨人颜色,号鉴轩。予之游是轩也,纤埃不能驻流光,微瑕不能玷浩明,于外照古貌,于中照古心,貌与水清,心与水平,故为之歌云:「至虚不可磨,至柔不可折。至精岂须练,至一莫能别。情忘非与物相绝,万象于中自生灭」。鉴乎鉴乎,非徒明鉴之有道,犹诸心。梯阁而下实地十数尺,为小室,而沼其前,引涧之水实之,号养真室。予之游是室也(阙),一声,素琴数曲,恬然忘机,自在绝境,故为之歌云:「尘劳妄想谁知非,落着埋没皆人为。养心养到不化处,亦令此室生光辉」。去潺湲阁,升法堂,堂之左有释为阁,揖院之客山,瞰流涧于坐间,环佛书而观之,号精进阁。予之游是阁也,目闲而山色见,心虚而古意明,出妄想境中,入清静觉海,故为之歌云:「道固不违物,物常与道违。道非近能得,亦非远能离。精尔思兮捐尔思,其中有物不可围」。由堂而西,有室倚山为小轩,轩之前为方沼,沼之滨植脩竹三四茎,凭轩而视,翠峰寒泉,茂林碧草,皆在其左右,号凝碧轩。予之游是轩也,春晖秋光,漫然融成,日颓竹阴,落在方沼,琉璃瓶中,青玉倒植,故为之歌云:「凝碧以自然,尤赖成之天。碧色非渍黛,籁声非鸣弦。此心寓此声色中,虽有大巧无由传」。去凝碧,下斋堂。堂之左有释西向旷野为亭,据其要,物象清远,一览而尽之,号豁然亭。予之游是亭也,希夷之乡,旷閒之郊,逸思浩而往,尘绪斩而绝,故为之歌云:「吾登豁然轩,吾开豁然怀。水犹其心圆,曲直随因缘。云犹其心閒,聚散无悲欢」。尘怀俗虑,难追攀是山之胜也。胜者虽不能自暇,及其戾止,亦皆有閒意。以至于息机而后去。然而予之游与来者之乐异焉,来者为其景而用其乐,而予能用其景以寓其乐者也。世俗之喧,相与讥谈调娱,醉酣舞歌,吹弹叫呼,而后得其乐,亦已劳矣。其乐不在道,特乐其有山水而已。山水之可乐者尽,而寂寥之态生,则其乐荒矣。故虽吹弹调诙,醉酣舞歌,不足以继其乐,彼尚知吾乐中之旨哉?乃书其乐之情以示之。
过何权道幽居不遇 北宋 · 李新
七言律诗 押鱼韵
水部风流小隐居,别来眼法定何如。
雾中不见空峒子,世外空传珞琭书。
今岁紫荆簪未得,后溪黄鲊食无馀。
素冠如遇文园宅,为我慇勤借子虚。
郴行录 其二 北宋 · 张舜民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八、《画墁集》卷八
丁巳泊镇岸,自入龙峰港,趣蕲州四十里,港口依山有寺,丛翠可爱。
戊午发蕲口,顺风。濒东岸行,临岸皆小山培塿,可二十里抛西岸,可三十里过新野夹上口,又五里过道士矶、散花洲。舟过矶上,风势方急,为山所转,帆或倒掩,船即回旋,久之方能整行。惟此与马当山有风,乃山势使然也。
辛酉晴,风逆。循北岸牵行可十馀里,过巴河口,北岸无山平旷,南岸培塿童秃;又十里至菜园,步以风止。此距黄州五里,南岸下江中有石如伏牛,曰节度石。舟人云:「或者重载而下,此石往往触而覆之,谓节度者,戒之也」。
壬戌,早次黄州,见知州大夫杨寀、通判承议孟震、团练副使苏轼,会于子瞻所居,晚食于子瞻东坡雪堂。子瞻坐诗狱谪此已数年。黄之士人出钱于州之城东隅地筑矶,乃周瑜败曹操之所。州在大江之湄,北附黄岗,地形高下,公府居民极于萧条,知州厅事敝陋,大不胜处。国朝王禹偁尝谪此。
丙寅,招苏子瞻游武昌樊山。山之巅有郊天台,即孙权即位郊天之处。食罢,移舟离黄州,泊对岸樊溪口,苏子瞻以舟涉江,同诣武昌县。县在樊溪之东,隔樊山五里许,即吴之西都,有吴王城。同县令李观、佐吴亮、严𡵓及子瞻诸人游武昌樊山,步出西门,涉寒溪,迤逦步上。凡两寺,在山中景致幽邃,下寺有观音泉,澄澈可爱。
丁卯,会食李令宅,射于县圃。苏子瞻言近获一鱼,似鲇而四足,能履地而行,不敢杀,复纵之江中;或曰此鲵鱼也。鄂州城即孙权所创,与润州子城、金陵覆舟山城、武昌吴王城制作一体,皆因山附险,止开二门,周环不过三二里,乃知古人为城欲牢不欲广也。
丙子会,群登石城。最西临江,即黄鹤、白云,最东即头陀寺。寺与楼下枕大江,对瞰汉阳,江中即鹦鹉洲,黄祖沉祢衡之所;上接湖湘,下临沔汉,乃古今绝景也。白云、黄鹤楼者,取费袆上升之地,仙洞尚存,袆始乘白云而去,久之复乘黄鹤而归也。自汉口少南,即故汉阳军,军今废为县。军西附城,有山浑然独起,即大别山,《禹贡》所谓过三澨至于大别也。
戊寅阴。早率檀宣义游魏夫人阁。观在庙之西南山麓,少上半里许,据大石作屋,规模颇狭;阁上为二女人像,云麻姑、魏夫人也。夫人晋魏舒之女,故尝嫁为王氏妇,生息男女,既而学道升仙,《列仙》自有传。阁前有二石相重,上石如荷菌形,可半间屋,谓之乘云化石;下石如棋盘,为上石所压而破分为二,相著处才可数寸,下临溪,望之如坠,至为危险。以碗酌水置之石上,一指微按之,水即动摇,以两手极力推托,水复不动,传云魏夫人与麻姑自麻姑山乘此石飞空而至,又云乃所乘之云及地而化为石也。
己卯夜雨,至旦少霁。解舟顺风西南行十馀里,过五家洲。江流两山之閒,势尤偪狭而水急,非迅风不可上;又五里过雷家步石岸,有寺名兜率,云韦宙所建。
庚辰雨雪,循岸牵行,宛转二十馀里,过思塘铺,有庙,曰思唐相公,不知为何神也?
