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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议繁冗虚伪弊事状 其二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八七、《南涧甲乙稿》卷九
尚书省劄子,备坐监察御史齐庆胄奏到繁冗虚伪弊事,七月十三日,三省同奉圣旨,令侍从台谏两省官集议,申尚书省
某等照对,本官条具事内,有现行条法该载明备者,止合有司检举申严,自不须集议外,有条法未尽、施行未备事件,今集议到下项:
一、塞上书捧香之门,严吏职门客之格。
凡曰给使,不许其货卖;
凡曰异姓,必覈其服属。
照对上书补官,系朝廷一时特恩,即不常有。
吏职补官,自有逐司立究年限条格。
宰执两府使相,遇大礼许奏门客系登仕郎不理选限外,大礼、圣节、生辰,太上皇后殿奏补使臣各四人,皇后殿各二人。
陈乞回授与本家门客并进奉人,逐时特降指挥,门客进士将仕郎主管进奉人即谓之捧香,并系旧法,亦无可议之数。
缘在法,诸后妃、诸王公主内命妇,荫补亲属,如父祖曾仕文资(谓朝奉郎以上。),或身曾得文解(免解同。),而愿就文资者听,馀并于班行内安排。
其门客进士,即非亲属,但以进士之名,直授文资,物议以为反优于有服亲属。
若令上件门客,如曾得文解者,听乞文资,方为允当。
给使补官,系宰相执政官反依执政官合得入流减年之人,淳熙三年十二月十六日已降指挥,并依旧法。
缘今来所请,系谓以贿赂得之者,乞令法寺检坐条法约束,如今后有犯,务在必行。
其异姓补官,淳熙三年九月二十八日已降指挥,臣僚奏荐异姓恩泽,并画出中外所亲姓名服图,及升朝二员委保,缴连奏状,下部验实。
内命妇以上,奏补异姓,既不召保,若令被荫人供具服图,连家状缴奏,亦为允当。
一、重祠禄之命。
照对陈乞宫观,已有立定条法。
知县资序人,不许过两次;
知州资序,年六十以上,更许两次;
知县资序以下,许陈乞岳庙一次;
郡守年七十,听自陈乞宫观
知县县令,审察不才,许授宫观岳庙;
现任通判癃老疾病之人,许差宫观
知县巡尉癃老不职,许差岳庙,已有累降指挥,自合遵守。
通判已下,现任癃老疾病不职与差宫观岳庙者,更令将在任历过日月通理,宫观岳庙之任满罢,庶得不至虚费祠廪,少隆于合格宫观岳庙之人。
一、罢添置之员,有以不釐务通判陈乞改为釐务者,军伍之间,既有统制统领,又有将副训练,而额外准备之名,一切省之。
照对不釐务员阙,宗室戚里,自有定制。
除归正归朝不釐务人,乾道八年指挥,许随人材,量试以事,委有成效,保明奏举,与改釐务差遣外,欲乞自今宗室戚里等不釐务窠阙,不得陈乞,改作釐务。
其才堪釐务者,自令别行除授釐务窠阙。
所有诸军正额统制统领、训练将副官以上,有额外准备之名,即不见得,自来系以军分,如何添置,合与不合减省,乞从枢密院行下三衙主帅诸军都副统制,公共措置,委合如何施行。
一、汰冗冒之兵。
