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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奉大夫提举武夷山冲佑观王公墓志铭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南涧甲乙稿》卷二一
隆兴改元,天子登大宝,恩沛天下,全州守臣独失抚驭,赏赉不时给,军士李明等怨愤唱乱,盗库兵,辱长吏,伤其家属。
通判州事到甫数日,力不能制,则以姑息好语谕之曰,朝廷知曲在太守矣,若辈非得已,必不加罪,幸毋杀人、毋纵火也。
于是明自号提举都官,胁都虞候邓福为之长,假犒劳以取帑廪,假质贷以取民财。
而选其桀黠,阴伺邮传,凡递角至,先发之,而州县以事报上者,追吏窜易,悉如己意。
内外恐恐,诸司不能制,湖湘之南,骇愕倾动。
已而朝廷既罢守臣,欲择知略可倚者善其后。
中奉大夫王公待知全州,素有能名,磊落喜任事,尚一政未当赴命,越次官之,众以为危。
公慷慨就道,道中廉知贼情始末,连三具奏,且乞以偏将部兵三百取市马于广西为名,路由清湘,庶得备患,而无张皇骚动之扰。
参知政事汪公澈督视荆襄,上以付督视府,俾如公谋。
公比至州,偏将牛信者部兵亦至。
公与之约,日以数十人次第过郡,潜舍近郊,而密召邓州一二以为腹心,从容治事如常事。
一日禽等倡乱者三人,鞫问具伏,枭首于市。
又七人杖脊配岭表,揭榜通衢,馀置不问。
一州之人,上下驩然若更生。
当是时,微公谋虑周密,奠而后发,不苛不扰,则军与民殆将均被其祸也。
士大夫始服公之才为可用,名声喧传,而公推功其下,被赏而官者三人,有旨加秩一等。
任满升擢,公则又曰:贼之不杀不纵火者,倅韩悫胄游说力也,愿以予之。
悫胄由是亦受进官之赏。
其忠信不伐如此。
未几,除湖南路转运判官,移湖北路,兼知鄂州主管台州崇道观,知徽州
陛辞,上记之,曰是有功于全者也,即改授江南西路转运判官,得提举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者再。
淳熙八年七月一日,以疾终,享年七十有四。
累阶中奉大夫会稽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
公讳次张,字汉老,世为济南长清人
父讳衣,尚书刑部侍郎,赠少师
祖讳宿,武学博士,赠宣奉大夫
曾祖讳异中散大夫直史馆,赠太师
妣何氏,赠魏国夫人
少以侍郎恩补承务郎,颖悟有知识。
喜法令,习之,遂中刑法科。
历浙东及湖南提刑司检法官,覆狱事号平允,不务刻深。
郴州以三重囚来上,公反之得不死。
负其才气,勇于有为。
耒阳群盗充斥,使者檄公合巡尉兵讨除之,辟广西经略司干办公事
胡舜陟节制三路,平寇贺州,公赞其画甚多。
安化蛮贼蒙自由鼓万众破宜州镇宁寨,公督战破贼,斩获甚众,遂复镇宁
通判宜州,继通判肇庆府靖、邵、融三郡。
言小使臣诈冒之弊,请身故即批其付身。
又言溪洞蛮诈为汉官士子,带家属止铺驿,以诱市吾人,一为奴婢,用以祭鬼,请严为禁。
州县失察此,当官之赏悉不与。
转漕,锄奸剔蠹,事加约束,纤微备举,至罢曲引印卖官纸钱以纾民力。
朝论欲募敢勇千人屯豫章,公率诸司条陈甚切,以谓江右盗贼多凶恶逃亡辈,复置以为军,岁久连结窥伺,可不虑?
及相度于九江兴国之间松山口置寨,驻兵百人,绝商啸聚之路,则曰此所急也。
朝廷皆是之。
大抵兴利除害,常切于心。
而仕多在湖,熟于事宜,方畔兵鸱张,莫敢问诘,谈笑指挥,不见难色。
被命江西日,条上六事,则乞守臣节制驻劄军将,进纳人押纲运始许注授,郢州置转般仓以贮荆襄粮运,籍竞渡游手以备水军,极言纲马致毙之由,上悉开纳。
兴国守者告公移书问事为私,朝廷虽以镌官罢守,而公亦因是退閒,自颐其老。
曾未数年,疾不复起。
呜呼,可胜惜哉!
子男五。
延年,通直郎、知临江军新淦县;
延寿通直郎知邵武军宁县,皆前公卒。
富,从政郎抚州临川县丞,后公半月亦卒。
独第三子从事郎、静江府临桂县延之,与幼子登仕郎延嗣在。
女四,朝奉郎通判明州汪懔、通直郎岳州华容县景山奉议郎通判房州伯厚迪功郎临安府司户参军赵师周,其婿也。
孙男七:久大,从政郎、新都大提点坑冶铸钱司检踏官
至大、保大,皆将仕郎
功大、弥大,皆登仕郎
宏大、亨大,尚幼。
孙女五,长适迪功郎子永,次适进士张蒙,馀在室。
曾孙男二,均、埙。
曾孙女一。
公尝寓衡山会稽,而买宅于信,爱其风土,家焉,遂葬于上饶县乾元乡官源之山。
娶李氏,封令人,前卒于靖而寄于衡山
延之从公治命,间关奉其柩以合祔云,淳熙八年十月庚申也。
铭曰:
士之遇事,每辞于难。
利器所施,节错根盘。
有如王公,毅然可观。
谈笑临危,懦者汗颜。
其在小官,执法言言。
人皆刻深,我独恕宽。
其为长吏,廉而有制。
匪利之掊,惟民是惠。
寿而臧,子孙满门。
得无阴功,逮其后昆?
自济之阳,来家江东
息焉藏焉,宁为不逢!
泛舟游山录(二 起乾道丁亥七月,止是年九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八
乾道丁亥七月己亥,早赴县厅。
为大行皇后姓夏氏袁州人。)六月二十五日上仙,行在进奏院坐省劄牒诸路云:「礼部、太常寺参照显恭皇后故事,皇帝成服七日而除,百官三日而除,诸道州军计诏到日长吏率文武官举哀成服,三日而除。
又礼例,诸路监司、州军县长吏以下合服四脚(系幞头,头冠亦布。)、直领襕衫、(上领不盘。)腰绖(以麻。)
又士庶各于本家素服三日而除,婚嫁除服后不禁。
行在自成服日为始,诸州军候指挥到日为始。
又边州县军镇并不举哀。
又诸路州军并所属县镇候指挥到日下管内寺观修建道场三昼夜,并禁乐三日,及禁屠宰一日」。
又《小贴子》:「士庶素服,依礼例系去颜色,止服浅淡里青皂头巾」。
又省劄:「检准懿节皇后典礼参酌讨论,外路驻劄诸军去处,依礼例合就所屯军处候报到,自副将而上成服。
其馀部队管队使臣并散队使臣升朝官以上,及将副指挥使以上,并常服哭于本营厅事,三日而止。
今欲依上件礼例施行,内沿边州军驻劄去处,依例更不举哀」。
六月二十六日,奉圣旨依。
辛丑,晚,临讫释服而归,邂逅新太府寺丞苏岘叔子东坡曾孙,而过之孙,居颍昌陷虏,尚书符奉侍时挈以归,今为驾部迨之后。
东坡买田阳羡凡九百斛,三子之裔共享之,故居此。
尝与武义兄弟同班改官,以钱端礼荐除太常簿,今代太府阙。
连日大雨。
壬寅五更大雨,黎明晴。
欲追凉显亲,而新司农簿张朝奉观颐、新广德虞迪功、新上元宰吴景先及数客踵至。
观颐,侍郎漴之子。
尚书策之孙。
宰,给事中拭之孙。
报谒皆不值。
周孝侯,遂过显亲。
显老相饭,招庄德迈、汪端中共坐,彊中送瓜。
术人朱晓偶至,二公欲问命,因试之。
逼晚归,以酒饮从者,作七夕
甲辰,妇家为老妻开荤。
丙午新丰城李令愿及其堂弟新武宁丞恕、新奉新丞愈、将仕郎悊并相访。
丁未,大赦到邑,其词略曰:「阴雨作难,允赖元良之本;
阳淫热疾,适罹无妄之灾」。
尾词云:「康乐安平,受祉莫先于长子;
渊泉溥博,推恩岂限于彝章」。
初,皇太子因赴长秋临而中暑,医误投补药,疾遂亟,寻闻初九日夜薨。
庚戌,早过栖真尼庵,设考妣以次神位,行中元荐享之礼。
新监钱清盐场吴迪功守相访,湖州人
辛亥,雨中访庄德迈,弈棋,烹鳆粥调,剪
壬子,洞灵邵道士山药荐新。
新善权长老道林相访。
夜,大风雨达旦。
癸丑,旬日来东南风大作,未尝间断,或以为异。
甲寅,雨稍止。
过显亲,邂逅鲍梦符通判,荐相僧正
乙卯武义专人来书,中云江西一月之间再有水患。
丁巳,复热。
庚申,新大庐山禅林禅院长老慧畸相访。
癸亥,早约庄德迈、德政点心罢,同登舟为保安之游。
保安,寺名,在县北二十五里,今为周敦义参政功德院。
午后到寺,殊不称所闻。
长老祖廓晚置酒待二客,遂宿。
甲子,点心罢,肩舆里馀,入胡发运白云庵大观中造。),有莲池,花面盈尺。
又半里入胡参议老寿庵。
猫儿甚大且成林,有江湖气象,浙中不易得也。
此方大抵皆诸胡之产地,多紫薇花,闻如杨柳芙蕖,可插而成。
又数里至李山,游禅寂禅院,未有主者,尤荒凉不振。
至和中寺记云创于梁朝,今佛殿造于祥符间。
邑人以为唐殿,非也。
门外乃常州官道。
李山南行四里,得周氏衍度庵,甚闳丽。
又里馀至虞福圣寺
寺有弥勒殿,南唐保大中造,甃塼,皆隐起毬路,越二百年坚致如新。
唐人龙朔中才法师碑尚存。
地理僧净如居寺之瑞像院,饭于其房。
东西二周氏富盖此乡。
东周有园,今不治,惟环秀亭在池心,环以荷花
坐赏移时,登舟而归。
过溪顺风,晡后至邑场。
致远枢密之孙、主簿邦彦遣使通问,其居号小墟,去金坛八里。
乙丑吴迪功渊相访。
其父寺丞君,不主岳飞狱者。
平江书,汹汹传时巡,盖虏遣兵部尚书乌论三合驻泗州,取索归正人甚众,且聚兵积粮,故苏、秀颇缮葺公宇耳。
闰七月丙寅朔宜兴王奉议际、法藏寺首坐祖印大师道坚相访。
丁卯庄文太子以是日敕葬宝林寺
戊辰,安术者孙晋臣论予命有透关之语,窃取之。
庚午,大雷雨。
连日秋雨,暑不可当,今日稍凉。
癸酉安恭后攒修吉寺。
乙亥,新青阳主簿陈朝立纪相访。
其兄朝举,同年也,已死。
丙子,邵氏净观僧契彬相访。
丁丑仲宁仲贤定用香山地,是日斩草。
己卯,携棋具过庄德迈。
晚月色甚,同德政泛舟出溪口
庚辰,新监杂卖场范从事华相访,淳夫曾孙、元长之孙、赵元镇外孙。
留汪强中午饮。
强中谓酒有五品:苦、淡、酸、臭、甜。
其贬甜乃在臭之下,今日特以醇厚极甘之酒沃之,甚有难色,聊为一笑。
汤朝美邦彦及其堂弟士美国彦自金坛相访。
夜月愈佳常年之中秋也,已治具约德政过邵园,因为泛舟之役。
临出而其主人辞以家集,独与德政乘小舟入湖渰,风露浩然,亦乐也。
辛巳,早,就显亲具蒲馔待二汤。
句容田奉议伟相访。
是日再欲过邵园,会风雨不果,移具过庄德政宅,招德迈,而庄德器支使玙适至,遂同集饮。
韩无咎所送金陵经武堂酒,客爱其醇美,乃以遗之。
夜御夹衾。
壬午,留二汤饭。
癸未,再留二汤饭。
邵轸方远相访,德政之妹夫。
甲申,二汤访别,具饭待之,仍和其二诗。
乙酉,早同庄德迈泛舟至其曾祖通议公坟,有庵曰扬名,山势如城而葬其中,盖程惟象所卜。
惟象赵清献公陈恭公文,其术甚精。
通议公本维扬人,占籍宜兴
既葬而子微登第,官至待制
今子孙甚众,禄仕不绝,亦多富者。
其侧乃蒋隶叔坟庵,曰庆裕,规模不为近世之侈王介甫《赠三灵山人程惟象诗》,见集中。)
丙戌,食后泛舟度长桥至邵园,邀方远小酌天远堂,荷花盛开,其旁即吴师尹宫教之园。
初,任昉钓台在水涯,师尹夷之,别筑台于旁。
师尹近死,园已荒而古迹湮为茭葑矣。
丁亥,拂旦同仲宁、邵方远过香山观外舅茔地。
归,饭厚山庄氏永思庵,主僧觉了。
回县,雨作。
长道赖宽恩,向来宁都事全释,追念女兄悒悒以没,痛心而已。
李全归报。
庚寅汤朝美兄弟遣使送金坛许知观院道士周汝昭眼药,云此观累世传此药矣。
辛卯,新监文思院上界余迪功汶相访,状元中之曾孙。
状元仕止朝奉郎、知兖州云。
食后同庄德迈步至通真观,知观李守宁留饭。
又步过周孝侯,观父子敕告。
庙后有大墩,古木森然,号周墓墩,相传孝侯茔也。
穿墩过田氏废园,今属庄氏。
连日阴雨,御夹衣。
今日晴,复挥扇。
壬辰,至栖真庵烧香,为道者坐化也。
道者乃张惟济提举之妻,与其女皆为比丘尼
操行坚固,生而体出舍利,临死书偈,有僧家所难者。
其子解官持服。
癸巳,夜,吴景先县家遭劫,凡二十馀人持弓矢刀戟而入,其所居在妇家东百馀步。
甲午,拂旦,同邵方远出南门,过王进修道人家,献石棋一副,张公洞泥所造也。
香山,与仲贤、大悦饭茇舍,遂过湖洑,西行三里至孙仲益坟庵。
修竹流水,门径幽深,自其胸次丘壑也。
龟潭形如龟,阔不盈丈。
有亭曰酌潦,而庵名千息。
对祠堂创一龛,华甚,设四几案,为其二室一妾,且留自待也。
又西南行二里访玉女潭,虽有茅亭,而路皆榛翳,赖扶栏夹之。
潭在四山中,三面皆石崖,有窦上达,水浮墨色可畏,投以物则盘旋而下(单氏《风土志》云深踰百尺。经云在张公洞西南三里,面阔十丈。朱冠卿《续图经》,女在□成道,今潭上深阔皆逾百尺。相传玉女窦穴若穿透然。)
唐权德舆李幼卿独孤及皆有诗。
自此东行里馀,呼儿导至佛窟岩。
岩高一丈五尺,阔数倍,水出其左,或云自玉女潭来,流而为涧,石佛数身,皆断躯干。
或云像出岩中,土人神之,多求嗣焉,其毁之必以不验也。
又西南二三里,由王直中知军家墓道出支径访龙潭(单氏《风土志》:山顶有龙潭,县东南五里,非此也。),伐筱刜棘,望石崖而
有蒋天成者得其地,樊以竹木,路不可行,易樵叟乃能至。
石壁四插,其高十丈,潭在其中,长六丈,阔五之一,真龙湫也。
窥观毛发森竦,回顾蒋庵不远。
会日仄,归饭千息庵,投宿洞灵。
知观邵惟道置酒。
秉烛过圣堂,观元丰间刘宜夫谊元祐辛未五月僧仲殊留题,然后寝。
八月乙未朔,早至前知观应若谷房赏秋香,又访道士李继彭问眼药。
观中有仁庙时赐《度人经》一藏,今渐散失。
归至香山少休,遂入庄僖简公神道,长松夹路殆五六里。
由径过单时中主簿坟庵,访白鹤洞,水自中出。
令从者侧入以望,云相去二三丈复有洞口,阔数尺。
闻过此则平广,道人辈采石脂于中云。
复出旧路行里馀,乃至僖简远庵,主僧净照来迎。
饭罢,留题而出。
亭午至横涧,折而东二里许抵川步,访所谓洞山者,则高二十馀丈,周围三里,形如张弓,其上皆丛筱,无他异。
洞口流水清澈,觅轻舠匍匐其中,夹以炬火棹而入。
岩石色正白,中为裂罅,谓之石脊、石岸,如削玉,如砥平,如刓刻,诡异不一。
鹅管钟乳往往可取,石燕遇火惊飞扑人。
行数十丈,顶稍高而洞宽。
俄值深潭,邵生惧甚,趣归。
或云,自此而进可陆行半里,有石桥、石磬之属,唐人刻姓名在焉。
此洞惟冬涸可穷览,若积雨,则水与洞平,不可入,今日仅能入也。
晡时过长岘岭,入庄刑曹报慈庵赏木犀,遂归。
是役也,岩洞在邑南鄙者十得五六,道士辈且不知所在,况游客乎?