癸未,循丁家洲北岸牵行,可二十里过昭坎,为正南行,少间风作,西北来,势横掩岸,吹使船侧。可二十里次茅州洑,居人云:旧无此洑,昨六月内,一夕无风,但水汇所成。昨夕丁家洲夜半水发,浪急崖崩,舟人云下有蛟蜃所作也,然自鄂以南,江无完岸。
丙戌,观万石船,船形制圆短,如三间大屋,户出其背,中甚华饰,登降以梯级,非甚大风不行。钱载二千万贯,米载一万二千石。次岳州,日方辰巳间行一百二十馀里。见知州大夫黄休,晚登岳阳楼,即岳州之西门也。下临湖水,北望荆江,自西北流东南,至岳州城下与湖水合而东流,始为大江。凡绝湖而西南趋鼎澧,西北趋荆峡,一湖之间,分此四路也。每岁十月以后,四月以前,水落洲生,四江可辨;馀时弥漫云涯相浃,日月出没,皆在其中。望水中如覆斗者,即君山也。岳州西南,山势如覆舟,东连众山而孤绝;山之南即石桥港,舟行缓急避风之地。
辛卯,登岳阳楼。楼有牌极大,乃前知州李观所记吕洞宾事迹。李先知贺州,日有道士相访,自言遇吕先生,诵其《过岳州》诗云:「惟有城南老树精,分明知道神仙过」。始亦不知其由,其后李为岳州,有白鹤寺僧见过,道吕先生题老松诗,与道士之言相符。吕憩于寺前松下,有老人自松梢冉冉而下,致恭于吕,吕问之为何?乃曰某松之精也。今见先生过,礼当候见,因书二绝句于寺前壁间:「独自行兮独自坐,无限世人不识我。惟有城南老树精,分明知道神仙过」。又云:「朝游百越暮三吴,袖里青蛇胆气粗。三入岳阳人不识,醉吟飞过洞庭湖」。郡人因构亭名曰吕仙亭云。据图志,岳阳楼经始于张燕公,终唐之世,屡圮皆完葺。庆历中,滕宗谅谪守,始大加增饰,规制宏敞,甲冠上流,取宋梁以来所题诗记,刻石于夹楼。
壬辰,群食于岳阳楼。坐客有杨维承议者,乃鼎州人,能言武陵桃源之事。桃源前后上升者凡六人,一洞天,二福地;桃源观有二乌,自晋太康以来见之,驯扰山林中。中閒改换,不可知也,然二乌如故,其馀乌雀服之。每有游人贵客,未及数十里,乌已先报之。近岁为人猎去其一,即时复有一乌充之。天庆观木柱上有「谢仙火」三字,体兼篆隶,皆倒书,入木至寸,笔画雄劲,非人力所能为,然莫究其端。或云永州何仙姑能道幽隐事,因走人具事致问,既还报云:此雷部中火神也。兄弟三人形质如墨,然其长各不过三尺,此用铁笔倒书也。既再使人就书验之,一如所报。天庆观西庑有石刻二诗,词致清婉。其道人云:至道中有卖墨人,仪状雄伟,尝此游息,一日于扉上题诗二绝句而去,或云吕洞宾所书也。郡人争刳之以治病,今字字刳痕深寸馀而墨迹不灭。
癸巳,次晚洲。洲上平广,土壤如北方,居人止一两家。自朱洲之西,水中处处有三石,形如坏冢,土人谓之黄牛石,出没水中,颇为舟船行旅之患,过者避之。行次晚洲,有诗云:「腊月遭霖雨,孤舟舣暮滩。数声归雁断,半岭野梅残。无复论偕老,何时展急难?江湖卧周岁,此夕最难安」。
甲午,早发岳州。自东山又五里许,过阁子湖口,即灉湖也。《尔雅》所谓春夏有水,冬无水,曰灉也。张燕公及幕府题灉诗甚多,在岳阳楼上。顺风放湖,是时冬深水落,港浦可辨。近东岸向西南行十里许,过灵妃庙,在东山下水次,极望甚远。过扁担山,势如覆舟,东连众山而孤绝,上有小塔,望之岿然,曰哑女塔。昔有士人女生数岁而不能言,一日涉湖,女见塔即语其父母,故名曰哑女塔。巴陵以南,渔者皆用连网罩水中,延袤可一二百步,有如城郭,谓之栏滩网。过巴溪十里许曰鹅洲,以风急止鹅洲下。