州部或以衰残羸弱之辈,仅充其数;
或以逃亡走死之额,权募游手。
或一名而兼二名之粮,以便其私;
或禁军而隐于厢军之额,以避更戍。
照对招收不及等,仗冒承逃亡,巧作名色,冗占差出之类,各有条法,约束指挥,并许人告,科以违制之罪。
宜令监司帅臣,常切觉察,严行科罪。
但州郡禁军、县寨士军,间有招填未足之数,即合催促招令及额施行。
一、覈补授之诈。
进士特奏,有就人父祖,冒而承之者;
仕子补荫,有妄通谱系、迁移服属,诡而奏之者。
号为女之夫,实未尝娶其女;
曰异姓之亲,实未尝有姻娅者。
照对上件,自有立定条法,召升朝官委保,及州军等处结罪保明。
所保不实者,与犯人同罪。
近来朝廷有孙恩愬、姚康朝等,冒受行遣,宜令有司取所犯案,连抄节镂板,行下州军,常切觉察施行。
一、豁虚文之籍。
商税房园钱帛雨水之帐,类非确实之数。
又如应在之钱谷,上下举知其无有而载之赤历,常占虚数。
逃亡之苗税,保伍既不可以备偿,而载之版簿。
照对诸色帐状,州委司法转运司置主管帐司官,而户部总于在曹,通于金部,会于比部
盖自国朝三司以来有此,所以勾稽检辖,不可暂废。
如应在钱物,并是州部经常之数,间有名存而实废者,缘监司以应在虚数,妄行刬刷,指为赢馀,是致州郡有受弊去处。
但令监司不得以应在虚数刬刷,此弊自除。
逃亡苗税,亦是州县常赋之数,其不可去者,恐失元管税额,以待流移之人复业也。
缘州县不曾倚阁,将逃户税赋,便摊在其他典买得业人户下,或勒令催科户长乃耆保抱纳,是致民户有受弊去处。
但令州县覈实逃亡税苗,合行倚阁者,依条倚阁,则此弊自除矣。
一、抑搢绅奔竞。
照对奔竞之风,从古为患。
未仕之觅举,已仕之干荐,自媒求誉,廉耻道丧,此盖未易以刑罚禁戢,惟在奖拔恬退之士,有以激励而消之。
仁宗皇帝患搢绅奔竞,谕近臣曰:括退守道者旌擢,则躁求者自当知耻。
是时宰相文彦博宋庠等,举张环吕公著等,皆被擢用。
王旦宰相,以张师德文学高第,两至其门干谒,即不肯遽用为知制诰
其言曰:以戒贪进、激浇薄故也。
仰惟圣朝,但得遵用仁祖之训,而群臣悉守王旦之言,以裁抑奔竞,亦何患有不悛改哉!
右谨具申尚书省,谨状。
刑部长贰厅题名记淳熙六年六月 南宋 · 齐庆胄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一八、《咸淳临安志》卷五
设官分职,以司臬事,其来尚矣。
少昊立爽鸠氏,至唐虞为士,成周为司寇,历两汉、宋、魏、隋、唐,更置纷纷,靡有定名,要皆以其职掌邦禁,选任为重。
国朝仿周旧制,分命六卿,而秋官司寇之责是为刑部,凡邦典之重轻,若民讼之疑贰,必谳覆订正,契于三尺,然后书而登于天府,达于四方。
一或不得其平则为民患,事体所系,信不轻矣。
主上励精图治,为官择人,左右侍从无一非亲擢,于是选也尤切注意。
故自临御以来,凡被擢任而居此官者,率多一时名流,用能推广好生之德,使刑清民服,骎骎隆古之盛。
岁在戊戌,偶承人乏,爰命庆胄仪曹之贰兼董其事。
顾惟不才,虽不足以仰副委任之意,然奉公行法,夙夜敢懈!