尚有大成君阳洞,期异日访之。
丙申郡守立道监丞磨勘文字来,并致书籍及凝露惠泉酒。
丁酉,早,访客不遇,谒果利庙。
土人谓之西庙。
庙神乃后汉玘,今封嘉应字人侯,庙碑殊可观。
正祠本在邑南铜棺山,初曰荆南山。
荆溪之南。
相传将死,天下铜棺,如王乔玉棺然,故曰铜棺,又名君山,亦谓袁也。
有林养素者,以失音自号不语先生
有问灾福,但使咒笔书姓氏甲子,即一再嗅之,信笔书偈颂。
今日相访,其语颇文,而主于修养,至于灾福则未必验也。
戊戌社日
微雨连日,蒸渠故也。
夜,西邻庄氏遭暴客。
己亥,早,有怀子中,以《周易》筮之,遇《无妄》之《益》。
林养素传咒云:「灵宝藏经载汝之名,有五鬼名曰摄精。
吾知汝的,速离吾身。
太上律令,汝化为尘。
急急如太上帝君律令敕。
临睡时面北叩齿,念七遍就寝,乃无失」。
王仲谟至自昆山
庚子,早过香山,以酒馔犒匠人及役夫。
饭罢,同仲谟自横涧西行四五里访静乐寺。
荆溪尊者湛然,此地人,后传天台教,建中三年唐翰林学士梁肃撰碑。)
是日冒雨行小径,意寺可宿,而破落不堪其忧,留题而去。
常日在邑中望铜棺山甚远,今寺后一峰正倚山脚,非好事不能至也。
里馀至庄子上知府庵,欲循旧路复出横涧,会日向晚,问土人得捷径号使岭。
既登,峻甚,仲谟窘于跻攀,从者又畏斑寅,予不恤也。
一上约二三里乃得平顶,俯视县郭仅成聚落,隔湖及众渰一一可指,眼界廓然。
雨后下岭尤险,几不能容足。
过西石亭,梅树满林,邑人游赏处也。
至山门始出大路,暮夜抵郭内。
辛丑,唐致远、百二姨自平江来。
壬寅,命通真道士为外舅作缘事。
癸卯,王仲告及其侄荣仲邦美季子)
昆山来。
甲辰,晴,便觉微暑。
舜举王仲显李良佐皆至。
海陵簿尉蒋迪功方庆相访,舜容提刑之子。
未后约致远过庄德政同度周桥,访后汉许太尉𢒰墓。
道中有翁仲龟趺,披荆莽至其下,大墩相连,渐为邑人斸掘。
有碑侧立,字多磨灭,惟其前十馀字粗可读,大略云:夫人会稽山阴人姓刘氏,盖太尉之妇也。
「谈马砺毕王田数七」之碑十年前犹在,今为邵氏取去。
邑人张驹考證颇详。
是日,仲宁兄弟会予,客三杯后出双缣,谓之表坐,浙俗也。
乙巳,妇家会亲姻,谓之宿集,表坐如初。
丙午,鼓外舅之柩登舟,未时至川步登陆。
雨骤作,申后至茔所。
丁未,大雨。
大悦开穴,深丈有五尺,积雨泉涓涓。
茇舍上漏下泥,不可居,同范至能、鲁子师李良佐投宿洞灵观,檐溜通夕如滩声。
戊申,昧爽至香山,送葬者毕集,而地已不用矣。
雨昼夜不止。
己酉,仲谟从诸人议徙柩暂寓洞灵,既至而晴,遂为佳中秋
至能溧阳
庚戌,妇女归邑。
观侧百馀步一峰壁立,状若镌刻,绍圣四年有人遁形而入,故号会仙岩
岩下流水可浮杯,今有小亭
午后同致远西南行里馀访白马洞
将至,涧水淙淙有声,其源出洞中。
入洞,顶如砥平,鞠躬而进,观沈辽刻字。
归访道士朱有中,生于元祐辛未,年七十七矣。
夜月蚀。
辛亥,早同致远、道正应德愚若谷肩舆西南行,过黄家桥(此可登舟入邑。),入湖洑,度侍郎桥,再游惠园。
其眷眷于此者,以古涧碧流也。
又行十馀里,登王总管坟,才二十年,已复荒芜。
进游大城(俗号蒿猪。),单氏《风土志》谓洞门狭隘,止容一人行,内颇宽旷,有盐米堆,白石高峙如雪山状,洞中有四际水流。
今殊不然,入洞才十步,为村民以土窒之。
前日遣人辟治,仅高一二尺,以草为茵,鱼跳而进。
又行十馀步,大石相倚,中有深谷,寸步滑磴,且视且恐。
已而稍宽广,石乳如宝盖垂于其上。
旁又有一谷,然不若前谷之险。
稍前即大坑阱,乃近岁崩陷者,所谓盐米堆、雪山不可至矣。
炬火欲尽,遂出憩,村民吴氏以茶果交相遗。
归入饶州太守蒋天祐垂裕庵,半里至君阳洞,陆希声云在君山之阳,故以为名。
洞去龙潭甚迩,水自洞出行两崖间,甚清驶可爱。
天日下照,不必秉烛,视他洞为胜。
惜乎天祐之兄营坟其上,不复为游观之地矣。
归过金沙,致远独游,停车以待,同饭洞灵,抵暮还邑。
宜兴南鄙岩洞搜索殆遍,惟图志中载武陵洞龙山,去湖洑渚南十里,中若张公洞石乳凝结,有幢幡羽盖之状,又有瀑布逆流,但蔓蒙密,人迹罕至,不能一往。
南岳山锡禅师道场古迹颇多,且邹志完所乐,去县二十里而近,反未至焉。
既迫南归,须俟他年矣。
夜,雨复作。
壬子,范至能溧阳来。
癸丑,以卮酒饯至能,送之北门。
甲寅,装船。
乙卯,仲贤护外舅之柩归昆山卜葬,仲谟、仲告、荣仲偕去,同安人送至溪口
丙辰,陈尉愉相访,即永和故监镇之子。
丁巳,数日昼夜雨,渰田已十分熟,今遂败之。
妇家置酒相饯。
戊午,早发宜兴,才数十步,大风雨不可开,转溪复回。
唐致远小舟先去。
己未,风雨不已,溯湖渰甚迟滞,入夜仅行六十馀里,泊杨家舍。
庚申,雨止。
早至溧阳县,泊金渊亭(事见《吴越春秋》。)
陈朋元、丞赵宣义师旦、簿钱迪功闻诗、尉时迪功作乂、新辰倅奉议煜群用相访。
秦惠长书及文编,楚材大资政之子也。
刘季高侍郎至此方数日,年八十一,近卧病,而精明如故。
谒阎德夫、郎彦昭,留致远饭。
辛酉,晴。
彭庆携磨勘朝奉郎告身来至县治。
登绿净亭,可望湖山,视田畴。
刘季高三子右通直郎瀹、右修职郎治、司属官泌相访,求季高作罔极庵额。
季高云:靖康间钱益以杂学士陕西路制置使调兵勤王,而置司长安
既次陕府太守不以节制待之。
益诘责,则云五路自谓泾原环庆秦凤熙河鄜延,初不与永兴军路也。
益乃具奏,诏改铸陕西五路及永兴军路制置使印,其迂如此。
范致虚左丞长安,初亦尊王人,用申状,而益用劄子如他路。
致虚大怒,奏乞本路自勤王,不隶益,后卒无功。
或谓旧有从官使河北徐处仁亦以前执政大名用申状,使者戒吏云:大名府回牒,馀则劄子。
人以为两知体焉。
顾纲献笔,季高甚赏其艺,数为作诗帖。
纲求跋,与之。
思堂春饮群用、致远
壬戌,早,诸公相别即行。
致远送数里,群用追路送集字《周易碑》。
县四十里有贞义女庙(女姓史。)李太白作记,题云「濑水上古贞义女碑铭并序,前翰林院内供奉学士陇西李白述」。
其末有跋(「濑北四十里,太白斯文,《遗集》阙载,故世以石李为异。昔寘县,县之明府夏侯戬以俸金刊石,移置子胥投金之涘。卑庳翳荟,访阅攸艰。进士董行叙。」旁刻刘谊、毛果、李玙元宫之。右淳化甲午十一月。当淳化时集未备,故有阙载之语,今已见集中。绍兴八年立春后十日,观年,溧阳周淙重立庙于此,而徙碑还旧,此盖故县也。故陆龟蒙《书李贺小传》云:「东野以贞元中为溧阳溧阳昔为平陵,在句容县南五里。有投金濑,濑南八里许,道有故平陵城,周千馀步。」谓此。)
晚抵黄连步,遣江阴坐船归。
癸亥,蓐食治装,凡九轿五车十担,巳初方能行,前日在溧阳以辎重寄魏聪之舟者犹不与焉。
行十五里,饭分界潘氏。
午饭官塘,薄暮次溧水
彦平邑丞朱文林致知、尉郭迪功永华相候。
尉厅有后汉校官碑尚完,李野夫、公择兄弟尝读书于此。
有亭,今废。
投宿中山驿,赴彦平会,夜分归始饮酒。
甲子,雨。
昨日若尔,狼狈甚矣。
陈德新教授常熟丞秦焞耀元相访。
焞,棣之子。
晚赴彦平会,甚勌。
九月乙丑朔,阴。
早招陈德新教授饭。
晚赴秦耀元会,饮木犀酒。
庭下有雁来红,即藿也,丹红可爱。
夜雨。
丙寅,早雨止,挈家游茅山
出东门二十里,饭张野坊。
又二十里,少休天王院,微见日色。
又二十馀里至茅山镇,又里许入崇禧观。
句容郭彦和、官告院吏出身。)道正知观事兼管辖本山诸宫观元真、山门道正同知观事吴守卿、山门副道正签书观事卜诚全相候。
嘉祐中句容县陈倩校修《句曲山记》云:观对华姥山(《记》云吴大帝孙女升仙于此,故以名山。),本陶宏景华阳之下馆,唐贞观九年立观,本朝改今名。
兵火焚荡,秦会之家复修之。
晚置酒三行,山中宫观所入丰厚,游人至,例接待云。
按《记》言大茅山在崇寿观北独高处(今崇禧甚近。),中在积金峰北独高处,小在中山北。
大茅君讳盈(即《史记》所载。),中茅君讳固,小茅君讳衷。
是日行道中,望冈阜西南来,势若连环,既赴三茅,而尾北掷。
马上口占云:「千峰溧阳来,势若西南奔。
遥拱三茅峰,不敢迫至尊(近三茅无山。)
三茅如轩县,次序俨弟昆。
正西辟夷涂,群仙之所门。
至今下泊宫,往往弭旗幡」。
此山之大槩也,须遍游。
丁卯,夜闻雨声,平明遽止。
挈家游山北,五里,入新创白云崇福观。
绍兴壬午太上赐额,道士王景温主之。
山势环抱,右倚白云峰(自此登中峰。),左带龙山及石培峰(山多石得名。),前对赤山,望之如以巾羃覆冠冕,其内即湖也。
又二三里至三茅祠宇宫。
按《记》云:在中茅峰西侧,天宝七载立精舍。
今之观宇甚平常,颇有宣、政士大夫如李弥大辈题字。
知宫黄见正,濮州人
次上升元观,本在山顶,建炎间移此,望大茅峰在东南。
次上升元顶,谒白鹤庙。
按《记》云:汉永平二年立殿,下有坛,即三茅君飞升处。
已半枯。
右庑有小轩,望川原甚广。
自庙下岭,至大罗源
按《记》云,在中茅峰之西(若自正路来则稍迂二三里。)
此处有清真观,每岁观会,必设御斋,上登极罢之。
诸观皆有茅君像,而此观独异,栋宇亦敝陋,惟新创元武殿甚伟。
酌丹砂泉(《记》有玉祠宇宫、砂泉,在中后,疑即此。),出门踏丛筱访卧龙松,根盘如龙,枝如覆屋,尝有道人庵其下,时睹巨蛇出没,遂去之。
又入山一二里,入张椿龄凝神庵。
庵坐中峰殿,亦对赤山湖而稍偏,其左即白云峰,隔峰即崇福观白云峰中峰相连。),其右即小茅峰也。
椿龄字达道,太上数召见,赐御书、衣服、白羽扇。
天鹅翎为羽,沉香柄,茶磨,色正紫而底青漆,其外如椰子,刻御制铭云:「截汉玉,琢苍筠。
铅运顶,汞成尘」。
后有「损斋」二字。
今上亦赐御诗扇面。
楼阁华焕,酒味清佳。
椿龄伤足不能行,戏作小诗云:「仙师足厌踏京洛,亦复懒控茅峰鹤。
遗形聊示德充符,闭目定从陈铁脚(事见《山记》、《朱自英传》。)」。
次入黑虎谷访刘蓑衣庵,坐小峰,对中峰。
蓑衣,恩州人
与语,正而不夸。
太上尝召对赐赉,皆不受。
冠履质朴,异乎张君。
自此复出官道,归饭崇禧,日已过午,往复约二十里。
饭罢,东行过西楚王涧(又有东楚王涧,《记》云楚王立寨得名。),入五云观。
《记》云在华阳洞西门,本王钦若置道馆。
钦若死,其妻请立观,景祐元年赐额,晏殊撰记。
便道至玉柱洞。
洞深数丈,中有石柱,篝火一游而出。
数十步间即华阳洞(《道书》华阳第八洞天。)张方平诸名人刻石洞门。
其穴萦纡,侧身膝行乃可进。
才二十步,水自中来,伏流出外为涧。
遣从者踏水行百馀步,得受箓人所投竹简而回,其源未易穷也。
由小路上元符宫。
宫依积金峰(《记》引《真诰》论立名之由。),对大茅峰稍偏,而以五云峰为案(《记》云茅君乘五色云现此峰。)
昔王略、刘混康相继居此。
落成于崇宁,凡数百间,地势极高,未至四十里已望见其室宇。
兵火无孑遗,杨在中妻赵氏复葺之,视山后阶墄殆未及其半,然壮丽已甲宫观矣。
都辖徐知宫贺从道置酒,不暇留,相导西过天圣观。
观在积金峰之上,正对大茅峰。
《记》云:梁天监初,陶宏景迁龙子于此豢养,本朝祥符三年迎入内,寻归之。
池在殿下,深数尺,其水湛然,旱岁辄请祷。
己卯春教官时,张子公迎至祈雨甚验。
今有一二在盆中,以示游人云。
复回元符宫,下华阳桥,观陶隐居丹井(,政和初得之。)其下泉流觱沸,是为楚王东涧
度桥陟华阳宫,亦对大茅峰。
《记》云在积金峰南,华阳洞西,本陶弘景之上馆,天宝七载立。
知观李友文,涧之西冈人,出自唐景皇帝,其族颇盛,谱牒不绝,收唐告尚多。
往时搜访江南李氏之后,而州县屡以友文族人应诏,久久不报,岂以知诰妄引李氏谱耶?