丙申,阴晦欲雪,岸洪宛转,尚未全出,湖中午际,风微雨作。可十五馀里,东岸始有人烟。曰龙渥,水色极深,乃湘水也。有水自东出,曰归义江口。入口十许里,即汨罗也。一水中分,南曰汨,北曰罗,洲上有忠洁侯庙,即三闾大夫也。东望培塿,迤逦林薄,曰鹿角,有巡检司。又十馀里,西岸有沙洲,堆阜隆起,即青草庙。下有一湖,湖之中有此洲,南名青草,北名洞庭,所谓重湖也。申后次庙下,舟人展贺,大率南行至此,北行者至庐,舟人皆致贺,以其万里江湖,至此方保平善也,乘舟人当有酒肉之赐。庙居洲上,南向;门内一排三殿,中曰劝善太师,乃一僧像;西曰安流大王,东曰昭灵大王。劝善,即泗洲大圣也;昭灵,马援也;安流者,莫知其为谁?小碣一,乃梁开平中马殷所建,然堂庑颓圮,湫溢为甚。西殿有一铁锅,可容五斗许,下有木刻龙头三锅,上有字云:准宣铸利州黑龙船上铁锅。祝云:此二物自川峡流下,自湖中溯流至庙也。庙外有巡检司,居民十数家,以渔钓为业;樟木数百株,径数围,遍覆洲上,冬青可爱。是夜船上不敢打更,提举舟人云:「庙中自打更报牌也」。夜深倾听,亦有所闻。青草湖旁有朱陵洞,亦谓之朱陵仙府,有唐人题刻散满岩上,岁久荒凉。至庆历中,因其地建为石鼓书院,虽略为规制,然僻在江郊;又三冬寒露,学者未尝游焉,唯守将之好事者岁时一为登览。燕游之地黄陵庙,即舜二妃,榜曰懿节庙。庭宇湫隘,竹木蓊郁,二妃并坐,傍设舜像。马殷尝加营葺,退之记,沈传师书。碑石讹剥,更以石模刻之,字体多失。诗云:「青草仍残照,黄陵一望中。壁书迁客泪,帘卷过湖风。斑竹痕犹浅,苍梧恨莫穷。年年秋水上,瑶瑟伴惊鸿」。
癸卯,逆风循西岸牵行可五里,有江自东南出,其大与湘江等,曰浏阳江。西岸有庙曰三沙,榜曰武威王,石刻乃天祐二年马殷为马援建而远祖之也。
甲子,晴无风。发潭州,循西岸牵行,舣舟王公亭,奠南岳行祠,游岳麓;升中洞真观,谒汉文帝庙、岳麓书院、塔院。大抵诸寺相邻,惟升中寺最高,宛转登陟,可百馀步。门外小溪激射竹木,其声泠然,稍稍露石角。寺后有法华台,高绝山顶,晋僧法崇者笺《法华经》于此。有杉槱数本,其大如菌,云陶士衡手植也。王公亭,湖民为王宰少卿所立。《洞真观记》云:「邓固真人上升之所」。岳麓书院有孔子堂、御书阁,堂庑尚完,清泉经流堂下,景意极于潇湘。升中寺法华台下有白鹤泉,涓涓有声,味极甘冷。橘洲,湘江中,南北与城等,有巡检司、僧寺两三所,居民业渔者数百家,景物最佳处。秦少游死藤州,其子护丧,藁殡潭州,黄鲁直有诗云:「长眠橘洲风雨寒」。
丁卯晴无风,抛东岸,牵行五里许过车子矶。西岸有小山,又行十里过昭潭,其水澄湛如墨,俗云傍通江南。
壬申,夜大雨。顺风行五里许,水中多乱石,三十里至昭灵滩,有昭灵庙。凡四滩,皆行乱石中,而复湍急,自三门船上执色倡道皆土人,谓之滩子,舟人束手,一不与焉。官舟过者,击鼓呼之,即时来集舟上,至昭灵出滩,方各舍去,在湘中最为险处。
癸酉十月朔,抛西岸;十里许,江转自西来,北望武口,又三十里过青山矶,临岸培塿。
丙子如岳下,出衡山县西门,长松高下,夹道三十馀里。或云三十里,松乃马希萼所植,马长而无髭,遂祷于岳神,种松而髭生。
丁丑阴,朝谒岳祠,退食真君观,谒北门侍郎神位,食后率檀宣义登山。自岳西渡小涧,以转轴轿子,迤逦挽行。路皆直上,略无盘曲。一轿至十馀夫方可举而前,可里许至石桥,亦谓之石梯,凿成阶级,长可二十馀步,必履而登之。其石每在山之面蔽路,凿乃能通也。其端有小寺,可数楹,谓之石桥寺,乃游人憩足之所,主僧必具茶食。又登陟可五里许,左之福岩,右之南台寺,在福岩之下,峰侧架空为之,制作奇巧,殿堂皆板瓦,宛转下上,始能及奥。梁天监中,惠海法师始开而居之,其后六祖之徒惠迁筑庵于石上,人谓之石头和尚,死谥无际大师,塔号见裴休书榜,尚在庭中。有石如案,乃无际落发之所,庞居士亦曾居之。西隅有寿星殿,内有木根如龟形,有水泉涓涓,寺众仰给其源,曰洗钵池,亦石头故物也。主僧维圣,嘉州人,居此十馀年,质重可嘉。