因念厅事题名独后诸部,允为阙文,乃自建炎至今,追访铨次,得数十公,勒诸坚珉,以垂永久,庶使贵名暴白当世,观者可以想像其声烈云。
淳熙六年六月二十有三日
母舅故朝议大夫太府寺丞黄公行状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四、《洺水集》卷一五
黄氏世绪高辛,代有显异。
其在新安休宁,始大者则公也。
奉直弱冠有文名,未强仕,卒,公生仅三月
祖奇公,谓当亢吾宗,爱之特异诸孙。
奉议郎吴公舜选,公之祖妣之弟也。
祖垂殁,托公于吴公。
吴公使与二子俯、称游,已而复从程公尚书大昌游,所得益超诣。
与贤书,登丙戌第。
太恭人华发在堂,公调吉州太和主簿而归,喜𨔝慈颜,里党羡艳。
周旋膝下凡三年,丁太恭人艰,再调饶州番昜簿。
公谓赋版公私所系不轻,出朱入墨,不敢少纵。
三年三易守,皆知其才,委檄沓至,公悉心区处,上下翕然。
部使者以私怒一尉,俾馀干丞核其罪,丞以无罪报,使者怒,复委公。
公察之寔无罪也,并丞直之
使者愈怒,斥公庭府,谓当与尉并劾,公不为𨔝。
使者罢,乃免。
公平时出语如恐伤人,至临义则毫发不屈,类如此。
既满,郡守王公师愈留为掾,凡数月,公辞而归。
关升用三表,公独登五,升从事郎,堂除三衢教官
衢多士,学校不肃。
有宗姓为学生者,以其父与公雅好,干规矩,屏去不恕。
职掌无小大,升补必以课试,有谒于郡于外台送至者,皆不内,士乐其公。
复市田及僦屋,岁增以万计,使教与养俱备。
荐者如式,改宣教郎,知兴国大冶
冶当孔道,彫落殊甚,公痛革浮费,铢粒有经。
下车期年,公私浸洽。
蜀骑西来,岁无虚月,前此刍粟不备,凡部送者系马县庭,殴击吏胥。
公经理閒田,许民耕佃,颛一司掌之,以备马纲之用,且具言于郡与部使者俾勿坏,至今赖之。
土产铁,境有湖,中峙三山,适两淮严盗铸之禁,麇至其山,至四千馀人。
尉出警辄角敌,尉虑其有他,乃不白州县而密闻帅宪司
帅闻之朝,调九江官军,军且至,公曰:「彼民尔,奚至是哉」?
乃檄主将军于境,走一介持尺纸谕以祸福,且抽戍兵开间道,使可以趋生辟死。
其徒未信也,遣数辈来觇,知果撤戍也,乃一夕遁去几半。
公复匹马入其巢穴,其不去者望见公单骑小艇自湖中来,乃相与言知县果无害我意,遂相帅俱去。
公复取屋庐栅寨与凡盗铸之具悉焚之,乃归。
不费一镞,不僇一人,卒使一邑晏然。
邑人合词,以为不然必生大变,滥杀无辜,当如大奚山商之事矣。
士民相与祠于乡校,人谓可以言功,公嘿不言。
初县有学,无以为资,尘封讲席,公为具缗廪,延其乡之秀民万人英尝从晦庵先生游者,为之长,劝来学徒,讲贯问难,不颛为科举计。
县事之暇,公复横经,与之发明大义。
自是诵声日盛,邑之应举者倍曩时,偕郡计者浸多。
学宫隳毁,遍为葺治。
春秋器服,不惟不备,抑多非制,乃选学徒持书旁郡,求齐公庆胄淳熙间讨论制度更造之。
俎豆冠冕,焕然一新,每释菜济济洋洋,观者知所向矣。
秩满,适四明佥幕近次,公亟就之。
甲寅乙卯明、越大侵,殣死相属,公佐长修举荒政,谓使当食者群集一所,则纷然殽乱,乃家至户到,不辟涂潦雨雪,米圭撮必使人被之,不为虚文。
枢密何公帅四明,知公寔劳,且遇公素厚,言之朝,减磨勘,擢提辖榷务
务弊如毛,公随事剔疏,洞见幽隐,吏不敢欺。
且请罢优润以惠商人,以革坐贾颛利,由是岁增四十万缗。
司农寺主簿,迁太府寺丞,皆出内之地。
公究心其职,刬革奸蠹,蚤莫出入,寒暑不渝。
初,内帑有积金,前后称校折阅殊甚,庙堂疑焉,命公称之。
公权衡精密,有增无亏,吏戟手旁视,大惧不免。
庙堂以为能,枢密何公尤加称赏。
公居官不苟细物,大抵然也。
凡再转对,奏议四篇,卷卷恳恻,欲广圣德,结人心,严郡守责寔之政,重县令之权,上嘉内之。
论者谓既达大体,复切时用。
求外任,时秉轴者与公仝年进士,再三谕公盍少留,序迁在朝夕。
公请益力,分括苍左符
括山深,人多盗夺,凡有诉者公欲示急捕之意,必檄尉逮之,小扰不恤也。
至若拥稚植良,不啻乳哺。
首与属县约,情均一家,应有逮会,悉书于历,囊以往来,不遣一吏至县。
旁有贪沓挠政者,事无钜细必私请,公据理从违,多不满欲,乃旁午遣人,造说百端。
侍御史陆公贻公书曰:「是譊譊者岂足恤?