次入栖真观,《记》名玉霄庵,弘景华阳之中馆,本朝赐今名,弊陋之甚。
日已晚,由小径历酆都山,山骨皆石。
或云旧有太乙救苦天尊殿,博州人王若宁守之。
又数十步至余都正庵,死十馀年,亭馆摧毁,废沼残花而已。
此崇禧之便门也。
自五云观至栖真相去甚迩,日短道险,故匆匆耳。
夜,大雨竟夕。
戊辰,拂旦乘笋舆登大茅峰,凡十八盘乃至其巅。
北望中峰,西北望句容,西南望溧水,正东望金坛,惟正西皆平原,予诗所谓群仙之所门也。
上有太玄殿,以丫头为外案,方山为内案。
殿前有小池,殿后有石坛,嘉祐以来张环诸名士皆刻姓名。
云飞气欲雨,匆匆下山。
入太玄庵,登八仙殿。
殿下池号喜客泉,觱沸殊甚,水流为涧,入崇禧,给烹煮灌溉。
归崇禧方辰巳间,乃挈家再过山北。
约十里许,路傍有塼堠,刻云「崇玄翊教真人陶隐居瘗剑之地」。
其后十馀步,田间有石兽二,即隐居墓,文隐起,铭(云云)
稍前即玉晨观(本许长史沙馆,梁为□馆,唐太宗改为华阳宅中起辰观,元宗再造紫阳观,本朝改今名。),东对雷平(《真诰》云因雷氏得名。),前有大池(《真诰》云郭四朝所造,今俗谓之郭真人养龙池。中有驼龙,长三四尺而四足,或见之云。),及许长史丹井徐铉铭并书。)
入门有二坛。
其左即长史坛,刻云「贞白先生立」,其右云是隐居埋剑坛也。
东廊长史手植,其围丈馀,西廊左纽围八尺。
三清殿后沐发老君像甚古,观后有凤门泉(《华阳颂》云「井列凤门泉」。旧记谓观前丹井正与长安丹凤门水同味。今别号此泉为凤门,恐误。)
近岁士人曾恂重述山记,比陈倩所校旧记颇详。
观有其板并古碑十馀,最佳者隐居所帖《长史旧坛馆碑》,隐居撰并自书数十字。
又玄静先生碑,柳识文,张从申书,李阳冰篆额,号为三绝。
颜鲁公书。
唐太和七年十月四日禁山敕,署敕使七人:一曰太傅侍中,一曰太保平章事,一曰司徒侍中,并不著姓,馀四人刘、段、牛、李也。
秉政者三人:右仆射平章事,不著姓,赴太清宫中书侍郎、平章事李德裕门下侍郎、平章事路隋,并书名而不押字。
谩记旧制,其无姓名者,唐表可考也。
呼匠摹一二碑及三茅君像,偿以千钱。
自观西灵宝陶隐居所居,或云即昭真台。)有瑞像老君殿,兴于开元,殿前有周真人养龙池
道士王宣言,字子谊号王自在,年七十,汴人
徽宗屡授道官,不就。
壁间挂欧公小草《秋声赋》、《归雁亭诗》。
知予居吉,欣然见畀,以答之。
其徒陈姓者馈眼药。
饭罢,东南行二三里,入燕洞宫(《记》云梁普通中晋陵女子钱妙得道于此,至今女冠居之。)
洞在宫南半里,大石错立,一石横压洞口。
窥其两旁,盖深阱也,或云道人有缒而入者。
又稍南即钱真人诵经岩。
岩在平地,三面如围屏,西南其向,真人诵《黄庭经》于此,石文略类所倚之迹云。
知宫吴至道言山多盗,亲尝被劫,道人辈有遭屠剥者。
尚有抱元观(隐居帖所谓抑沂水阳谷川也。)、乾元观、(《真诰》:定录大横山而升元洲,隐居创郁冈斋室。下有泉水,李明合丹即此地。其西又有方隅山洞。)丹砂泓(今有田先生庵,洗出山石甚佳。),远者四五里,近才一二里,而雨大作,从者咨怨,遂回崇禧,独登华姥山,谒孙仙姑庙(《记》谓仙姑名寒华,孙权孙女。按政和戊戌岁王汝民记,云权之从侄孙也。村民祈祀多验。归阅《真诰》,仙姑祖名贲,汝民盖据此。)
是行也,山之东周览无馀,山之北再至而遇雨。
山之南自崇禧五里至分阴泉,大茅君洞二里至八卦台,陈待制捅庵在焉。
又二里至庆云洞,又二里至泼墨池,复回四里至金牛洞,次一里至南华阳洞及崇寿观,有抚掌泉、九锡碑,次出大路至南华阳观
道士所言如此,既未暇往,不复考證。
夜,道正吴守卿置酒雨中,爇黄连香,命卜处中鼓琴。
黄连香、青精饭,山中绝品也。
己巳,挈家冒雨发崇禧,饭天王院
晡时复至溧水,别邑官登舟,而天气稍晴。
溧水发原东庐峰(约去县十馀里。),迂曲浅狭,冬涸不可行。
舟凡八十四盘,至乌拆桥乃深阔,入金陵城,是为秦淮
庚午,晴。
早,周旋方山者几百里,晚距府城二三里止。
夜,雨。
辛未,阴。
入上水门,泊天津桥。
方务德被召去,史志道未上。
韩无咎运判叶梦锡总领、周仲应福通判
拜三十姨,襁褓中相别于九江,四十馀年矣,留饭而归。
移舟折柳亭下,徙寓大舫中。
壬申,雨霁。
御前诸军副都统制武功张大夫荣、府倅严承义焕文子、袁奉义惟一、教授何承议作哲、签判鲁通直璆、察推文林崇、左司理孙迪功革、右司理林修职宗文、上元宰魏宣教楫、江宁陈宣教旵、主簿钱迪功永存、威武军承宣使张渊军器监丞翁子功新南城主簿大明、府学正融、学谕蔡瑀,士人张光祖朱符、钟大声经纬、古安世谠说相候。
同家人赴周姨夫饭。
饭罢,报谒众客。
戒坛院,上卢舍那阁,其高九丈五尺,中山僧初政所造。
次至保宁,上览辉亭,观诸军呈马。
晚赴府会。
癸酉,方懋秀才来求捕盐牒于倅厅庐陵人也。
早府会,登高于雨华台癸未岁陈阜卿一新之,榜曰总秀。),韩、叶、张侯与予凡四十客。
酒阑月出,临台奏军中乐,命妓李素胡舞,坐客皆引满,归而大吐。
甲戌,赴叶总领会。
池有双雁、一鹤、一鹅。
庄德全约饭,不果赴。
郭辅推官,即明叔内翰孙也,来谒索,以五千乘壶遗之。
乙亥,诸军大阅,辞张侯之会,与翁子功过蒋山,礼宝公,酌八功德水,访定林。
钟山、蒋山之间,有陆务观乙酉七月四日题字,为续其后云:「丁亥九月十一日务观之友周子充翁子功来游」。
子功盖往时扶病招务观者,怯雨留塔下,今复为东道主,但恨欠此佳客耳。
蒋山长老正恩法嗣杲,恩禅风孤硬,号恩铁脚,有功于葺寺。
而向所谓杨善友者,今披剃,名法才,其妻已死,独裒数十万缗再造三门云。
饭罢,由山路访草堂,即北山移文者,盖蒋山之尾也。
旧有宝成寺、娄约法师讲经台、大井及他遗迹尚多,近为杨存中毁去,别筑其大父宗闵坟,寺额曰隆报,又立庙于寺侧,亦赐敕额。
殿宇极侈,营造犹未已,古迹为之一空,太息而归。
循履舟山,过行宫养种园,望屋瓦鳞鳞。
子功欲同游阁上。
游止,遂复入东门。
子功有会,不果赴,同周姨夫赴张睎颜太尉晚集。
年七十三,尚蓄十姬。
有秋香者,府中号雪婆婆,善酒戏。
四鼓后归。
丙子,晴。
漕司主管文字赵承议不怯,同年也,干办公事范宣义同密之子、主管帐司赵文林师炳、保宁长老行舒、天禧长老智勤及蒋山恩老并相候。
两司已供张赏心亭饯别,俄报敕使王官来阅军实,遂散,携家登览而归。
人事扰扰,解舟已申时,便帆行夹中,宿板桥
丁丑,风正,扬帆甚驶。
晚泊采石夹中。
戊寅午时入姑熟。
溪水色绀碧,与河流不相杂。
泊舟阅武亭下,太守吴明可给事通判朝奉大夫望之教授沈迪功瀛、判官文林坚、录参赵从政伯弼司理萧从事利用、司法陈迪功邦度、司户吕从政滨、知当涂县王宣义、权丞任文林三杰、尉杨迪功钺、知繁昌县陈宣义文宁国签判王承议杞并往复。
沈教授、任丞出北门五里馀登凌歊台
台在黄山上,本不高,而望甚远。
西南即青山,却顾采石、天门溧阳和州诸山皆在目中。
杨次公诗云:「大明七年暮冬月,宋武南巡立双阙。
銮舆先幸凌歊台,云中箫鼓奏春雷。
六龙一去晚无迹,山花野鸟空相忆。
翠羽鸣鞭来不来,景陵芳草年年碧许浑集亦有诗。)」。
台后本有精舍,近岁太守周敦义移于山下,尚有塔存焉。
与二君小酌,会日暮下至寺中。
其邻即东岳宫,颇严峻,门立元符间石刻。
出,还舟,盛秀才旦携诗相访。
己卯,赴州会于凉堂,酒名「宴堂」并「姑熟」。
群妓凡陋,不称欧梅风月也。
城上有亭,西南望龙山,去城十馀里,相传孟嘉落帽处。
明可云尝访山,无诲客之基,况非江陵乎?