戊子雨,晚往花药山寺浴,其山则州城之南,培塿竹木,可周数百步;其寺则居怀抱之中,寺后有回雁峰,高可数百步,俯见城邑;其上有面岳亭,北望衡山之阳,有如屏扆。过陷池五里许至汤泉,在涧底,大如车轮,热不可插手,稍稍下流,始可盥濯,浸溉田亩,流数里。左右山径偪侧,略无与人之地,瘴岭蛮溪亦有此泉,渴饮猿鸟,污濯侬徭,物同而其致异,亦可叹也。陷池过岭少南,下有清池,隐出山腹,泓澄可二十亩,即是也。传云:昔有万氏居此,一日雷雨,全家沦陷,遂为此池。故当时有谣言,当陷万家,万氏一家当之。今岁旱,则以牛数十淘搅其中,或能致雨。郴之通惠禅师院,有唐杨惠之手塑九子母一堂,每躯自地坐立,不以床具,至于装绘采饰,皆以纯色,不甚华彩,开户𢥠然,观者皆以为生动也。嘉祐中,大卿解程守郴,率僚属同观。程,朴野士也,见其生态,俾具工以彩饰之,又欲以俸钱作床坐而荐之,以命主僧,僧不从,解怒,欲加之罪。僧曰:「吃棒不辞,可惜坏了四百年手迹,而损大卿好事之名」。解竟不能夺而止。马默,单州人,气干老而不衰,言广西事甚详;熙宁中,邕州未陷覆,常有怪异大蛇见,若瓮粗,重八十斤,食猪几尽;州衙厅前井中白气干霄,蝴蝶无数飞集林木上,不久陷覆。今复完葺,然寺中泥佛手足常动。城下郁江旧浑浊,上人云:「清则有兵」。今已清,有二龟伏其下,鳞甲可数。曹谷能星历数术,言事如神,为王钦若作《知命书》云:「七十年中一一加,弄珠滩上贵堪誇。碧油幢下闻啼鸟,千日徵还上汉槎」。钦若年七十二,建节知襄州,正得一千日召还。又云:「周匝将临壬戌岁,定鼎门前春色异。一千日止少三还,再入和羹宜尽瘁」。其后钦若判西京,得七百日再入,卒于政府,尽瘁谓卒,乃壬戌岁也。又云:「临去尚犹闻禁漏,异姓嘉名在史书」。王死在京,是时夜漏将尽,无子,女婿张瑰主后事。又与冯拯作书云:「太常乐阕,都门遇雪」。拯葬在刘太后丧中,不给卤簿,是日大雪。鬼门关在山岭上,凿石通路,崖壁如削,虽盛夏亦凛然寒凉。拟金山在水中,岭岫崛起,有类金山,自馀亭榭基址甚多,竹木侵云,游者竟日乃可尽也。
萧子宽哀辞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六七、《梁溪集》卷一六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富贵而寿,子孙蕃昌,此世之所谓福也。贫贱而夭,子孙不振,此世之所谓祸也。福善祸淫者天也,而致之者人也。虽圣人立言垂教,使人劝善而惩恶,亦不出于此矣。然而天之道幽远而难必,为善者未必福。故以原宪之贤,蓬户而瓮牖;以展禽之圣,遗佚而阨穷。好学如颜子而早死,信道如扬雄而无后。是福善之道,有时而不明也。为恶者未必祸,故以屠沽斗筲之才,乘时而致显位;以驵侩负贩之术,殖货而比封君。残如盗蹠而得终其天年,酷如杜周、张汤而子孙咸显大于当世。是祸淫之道,有时而不行也。夫得福者君子之常,而反祸焉者,君子之不幸也。得祸者小人之常,而反福焉者,小人之幸也。将处夫幸不幸之间,固未可必;而君子之所以治心修身、尊德性而道问学者,盖专以自为,岂窃窃然以是徼福于天哉!问学已明,德性已成。志气之修,其视富贵如浮云;精神之全,其视身世如梦幻。若然者,虽贫不慊于贵,虽夭而有所谓不亡者存,虽子孙不振而有所谓传而不知其尽者存。荣辱惊惧不入于胸次,其精神志气足以傲睨天地,而与外生死、无终始者为友,又奚祸福之足云?昔者吾友子宽尝从事于斯矣。子宽姓萧氏、名愃,世为延平之尤溪人。博学好古,凡六经诸史百家之言,阴阳五行天文地理之学,贯穿驰骛,无所不通。与人持论,辨博闳肆,听之纚纚忘倦。尤善著书,自成一家言。其为人孝友恺悌,敦尚节操,于世味泊如也。然而学成而道益穷,志立而身愈困。自擢第历官几二十年,而位不升于朝列,负郭之田不足以糊口。官于南雄,不幸道疾而死,而年不迨于五十。传家惟一子,且以疾废,是君子之所谓不幸者,举集于其身。自世人观之,其不可哀也耶?然子宽于予平昔最厚善,予尝从容叩其治心修身之说,高明颖脱,无所滞碍,非徒言之,亦允蹈之。故其生也,能轻富贵而甘贫贱;则其死也,所谓寿而不亡、传而不知其尽者,必有在矣。世人哀之,安知其不以此而复哀世人也?予惧世之不察者致疑于其间,故作为哀辞,以道其意云。