愿益推所学,以惠彫郡。
若因浮言辄褢退缩,则张官置吏皆可废矣」。
公不遣一书入长安,唯自信其所志。
已而流传公当祠去者,公笑曰:「朝廷黜陟岂容预知邪」?
已而命下,乃在月馀之后,原其故乃前譊譊者自倡其说。
公谓台谏清明,决无此。
读其奏,乃出部使者
盖先是,郡计赤立,凡前后政四方月馈,公到官悉罢之,怨谤已哗。
适又有以宗姓祠禄来请者,寔已溢额,公迟之,浸不悦,遂与譊譊者酝酿。
至其奏无他语,专言癃老不事事,在告之日多,而不知公在括半岁,帅以未昕治事,僚吏苦之,且自至迄去,未尝一日在告,此可覆也。
公归才数月,清议益白,复畀岳阳,凡所施行悉如括旧,为政亡几,声诵翕然,具见于士民「仁明十事」之称。
太守入境之初,四县义勇凡七千馀人,例迓于境,公曰:「若等远来,宁不落事」?
亟散遣之。
此仁明一也。
本州受牒,例于五鼓投厢,职官检沓,吏胥批朱,所诉未伸,费已不少。
公乃于卯时大开谯门,纵其投厢,检沓、批朱一切不用。
此仁明二也。
城市之间,帅苦求发,如蜀药铺不愿开、张屠家相帅逃去,其困伤甚矣。
公市物绝少,每市一物,一视市贾,满城欢叹,以为复见官常。
此仁明三也。
丁提刑奏议,谓岳阳临湘,最为湖北一路穷下之乡,自后无言之者。
公到任未几,即揭榜曰:「此郡土瘠民贫,深可悯念。
今将嘉泰三年下等人户所欠苗米,权行倚阁」。
此仁明四也。
本州今岁薄歉,有田之家预以官赋为忧,公洞察民隐,复将嘉泰四年夏税权行住催。
三年四年未远也,逋负尚多,追逮正繁,蠲帖一出,驩声雷𨔝。
此仁明五也。
岳阳征商比年浸急,至号为沿江一路法场,盖由公征既重,复困专拦
公悉自斟酌,蠲减倍常,所谓专拦莫得恐喝舟楫往来,万口传诵。
此仁明六也。
老胥弄法,蠹公害私,民无所诉,公阅民讼,悉出裁断,吏不与知。
此仁明七也。
本州间有三年五年七年之讼不能决者,公自到官,尽索故牍,反覆详视,原情按法,决遣一空,屈者获伸,悍者屏息。
此仁明八也。
官事无程,𨔝经岁月,得钱则断,无钱者留。
自公交印,凡下案者限以时呈禀,下县者限以日结绝,检举如期,吏不得留。
此仁明九也。
方八九月,冷雨浸淫,气候如冬,民既艰籴,复虑晚稻有伤,亟发常平,且精加祈祷,霁色旋闿,禾黍登场,市无闭籴,贾亦浸平。
此仁明十也。
十事之称,巴陵之人家传诵之,人方恃公以为父母。
乃有游士不足于公,而又当路适有与前譊譊为姻党者,复有予祠之命,奏疏亦无他语,一如前部使者奏,惟曰老不任事而已。
公笑曰:「予无意于仕久矣,今成吾志也」。
即日东归,父老遮车,号泣载路,车殆不能进。
归涂过武昌计使总卿见公皆曰:「巴陵武昌亦远矣,而巴陵士民来此借留,意甚恳切,非其他文具比。
足见得人心如此,令人叹息」。
公寓严四十年,至是乃还新安故山,省松楸,会故老。
珌之母盖公之姊也,年八十,公奉之如母。
里有堨曰清陂,溉田千馀亩,堨久废,田不治。
公一日过之,曰:「是亦可以利人也」。
乃捐资帅众筑之。
是春旱,种不入土,而堨下之田秧独以时,秋倍入,人欢戴之。
又为选命主者,授之经理,庶其久。
于今数年,昔时硗确皆为沃壤,里社欲祠公焉。
居山间再阅岁,山深地滋,公平时无病苦,至是感肺虚之疾。
家人以医药不便为请,乃买舟复下严濑,又数月浸苦脾虚,遂终于正寝。
阶为朝议大夫,爵为休宁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娶方氏,故京西转运方公扔之孙、承议郎杰之女,封恭人,先公二十六年卒。
男四人:涣,前江州德化簿,居三年,太守才之,无一日不兼他领,关升脩职郎。
秩谢,还侍甫数日,公乃易箦。