又云辛巳采石之战,水军统领盛新最有功而人不知,今死矣。
庚辰,人事扰扰,巳时方能行,未后至大信港,东风作,遂步登东梁山,峻甚。
辛巳,未后过下驿矶,舟人放䉡稍缓,几触石觜,赖永新客舟舣岸,以篙拒之而过,其势甚危,闻溯流最畏此矶(夜来似梦许诵《金刚经》百卷,设陆水一会者。晨起于神佛像前许之,果获祐云。)
晚泊芜湖县吴波亭,宰沈约之相候戊寅秋尝会于金陵。)
按《图经》,县即《春秋左氏传》楚子伐吴克鸠兹,今谓之皋滋,亦曰皋夹,《舆地志》云县东五十里曰皋兹是也。
宋、齐《志》淮南郡湖县,故通号于湖,去太平州六十里。
壬午,尉赵修职不疚相访,同年不病之弟也。
张大王,入西能仁院,破败无足观。
又过东能仁院,亦破败。
《图经》云本名古城院,即古宜春县城
《晋书》王敦屯兵湖阴,梦日绕城,即此地也(去县十五里,有玩鞭亭。)
寺后有墩,褰裳践荆棘而游焉。
饭罢,出土门东北行九里,访赤铸山,高十丈,周回七里,旧经云楚干将铸剑之地。
干将被诛后葬古宜春县,即此地,其坟见在(《吴郡图经》将门,门外六里有干将墓,俗讹为匠,与此异同。)
《寰宇记》云复父雠三人,以三人头共葬。
今村民指其旁一山号神山,山冢多石,有泓坎,相传为淬剑之所,又有足迹如进步登山者,他无所考。
北行过赭山,有舍利塔四级,登其半而归。
道游吉祥院及宁渊下观,十五年前皆尝至焉,是时未为观。
道士一二人植花木于小轩,榜曰壶
近岁󱻒矶之观不可居,始以此为下观,栋宇日葺而壶废矣。
晚赴沈约之会。
荆山在县东南十五里,高二十五丈,周围九里
旧经云卞和得玉之所,今出寒水石,隔江而远,不果游。
淮南亦有荆山
癸未,早,沈约之携诗编来别,遂行。
晡时三山矶,亦险。
晚泊月子港。
连日无风,行甚缓。
甲申,早,北风作。
午至繁昌县,陈宰及太平州推官慕容从政邦孚、主簿刘迪功孝称、尉丁迪功辀并相候。
登岸报谒,草庐苇舍仅数百家。
道游宝山寺,破屋残僧无足观。
闻县后有缥眇亭,景物似凌歊,江行望见之,会挂帆不果往。
又去县六十里有隐静寺梁杯渡禅师道场,计三日方可往复,亦不果游(《芜湖图经》:鲁明江水在县西南二十五里。旧经云晋人鲁仲明立寺,感江神送木,惟闻鸣橹,因以为名。按繁昌县有鲁鸣水,以梁杯渡禅师居于隐静山之上,因此著名。未知孰是。)
乘风过返秦矶,入丁家夹宿,三月十九日尝泊此,正七月矣。
再呼谢镐,饮以酒。
乙酉,子后乘月扬帆出夹,过铜陵县不泊。
未后抛北岸,避阳山矶,晚复过南岸,日落泊梅根港。
前时顺流自此至丁家夹,今者溯流而水程无差,赖风力也(《池阳记》云罗隐初居此,后徙九华。)
是日舟中有三乐:遇顺风、望九华、读《笠泽丛书》。
丙戌,风力稍缓。
午入清溪,溪水碧色,泊弄水亭(亭逼城临溪,与杜牧诗不同。)
入门即池州州治,谒太守同年赵朝散彦博富文提举常平李承议子长通判陈朝散璘,同年汤平甫知县适在此。
丁亥都统制宁国承宣使四厢俊及其子閤门祗候政、贵池赵宣教清献公之后。癸未夏予过上饶录参。)司户袁迪功祖严、赵修武公颀并相候。
汤平甫共饭,同度陈公桥、(今曰清溪桥,即唐李景业所谓通远桥。)泄水桥、秀鲜桥,遂至齐山嘉祐中太守王晰微之尝作《齐山记》云:山东西广三里,袤半之。其西直郡之谯门,距城千馀步。上有十馀峰,其高等,故曰齐山。或谓高四十寻,周回殆十里。此山因唐刺史齐映有善政,故名焉。)
山脚插入清溪,石色青苍可画。
洞穴半出水中,泛舟扣其户而返。
步登延庆院,以旧僧庆先为指南。
环寺岩洞可见者:罗汉殿后曰妙空岩,在大石中。
次曰丹砂岩,俯偻乃可入,片石斜出,叩之声硿硿然,四旁屈曲,皆奇石也。
法堂之下曰蕉笔岩,亦名唐公岩张环字唐公嘉祐三年任记注,以蕉为笔书岩旁,故云。),有黄大临诸人题字。
山之上曰春流泉,进窥无底。
同历武功岩(近岁都统王进名。),遂至观音岩
本名上清,两岸对起,三面环抱,有程正辅蒋颖叔题字。
右转登寄隐亭太守吴中复名。),四面皆翠石,有小岩刻「寄隐岩」三字石上,其前有熙宁甲寅重阳日太守刘斁思甫题名。
东北乃紫薇亭故基(谓杜牧之。),面淮南诸山,下临秋浦、清溪,直接大江,眼界豁然。
又其旁拔起数峰,奇甚,谓之小九华,盖与上清岩皆齐山最胜处也。
崎岖行硖中,仅可通人。
稍前曰大石谷,又稍前曰定力窟,深不可测。
又其上即翠微亭,是为山巅。
杜牧之云「江澄秋影雁初飞」,此地此时也。
东望碧峰剑立于远山之坳者,九华也。
南望大山横陈者,太婆岭绿峰也。
北眺州城,邑屋可数。
大槩主山自紫岩蜿蜒西来,其左即贵池口,《舆地志》所谓梁昭明太子贵池湖鱼而美者。
其右即清溪、秋浦望之全类临安西湖,而一堤隐然属城,亦类苏公堤,此又登览最胜处也。
予赋小诗云:「地占齐山最上头,州城宛在水中洲。
蜿蜒正作长虹堕,吸住江河万里流」。
又云:「天遣江山助牧之,诗材犹及杜筠儿。
向来稍喜《唐风集》,今悟樊川是父师(《池阳记》载牧守郡时,妾有娠,出嫁州民杜筠,生杜荀鹤。)」。
久之由别径下九顶洞,上有九顶圆如盆覆,中颇平广,有磐石可坐。
嘉祐中,因太守王晰易名集仙洞王介甫唱酬甚多,即撰《齐山记》者,集仙以其所带职耶?)
洞后有穴,侧身可过,一小洞也。
窦穴上穿,颇类月岩,而其山上乃唐观郡楼基,王晰易名青霄亭,今亦废。
其下曰独秀岩,翠壁横峙可爱。
访左史洞,为马军寨所限,出寺行里许乃至焉,实寺之后山也。
其深数丈,可达于外。
左史李方景业也。
杜牧之景业来守,故为立名,而张祐书之。
又有石燕洞,大抵皆石也。
游已还寺,再登翠微亭置酒,时赵守致馈,平甫赋二诗,予次韵云:「上清别殿旧通明,仙圣飞腾户不扃。
出郭尚疑窗列岫,绝堤始露岳真形(堤尽循水,而观石骨层出,山形在此。)
奇奇怪怪无非洞,下下高高总可亭。
但把醺酣酬绝景,天风吹面径须醒。
相君早日翼天飞,晚落江湖罪以微。
好事一时翠壁,佳名千古记黄扉(旧记映罢相后尝历江西观察使。池旧隶江西,则此山因以得名不为无据,但不当言刺史耳。)
朝游要及鸦翻树,夕返何妨萤湿衣。
更得汤休奇绝句,后来谁忆谢元晖」。
访沈辽云巢,人无知者。
甲夜归。
戊子,早至郡斋中和堂,登萧丞相楼,复游景德禅寺,访见山堂,为添差路钤王宗所占,排闼造焉,见山而已。
次过天庆观,读徐铉碑,李煜紫极观也。
巳后赴提举司会,荷池中有秋浦堂,颇幽爽。
会散,出北门二里登贵池亭,俗呼望江亭,以其见大江可望淮南也,亦见九华诸峰。
亭久废,今方重立。
归上南楼,南门城楼也,正对齐山
循城而东有拱翠楼亭,隶邑厅,又稍前即九华楼,三者相望,皆下临清溪,遥见九华,大抵为大婆岭所障,不能尽见诸峰。
大婆山极高,而其名不典,图志亦不及之。
富文送菊酒,与骨肉小酌于南楼
夜归弄水亭易提举司坐船至隆兴(《江上录》自金陵芜湖二百三十里,芜湖池州三百九十里,池州湖口六百五十里,湖口南康军一百里,南康军隆兴三百二十里。)
己丑教授文林师正总领赵承事自量(子书之子。)访。
赴州会,坐中见梅花,赋小词云:「白白江梅,大都玉斲酥凝就。
雨肥霜逗,痴了闺房秀。
莫待冬深,雪压风欺后。
君知否?
却嫌伊瘦,仍怕伊僝僽」。
营妓曹眄颇洁白淳静,或病其讷而不颀,戏以况之
乙夜,富文出家姬小琼,舞袖翩翩。
往闻范至能云,顷朝士姝丽有三杰,谓韩无咎、晁伯如家姬及小琼也,禁中亦闻之。
又作小词云:「秋夜乘槎,客星容到天孙处
眼波微注,将谓牵牛渡
见了还非,重理霓裳舞。
都无误。
几年一遇,莫讶周郎」。
富文近再醮,有所竞而设榻于外,时方为两解,故戏之如此。
庚寅,早,欲如九华,而云梦宋宰肱及归州助教张蒙正相候,过午乃能上马。
时侯差忠训郎赵良弼等同行,辞之不可。
五十里至铁券山,投宿叶荟秀才家,华屋修椽藏四山中。
荟有子,登进士第,新鄱阳
山深,夜甚寒。
辛卯,早,再赴叶君饭,乃行,尉亦并辔。
二十馀里至青阳县,令成文林雱、丞熊从政实褒、主簿陈朝立、巡检程大夫(名同先祖。)来迓,馆于驿中。
尉廨即宋齐丘宅,其傍对九华(《池阳记》云:尉廨即唐费冠卿旧居,然则齐丘后复居此耳。),而丘之墓在牛心山下,去县东五里。
陈朝立会,以能仁院为廨一名罗汉院。),旁有妙音院。
同至县学,登经史阁,望九华紫翠千仞,造物融结奇巧,真尤物也。
青阳右奉议郎杨元禀者极有吏才,学舍乃其所葺。
朝立云:舟泊大通镇,陆至青阳才五十里。
又云:县东二十里有潮,其大如卓面,而石穴极深。
日三潮,每潮鱼虾辄先出。
壬辰,早同陈簿、赵忠训出郭十馀里,登双练亭,两瀑披崖,故以名亭。
度西洪岭,入龙安院。
自此徐行,历永安塔、虎跑泉,过石龙口、虎跑岭。
此两处地势稍高,望双峰、九子甚奇。
遂入广修院,去县已二十五里。
院宇颇雅洁,寝堂望双峰(远望如双剑者,此二峰也,闻最高云。)帻峰、真人峰、莲花峰,是为五老峰
步至上雪潭,源高而远,仰视莲花峰,正如所倚之屏,其前即石门水所注也。
峭壁削成,悬瀑十丈,怒涛骇浪不减三峡,或潴为深渊,或散为奔湍,雷轰电掣。
约二百馀步为下雪潭,其间多大石,水平布者数丈。
潭中产石斑鱼,不常流。
有璎珞泉,水跳石上如贯珠,尤为奇绝,而土人不贵也。
食罢转山而行,终日观山而殊不厌。
约十馀里入无相院,有观音阁对峰峦数重,留题而去。
又二三里至协济庙,庙神兄弟二人。
日方晡,或谓化城远不可到,遂止。
陈朝立置酒中坐,帅诸人下九华溪,踏石涉水以为戏。
体肥甚,独堕水中。
溪自龙池来,欲访其源,或云去路太远,惟祷雨乃至,今芜秽不治,不果行。
终夜溪声如大雨,可听。
癸巳,早,循溪而入,至乱山环合处登化城岭。
岭峻窄,时时回望,诸峰层出,殊快心目。
少休半霄亭,巳时至化城寺
寺宇甚佳,唐时新罗王子金地藏修行之地。
手植两株,根株亦不甚大,但共结子耳,数年前一株方枯。
王健知县者,文正公旦之后,作普同塔,具誓他日归骨于此,亦笃信释氏者也。
饭罢谒金地藏塔,又在寺后突然一山上,常时可望大江,是日适为晴岚所蒙。
僧祖瑛独居塔院,献土产,味敌北苑。
陈朝立以翰先归邑,乃同叶、赵行二里访龙女泉,其旁乃李太白书堂基,今为张氏坟地(或谓书堂在半霄亭旁者非。)
自此下岭,过苦竹坑,俯视群山,左右对列,中有平田,气象极好。
稍前即寨头,盖建炎间张遇寇青阳,县官移治于此,真关隘也。
行近悬桥,双瀑自石山对泻,未经名人题品,故无闻焉。
又行至蜃盘岭,而化城峰尽矣。
化城,九华最高处,蒋颖叔尝有悔游之语,俗传十里,殆不止此。
赋小诗云:「攀萝度险捷猱猿,石角钩衣屦尽穿。
莫迓远寻金地藏,也曾徐步玉阶前」。
又数里至龟山,一上复数里,尤为险峻,有崇寿寺、慈民阁,对双剑峰也。
又赋诗云:「注坡缘壁化城中,客愠奴嗔我亦慵。
及至龟山还一上,为怜高阁对双峰」。
僧善修年八十六,赠以诗云:「老僧九十视耽耽,二十年来不下山。
我得九华充法供,亦能禁足老山间」。
日尚早,爱其景物,遂宿焉。
甲午,早,下龟山,行十馀里入圣泉院
泉在院侧石岩下,号无底泉,试之仅二丈,盖游者未尝测其浅深耳。
水自岩出,甚清驶,中有五色石
饭罢即行,过慕镇,回望九华,横侧高低无一同者。
又五里至曹溪寺,又五里至觉安寺,五溪合流于此,故又名五溪寺,有王子尚枢密绍兴六年湖北帅所题诗。
主僧自全课,令占二兄纲运,约八日有信。
又五里入大路,过铁券,叶元质别去。
又二十五里投宿马牙酒坊,二三里有常安寺,夜不果往。
陈朝立自青阳致馈。
是行自西洪岭入山,盖西南也。
日观山面,既至圣泉,盖自西北而出,所谓山之东乃山背。
闻有广福等僧院甚佳,而从者猥众,颇不自由,不无遗恨(《杂著述》卷六。)
隶叔:疑当作「颖叔」,即蒋之奇之奇正为宜兴人
资政殿大学士银青光禄大夫范公成大神道碑庆元元年1195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吴郡范氏自文正公起孤童,事仁宗皇帝,当庆历癸未参大政,后百三十有六年,公复参孝宗皇帝政事。
虽谱牒不通,俱望高平,派南阳之顺阳,盖鸱夷子苗裔也,今为郡之吴县人
公讳成大字至能
曾祖泽,赠太子少保,妣昌元郡夫人夏氏。
祖师尹,赠太子少傅,妣咸安郡夫人陆氏、咸宁郡夫人蒋氏。
考雩,终左奉议郎秘书郎,赠少师
秦国夫人蔡氏,莆阳忠惠公之孙,而潞忠烈公外孙也。
公在怀抱,已识屏间字,少师力教之。
年十二,遍读经史,十四能文词。
是岁秦国薨,明年少师薨,公茕然哀慕,十年不出,竭力嫁二妹,无科举意。
买山无赀,取唐人「只在此山中」之语,自号此山居士
又慕元鲁山为人,一字幼元
友生御史王公彦光勉之曰:「子之先君期尔禄仕,志可违乎」?
因课以举业,遂中绍兴二十四年进士第,调徽州司户参军
历三守:李植潘莘洪文惠公
李御下严,独霁威待公,会迁提点坑冶,辟公干办公事,不就。
潘格郊赦不弛诸军粮欠,众言纷纷,将校告急于公,公径为免符白守行之,乃定。
洪公博洽精明,每以讼牒付公,必问一牒几人,姓名云何。
公由此究心,熟吏事。
洪公喜,日与公商榷古今。
常曰:「吾视君齿必致两府地,其自爱」。
用举主升从仕郎
三十二年,入监行在太平惠民和剂局
堂吏丐药不获,以朝旨下所隶大府,蒐细故杖吏逞憾。
白户部侍郎汪公应辰,杖大府吏,已能大其官矣。
寿皇受禅,命宰臣编类高宗圣政。
隆兴元年四月,以公为检讨官,又兼敕令所,近世局务无修书者,人以公为宜。
诏百官条时弊,公举十事,极论文具非所以为国,执政奇其才。
二年四月,除枢密院编修官
居数月,自以铨格改左宣教郎
馆职定员,有诏公与王道候阙召试。
十二月郑升之不试先除,牵联并除公秘书省正字
公不可,必试策而后就。
乾道元年三月校书郎六月国史院编修官十一月著作佐郎二年二月尚书吏部员外郎
言者以不先摄为超迁,宰相曰:「著廷间擢左右史,顾不可为郎耶」?