有美一人兮,外和而内刚。韫金玉之精粹兮,佩兰茝之芬芳。包古今于问学兮,达志意于文章。位不足以称其德兮,禄不足以养其生。谓难老而早死兮,宜有子而病狂。哀善人之不淑兮,信天道之叵量。惟君子之修身兮,贵力学而自强。盖端以为己兮,岂责报于彼苍。存一气之孔神兮,体此道以翱翔。齐死生于昼夜兮,何富贵之足臧。观吾身于露电兮,顾委蜕之何伤。并天地以悠久兮,与日月而争光。外万物而独立兮,谢尘寰于秕糠。嗟世俗之迫隘兮,咸物逐而我忘。眇所得之毫釐兮,遽志盈而气张。廓宇宙以遐观兮,寄一身于八荒。前千古之悠悠兮,后百世之茫茫。偷荣耀于瞬息兮,将见笑于大方。夫岂得擅而有之兮,溘朝露而泯藏。与草木而同腐兮,但山高而水长。惟夫子之英爽兮,顾虽死而不亡。托友义于斯文兮,庶德音之播飏。
九江彭蠡辨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二、康熙《西江志》卷一九九、雍正《江西通志》卷一四一、嘉庆《湖口县志》卷一一、同治《九江府志》卷四九、民国《庐山志》卷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嶓冢导漾,东流为汉,又东为沧浪之水,过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又曰:「岷山导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澧,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迤,北会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海」。又曰:「岷山之阳至于衡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此皆《禹贡》之文也。古今读者皆以为是既出于圣人之手,则固不容复有讹谬,万世之下,但当尊信诵习,传之无穷,亦无以覈其事实是否为也。是以为之说者不过随文解义,以就章句。如说九江则曰,江过寻阳,派别为九。或曰有小江九,北来注之。说彭蠡则曰,汉水所汇,而江水亦往会焉。说北江、中江则曰,汉既汇而出为北江,江既会而出为中江也。说九江则但指今日江州治所以当之,说敷浅原则但以为汉历陵县之传易山,在今日为江州之德安县而已。如是而言,姑为诵说则可矣,若以山川形势之实考之,吾恐其说有所不通而不能使人无所疑也。若曰派别为九,则江流上下,洲渚不一。今所计以为九者,若必首尾短长均布若一,则横断一节,纵别为九,一水之间当有一洲,九江之间,沙水相间,乃为十有七道,于地将无所容。若曰参差取之,不必齐一,则又不知断自何许而数其九也。况洲渚出没,其势不常。江陵先有九十九洲,后乃复生一洲,是岂可以为地理之定名乎?此不可通之妄说也。若曰旁计横入小江之数,则自岷山以东至入海处,不知其当为几十百江矣,此又不可通之妄说也。且经又言「九江孔殷」,正以见其吐吞壮盛、浩无津涯之势,决非寻常分派小江之可当。又继此而后,及夫沱潜云梦,则又见其决非今日江州甚远之下流。此又可以證前二说者为不可通之妄说也。若曰汉水汇为彭蠡而江水亦往会焉,则彭蠡之为泽也,实在大江之南,自今江州湖口县南跨南康军、饶州之境以接于隆兴府之北,㳽漫数十百里。其源则东自饶、徽、信州、建昌军,南自赣州、南安军,西自袁、筠以至隆兴、分宁诸邑,方数千里之水,皆会而归焉。北过南康,扬澜左里,则两岸渐迫山麓而湖面稍狭,遂东北流以趋湖口而入于江矣。然以地势北高而南下,故其入于江也,反为江水所遏而不得遂,因郤而自猪,以为是㳽漫数十百里之大泽。是则彭蠡之所以为彭蠡者,初非有所仰于江汉之汇而后成也。不唯无所仰于江汉,而众流之积日遏日高,势亦不复容江汉之来入矣。又况汉水自汉阳军大别山下南流入江,则其水与江混而为一,至此已七百馀里矣。今谓其至此而后,一先一后以入于彭蠡,既汇之后,又复循次而出,以为二江,则其入也,何以识其为昔日之汉水而先行,何以识其为昔日之江水而后会?其出也,何以识其为昔日之汉水而今分以之北,何以识其为昔日之江水而今分以居中耶?