次阅,迪功郎、新安丰军安丰簿,未试也,笃学有敏才,皆能大其绪。
次仝、次兴,早卒。
一女未行。
孙男一人华,将乞公遗泽。
女二人。
公性至孝,侍太夫人疾,祁寒不解带。
念幼孤,为天地间孽子,终身以为痛,谓大父存育之恩,图报无所,欲以年荣一阶,少答冥冥,未遂而终。
奉兄姊深笃,举先人赀产悉畀伯氏,不问。
伯氏没,复经纪其孤。
有舅之子老而独,馆之终其身,死择爽垲葬焉。
其隆风谊若是。
其孤考卜玄宫,乃得于淳安县神童峰之原,期以嘉定二年正月十五日奉公于窆。
公天资清苦,务自植立,然即之粹然,和气袭人。
其学赡博无涯,惟以格物穷理为宗。
如论洪范五行,谓水性寒,出于水者宜愈寒,而其味乃作咸,咸温也;
火性烈,出于火者宜愈烈,而其味乃作苦,苦凉也。
是皆物以极而反,味以激而生,故寒不生寒而一阳生,暑不生暑而一阴生
其讲学为后进宗师,凡以此。
其为文则韵平思远,咳唾成章,著述多未暇编次。
性廉介,洗手居官,入仕四十馀年,所居环堵,堂庭不备。
岁上熟,饭不足半岁。
既殁,其孤粥产以毕葬祭,里评益仰其清云。
某方髫龀,公期责甚重,已而挈以自随,不异己生,厥今粗免不肖之归,皆公之教也。
然则备述行治以俟秉史笔者,可诿之他人耶?
谨状。
宋故朝议大夫太府寺丞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休宁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黄公何行状嘉定二年二月 南宋 · 汪泳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三四、《新安文献志》卷八四
曾祖宗议,妣程氏。
祖中理,妣吴氏。
父杰,赠奉直大夫,妣吴氏,赠太恭人
徽州府休宁县千秋乡永庆里黄何字景萧,年七十四岁。
黄氏世绪高华,代有显异,其在新安休宁,始大者则公也。
奉直弱冠有文名,未强仕,卒。
公生仅三月,祖奇公,谓「当亢吾宗」,爱之特异诸孙。
奉议郎吴公舜选,公祖妣之弟也。
祖垂殁,托公于吴公,吴公使与二子俯、儆游。
二吴为乡先生,聚徒甚重,昆仲驰名声太学,时人有云:「眉山三苏江东二吴者」是也。
已而复从文简程公大昌游,所得益超诣,与贤书,登丙戌第。
太恭人华发在堂,公调吉州泰和主簿而归,喜动慈颜,里党羡艳,周旋膝下凡三年。
丁太恭人艰,再调饶州鄱阳簿。
公谓赋版公私所系不轻,出朱入墨,不敢少纵。
三年三易守,皆知其才。
委檄沓至,公悉心区处,上下翕然。
部使者以私怒一尉,俾馀干丞核其罪,丞以无罪报,使者怒,复委公。
公察之,实无罪也,并丞直之
使者愈怒,斥公府廷,谓当与尉并核,公不为动。
使者罢,乃免。
公平时出语,如恐伤人,至临义,则毫发不屈,类如此。
既满,郡守王公师愈留为掾,凡数月,公辞而归。
关升用三表,公登独五,阶从事郎,堂除三衢教官
衢多士,学不肃,有宗姓为学生者,以其父与公雅好,踰规矩,屏去不恕。
职掌无大小,升补必以课试,有谒于郡、于外台送至者,皆不纳,士乐其公。
复市田及僦屋,岁增以万计,使教与养俱备,荐者如式。
宣教郎,知兴国大冶
冶当孔道,凋敝殊甚,痛革浮费,铢粒有经。
下车期年,公私浸洽。
蜀骑西来,岁无虚月,前此刍粟不备,凡部送者系马县庭,殴击吏胥。
公经理闲田,许民耕佃,颛一司掌之,以备马纲之用,且具言于郡与部使者,俾勿坏,至今赖之。
土产铁,境有湖,中峙三山,适两淮严盗铸之禁,麇至其山,至四千馀人。
尉出警,辄角敌,尉虑其有他,乃不白州县,而密闻帅、宪司
帅闻之朝,调九江官军,军且至,公曰:「彼民尔,奚至是哉」!
