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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平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驸马都尉中书令魏公墓志铭1017年11月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六、《文庄集》卷二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方国家东禅之七祀,上朝景亳,驻跸睢阳
肇为京都,纪兴王之壤;
永怀祖德,思逮事之臣。
忠武军节度使驸马都尉钜鹿公亲旧兼崇,勋贤莫贰,内出明制,进位中台
赴上于鼎司,接武于诸相,进退体貌,无与比焉。
明年冬十月,上斋居宣室,勤恤万区。
以全魏近藩,朔垂右地,边圉之势胜,京师之屏翰,士马雄壮,非元功不足以镇重,遂以公判天雄军府事。
政治宽简,狱讼衰止。
吏民守阙,请立石而纪颂;
嘉谷生境,方优诏而旌美。
不幸起龙蛇之叹,罹霜露之忧。
天禧元年正月,国家奉有帝之册,荐尊祖之名,祼鬯庙祧,升烟郊兆。
天子均聿怀之庆,举先亲之典,制授公保平军节度使,相国如故,且诏赴阙,肩舆就第,中使相望。
虚中日望其有瘳,搢绅方咏其多福。
无何秋气始至,疢疹增剧。
载纡诏跸,慰以圣言,俾加勉膳之勤,尚期勿药之喜,仍赐白金三百斤。
天不憖遗,福善则虚,七月甲子以不起闻。
上抚几震悼,临哭出涕。
书忠甲令,弥念于良臣;
画像云台,方追于英烈。
呜呼哀哉,真命世之贤佐,生人之间杰也!
公讳咸信,字国宝
其先大名献兆,屯固流祥。
西汉高平之封,东晋剧阳之土。
冠冕奕世,谱牒联华。
公之远祖,始家汲郡
唐失天命,禄去王室。
鲁王父楚,卷怀琛宝,遁世而长往,累赠太师侍中魏国公
鲁祖妣郭氏,追封燕国太夫人
王父韬,袭善以处躬,含和而味道,累赠中书令、越国公
祖妣李氏,追封晋国太夫人
烈考仁溥,仰承积德,生蕴明略
往佐周命,厥有大勋。
爰立鼎司,兼崇枢府
金印双导,盖极宠露之威;
火德应天,首宣欣戴之力。
嘉谋懿范,国史详焉。
公之受脉于藩,登庸继业
奉明祀,载洽鸿禧,有司累赠烈考尚书令追封秦王谥曰宣懿
母李氏,封秦国太夫人
继母李氏,追封韩国太夫人
公韵宇沉邃,资质丰硕。
积怀衽之善教,耸公侯之奇表。
话言详雅,动止有度。
初补宣懿随使都校,建隆初起家授朝散大夫右春坊、太子通事舍人
先是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龙德在潜,人望攸属。
秦国太夫人获奉昭宪太后太后亦降秦国之第。
公在幼稚,不乐戏弄,瞻视审谛,有如成人。
太后奇之,始议姻戚。
乾德五年五月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文武睿烈大明广孝皇帝方尹京邑,遣判官刘鳌至第,语宣懿昭宪雅意。
翌日召公于南宫延见,诲谕久之。
八月,复召公亲引对于讲武殿太祖谓曰:「知善弓马」。
命射四十馀发,太祖嘉之。
太宗赐酒食,太宗且谕之云:「既精射御,当留意文学」。
公由是刻志坟索,耽味图传。