且以方言之,则宜曰南会而不应曰北会。以实计之,则湖口之东,今但见其为一江,而不见其分流。然则所谓汉水汇为彭泽而江水亦往会焉者,亦不可通之妄说也。此数说者,既无一之不穷,于是味别、洲别之论出焉,而终亦不免于穷也。盖曰味别,则不知凡禹之所为过门不入、胼手胝足而不以为病者,为欲大济天下昏垫之民,使得平土而居,以衣且食而遂其生耶?抑如陆羽、张又新辈,但欲较计毫分于齿颊间,以为茗饮一时之快也?呜呼!彼以是而为说者,亦可谓童騃不思之甚矣。且河之所会,漆、沮、泾、渭、伊、洛、瀍、涧,支川尤多,而初无味别之说。济之所经,或潜或见,或止或流,其变不一而初无味别之说。何独至此而辨之若是悉耶?此又可见其为不通之妄说也。若曰洲别,则又九江之凿,吾既辨于前矣。若果如此,则汉水入江之后,便须常有一洲介于其间,以为江汉之别;而湖口入汇之处,又当各分为二,以为出入之辨而后可也。今皆无之,而湖口横度之处予常过之,但见舟北为大江之浊流,舟南为彭蠡之清涨而已。盖彭蠡之水虽限于江而不得泄,然及其既平,则亦因其可行之隙而又未尝不相持以东也。恶睹所谓中江、北江之别乎?此又可见其为不通之妄说也。若曰古之九江即今之江州,古之敷浅原即今之德安县,则汉九江郡本在江北,而今所谓江州者寔武昌郡之柴桑县,后以江北之寻阳并柴桑而立郡,又自江北徙治江南,故江南得有寻阳之名。后又因寻阳而改为江州,实非古九江地也。又况经言过九江,至于东陵,而后会于彭蠡,则自今江州城下至湖口县才四十里,不知东陵的在何处?何所表异,而其志之繁密促数乃如此?又曰过九江,至于敷浅原,则已自江州顺流东下湖口,又复溯流南上彭蠡,百有馀里而后至焉,亦何说哉?此又不可通之妄说也。至于今之所谓敷浅原者,为山甚小而庳,不足以有所表见。而其全体正脉遂起而为庐阜,则甚高且大,以尽乎大江彭蠡之交,而所以识夫衡山东过一支之所极者,唯是乃为宜耳。今皆反之,则吾恐其山川之名古今或异,而传者未必得其真也。凡此差舛,其类不一。读而不思,思而不考者既昏愦卤莽而无足言矣,其间亦有心知其误而口不敢言,乃反为之迁就穿凿以盖其失者,则其巧愈甚而其谬愈彰,使有识之士读之愈疑而愈不敢信。唯国初胡秘监旦、近世晁詹事说之皆以九江为洞庭,则其援證皆极精博。而莆田郑樵渔仲独谓「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十三字为衍文,亦为得之。予既目睹彭蠡有原两江不分之实,又参之以此三说者,而深以事理情势求之,然后果得其所以误也。盖洪水之患,唯河为甚,而兖州乃其中流,水曲而流缓,地平而土疏,故河之患于此为尤甚。是以作治之功十有三载,然后同于诸州。窃计当时唯此等处事急民困,势重役烦,禹乃亲涖而身督之,不可一日而舍去。若梁、雍、荆、扬,地偏水急,不待疏凿固已通行,则分遣官属往而视之,其亦可也。况洞庭彭蠡之间,乃三苗氏之所居。当是之时,水泽山林深昧不测,彼方负其险阻,顽不即工,则官属之往者,固未必遽敢深入其境。是以但见彭蠡之为泽,而不知其源之甚远而且多;但见洞庭下流之已为江,而不知其中流之常为泽而甚广也。以此致误,宜无足怪。若其用字之同异,则经之凡例,亦自可考,顾读者未深思耳。今但删去东汇北江之衍字,而正以洞庭为九江,更以经之凡例通之,则过九江至于东陵者,言导岷山之水,而是水之流横截乎洞庭之口,以至东陵也。是汉水过三澨之例也。过九江至于敷浅原者,言导岷阳之山,而导山之人至于衡山之麓,遂越洞庭之尾,东取山路以至乎敷浅原也。是导岍、岐、荆山而逾于河,以尽常碣之例也。以是观之,则经之文意不亦既明矣乎?若更以它书考之,则《山海经》云:「庐江出三天子都(本注云:「一作鄣。」今按丹阳故为鄣郡,其得名盖以此,则作「鄣」为是。),入江,彭泽西(本注云:「彭泽,今彭蠡也,在鄱阳彭泽县。」)」。《汉志》亦云:「庐江出陵阳东南,北入江」。盖陵阳者,丹阳之属县。