乃檄主将,军于境,走一介,持尺纸谕以祸福,且抽戍兵开间道,使可以趋生避死。
其徒未信也,遣数辈来觇,知果撤戍也,乃一夕遁去几半。
公复匹马入其巢穴,其不去者,望见公单骑小艇从湖中来,乃相与言:「知县果无害我意」。
遂相率俱去。
公复取屋庐栅寨,凡盗铸之具,悉焚之乃归,不费一镞,不僇一人,卒使一邑晏然。
邑人合词,以为不然必生大变,滥杀无辜,当如奚山茶商之事矣。
士民相与祠于乡校,人谓可以言功,公嘿不言。
初,县有学,无以为资,尘封讲席,公为具缗廪,延其乡之秀民万人英,尝从晦翁先生游者,为之长,劝来学徒,讲贯问难,不专为科举计。
县事之暇,公复横经,与之发明大义,自是诵声日盛,邑之应举者倍曩时,偕郡计者浸多。
学宫隳毁,遍为茸治,春秋器服,不惟不备,抑多非制。
乃选学徒,持书旁郡,求齐公庆胄淳熙间讨论制度,更造之,俎豆冠冕,焕然一新。
每释菜,济济洋洋,观者知所向矣。
秩满,适四明佥幕近次,公亟就之。
甲寅乙卯明、越大祲,馑死相属,公佐其长,修举荒政,谓使当食者群集一所,则纷然淆乱,乃家至户到,不避涂潦雨雪,米圭撮,必使人披之,不为虚文。
枢密何公澹四明,知公实劳,且遇公素厚,言之朝,减磨勘,擢提榷务
务弊如毛,随事剔疏,洞见幽隐,吏不敢欺,且请罢优润,以惠商人,以革坐贾颛利,由是岁增四十万缗。
司农寺主簿,迁太府寺丞,皆出纳之地,公究心其职,刬革奸蠹,蚤莫出入,寒暑不渝。
初,内帑有积金,前后称校,折阅殊甚,庙堂疑焉,命公称之。
公权衡精密,有增无亏,吏戟手旁视,大惧不免,庙堂以为能,枢密何公尤加称赏。
公居官不茍细物,大抵然也。
凡再转对,奏议四篇,惓惓恳恻,欲广圣德,结人心,严郡守责实之政,重县令之权,上嘉之。
求外任,时丞相谢公深甫与公同年进士,再三谕公盍少留,序迁在朝夕,公请益力,分括苍处州左符
括山深,人多盗夺,凡有诉者,公欲示急捕之意,必檄尉逮之,小扰不恤也。
至若壅植稚良,则不啻乳哺。
首与属县约:情均一家,应有逮会,悉书于历,囊以往来,不遣一吏至县。
旁有贪沓挠政者,事无巨细,必私情据理,从违多不满欲,乃旁午遣人,造说百端。
侍御史陆公峻诒公书曰:「是譊譊者岂足恤!
愿益推所学,以惠凋郡,若因浮言辄尔退缩,则张官置吏,皆可废矣」。
公不遣一书入长安,唯自信其所志,已而流传公当祠去者,公笑曰:「朝廷黜陟,岂容预知邪」!