五经、十七代史,尤其该总,复得三式风角之妙。
太祖频召对命射,常称其善。
五年三月,复召赴讲武殿,令带御器械党进钦等四人同射,以较其能,薄暮方罢。
未几,太宗再遣左右陈信召公,谕以选尚之意。
四月,复召公于内中就食厅,引对于万岁殿,赐袭衣玉带闹装鞍勒马。
七月永庆公主出降,特授检校尚书右卫将军、兼御史大夫驸马都尉,赐安定里大第一区,夏屋千馀间,园馆台榭备焉,仍分御沟水以灌池沼。
六年,加检校尚书左仆射吉州刺史
太宗即位,加检校司空,超授本州防禦使,仍备环列之职。
太平兴国元年,并寇未宾,寅库再驾,赐公白金三百觔以治装。
公擐五属之甲,从六尺之舆,左右不违,晨夕匪懈。
太宗既平大卤,直趋卢龙
乘百胜之气,遂乘亡之敌,将幸山北,尽埽区落。
公与驸马都尉王承衎从容献谏,太宗纳之。
三年郊祀,加检校司徒
四年检校太保
六年特诏常奉外月加给钱十万。
七年镇州观察使
雍熙三年以獯鬻犯边,王师薄伐,朝廷旰食,冀方绎骚。
太宗分命懿亲,藩屏近甸。
乃以王承衎大名驸马都尉石守信河阳
澶渊要区,喉咽之地,慎择能臣,无易公者,遂命公往抚之,赐白金五千两。
是年冬,公以河水湍悍,旧堤回曲,备禦告劳,科率为患,乃径凿新渠二十里,以直水势,繇是十馀年间无衍溢之患。
端拱元年,朝廷扢青坛,修黛耜,将籍千亩。
而郡界河水清彻见底,味如甘醴,乃盛以银缶,因公主上之,中外称贺。
礼毕,超授彰德军节度使,寻诏兼本州马步都总管
淳化元年正月,驿召归阙,公主改封齐国
九月澶州河大决,坏城壁,断浮梁,垫居民,阻边奏,物价踊贵。
太宗召公崇政殿,谕以方略,令驰传而往,面赐白金万两。
今上时为寿王,赐宴于含芳园。
公下车之日,抚疲瘵,赈乏绝,境内以安。
先是朝廷命内殿崇班阎承翰修复河桥,比公视事久之,功犹未集。
太宗令健行亲事官日赍诏书催督,公与谋之。
承翰执谊,以为方冬聚凌如山,水势涌急,难为施力,遽入奏,乞俟来春
公既饯承翰回,鸠集诸工,自乘小舸,截巨浪,排层冰,绋纚造舟,是日亟就。
乃遣健步上状。
承翰方入对陈难成之势,而公奏继至,太祖大悦,顾谓入内内侍省都知李神福曰:「朕选魏某,果能集事」。
翌日公主入贺,太宗复嘉叹,有晋武孟津之赏,密赐珠玉金宝。
都大提点河堤崇仪使刘永恭大庀役徒,修筑堤塞,盛寒皲瘃,人皆苦之。
公列上其事,乞至春初
太宗遣健步赍诏,自京一日而至,亟命罢役。
五年春将修长堤,当役夫二万,公自保程其工,省去大半。
太宗高班内品李信宣旨,命公图上减工在所,寻降诏依之。
时境内田隰,水退皆填淤加肥,而民漂陷之馀,耕无首种,相聚愁叹,坐待流亡。
公奏贷数万斛,是夏大稔,民乐输还官,襁属不绝。
由是人皆处业,贫者更富。
又以州狱久系,逋欠官物,又保任之民资产已竭,追偿无出。
公将上言,并诏蠲免。
今上即位,加定国军节度使,公主封许国长公主
咸平二年八月讲武于东郊,诏充在京新旧城内都巡检
十月郊禋,充旧城内巡检
十一月,以控弦入寇,边城晏开,革辂将行,羽书狎至。
命公充贝冀路行营都总管,初无辨严。
时方镇各控重兵以自卫,公至天雄军,始得步骑二千以随。
劲敌之垒,烟火相望。
公左实右伪,虚振军声,倍道兼行,直抵边郡。
敌亦惮公威名,辟易而退。
寻命公男昭亮传诏,召赴行在。
景德元年,上亲握武节,北守澶渊
公扈从星陈,以及凯入。
二年郊祀,加武成军节度