今宁国府旌德县有陵阳山,而三天子都乃在徽、饶之境,疑与陵阳腹背相直,故庐江者得出其东南,而西流北折以为鄱、馀二水,遂以会于彭蠡而入于江也。及其入江,则庐山屹立乎其西南,而江之北岸即为郡之南境,疑江与山盖相因以得名,而郡境虽在江北,亦以其南直此江此山而名之也。然则彭蠡安得为无原,而必待汉汇江会而成哉?《汉志》豫章为郡,领县十八,其彭泽县下注云:「《禹贡》彭蠡泽在西」,其馀则言水入湖汉者八(鄱阳鄱水、馀汗馀水、艾脩水、淦淦水、南城旴水、建成蜀水、宜春南水、南壄彭水。),入大江者一(赣豫章水。)。而湖汉一水,则又自雩都东至彭泽入江,行千九百八十里也。按今地势,彭蠡既与江通,而豫章诸水不由彭蠡别无入江之路,则湖汉者即是彭蠡,而其所受众水之原又不止于庐江而已也。以此而观,则《山海经》之言犹有未尽。且其曰「入江,彭泽西」者,本谓径彭蠡县之西而入江耳,而语意不明,遂若析江与泽各为一水而一东一西以入江者,此亦其立言之疵也。《汉志》又自不知湖汉之即为彭蠡而两言之,又不知入大江者亦必猪于彭蠡而别为一例,又不知湖汉之为湖,正以其泽名之,而复兼以汉称,则又承《禹贡》之误而弗深考也。至于雩都之水,则但见其为一郡众流之最远者,而遂推为湖汉之源,以主其名,则又不知湖汉之名初非一水,必自隆兴以北,众水皆会,猪为大泽,然后可以名之,非雩都一水所可得而专也。至如郑渔仲汉水衍文之说,固善矣。而其下文「江水东迤,北会于汇,东为中江,入于海」之数言,似亦可疑,而彼犹未能尽正也。呜呼!《禹贡》所载者九州之山川,吾之足迹未能遍乎荆扬,而见其所可疑者已如此,不知耳目见闻之所不及,所可疑者又当几何?是固不可得而知矣。至于经之凡例,本自明白,而诸儒乃有过为新奇之说以乱之者。若论导山而逾于河,而以为导岍、岐、荆山之脉,使之度河,以为壶口诸山之类,则亦不待闻见之及而知其谬矣。夫禹之治水,随山刊木,其所表识诸山之名,必其高大可以辨疆域,广博可以奠民居,故谨而书之,以见其施功之次第,初非有意推其脉络之所自来,若今论葬法者之所言也。若必寔以山脉言之,则亦自有可言,而尤足以见其说之谬者。盖河北诸山,本根脊脉皆自代北寰、武、岚、宪诸州乘高而来,其脊以西之水,则西流以入龙门西河之上流;其脊以东之水,则东流而为桑乾,道幽、冀以入于海。其西一支为壶口、太岳;次一支包汾、晋之源而南出,以为析城、王屋,而又西折,以为雷首;又次一支乃为太行;又次一支乃为常山。其间各隔沁、潞诸川,不相连属,岂自岍、岐跨河东度而反为是诸山哉?若过九江至于敷浅原,亦有袭其谬者,以为衡山之脉东度而来,则以见闻所及而知其必不然也。盖岷山之脉,其一支为衡山者,已尽于九江之西;其一支又南而东度桂岭者,则包湘原而北,径潭、袁之境以尽于庐阜;其一支又南而东度大庾者,则包彭蠡之原以北至乎建康;其一支则又东包浙江之原而北其首以尽于会稽,南其尾以尽乎闽、越也。岂衡山之脉能度九江,而其度也又直为敷浅原而已哉?又有欲以扬州之三江即为荆州之中江、北江,而犹病其阙一,乃顾彭蠡之馀波适未有号,则姑使之潜冒南江之名以足之。且又自谓圣经书法之妙,非它人之所及,是亦极巧而且新矣。然自湖口而下,江本无二,安得有三?且于下文之震泽,又悬隔辽夐而不相属也,则又安能曲说而彊附之哉?问诸吴人,震泽下流实有三江以入于海,彼既以目验之,恐其说之必可信而于今尚可考也。因并论之,以俟来者有以质焉。
本生赋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七四、《浪语集》卷一、《历代赋汇》补遗卷九