已而命下在月馀之后,乃前譊譊者自倡。
先是,郡计赤立,凡前后政四方月馈,公到官悉罢之,怨谤已哗。
适又有以宗姓祠禄来请者,实已溢额,公迟之,浸不悦,遂与譊譊者酝酿至此。
公归才数月,清议益白,复畀岳阳,凡所施行,悉如括旧。
为政无几,声诵翕然,具见于士民仁明十事之称。
如岳太守入境之初,义勇凡七千馀人,例迓于境,公恐其落事,亟散遣之。
州受牒,例五鼓投箱,职官检沓,吏胥批朱,所诉未伸,费已不少,公以卯时开谯门,纵其投箱,检沓批朱,一切不用,且揭榜。
以郡土瘠民贫,官赋官征,悉自斟酌,蠲减倍常;
讼不能决者,尽索故牍,反覆详视,决遣一空。
屈者获伸,悍者屏息,巴陵之人,方恃公以为父母。
乃有游士,不足于公而又当路,适有与前譊譊为姻党者,复有予祠之命。
公笑曰:「予无意于仕久矣,今成吾志也」。
即日东归,父老遮车,号泣载路。
归途过武昌计使总卿见公曰:「巴陵武昌亦远矣,而巴陵士民来此借留,意甚恳切,足见得民心如此,令人叹息」。
公寓严四十年,至是乃还新安故山,省松楸,会故老,仲姊年八十,事之如母。
里有堨曰「清陂」,溉田千馀亩,堨久废,田不治。
公一日过之,曰:「是亦可以利民也」。
乃捐资,率众筑之。
是春旱,种不入土,而堨下之田秧独以时,倍入,人欢戴之。
又为选主者授之经理,于今数年,昔时硗确,皆为沃壤,里社欲祠公焉。
居山间,再阅岁,山深地湿,公平时无疾苦,至是感肺虚之疾,家以医药不便为请,乃买舟复下严濑。
又数月,浸苦脾虚,遂终于正寝,阶为朝议大夫,爵为休宁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娶方氏,故京西转运方公礽之孙,承议杰之女,封恭人,先公二十六年卒。
男四人,长焕,前江州德化簿,居三年,太守材之,无一日不兼他领,关升修职郎,秩谢还,侍甫数日,公乃易箦;
次闶,迪功郎、新安丰军安丰簿,未试也,笃学有敏材,皆能大其绪;
次仝,次兴,早卒。
一女,适迪功郎、新宁国府旌德簿史渭。
孙男一人华,将乞公遗泽。
女二人。
公性至孝,侍太恭人疾,祁寒不解带,念幼孤,为天地间孽子,终身以为痛。
谓太父存育之恩,图报无所,欲以年劳一阶,少答冥冥,未遂而终。
奉兄姊深笃。
举先人赀产,悉畀伯氏不问,伯氏殁,复经纪其孤。
姊归承务郎程公文夷,有子珌,方髫龀,公识其非凡儿,期望闳远,已而挈以自随,爱之不异己子,卒使有立于时,仕所至不茍,皆公之教也。
有舅之子,老而独馆之,终其身死,择爽垲葬焉,其隆风谊若是。
其孤考卜玄宫,乃得于淳安县神童峰之原,期以嘉定三年十月十五日奉公于窆。
公天资清苦,务自植立,然即之粹然,和气袭人。
其学浩博无涯,惟以格物穷理为宗。
如论《洪范·五行》,谓「水性寒,出于水者宜愈寒,而其味乃作咸;
咸,温也。
火性烈,出于火者宜愈烈,而其味乃作苦;
苦,凉也。
是皆物以极而反,以激而生,故寒不生寒而一阳生,暑不生暑而一阴生」。
其讲学为后进宗师以此。
其文则韵平而思远,咳唾成章,著述多未暇编次。
性廉介,洗手居官,入仕四十馀年,所居环堵,堂庭不备,岁上熟,饭不足半岁。
既殁,其孤粥产以毕葬祭,里评益仰其清云。
泳与公同里且同朝,知公久且深,谊不得辞,故备书爵里历官行治,以俟秉笔者。
嘉定二年二月日,朝请大夫、新知处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借紫汪泳状。
余夫人墓志铭咸淳十年十二月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八、《黄氏日钞》卷九七
庆元府旧有讷庵先生余君以经学教授闾里,从之者数百人,后多出为名卿才士。
余生也晚,犹幸得师其门人宗学谕王公贯道,因亦得窃闻先生绪论。
及识其子余君子容与其外孙薛君漫翁时端平三年丙申岁春也。
去之三十有八年,岁在甲戌,余以奉祠里居,漫翁忽衰绖踵门而告曰:「悲矣,讷庵余先生之后尽矣!