九月言者罢,乃主管台州崇道观
三年十二月起知处州,陛对论力之所及有三:一曰日力,寸阴是也;
二曰国力,资用是也;
三曰人力,思虑知术所及者是也。
三者有限,今尽以虚文耗之。
公前应诏上封事及试策反复论此,至是方见上,力以为言。
上曰:「卿能激昂如此,朕当行之」。
四年八月至郡,松阳民争役,公晓之曰:「吾闻东阳县有率钱助役者,前婺守吴侯义之,为易乡名,揭碑褒劝。
尔与之邻,独无愧乎」?
民既感谢,则推广其制,谕乡人视贫富输金买田,择信义之家掌其事,储岁入助当役者,命曰义役,许自第名次,有司勿预。
数月间,人皆乐从,一县二十五都悉以办告,甲乙相推,远至二十年,诸邑争效之。
处多山田,梁天监中詹、南二司马作通济堰松阳遂昌之间,激溪水四十里外,溉田二十万亩。
溪远田高,堰坏已五十年。
公寻故迹,议伐大木横壅溪流,度水与田平,即循溪叠石岸,引水行其中,置四十九闸以节启闭,上源用足乃及其中,次及其下而堰可复。
议定,官为雇工运石,命其傍食利户各发丁壮,分画界至。
五年正月同日兴工,四月而成,水大至如初议。
适公被召,躬往劳之。
父老欢呼曰:「堰成,公忍去我耶」?
公曰:「吾能经始,安能保其无坏」?
为立詹南庙,作堰规刻石庙中,尽给左右山林为修堰备,至今蒙其利。
公入对,因及义役。
上大喜,颁其法诸路。
公曰:「此可助法,非以为法,顾守令行之何如耳」。
初,上命宰相陈正献公文士内制正献荐知遂宁府张震及公,至是上曰:「卿文学词翰宜直禁林」。
公惩前迁郎致谤,恳辞,退复告执政
会上目疾,不御朝久之。
内殿奏事,上首及公除目,正献道公意。
上曰:「不专在内制,正要士人宿直备顾问」。
乃除礼部员外郎,兼崇政殿说书,上令更加清职,遂兼国史院编修官
会从兄成象为工部郎官,公援故事乞班其下,从之。
内直数宣对,尝谕公:「朕治心养性,以求知道」。
公曰:「知道莫如、文、武、
其静而圣,存心养性是也;
动而王,治天下国家是也。
汉、唐之君功业固有之,道统则无传焉」。
上嘉奖数四。
十二月,擢起居舍人侍讲直前谢,上曰:「卿宏深博约,因有此除」。
又兼实录院检讨官
公奏:「狱案淹延,当贷者多瘐死,乞严程限」。
于是自三省至大理皆定经由之日。
公先尝论二浙丁钱,至是诏递减之。
乾道令以绢计赃,估价颇轻,论罪过重。
公奏:「承平时绢匹不及千钱,而估价过倍。
绍兴三年递增五分,为钱三千足。
今绢益贵,当倍时值」。
上惊曰:「是陷民深文也」。
遂增为四千,而刑轻矣。
后又奏:「勤政而不省其成否,治具虽多,何益?
古者君臣相戒,既曰率作兴事,又曰屡省乃成,二《典》之治,如斯而已」。
上喜曰:「卿言切治道」。
已退,复招公曰:「为朕寻绎经传与此论协者条上」。
公即摘取《书》、《易》、《左传》《、国语》、《》、《》等书上之。
初,大臣与上谋移侍槔马军金陵,示将进取,先遣使请祖宗陵寝河南故地;
隆兴再讲和,名体虽正,失定受书之礼,上常悔之。
六年五月,迁公起居郎,假资政殿大学士左太中大夫醴泉观使、兼侍讲丹阳郡开国公,充金国祈请国信使,为二事也。
上语公曰:「朕以卿气宇不群,亲加选择,闻外议汹汹,官属皆惮行,有诸」?
公曰:「无故遣泛使近于求衅,不戮则执,臣已立后,仍区处家事为不还计,心甚安之」。
上曰:「朕不败盟发兵,何至害卿?
啮雪餐毡,理或有之,不欲明言,恐负卿耳」。
国书专求陵寝,而命公自及受书事。
公乞并载书中,朝廷不从,公遂行。
虏遣吏部郎中田彦皋、侍御史完颜德温迓客。
彦皋文儒,深敬慕公,至求巾帻效之。
燕山,公知虏法严,附请不可达,密草奏,具言他日北使至,欲令亲王受书,其词云云,怀之入觐。
初跪进国书,陈谊慷慨,虏君臣方倾听,公随奏曰:「两朝既为叔侄,而受书之礼未称,昨尝附完颜仲李若川等口陈,久未得报,臣有奏劄在此」。
搢笏出而执之。
金主大骇,厉声谓其宣徽副使韩钢曰:「有请当语馆伴,此岂献书启处耶?
自来使者未尝敢尔」。
连呼绰起,钢惶恐,以笏来绰公。
公不为动,再奏云:「奏不达,归必死,宁死于此」。
金主欲起,左右掖之坐,又厉声云:「教拜了去」。
钢复以笏抑公拜,公跪如故。
金主曰:「何不拜」?
公曰:「此奏得达,当下殿百拜以谢」。
金主乃令纳馆伴处,公即袖下殿,望殿上臣僚往来纷然。
后闻太子欲杀公,其兄越王不可而止。
顷之,引见如常仪
既归,馆伴果宣旨取奏去。
是日,钢押宴,谓公早来殿上甚忠勤,皇帝嘉叹,云可以激励两国臣子。
后数日朝辞,金主令其臣传谕云:「盟好已固,汝国乃以帛书密与夏国任德敬结约,此何理也」?
公答以界外奸细伪为之。
俄馆伴持蜀中蜡书来,指印文示公。
公曰:「御宝可伪,况印乎」?
德敬者,夏王外祖,号任令公,再世用事,欲篡其国,事败族诛,而四川宣抚司尝与通问,为夏人所获,致之虏廷云
十月公还,金主答书有曰:「抑闻附请之辞,欲变受书之礼,出于率易,要以必从」。
上于是知公竭节尽忠,奖劳之馀,有「终始保全」语,除中书舍人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赐紫章服。
副使以下皆迁两官,惟公不预,盖大臣不乐公尝言其轻信西夏也。
上励精政事,患风俗委靡,书崔寔《政论》赐辅臣。
公讲《礼记》「天子不合围,诸侯不掩群」,上曰:「此成汤祝网意也」。
公遂奏:「德莫大于好生,陛下得之矣。
乃者御书《政论》,意在饬纪纲,振积弊,而近日大理议刑递加一等,此非以严致平,乃酷也」。
上大喜,曰:「卿知言,闻临安已观望行事矣」。
讲退,侍讲张君栻谓公深得纳约自牖之义,右史君济曰:「当书之记注」。
后数日,公进故事,复申其说。
自公使北,狂生上书迎合恢愎事,补官十馀人。
公奏:「倖门不可开,继此臣必缴奏」。
上曰:「诚然。
书已满屋,朕皆弗省」。
公每事正救,大率类此。
七年,以知閤门事、兼枢密都承旨张说签书院事,公当制,知空言不可回,明日袖词头纳上前,且曰:「閤门官日日引班,一旦骤寘二府,正如州郡以典谒吏为倅贰,观听谓何」?
明日罢。
后月馀,公求去。
上曰:「卿言引班事甚当,朕方听言纳谏,乃欲去耶」?
公自是数有缴奏。
会召宋贶,公又论之,章不下,寻除集英殿修撰、知静江府广西经略安抚使
明年春竟拜签枢
九年,公始赴镇。
广西荒远窘匮,承平时仰湖南北及封桩钱七十馀万缗裨岁计,此外惟恃盐货,其法屡变,大要官般为便。
建炎后,中原士族富家避地辐辏,尝一行客贩。
其后客皆北归,邻道岁给亦停,稍许折苗招籴,旋以病民而罢。
诸郡专藉运盐之利,漕司取十六,以其四充郡计,已复尽取之,于是属州有增价抑配之弊。
诏复行钞盐,漕司拘钞钱均给所部,而钱不时至,守令束手无措,极边如邕州至经年无吏俸,禁军逃亡不补。
公入境曰:「利害有大于此乎」?
日夜讨论,连奏疏数千言,大略谓法久或弊,救之在人。
诚能裁漕司强取之数以宽郡县,则科抑可禁,不在改法。
上亟从之。
后二年,广州一盐商上书,乞复客贩。
吏部侍郎詹君仪之以为然,宰相入其,请下诏示必行,大出朝廷钱银助之。
人多以为非,屡下有司议,皆谓公前疏不可易,久之卒如其旧。
交趾间进驯象,绍兴二十六年有大僚为帅,自诣驿礼其使。
至是遣尹子思来,公曰:「吾经略诸蛮,陪臣安得亢礼」?
受其庭参而犒之,遂为定制。
旧法马以四尺三寸为限,诏加至四寸以上。
公谓互市四十年,不宜骤改,论奏再三,仍条马政革弊事,皆报可。
有沿边巡检常恭者诱南丹莫延葚开路市马,直达帅司,自以为功。
张说犹在枢庭,引恭见上,诏委李宗彦措置马事。
公奏:「南丹宜州已非法,今并舍帅司,边防坏矣」。
疏恭罪恶,密遣人擒归。
去位,流恭江州
公以溪洞猺人出没不时,请选官团结省民毋得外交,寇至勿俟官兵,径禦之。
次及熟猺在省地者亦为保伍,明开博易之路,毋得私易。
又遣人深入蛮境,谕以约束,自是无敢犯法。
兴安县界盗伤人,公密设方略掩捕。
适中,同诸司泛舟赏月,命取大卮酌酒置案间。
提刑郑丙问故,公笑曰:「欲饮至尔」。
俄岸上欢噪,乃将官沙世坚执贼首来,即以卮酒饮之,诸司骇服。
瘴乡多旅柩,公择城北坑冶故墟为冢瘗之,揭名氏于傍,微者别为二大冢。
凡仕族落南,使自言给归资,至今以为法。
淳熙元年十月,除敷文阁待制四川制置使、知成都府,稍凿夔峡山路以避湍险,人以为便。
会复置宣抚使,以命枢臣,改公成都路制置使
未几,废宣抚司,公复专四路之寄。
初及境,言:「吐蕃、南诏昔为唐患,今幸瓜分,西南无警二百年。
近者,雅州碉门蛮入寇,败官军。
乾道九年吐蕃、青羌两犯黎州,而奴儿结蕃列等尤桀黠,轻视中国。
臣当内教将兵,外修堡寨,仍讲明寨丁,教阅团结之法,使人自为战,三者非财不可」。
上手札奖励,赐度牒钱四十万缗。
公日夜阅士,制器甲,督边郡,次第行之。
时摘兵赴帅司,按其精粗。
以黎为要地,奏置路分都监,增五寨,籍少壮五千为战兵。
经理岁馀,凡吐蕃扰边径路十有八,悉筑堡置戍。
奴儿结借诸部兵二千扣安静寨,公发飞山军千人赴之,料其三日必遁,戒勿与争,已而果然。
白水寨将王文才私娶蛮女,常导之寇边。
公重赏檄群蛮,使相疑贰。
俄蕃牙擒文才以献,公命即黎州教场斩之,兵威大振,于是专意恤民矣。
初,蜀之财用止以赡蜀,自屯大兵,始竭民力,公私俱困。
公略计成都在城建炎三年酒税岁才四万缗有奇,后增十倍,县镇酒税、场店民户买扑课利总十五万有奇,后累至四十万,他郡可知,即具以闻。
诏岁减四十八万缗。
公随额重轻,躬为裁定,人呼舞,即寺观为感恩祝圣道场。
公复言和籴之害。
凡西兵十万,岁用米一百四十七万斛,兑买省计营田之外阙五十二万斛,括兴元、阶、成、西和、凤、文、龙等州民户家业而均科之,每石予钱引四道有半,其二分折,实给三引,耗费斛面不与焉。
诏与总领李蘩议。
密计本所馈遗乾没岁约百万,隐而不言,独奏乞朝廷降本招籴。
执政怒,诏公劾违制不同议。
公遣人语感惧,始出羡数。
是岁遂以此钱所在招籴。
其后上疑岁歉或防阙,公谓:「脱不得已,权科一年,岁丰如故,不犹愈于常扰民乎」?
上曰:「善」。
令每岁降旨挥,而科籴遂止。
文州蕃部间扰边,公奏:「乞预为文告,崛强者讨击之,善良者抚摩之,使知畏慕,不可专示弱启侮」。
上以公深知事体,即日施行。
蜀用陕西旧法,料简强壮民丁三万寓之于农,号曰义士,以待缓急。
岁久,监司郡守杂役之,都统司又令守关隘烽燧,且乞与大军更戍。
公力言其不可,诏遵旧法。
路提刑岁候朝命疏决,诏到率以,公请五月举行。
解试取士以四月五日锁院后十日引试,公请避盛暑递先一月
皆著为令。
高宗庆寿,赦举引年致仕而才力不衰者。
公奏名士樊汉广年五十九,孙松寿六十六,先已纳录,尤宜旌异。
诏令赴阙,二人俱不至,进职赐服,蜀士归心焉。
凡人才可用者,公悉罗致幕下,用其所长,不以小节拘之。
杰然者则露章以荐,往往光显于朝,或至二府
三年,公大病求归。
上令先进敷文阁直学士,明日乃下诏命。
公列上兵民十五事,上曰:「范某已病,尚为国远虑,可趣其来」。
公疾愈而行,送客数百里不忍别。
后公谢病吴门,往来者伺候谒舍或经月,必一见乃去,其得士心如此。
十一月入对,除权礼部尚书,赐上方珍剂。
五年正月知贡举,开院,侍御史奉诏启封,吏承例牒拆号官而不云何官,御史疑薄己,有后言。
公寻兼直学士院
四月中大夫参知政事,又权监修国史、日历
才两月,前御史亟论公,公即出门。
明日宣押奏事,引咎而已。
上曰:「朕不忘卿,数月讯至卿家矣」。
资政殿学士、知婺州
公请以本官奉祠,诏如所乞,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九月,果有使来传诏抚问,密赐累珠、金鼎、金合,实香其中。
六年二月魏王薨于明州,起公代之,兼沿海制置使
公未复职,遇阙,依前执政例,中使郊劳,赐银合茶药,仍许服毬文带,特御后殿引见,赐茶。
上曰:「人思卿如慈亲,故付卿以海道」。
公奏:「张津、伯圭、魏王皆国懿亲,时节奉海物于两宫。
臣外朝臣也,不敢效尤」。
上命停贡而罢进奉局。
又乞权阁魏王移用诸司钱数万缗,宽民力。
诏除之。
七年二月,除端明殿学士
三月改帅江东,兼行宫留守,奏事毕,陛辞,诏明日辞选德殿
近例赐宰执酒止传觞,至是特设几开宴,酒三行,命侍行过西小轩,曰:「此朕清坐处也」。
再坐,上曰:「劝卿一杯,且有以为侑」。
公饮讫,二内侍奉缣素来,上有「石湖」二大字,御墨尚湿。
公拜赐,奉觞进酒谢。
上满饮,复袖御书苏轼诗一轴以赐,自未至酉乃罢。
石湖平江盘门西南十里,盖太湖之派,范蠡所从入五湖者。
夫差姑苏前后台,相距半里,为城三重,宴游忘归。
其前有溪,今号越来溪,勾践由此攻
濒溪筑城,与吴人夹水相持,遗址俨然。
公随高下为亭观。
植花竹莲芰,湖山胜绝,绘图以传,至是携宸奎过家刻之。
四月开府金陵,适岁旱,公招徕商贾,损阁夏税,请于上,得军储二十万石赈饥民。
苗额二十万斛,是年蠲三之二,而五邑受粟总四万五千四百馀户,无流徙者。
盗发柴沟,去城二十里,又劫江贼徐五称静江大将军,公皆设策捕获。
在镇二年,以馀财代输下户秋苗及丁钱一年。
九年,公以积勤寖苦头眩,自徂秋五上章求閒。
上不得已,进资政殿学士,再领洞霄。
里居七年,十六年十一月起知福州,引疾固辞。
诏令奏事,又辞。
上先遣医官张广卿传旨灼艾,既对,劳公曰:「卿南至桂广,北使幽燕,西入巴蜀,东薄鄞海,可谓贤劳,宜其多疾」。
袖丹砂以赐。
皇太子参决庶务,公得见东宫,坐论治道移时,太子谕公:「不敢暇逸,日惟读书作字」。
公曰:「石湖已拜宸翰,有寿栎堂,愿得宝书」。
太子欣然曰:「是庄子栎社事耶」?