元始鸿濛兮,肇太初惟皇极。声色恍其无朕兮,希微夷为至德。天坠生而滋数兮,是分人纪。人本生于父母兮,体阴阳之萃美。羌圆颅而足方兮,二仪之性也。纷坐作之更王兮,惟动静也。九窍作而四支行兮,孰司其柄也。强不息而运乾乾兮,于穆惟皇之命也。余既克格此至诚兮,又将之以至愚。冠芙蓉之芳馨兮,扈荃兰以为繻。佩明玉兮长剑,履琼华兮潋滟。病世俗之颛蒙兮思将以免,畏修名之不立兮悁悁。登崇丘而揽桂兮,践草茅于沟渎。卬山高兮瞰谷,既瘏兮我马。茫洋兮厌若,悠扬兮莫之我持。余惝恍而侘傺兮,命巫咸以占之。巫咸启余以其兆兮,曰而慊焉如有失。耿营皇之隐忧兮,浮切身之疢疾。宜沐芷之芳洁兮以归,毋昏迷于粪壤兮驱驰。宜饮水于华池兮自润,毋力争于虎狼兮骋俊。宜种菊于篱东兮,卒岁优游;毋习尝彼野葛兮,惧外物之余仇。感春秋之川逝兮,日与月其相除。反视其多过兮,越美人之轨度。弗忙遽而言旋兮,荏苒岁其将莫。驾骐骥而骖白虬兮,揖旬始其为御。句芒蓐收趋走夹余辀兮,祝融用之先路。丰隆、飞廉共洒埽而从舆兮,列玄冥为奔属。带浮云而乘太微兮,招摇邈其容与。凌昆崙而放于六漠兮,晁徜徉而游处。九阳驾言夕归兮,颢颢洋洋。期泰初而为交游兮,将叱咄乎黔嬴。媲淑申申其證余兮,曰胡为而不为卓行。混茫彷像兮,徒为訾病。求异世之落落兮,嗟伦类之缅邈。人斯与而不群于鸟兽兮,巍巍乎古之先觉。帝鸿氏余鼻祖兮,惟大宗曰伯阳。侯于薛而姓惟任兮,芳泽三王。奚仲莱朱之思诚兮,左右夏王。洎商武诰明明如日月兮,祖已追于臣扈。挚仲任之京配兮,嫔文公而接鲁。粲三秀之偕芳兮,天香郁乎往古。秦汉世之足蓬艾兮,丕南辟于丹阳。辚七朝而轧唐李兮,令之作于闽方。榜龙虎之肇名兮,天荒是破。日晻霭兮,粤言旋于故处。四百龄兮,我祖光禄;道兰洲兮,远追前躅。菊香流兮宜黄中冀。体石莲之刚固兮,菡萏芬敷而广被。右史君兮含月精,衣卿云兮带青萍。信杜衡兮萦辟芷,服荷裳兮腰蕙茝。冠獬首兮珥汗青,武先祖兮在枫庭。刚百鍊兮有折,视氛朕兮无刑。惧前修兮弗称,聊相羊兮往行。反曰:川渎委蛇,道幽通兮。波泽沦漪,德涵溶兮。清静沈潜,漫淙鸿兮。泥滓堤坊,混而穷兮。澄澈滔滔,反流东兮。浩荡汪洋,惟太空兮。邈其无象,将何从兮。
再和 其一 南宋 · 何梦桂
采芳遗所思,所思道幽绝。
濯发沐兰膏,卷然在发末。
鴂啼众芳萎,微物固先识。
我方行迈迈,我载歌昔昔。
操舟入觞深,被发出梁沫。
至人本神游,讵知见者惑。
畏途窘善步,变境乏全德。
委顺天地间,谁主复谁客。
立秋日子顾绎堂贻上湘北幼华过集二首 其二 清 · 陈廷敬
五言律诗 押尤韵 出处:午亭文编卷十一
旧雨如今雨,新秋胜往秋。
生涯堪一笑,杯酒失穷愁。
吹角江云断,啼猿蜀道幽。
飘零今暖眼,酩酊且相留。
赠某翁(翁,酒人,亦喜为诗。) 清 · 黎简
出处:五百四峰堂诗钞卷五
城西小儿齐拍手,笑指此翁醉行走。
一年不见几回醉,一醉便自卯至酉。
闭门读书五十年,十日八日无酒钱。
鱼山山人亦好事,每日挈壶来打门。
浅酌喁喁道幽素,游丝落花春日暮。
忽悲忽喜怀抱开,起见海上风云来。
秖得尊前态如许,安知户外翻云雨。
深杯且送百年春,一室何妨八风舞。
山人今日重披裘,渰滞京华两度秋。
近来酒醒灯前泪,几页遗编哭玉洲(张瑞夫,药房之弟。)。
蓬莱阁观海同石兰墅李小坡欧子进甘抟南子毅子敬弟 清 · 何绍基
出处:东洲草堂诗钞卷三
自余随侍始行役,快陟岱顶淩封台。
车旋驿转二千里,浩然却复登蓬莱。
蓬莱阁上今何有,江河朝东不回首。
蜃楼蛟室幻影空,眼底横波接天走。
横波一线入渺茫,万怪仿佛难具详。
忽然涛息不动绿,但见日午澹泻黄。
昔闻四海之水自天出,今知四海之水自天入。
乾坤悬匏在元气,太素不渗亦不溢。
何时虚霩一破渎,穴水浪浪注其腹。
天公疾转避不得,日月童童镇相逐。
滋腐渟涵万牙始,杰岳灵川遂回峙。
金腥木液势尤泄,骈羽茸毛数谁纪。
我欲阴阳为冶风轮催,倒鍊沧溟寻劫灰。
形枯色蜕求其荄,使我一见大造之初胎。
胡为遐想不自得,令看海水咄咄空疑咍。
行衙匝月迫官事,镇日摇毫校文字。
耳后惟闻骇浪飞,㝱回疑枕骄龙睡。
今兹杰阁游匪孤,同人文笔皆郁纡。
仰睇坡吟等半偈,顾余说海真童愚。
尚忆同侪道幽事,为言樵友终逊渔。
止恐九瀛九裨隐不得,三湘七泽故乡之水当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