吾舅子容久已死,今吾母又死。
吾母而不为之志,世无复有知余氏者矣。
且吾母虽妇人,其行有足称者。
年二十五始嫁,嫁二年即寡。
家贫未有子,势不可一朝居,吾母泣曰:『使我不此守,薛氏之鬼馁矣』!
立之子,誓弗去。
未几,讷庵门人有擢第归求昏者,母曰:『孀居命也,否者吾夫不死矣』。
有劝者曰:『今嫁嫁官人,非前比也』。
母曰:『不得为官人妻亦命也,否者吾夫当擢第矣』」。
漫翁言而悲之,为次其事而志之。
余氏世为鄞县人
端臣太学生讷庵先生也。
夫薛与之,故衡州使君某诸孙也。
子琎,进义校尉、许浦都统司计议官,即漫翁也。
夫人有明识,幼能诵《论语》、《孟子》,年十二能助其母理家政。
及力贫居寡,奉祭祀,睦姻族,教子读书,井井就条,有男子所不如。
其生以绍熙甲寅,享年八十一,以咸淳十年二月八日卒,是年十二月四日葬清道乡潘㠗,即其夫薛君墓侧。
孙男三人:真老、妙老,观老则为叔父后。
孙女二人,皆未行。
初,漫翁困场屋,游淮堧,得勇爵归,夫人却不受拜,曰:「我之所以望汝者岂在此也」?
漫翁自是益感厉,思有以酬夫人素志,命犹未偶,风木之悲已及。
漫翁为余言至此,泣数行下。
闻其言,益悲曰:是岂容不铭也耶!
孀居者多矣,夫人独食贫誓死者五十有五年,其节何如也!
不更二夫者有矣,夫人以其夫不得官,不忍改适他人之有官,其识何如也!
母冀其子之贵宜矣,夫人不悦其子以他途进,必欲其以儒学进,其志又何如也!
是皆可铭也,而岂容不铭也耶!
铭曰:
少壮嫠居,操冰雪兮。
教子诗书,志金铁兮。
呜呼!
兹其为名父之女欤,庶几乎烈兮!
两浙洪漕(焘) 南宋 · 陈著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八、《本堂集》卷五五
鹊袍重寄,有大造以成人;
鹭屿浮踪,望仞墙而无路。
兹敢因徐而见孟(因赵德修而见之。),盖将去楚以事齐。
为今日谋,亦平生愿。
窃念某山癯不韵,书癖无奇。
俯仰两间,知此身之为贵;
浮沈半世,求其志以未能。
正宜入密以修心,难免为贫而干禄。
幸托诵弦之地,共陶礼义之天。
庶犹胜于他官,仍不离于本色。
游泳者众,方相与于云飞;
敩学其间,尚庶几于日益。
俄而北道(吉守兼仓赵端斋与揣也,馀姚人。时属军兴,守臣皆用土人,故东归。),归也东舟。
虽去如己之孤寒,本不因人而冷煖。
然而义之所在,谋之贵臧。
解组而行,既匪随司之职;
倚席不去,又非事主之情。
于二者以皆难,有一焉而或可。
乃沿公檄,而访遗书。
因得少偿门下之私,不觉久滞周南之役。
旧巢好在,虽不计于往来;
残局重拈,恐重难于收放。
固当委甑而莫顾,乌可指毡之我留。
岂食鱼而必鲂,改诚是也;
膏车秣马,将安之乎?
亦知世有于燕台,未信谁推于郑毂
遭逢知旧,劳苦蹒跚。
推说项之素心,转依刘之僭想。
曾门陈子,更欲从坡老之游;
乌幕石生,或者为昌黎而用。
向来闻此,今倘见之。
兹盖恭遇某官天日高标,云岩顾望。
世忠不坠,西平子余有臣;
家学相辉,元方为兄季为弟。
实任宗主人才之责,况当转输帝里之时。
以至疏庸,亦希识拔。
使美容池上,分生意于微根;
松柏岁寒,见终身之大节。
以此自信,尚其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