公既出关,上复赐药甚厚,至家,又遣使赐御书苏轼诗二首,太子亦送「寿栎堂」三大字。
俄寿皇内禅,公行至婺州,以腹疾力请奉祠,从之。
寿康皇帝初政,特诏求言。
公疏乞述重华广孝治,执仁术以守家法,坚国本以定规模,节经费以苏民力,精觇谍以应事机,审选任以求将材,修堡障以固西南,议盐筴以安二广,严钱禁以榷官会,广屯田以实边储,皆当世要务。
绍熙三年,加资政殿大学士、知太平州,公辞数四,优诏不允。
下车踰月,幼女将有行而逝,公追悼切至,遂请纳禄,复得洞霄而归。
先以石湖稍远不能日涉,即城居之南别营一圃,阅杜光庭《神仙传》记胡六子自昆山风海至范老村遇陶朱公事,大喜曰:「此吾里吾宗故事,不可失也」。
题曰「范村」。
刻两朝赐书于堂上,榜曰「重奎」。
其北又葺古桃花坞,往来其间。
四年九月,公疾病,语门人曰:「吾本不待年告老,今不济矣,亟为我剡奏」。
诏下,而公以是月五日薨。
积官至通议大夫,爵自吴县开国男,累封吴郡公食邑三千二百户,实封一百户
享年六十有八。
遗奏闻,赠银青光禄大夫
自公曾祖葬吴县至德乡上沙之赤山少师尝戒子侄:「他日葬我毋远先茔」。
后葬稍南小丘。
公尝营寿藏百步间,以十二月十三日归窆。
和义郡夫人魏氏,前公几月薨,至是祔焉。
夫人承直郎信臣女,绍兴参知政事敏肃公之犹子。
敏肃知公深,一见以远大期之。
二子:华,承务郎
兹,承奉郎
女:长适从事郎、新监行在车辂院张蒙
次封孺人,即没于当涂者。
公天性孝友,事少师工部如严师;
爱二弟,教而抚之,待成绩尤至,今为朝请郎通判建康府,成己前卒。
郊恩官群从弟侄五人。
历典名藩,所至礼贤下士,仁民爱物,凡可兴利除害,不顾难易必为之。
乐善不厌,于同僚旧交喜道其所长,不欲闻人过。
去思遗爱,所在歌舞之。
公天资俊明,辅以博学,文章赡丽清逸,自成一家。
尤工诗,大篇短章传播四方。
初效王筠一官一集,后自裒次为《石湖集》一百三十六卷,别著《吴郡志》五十卷,使北有《揽辔录》,入粤有《骖鸾录》、《桂海虞衡志》,出蜀有《吴船录》,各一卷。
公蔡氏所自出,故书法兼真行草之妙,人争藏之。
寿皇尤爱赏,相与极论古今翰墨,数被赐予。
因虏使为馆伴王侍郎秬详言公奉使时事,益简上心,以公羸疾,赐药无虚岁,至口授导引修养秘诀,亲厚非群臣比。
辅政既日浅,每出镇辄以病免,故虽大用而未尽,议者惜焉。
某与公齐年,御史王公予外舅也,以是与公善
壬辰春,自春官去朝,过平江游城西诸山。
公访余灵岩,同宿石湖望夜小舟共载湖心,风露浩然,尝有六十挂冠之约。
其后或同朝,或相遇于外,每以未践言为恨。
今公云亡,二子以主管吏部架阁文字龚颐正行状来请铭,其敢以老悖辞?
铭曰:
应龙将翔,滃以云雾。
圣君勃兴,赉以丞辅。
伊昔重华,治谨厥与。
洵美范公,心期致主。
皇初好文,公笔燕许
皇念典学,公业马褚。
皇资专对,公节骞武。
皇命征镇,公犹方虎。
他人偏长,公力交举。
经营四方,不遑启处。
衮职有阙,帝命公补。
才六浃旬,谁实公沮?
岂无藩维,每以疾阻。
时非不逢,施迄未普。
刻铭幽墟,尚诏终古(《平园续稿》卷二二。)
药:原脱,据明抄本、四库本、傅校本改。
宋丞相陇西郡开国公太师谥忠定李公行状(下) 南宋 · 李纶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九三、《梁溪先生文集》附录
绍兴二年二月八日,除观文殿学士,充荆湖广南路宣抚使,兼知潭州
公以忧患之馀,衰病日加,不敢祗受,具奏辞免,且致书宰执,力陈所以不敢当之意。
四月七日内侍于盖传宣抚问敦遣,令视上道乃还。
公迫不得已,祗受告命。
密院差任仕安兵三千人,以二十四日福州贡院开司。
五月六日启行,有旨就孟庾韩世忠下拨统制辛企宗郝晸两军,及令见在湖南岳飞韩京吴锡、吴全等军听受节制。
初,荆湖庚戌春为金人蹂践,土贼如钟相雷进杨华、邓装、李冬至等各拥数万之众,残破州县,保据巢穴,东北流移之人相率渡江,州县不能制御。
孔彦舟潭州,后为马友所逐,李宏岳州,刘忠寨于江湖两界,出没数路,而曹成兵犯郴、衡水道以及二广,湖南安抚使向子諲曹成虏置军中,民不聊生。
韩世忠原留统制官董旼曹成虽受招而焚掠如故。
公是时总师由庐陵入本路界,闻曹成将自邵入衡,以趋江西,而董旼所带亲兵才数百人,势不足以弹压,即驻泊衡阳,先遣使臣赍榜约束,令放散驱掠老幼及严戢其徒不得作过。
曹成至邵,以公状申称放散三万馀人,尚有四万。
至衡,率头首百馀赴本司公参,公召与语,且以善言慰抚之,戒以所至不得搔扰,俟出境宁肃,当为保奏。
感泣听命,一路遂以无事。
曹成既出境,长沙报马友之党头首步谅等其众二万馀人,自筠、袁还犯本路,焚掠醴陵攸县衡山,屯泊于鱼集市,放兵四出,人情震动。
公乃留统制官韩京茶陵统领陈照屯安人统领汤尚之及将官白德屯衡州以备贼,公乃亲率大军趋衡山
有献策者谓自衡山至鱼集市三十馀里,隔湘江陵江,凡两涉水,不若自白沙济师,即一涉水,白沙在衡州来路,去衡山三十里,去贼垒亦三十馀里,贼无斥堠,必不虞官军之来,可以得志。
公从其言,乃约衡州备舟楫于白沙岸下。
衡山之次日,遣统制官任仕安、吴锡、王俊将佐军马还自白沙,连夜渡江,凌晨叩贼垒。
贼众初不之觉,仓卒出拒,见官军遍满山谷,戈甲旗帜鲜明,知势不敌,乃降,尽得其辎重兵仗老小等,并释器甲,押赴本司公参。
先是,贼遣四千馀人出掠,欲犯衡、郴诸郡,为陈照、汤尚之等所遏。
公遣使臣赍榜谕以步谅等已降,老小尽在本司存恤,宜早自归,亦令步谅遣人同往招之。
出掠之众,悉还听命,凡得首领统制统领官十馀人,将佐五十馀人,使臣五百馀人,其众万有九千馀人。
应江湖间驱虏人并疾病老弱者并给公据放散,择强壮精锐得七千馀人,分隶诸将。
既拣汰放散讫,即令精彊者每五百人为一部,摆拽于湘江滩碛中。
公御中军帐,具军容,乘高以临之,谕以「尔等皆朝廷赤子,失业至此,良可矜悯。
今既归降,并令与旧军相杂团结,秪刺手背。
应新军所得财物辎重预行约束,并不得毫发侵动,本司自以三万缗及所获牛畜等犒赏」。
以故人情安帖,自衡山长沙,道中无散逸者。
其后措置招降,并皆仿此。
长沙,交割潭州职事。
湖南频年为盗贼所据,州县官类多权摄,乘时为奸,公于视事日枷项巨猾付狱,得入己赃凡三万六千缗,具案上之,其馀州县权摄官以渐易置,为民所诉讼者乃按治之,于是望风引退者甚众,赃吏稍戢矣。
方入境之初,趋见长老,问民所疾苦,皆谓所苦者无甚于盗贼与科须。
公既措置招捕群盗,而科须之弊一县至有十万缗者,公即移檄州县尽罢科率,非奉使司旨挥而擅科率者以军法从事,应日前科须之物并以正赋率折。
又荆湘间民户输纳税米率四石始了纳一石,百姓贫困,仍檄漕司行下州县,除官耗外不许转增加升合,以故流移归业,民皆乐输。
是冬长沙颇稔,得税米四十馀万石,军储遂以足用。
李宏之杀马友也,王进王俊以五千馀人遁去,据七星寨,在湘乡宁乡安化三县之间,日肆焚掠,一方为之骚然。
公抵长沙之次日,命郝晸出师次七星寨以众三千约降。
以二千馀人犯安化,及破邵州新化以逼邵阳,公遣吴锡以其麾下由径路趋邵阳以讨王俊
率所部倍道兼程,自潭五日而至邵,王俊之众去邵才数十里,而兵至适雪作,乘其不备,纵兵掩击,杀千馀人,生擒,馀众悉降。
自是湖南境内溃兵为盗者悉平,民渐安居,唯江西接境间有出没如刘超张成等,多者数千人,少者亦不下千数,遂檄江西会合夹击,且招且捕,节次悉降,拣汰放散外,得精壮又数千人。
郴州土贼邓装、彭铁大、攸县土贼王顺等,分遣韩京等讨杀,以故境内悉平。
湖北杨么者,钟相馀党,以左道惑民,据洞庭重湖之险,北达荆南公安,西及鼎、澧,东至岳阳,南抵长沙湘阴益阳周环千里,出没作过,有众数万。
于是旋创战舰,命统领李进湘阴、为准屯益阳以备之,吴锡屯桥口,破其数寨,么不敢犯。
先是,长沙遭兵火,官府之属尺椽无有,市井萧然。
公留衡阳日,先遣官造州宅、便厅、门庑、堂屋之类。
既入城,始及甲杖库、州官廨舍、两狱、仓库等,又造营房六千馀间,民稍归业,易草舍以瓦屋,城市始就绪,帅府制度日以备具。
时有统制官张忠彦者,缘讨捕驻军广州,胁制州县,供亿以万计,一路为之震扰,屡欲为变,拨隶孟庾韩世忠岳飞,并不禀命。
至是拨隶公麾下,遣使臣召之,不报。
忠彦意乐为郡,公因檄令权知岳阳忠彦果来,即械送所司取旨。
路帅臣宣抚者并罢,公止带湖南路安抚使
公尝建议,以谓「荆湖之地绵数千里,南过二广,北控襄、汉,东接江、淮,自昔号为上流诸葛亮谓之用武之国。
今朝廷保有东南,制御西北,荆湖诸郡如鼎、澧、岳、鄂、连、荆南一带,皆当屯宿重兵,倚为形势,使西川之号令可通,襄、汉之声援可接,乃有恢复中原之渐」。
盖公之志气,其素所蓄积也。
丐祠得请,乃以节次招降到溃兵盗贼人数及见管军马数,自打造战船,教习水战次第,并见在金银钱物与江西广南未支拨到钱米之数,逐一具奏即行。
二年四月,得旨令省记编类建炎元年三月以后时政记,公乃以昨任宰相日得圣语及所行政事赏刑黜陟之大略,著《建炎时政记》以进,有旨宣付史馆
是冬虏伪入寇,侵犯淮甸,邸报既传,中外忧愤。
公具奏,以今日捍禦贼马事势陈为三策以献,其大略曰:「今伪齐悉兵南下,其境内必虚。
傥命信臣乘此机会,捣颍昌以临畿甸,电发霆击,出其不意,则伪齐必大震惧,呼还丑类,以自营救,王师追蹑,必有可胜之理。
非惟牵制南牧之兵,亦有恢复中原之兆。
此上策也。
朝廷或以兹事体大,则銮舆驻跸江上,势须号召上流之兵,顺流而下,旌旗金鼓,千里相望,以助声势,则敌人虽众,岂敢南渡?
仍诏大将帅其全师进屯淮南要害之地,设奇邀击,绝其粮道,贼必退遁,保全东南,徐议攻讨。
此中策也。
万一有借亲征之名,为顺动之计,委一二大将捍敌于后,则臣恐车驾既远,号令不行,贼得乘间深入,州县望风奔溃,其为吾患有不可胜言者矣。
此最下策也。
往岁金人南渡,利在侵掠,既得子女玉帛,而时方暑则势必还师。
今伪齐使之渡江而南,必谋割据,将何以为善后之计哉?
故今日为退避之计则不可,朝廷措置得宜,将士用命,则安知此贼非送死于我?
顾一时机会所以应之者如何耳。
望降臣章,与二三大臣熟议之」。
有旨以公所陈皆今日之急务也,已付三省、枢密院施行。
降诏奖谕,有「卿忠贯神明,虑先蓍蔡,料敌于千里之外,制胜于三策」之语。
公既以三策奏陈,时又报韩世忠统全军于淮、楚间迎击贼兵,连获胜捷,有旨令遣台臣刘光臣、张俊纵兵渡河应援,车驾已发,进临江上,抚劳诸军。
公又条奏宜备有四,曰生兵,曰海道,曰上流,曰四川
至于保据淮南,调和诸将,增置禁卫,广备粮食,措置战舰、水军及措置杨么凡十事,以献庙堂。
五年,诏问「凡今攻战之利、守备之宜、措置之方、绥怀之略。
可悉条具来上」。
公乃条对以献,其略曰:「议者或谓戎马既退,当遂用兵为大举之计,臣切以为不然。
今朝廷以东南为根本,傥不先为自固之计,将何以能万全胜敌?