复以西衮奥区,旧俗豪悍,乃命公知曹州
先是广济渠两岸积水,居田千顷,民用匮乏,莫输其租。
公乃度其地宜,置水门导之入河,人获其利。
州下先多为盗,逆旅之舍,皆日暮扃户。
赁宿者巾屦难保。
至公之治也,民不敢欺,无夜吠之警。
上朝陵巩洛,诏从车舆。
四年,曹南耆寿,列奏借留。
朝议方以三城右地,股肱剧郡,经渎所控,屯兵甚多,遂辍公镇河阳
民吏望风畏惮,刑罚罕用。
大中祥符元年,密命开先,珍图荐降,上让德云岱,归功祖祢。
公屡陪近辅,夙侍严祠。
礼毕,加检校太尉
二年,敌使至阙,宴豆屡颁。
上知公善弧矢,命公伴射,赐予加等,所以旌绝艺而威远人也。
三年,禋祭脽壤,合答后祗。
西巡之路颇遥,北门之寄尤重。
乃命公知澶州,兼驻泊马步都总管提举澶、濮、齐、郓等州、德清军寇盗公事,赐银挝、大剑各十。
上幸瑞圣园射弓,命内侍宣旨:「卿每苦臂痛,今日之宴不可辞也」。
公奔驰赴召,射中银缶,上亲解之,赐闹装鞍勒马,非常典也。
四年礼毕,就加忠武军节度,复召归阙。
尔后真舆昭格,钜典交修,宠命便蕃,礼数尊异,以至开公府,正台极,岁给公用缗钱加至七百万,任兼文武,宠冠勋戚。
窦固久居大位,每被访于边事;
杜预之既立战功,唯耽思于文籍。
洎出临魏郡也,豪右屏迹,囹圄屡空。
雅歌投壸,有儒者之乐;
轻裘缓带,得名将之体。
洎染疾归第,恩礼勤渥。
太医之妙伎,极内府之良药。
命也不淑,奄归窀穸,享年六十九。
诏废朝三日,赠中书令,命内侍省部知蛮州刺史窦神宝营葬事,太常博士秘阁校理李垂大鸿胪监护,太常考行定谥。
发引之日,有司具一品卤簿鼓吹,太常博士秘阁校理慎镛遣奠于顺天门
十一月丁酉,葬于河南府洛阳县贤相乡勋德里,从先茔,礼也。
公一历东朝,一践环卫,八临藩服,五换旌旄,累阶至开府仪同三司,策勋上柱国,进爵为公,食邑至一万三千九百户,真食四千七百户,加凌烟之号,为推忠保节同德守正翊戴功臣
禄位宠荣,并极人爵。
若乃自刺史陟防秋,由廉车节钺,皆靡限官序,度越等夷,斯又国家急贤之恩于是乎在也。
恭惟许国长公主太祖皇帝之第三女也,淑质纯茂,柔仪肃祗,处约惟勤,在贵能降。
襄城之礼度,为诸亲之楷则;
平阳之慈爱,享累世之崇重。
先公十九年而薨。
尝献瑞牡丹一丛,花皆千叶,色润殊绝。
太祖命以一枝著金壸中,盛以玉盘,令待诏黄居寀图之,以赐公主,至今存焉。
男三人:长昭易,任内园使,顷持使节,远聘穹庐,中涂感疾,先公而没。
次昭亮,今任东上閤门使恩州团练使
器宇不群,识度殊远。
太宗以其与王承衍世隆皆嫡外孙,特爱之。
幼岁召入,并赐坐。
以昭亮好学,命吟《赏花诗》,立成,特赐缗钱御酒,命共游于后苑。
初未名,太宗一日御笔书二名赐之,曰从训、昭亮,令择名焉
起家授如京使,自是每令昭亮押赐。
公加恩纶告,两聚贵族,继赐白金万两以充六礼之用。
洎公正位国相,出临魏郡,昭亮往赐生辰礼物。
贺席方半,而驿置俄至,特降纶綍,授昭亮恩州团练使,仍兼上閤之职,闻者荣之。
然而昭亮生于贵戚,雅好儒术,妙达时务,详练旧章,受诏同定阖门仪制,广溢甚多。
箕裘之业,蕃昌庆大,人皆望之。
次昭侃,今任内殿承制,风度清粹,操履温重,夙禀谊方,蔚为德器。
女二人:长寿县,率礼公宫,式瞻贵里。
副笄之日,太宗赐白金饰肩舆,重七百两。
亦以嫡孙特恩,非常例也。
内殿崇班閤门祗候士宗,早亡。