又况将士暴露之久,财用调度之烦,民力科取之困,谓宜大为守备,痛自料理,使之苏息,乃为得计。
议者又谓戎马既退,当且保据一隅,以茍目前之安,臣又以为不然。
宜于防守既固、军政既修之后,即议攻讨,乃为得计。
此二者,守备攻战之序也。
至于守备之宜,则当料理荆、襄以为藩篱,葺理淮南以为家计,异时可省经费,为无穷之利。
守备之宜,莫大于是。
有守备矣,然后可以议攻战之利,亦当分责于诸路大帅,谓如淮东之帅则当责以收复京东东路淮西之帅则当责以收复京东西路荆襄之帅则当责以收复京西南北路,川陕之帅则当责以收复陕西五路。
诸路尅捷,因利乘便,收京畿,复故都。
至于临事制变,不可预图,愿勿失机会而已。
若夫措置之方,则臣愿驻跸建康
绥怀之略,则臣愿先为自强之计。
大概近年所操之说有二,閒暇则以和议为得计,而以治兵为失策;
仓猝则以退避为爱君,而以进禦为误国。
众口和之,牢不可破。
今天启宸衷,亲临大敌,逆臣悍敌数十万众潜师宵遁,则和议之与治兵、退避之与进禦,其效概可睹矣。
臣愿自今以往不复为退避之计,可乎?
古者敌国善邻,则有和亲,仇雠之邦,鲜复遣使。
今使轺往来,邀我以必不敢为之谋,于吾自治自强之计动辄相妨。
金人二十馀年以此策破契丹,困中国,曾不知其害。
臣愿自今以往勿复遣和议之使,可乎?
二说既定,藩方协力,将士用命,虽强敌不足畏,虽逆臣不足忧,特在陛下方寸间耳。
臣昧死条上六事:一曰信任辅弼,二曰公选人才,三曰变革士风,四曰爱惜日力,五曰务尽人事,六曰寅畏天戒」。
反覆论议,几万言,皆切中时病。
内变革士风尤为著明,其略曰:「夫用兵之际似与士风初不相及,然士风淳厚则论议正而是非明,朝廷赏罚功罪当而人心服,士风浇薄则议论不正而是非不明,朝廷赏罚功罪不当而人心不服。
晋之士风尚虚浮而不事事,时措置乖谬,盗贼并起,而有五戎乱华之祸。
本朝嘉祐治平以前,士风何其淳厚也!
自数十年来,非特不事事而已,奔竞争进,议论徇私,邪说利口,足以惑人主之听。
元祐大臣如司马光之流,皆持正论而群枉嫉之,指为奸党。
士风递相仿效,颠倒是非,变乱白黑,政事大坏,以驯致靖康之变。
逮今数十年,爱惜之情销尽,然后朝廷始知元祐群臣之忠,褒赠官秩,录用子孙,然已何补于事?
曷若早变此风,则忠臣无诛谪之冤,国家有治安之实,两受其利,岂不美哉?
臣观近年士风尤薄,不顾国体,惟欲进身,不覈实事,惟欲伤人,大詈则大进,小詈则小迁,𧬈訾成风,此非朝廷之福也。
陛下得一张浚,付以重权,使禦强敌于关陕。
虽以忠许国,事失机会,不为无过,言者痛绳丑诋,诬以大恶,岂不太甚欤?
有浴日之功,足以结陛下之知,有大臣之辩,足以回陛下之听,故得自洗濯,复侍清光于帷幄之中,然其所伤已多矣。
藉使遭谤困谗之臣无浚之功,又无大臣之辨白,而有下石以挤之者,则何以自雪于君父,冀察其不然哉?
夫朝廷设耳目及献纳论思之官,以广视听,固许之以风闻。
至于大故,亦须覈实,使果如其言,则诛责所加,岂宜止从轻典?
使言而无实,则诬人之罪,伏谗蒐慝得以中害善良,皆非所以修政也。
臣愿陛下降明诏以戒谕士大夫,使体德意,从忠厚,变近年浇薄之风,将见士风淳厚而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又曰:「陛下视建炎以来其所措置是耶非耶,以为是则何以不见其效?
以为非则安可复蹈其辙?
臣前所陈皆改辙之道,非循旧迹所能为也。
择善而从,斟酌而行,则在陛下,所谓善后之策何以加之」?
闰二月,复观文殿大学士,再任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
七月十七日,蒙降亲笔手诏,以公条具贼退事宜已施行外,特赐褒谕,有「卿首陈三策,适投却敌之机;
继上六条,大阐兴邦之略。
意拳拳而曲折,言凛凛而高明。
有发予衷,如对卿语。
此乃卿精忠许国,义节表时,虽在燕閒之中,不忘开济之事」之语。
十月十六日,除江南西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
公两具辞免,复赐亲笔勉公使行。
公辞尤力,亦不允,且得旨许赴行在奏事毕之官。
六年二月三日,准告兼营田大使
二十四日到国门,翌日内殿引对,上慰劳再四,以已见利害并本路职事再对于内殿。
三月一日朝辞,得旨引见上殿,三对之间,所进呈劄子凡十有六,而论中兴及金人失信、襄阳形胜与夫和战朋党五事,利害之大者,其详具奏疏。
有旨令申世景一军前去洪州驻劄,听江西安抚制置大使司节制使唤。
先是,公以靖康间道君、渊圣所赐御书刻石,因吕祉以示张浚以上闻。
至是,因蒙宣谕,欲见道君御书真迹,具奏以进外,又以劄子缴进靖康间《奉迎录》,曰:「臣靖康初知枢密院事,被渊圣皇帝旨迎奉道君太上皇帝南京,蒙道君赐封,听纳其说,罢幸亳社、西洛,旋归京师,二圣重欢,四海胥庆。
道君察臣之忠,赐以御笔,礼数优异;
渊圣察臣之忠,赐以亲笔,褒谕再三。
靖康之末,臣既去位,群枉当国,与臣为仇,颠倒是非,变乱黑白。
孙觌因召试中书舍人,作《戒励诏》显诋臣为『指天画地,睥睨两宫』,唐恪因令榜于朝堂,士大夫信以为然,罕有知其实者。
衔冤抱愤,顺受默闇,不敢自明。
伏遇皇帝陛下盛德日跻,大明旁烛,凡臣子之忠于所事而为回邪之所诬蔽,有迹可考者悉蒙昭雪,君人之道,孰先于此?
臣近尝以二圣所赐御笔刻之琬琰,盖欲侈大其赐,因自辨白,以装成碑本,托给事中以示右仆射,遂获上闻。
伏蒙宣谕,欲见道君御笔真迹,臣已恭依圣训,具奏缴纳外,有臣靖康间编修到《奉迎录》并臣进呈劄子二首,徐处仁等表一道,道君御制青词一首,渊圣御笔宣谕一首,缮写合成一轴,谨具劄子缴进。
仰尘天听,伏望圣慈特加睿察」。
三月六日,得旨送史馆
是时朝廷锐意大举,既遣相臣张浚视师川陕、荆襄,又降制命以韩世忠岳飞京东京西路宣抚使
上尝面谕公以「十数年来训练士卒,今方可用」。
公既陛辞以行,因极论所以进兵者,具劄子以奏,大略谓「今日主兵者之失大略有四。
兵贵精不贵多,多而不精反以为累;
阵贵分合,合而不能分,分而不能合,皆非善置阵者。
是四者今日诸将之失,愿陛下明诏之,使知古人用兵之深意,非小补也。
朝廷近来措置恢复有未尽善者五,有宜预备者三,有当善后者二。
何谓有未尽善者五?
善制国用者有生财之道,有节用之法,有救弊之说,有覈实之政,有懋迁之术,有阖辟之权。
审此六者,则虽养兵之多,何患乎财用之不足?
而朝廷初不留意于此,唯务降官告、给度牒、卖户帖、理积欠、折帛博籴、预借和买,名虽不同,其取于民一也。
此未尽善者一也。
议者谓当因粮于敌,臣以为敌人聚粮,或有败北,焚荡而去,必不使为我有。
若欲取于伪地之民,则官军抄掠甚于寇盗,有违吊伐之义,失民望而坚从贼之心,非计之得。
此未尽善者二也。
金人专以铁骑胜中国,而吾平时不务为可以制铁骑之术,此未尽善者三也。
今朝廷与诸路之兵悉付诸将,外重内轻,缓急何以使之捍患而却敌哉?
此未尽善者四也。
臣于陛辞日,窃闻麻制以韩世忠岳飞京东京西路宣抚使,圣意可谓断矣。
然兵家之事行诡道,今吾军初未尝有其实,而遽以先声临之,其可乎?
此未尽善者五也。
何谓宜预备者三?
中军既行,宿卫单弱,肘腋之变,不可不虞,此行在不可不预备者一也。
江东东西、荆湖南北,兵将尽行,屯戍鲜少,敌人或有乘间捣虚之谋,则将何以待之?
此上流不可不预备者二也。
海道京东不远,乘风而来,一日千里,苏、秀、明、越,全无水军,则下流不可不预备者三也。
何谓善后者二?
使王师克捷,能复京东、西地,则当屯以何兵,守以何将,金人来援,当何以待之。
两路之民怀戴宋之心坚甚,万有一得其地而不能守,得其民而不能保,两路生灵虚就屠戮,而使两河之民绝望于本朝,则恢复之功难为力矣。
胜犹如此,则所以图为善败之计者宜如何哉?
此当善后者二也」。
二十三日,至抚州金溪界,交割本路安抚制置大使职事。
是时朝廷以本路旱灾,饥民阙食,御笔诏书令帅守监司多方劝诱积米之家,以其食用之馀尽数出粜,济此流殍数月之苦。
公即条具画一措置事件具奏,又延见父老,询问疾苦,乞将灾伤路分第三等以下人户四年积欠特与蠲免,又奏乞旋赐本钱十万贯,以为营田之本,有旨并依。
洪州月支官兵米五十馀硕、料钱六千馀贯诸县及泛支在外,而见在米止四硕、馀钱只五百馀贯
公具奏急阙,得旨令都转运司应副一月。
朝廷以财用阙乏,建议欲推行交子之法,公因致书时宰,以谓交子之法初若可行,其后官司皆受其弊,而卒至于不可行,朝廷遂改为关子。
先是,降诏以六月乙巳地震,求直言,公应奏陈八事。
时虔、吉盗贼为患数路,有旨令公连南夫张致远相度申枢密院
公以谓「虔寇巢穴多在江西福建广东三路界首,置立寨栅,为三窟之计,一处有兵则散往他处,官军既退则又复团聚。
中间遣发军马,不能穷讨,正以节制不一之故。
若节制归一,使其不能散逸,且捕且招,威令既行,则穷寇别无他策,必须自归,然后结以恩信,使之改过自新。
将为贼首、徒党桀黠之人尽赴军前使用,以除后患,此最策之上者。
乞与江西路置都统制一员,节制三路军马,以招捕虔贼。
至于盗贼衰息之后,又须县令得人,劳心抚字,使作过桀黠之人既去,良民得以复业,安于田亩,乃可以化盗区复为乐土。
然虔之诸县多是烟瘴之地,盗贼出没不常,朝廷初无赏格,士大夫之有材者多不愿就,又难强使之行。
欲望朝廷优立赏格,将来辟置知县,到任半年,盗贼消除,良民复业,选人特与改官,京朝官与转一官,候任满日各再转一官。
其贼平定之后,量与蠲免租税,以前欠负并免催科。
庶几官吏尽心,民庶安业,复有承平之象」。
得旨并依。
初,洪州城池遭金人残破之后,城壁摧毁,壕堑堙塞,兼地步阔远,缓急难以防守。
尝有旨令逐路帅司督责州郡,点检城壁,若城大难以因旧,仰随宜减蹙。
公恭依指挥,相度裁减,画图贴说,缴申尚书省,并乞修城
用度既省,处画有序,不扰而辨,城高池深,民有所依。
是年王师与虏伪相持于淮、泗几半年,公具奏,以谓「自古用兵相持既久则非出奇不足以取胜,愿速遣得力兵将,自淮南前来蕲、黄间,约岳飞兵以为犄角以夹击之,大功可成」。
既而王师屡捷,刘光世张俊杨沂中大破伪齐贼马于淮、淝之上,斩馘擒捕甚众,残党遁归淮北
公又奏陈利害,大略以谓「切见间探所报,伪齐乞兵于虏人头项颇多,未闻有渡淮西南者,其侵犯淮、淝及光山六安等处作过只有李成孔彦舟叛将签军。
深虑贼情狡猾,匿重兵于后而以签军来尝我师,若一胜之后兵骄堕,则为患有不可胜言者,伏望降诏诸将,益务淬砺,以待大敌。
仍命朝廷按图以视诸路,某路固实当设疑以欸贼兵,某路空虚当增兵以禦侵掠,使江淮之间表里相资,首尾相应」。
有旨以公奏陈防秋利害切中事机,降诏奖谕。
公再陈己见劄子:「愿降哀痛之诏,悯将士罹兵革之苦,凡死于战陈,先加封爵,厚给赙赠,收恤其家,死者褒则生者劝矣。
然后明诏统师,审定功状,俟防冬解严,庆赐兼行,其谁曰不然」?
七年正月,以公赈济饥民,招还流亡,降诏奖谕。
左司谏陈公辅靖康间士庶伏阙,为人诬其鼓唱,至今犹未辨白,以此求去,具奏乞宫观,谓「臣当时遭谤尤甚,虽尝蒙渊圣皇帝特降诏书宣示四方,而仇怨至今以之藉口。
臣以积年往事,不敢复自辨明,至使谏臣援以求去,在臣愚分,其何敢安」?
降诏不允,训辞有云:「且伏阙之往事,皆不根之浮辞。
排邪议以用卿,断由朕志;
守夙心而自信,无恤人言」。
及车驾将幸建康,公具劄子,乞益修战守之具,沿淮、汉修筑城垒。
二月,报徽宗皇帝升遐,宁德皇后上仙,公既奉慰表,又具劄子,乞推广孝思,益修军政。
二十七日,车驾进发,巡幸建康
三月,公遣本司干办公事韩岊奉表起居,又具劄子论建中兴之功,大概曰:「愿陛下益广圣志,扩而充之,与神为谋,日新其德,勿以去骤胜而自怠,勿以目前粗定而自安。
凡可以致中兴之治者无不为,凡可以害中兴之功者无不去,有所规画措置,必以天下为度,必以施于长久、可传于后世为法,则中兴不难致矣。
夫中兴之于用兵止是一事,要以修政事、信赏罚、明是非、别邪正、招徕人材、鼓作士气、爱惜民力、顺导众心为先。
数者既备,则士奋于朝,农安于野,谷粟充盈,财用不匮,将帅辑睦,士卒乐战,用兵其有不胜者哉」?
继进《论举直言极谏之士》、《乞不必远召将帅》二劄子。
四月十六日,有旨以公「典藩踰年,民安盗息,宽朕忧顾,宜有褒嘉,可特转左金紫光禄大夫」。
六月,上遣中使传宣抚问,赐药兼银合茶药。
先是,虔寇以守臣失于抚循,致已受招安人蜂起为盗,虽官军屡捷,贼党甚众。
公致书宰相,以张觷材术正可任此,所以荐之者甚力。
其后朝廷果命自鼎移守虔州招安说谕,并令放散徒党,赴州公参,与免罪犯。
八月,诸路大旱,江、湖、淮、浙被害甚广,公具劄子乞益修政事,以救今日之弊。
大略以谓「前年江、湖、闽、浙尝苦大旱,殍路相望。
陛下轸虑之深,亲洒宸翰,劝诱赈济,其所存活不知其几千万人。
至诚动天,报以休应,曰雨而雨,曰旸而旸,岁大丰穰,民以安乐。
自经一稔之后,上下恬嬉,不复勤恤民隐,朝廷百色诛求。
上供不以实数而以虚额,和籴不以本钱而以关子。
丝蚕未生已督供输,禾谷未秀已催装发。
州县困于转输,文移急于星火。
官吏愁叹,闾里怨咨。
感动天心,旱灾复作。
然则陛下欲销弭灾异,导迎吉祥,不必他求,但如前日之用心,自然感召和气,休应立臻,继旱暵复为丰年矣。
夫今日之患,欲民力宽则军食阙矣,欲军储裕则民财匮矣,二者如铁炭之低昂,此首重则彼尾轻,非有术以权之,使敛不及民而军食足,不可得而均也。
惟陛下留神邦本,天下幸甚」。
及探报郦琼叛逆拥淮西全军都督行府庐州官吏兵民等尽归伪齐,公具奏指陈朝廷措置失当者五,深可痛惜者五,及鉴前失以图将来者五,凡十有五事。
且言:「天地之变不足为灾,人不尽言国之大患。
侍从者献纳论思之官也,台谏者耳目心腹之寄也。
侍从、台谏以言为职,类皆毛举细故以塞责,所论不过薄画资格、守倅令丞除授之失当,至于国家大计,系社稷之安危、生灵之休戚者,初未尝闻有一言及之。
陛下试察,如淮西之变,侍从、台谏之臣亦有见危纳忠为陛下言之者乎?
大臣怀禄而不敢谏,小臣畏罪而不敢言,此最今日之可忧者」。
仍具奏以论列淮西叛将事宜,其言指陈朝廷措置失当,但欲纳忠于国,情迫言切,必有抵忤,难以复当帅守之寄,乞降旨黜责,或除一外任宫观
九月,又具奏乞外祠,且以到任以来赈济饥民、招填军额、建置营房、修筑城池、缮治器甲、增修官府、创盖仓库、催发钱粮、招捕盗贼并逐一躬亲措置处画事件,釐为六状缴奏。
有旨以公奏陈淮西事宜切中事机,降诏奖谕。
张浚既罢相,外议皆谓车驾将幸平江,公以谓平江建康不远,徒有退避之名,而言者引汉武王恢事以为比非是,乃复奏陈利害,大略曰:「臣切见张浚罢相,言者引汉武王恢事以为比。
臣恐智谋之士卷舌而不谈兵,忠义之士扼腕而无所发愤,将士解体而不用命,州郡望风而无坚城,陛下将谁与立国哉?
伏望陛下坚圣心而勿动,修军政以自强,无为趣时献言者之所摇动。
古语曰:『临大难而不惧,圣人之勇也』。
张浚措置失当,诚有罪矣,然其区区徇国之心有可矜者,愿少宽假,以责来效」。
又具奏乞宫祠
十月,被诏书不允,准告以明堂赦恩加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三百户
建康移跸之谋既审,公具奏陈车驾不宜轻动利害,大略曰:「臣闻自昔用兵以成大业者,必先固人心,作士气,据地利而不肯先退,尽人事而不肯先屈。
是以楚、汉相距于荥阳成皋间,高祖虽屡败,不退尺寸之地;
割鸿沟,羽引而东,遂有垓下之亡。
曹操袁绍战于官渡,虽兵弱粮乏,荀彧止其退师;
既焚辎重,引而归,遂丧河北
由是观之,今日之事,岂可因一叛将之故,望风怯敌,遽自退屈?
果出此谋,六飞回驭之后,人情动摇,莫有固志,士气销缩,莫有斗心。
我退彼进,使戎马南渡,得一邑则守一邑,得一州则守一州,得一路则守一路,乱臣贼子、黠吏奸氓从而附之,虎踞鸱张,虽欲如前日返驾还辕,复立朝廷于荆棘瓦砾之中,不可得也。
借使虏骑冲突,不得已权宜避之,犹为有说。
今幸疆埸未有警急之报,兵将无不利之失,朝廷止可惩往事,修军政,审号令,明赏刑,益务固守,而遽为此扰扰,弃前功,蹈后患,以自趋于祸败,岂不重可惜哉?
臣故曰车驾不宜轻动,静以镇之者也」。
又具防冬画一事件奏请,方欲俟报措置间,而以论列淮西,言及台谏,遂犯台谏之怒,竟以言者之故,检会累乞宫观奏章,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时未有代者,惩靖康之故,且以本司积蓄财谷之数申奏。
既而除端明殿学士李光为代,公贻书具言所以措置之意。
八年正月,还次长乐。
是冬王伦使事,具劄子奏陈,大略曰:「臣窃见朝廷遣王伦使金国,奉迎梓宫,往返屡矣。
今伦之归,与虏使偕,乃以『江南诏谕』为名,不著国号而曰『江南』,不云『通问』而曰『诏谕』,此何礼也?
臣请试为陛下言之。
金人毁宗社,逼二圣,而陛下应天顺人,复旧业。
自我视彼,则仇雠也;
自彼视我,则腹心之疾也,岂复有可和之理?
然而朝廷遣使通问,冠盖相望于道,卑词厚币,无所爱惜者,正以二圣在其域中,为亲屈己,不得已而然,犹有说也。
至去年春,两宫凶问既至,遣使以迎梓宫,亟往遄返,初不得其要约。
使事,初以奉迎梓宫为指,而虏使之来,乃以『江南诏谕』为名。
循名责实,已自乖戾,则其所以罔朝廷而生后患者,不待诘而可知。
臣在远方,不足以知其曲折,然以愚意料之,虏此名以遣使,其邀求大略有五:必降诏书,欲陛下屈体降礼以听受,一也;
必有赦文,欲朝廷宣布颁示郡县,二也;
必立约束,欲陛下奉藩称臣,禀其号令,三也;
必求岁赂,广其数目,使我坐困,四也;
必求割地,以江为界,淮南、荆襄四川尽欲得之,五也。
此五者,朝廷从其一则大事去矣。
金人变诈不测,贪婪无厌,纵使听其诏令,奉藩称臣,其志犹未已也。
必继有号召,或使亲迎梓宫,或使单车入觐,或使移易将相,或改革政事,或竭取赋税,或脧削土宇。
从之则无有纪极,一不从则前功尽废,反为兵端。
以谓权时之宜,听其邀求,可以无后悔者,非愚则诬也。
使国家之势单弱,果不足以自振,不得已而为此,固亦无可奈何。
今土宇之广犹半天下,臣民之心戴宋不忘,与有识者谋之,尚足以有为,岂可忘祖宗之大业、生灵之属望,弗虑弗图,遽自屈服,祈哀乞怜,冀延旦暮之命哉?
臣愿陛下特留圣意,且勿轻许,深诏群臣,讲明利害可以久长之策,择其善者而从之」。
疏奏,虽与众论不合,上不以为忤。
尝降玉音,谓宰执曰:「大臣当如此矣」。
九年二月,除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大使
公累具辞免,悉降诏不允。
又具奏力辞,曰:「臣迂疏无周身之术,动致烦言。
今者罢自江西,为日未久,又蒙湔洗,畀以帅权。
汉文帝季布贤,召之,既而罢归,曰:『陛下以一人誉召臣,一人毁去臣,臣恐天下有识者有以窥陛下也』。
顾臣区区,进退如双凫只雁之去来,何足少多,然数年之间,亟奋亟踬,上累陛下知人任使之明,实有系于国体」。
有旨以公累具奏陈,可依所请,依旧提举临安府洞霄宫,仍降诏示不欲重违之意。
十年正月十一日中使徐珣传宣抚问。
初,公之叔弟经博学多识,公所以期之者甚远,不幸早世,公悼恨不能自已。
上元日,具家馔致祭,公抚几号恸,不胜手足之痛,仓卒感疾,是日薨于叔弟之居。
特进致仕,特赠少师,官其亲族十人,命公之仲弟维自浙东提点刑狱移闽部,以营葬事。
公命相日,合得支赐银绢,方时艰难,国用正阙,力辞不受,至是给还及依条给赐赙赠,以为葬事之费。
三省、枢密院遣官致祭,所以存恤者甚厚。
是年十二月十四日,葬于福州怀安县桐口大家山之原。
十三年,以长子仪之升朝,遇郊祀恩,赠太保
十六年,再赠太傅
公娶鄱阳张氏,故直龙图阁、赠左金紫光禄大夫根之女,故资政殿大学士会稽郡黄公履之外孙,累封越国夫人,以长子进封鲁国太夫人,后公十二年薨。
子男八人:长曰仪之右奉议郎,主管南外敦宗院,后公九年卒;
次曰资之,右宣教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后公十一年卒;
次曰集之,右通直郎,新差充福建路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
次曰润之,早卒;
次曰望之,早卒;
次曰茂之,后公百馀日卒;
次曰秀之,右宣义郎、新差充福建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次曰申之。
女七人:长早卒;
次适右宣教郎、前福建路转运司主管文字黄䚮
次曰住,早卒;
次曰惠,早卒;
次适右从政郎福建路安抚司准备差遣张坦;
次适进士范端贽;
次许嫁右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常𥘼。
孙男九人:长曰震,右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
次曰泰,右承务郎,后公十年卒;
次曰升,右承务郎
次曰晋,右承务郎
次曰蒙,次曰同,次曰谦,次曰需,次曰颐。
孙女六人:长适进士邹煜,早卒;
次适右宣义郎通判温州军州事吕虚己;
次适进士张蒙
次适右迪功郎新德安府司户参军余永弼
次许嫁将仕郎伯高,馀尚幼。
公资父事君,移孝为忠,一心不忘所以为天下国家者,诚意所至,是非利害,焕然明白,直道而行,无毫发自为心。
所为所言,合于往古,验于方来,天下之人信之如蓍龟,仰之如太山北斗,名动夷貊,况于华夏,受知三朝,以身之用舍为社稷生民安危。
其所论列,无非天下大计,勤勤恳恳,古人所谓恸哭流涕长太息者,其事未足道也。
自为御史,一对而罢。
既为识者之所推与,至以左史论暴水远谪闽峤,故老前辈莫不为之咨嗟叹服,固以任天下之重期之。
去国七年,赐环未几,虏骑果至,宛若畴昔巨浸之环都城
爰从庶僚建大策,画长算,外捍黠敌,内释群疑,虽小人共朝,所以摧沮败坏者无所不至,然而卒全都城安宗社,使黠虏引而北归,惟渊圣能用公于仓卒之际故也。
道直则身危,功高则谤多,群奸方以公去位为得计,而国家之事有不可胜讳者矣。
呜呼!
此天耶,其人耶!
圣主嗣兴,公膺爰立之拜,制书遐布,欢喜一辞。
公所以为上处画者,规模宏远矣。
同列害成,少日竟罢,谗言巧诋,人为寒心。
惟圣主察其精忠,每踬辄起。
忠言嘉谟,遇事愤发,中心精微,罔不展尽,感激深切,不复顾身,其挺挺之节如此。
然且时被褒嘉之宠命,非公莫之能言,非圣主莫之用也。
与公深交,间有见其奏议者,必且为之涕下沾襟。
閒居无事,一话一言未尝不在国家也。
迨将薨谢,为纶论天下事,且以比者奏疏为言,怅然久之。
言犹在耳,起奠叔兄,一恸而绝
呜呼,痛心之极,岂特为吾家也哉!
韩魏公司马温公大忠大义,充塞天地,横绝古今,但当与有志之士同有执鞭之愿。
使魏公尚在,睹公之所为所守,则其所称道将如何耶!
公于诸弟友爱既笃,相知尤深,尝有国士之称,然而未始效世俗相推挽也。
绍兴七年郊祀恩,当奏子,公之子未官者三人,乃以仲兄之子琳之名闻。
至叔兄不幸,悼其无子,欲以茂之为之嗣,事有龃龉,抱恨遽终。
呜呼痛哉,可以兴百世之下矣!
而纶之不肖无状,蒙公之所以爱怜者盖蔑以加。
未薨半月,抱送幼子,殆预识去期,闻者惊叹。
方先卫公无恙时,每欲于邵武置义庄以赒宗族,有志未就,公晚年乃决意成之,远迩欢欣,非独被惠者怀感也。
公平生交游皆一时名士,其所荐进不可胜言,故有闻其名称,初未识面,而既蒙引拔者矣。
然而与其进不保其往,既而以怨报德,负公盖多,而公未始以此怠于待士也。
陈少阳平生未始识面,其慕公之,至为公死,而公每以谓幽冥之间,痛此良友。
少阳与公,真不愧古人矣。
若乃放意山林,昆弟朋友,把酒赋诗,谈笑酬唱,动盈卷轴。
每有奏议,下笔数千言,俄顷而就。
盖公平日以爱君忧国为心,筹画计策,胸中素定,故遇事成章如是之易也。
晚于《易》尤有所得,著《易传内篇》十卷、《外篇》十二卷,其言微妙,有深长之味,颇取卦变互体为说,动有所稽,异于今世君子之所辨释。
又著《论语详说》十卷,所以发明圣贤之意甚备,而文章、歌诗、奏议凡百有馀卷。
其在政府帅阃,纪一时之事则有《靖康传信录》、《奉迎录》、《建炎时政记》、《建炎进退志》、《建炎制诏表劄集》、《宣抚荆广记》、《制置江右录》。
惟公勋在王室,德在生民,至忠大节,孝诚友爱,罔不具备,虽身或不用,用或不久,其光明杰出故已如此。
而薨谢有年,未克铭诸幽宫,是敢辄状公之行事,有求于大君子。
惟其文辞鄙拙,无叙次之能,不足以发扬公之盛德,不胜愧惧。
谨状。
绍兴二十六年六月右奉议郎通判洪州军州、主管学事、赐绯鱼袋弟纶状。
读《五代史》杂咏三十九首 其二十一 清 · 张晋
七言绝句 押东韵
三珠嘉兆又成空,胆堕那禁计更穷。
独有举家焚死日,未将神语问张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