次女蕙问夙闻,蕣华易落,适右班殿直閤门祗侯王从益而逝。
孙一人,东头供奉官馀庆,学禀诗书,德茂兰玉。
孙女二人:长适故左领军、卫将军致仕赵保勋男宗奭,次在室。
皆从训保阿,照言图史。
宣懿之积德累仁,公之常善齐物,厥后繁衍,奕叶隆昌者焉。
及公之薨也,朝廷追录大勋,诞推延赏,授昭亮四方馆使团练如故;
昭侃迁礼宾副使
殿中丞昭庆国子博士左侍禁
昭用迁西头供奉官赞善大夫
昭文殿中丞左侍禁
昭素及孙馀庆,并授閤门祗候
初,遗奏之上也,昭亮以事非礼制,独不列名。
又虑国恩均被,遂上封预辞,乞居丧制。
恩旨允之。
斯又忠孝之训,有后之美也如是。
公资性方严,秉心纯一,至诚待物,正色在公。
其出奉民政也,决事明敏,嫉恶如雠,彊暴詟服,冤滞毕达。
所至之地,人皆爱之。
是以历事三朝,宠眷日隆。
太祖日于巩洛道中,命御龙官,以金盘盛含桃赐于马上。
太宗尝因寒食日内侍岑保正赐御笔,令召王承衍等习射于家园,并赐银缶腥饩等。
后公镇澶渊太宗射于后苑,翌日以御射中银缶,命公主赐公,令书于家信曰:「朕昨日赏花射弓,甚思卿,故有是赐」。
其恩宠尤异也如此。
然公虽幼享崇贵,深承顾待,而每鉴前代之戒,小心兢慎,过自修抑,故出入五十馀载,终始无玷。
加以忠厚之节,发于天性,一物之异,不敢家藏。
太祖幸洛,公以园第宏敞,奉表献之。
又世有芙蓉丹砂一枚,重将一镒,以承隙日,则室中皆明。
后令寿光县以服饵法献太宗,旋降御笔褒之,赐黄金器五百两。
近岁国家新宫阙之制令,昭亮恳奏,愿纳奉入以助经费。
上优诏不允,论者美之。
又仲兄太仆少卿某之疾也,自澶渊乞赴阙侍疾。
及其有加也,上章乞授少卿长子昭度一官,寻授太常寺太祝
其弟悌皆此类也。
每好夜坐,召儿侄辈谕以君子立身之道,雅合经典之意。
自感疾至薨,气貌不衰,精识自若,人皆以为修德之报焉。
佳城既卜,远日有期。
诸子以某备列西台,久尘吏职,稔闻世德,尝奉绪言,见索斐辞,以识徽烈。
让不获已,谨为之铭。
铭曰:
炎正启运,帝赉忠贤。
九功并建,百度勤宣。
宁海域,仰清垂象。
教化之重,倚之国相
内抚方岳,外清边尘。
军旅之要,付之将臣。
允显魏公,位兼文武。
槐鼎登庸,节旄分土。
左右王室,事上以忠。
股肱右地,待下以公。
睿圣之心,念功惟旧。
白水攀龙,湛恩克懋。
惇叙之典,立爱惟亲。
秦台降凤,宠眷斯勤
佐国承家,谓之世德。
阀阅之勋,载于金石。
安人去患,谓之民政。
藩屏之治,播于谣咏。
密谋潜虑,莫际其涯。
献赞帷幄,惟圣用嘉。
高风远度,莫窥其奥。
仪表绅冕,惟贤是效。
哀哉良相,百福宜全。
呜呼彼苍,何夺之年!
桃茢临丧,密章加秩。
帝极哀悼,礼赠优恤。
寒风剽兮愁云暮,卤簿陈兮班剑布。
卷组帐兮空烟,俨灵輀兮戒路。
哀笳咽兮楚挽悲,邙之麓兮洛之湄。
从先王兮魂不昧,掩幽穸兮夜何其。
有旂常兮令名不朽,有琬琰兮英威可久。
繄似续之良贤兮,永蕃昌于厥后。
论诸将益兵奏 其一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一
臣窃见近日所委帅臣,大抵以益兵为请。
朝廷既熟闻之,必以为循常之谈。
臣但虑众说依违,未能感悟圣意。
臣非不知国家兵数有限,然事当应急,必在枝梧。
昔秦伐楚,王剪请兵六十万,有李信者请止用二十万。
故秦帝不从言者,谓能任其事也。
然信果败,而终成功。
今西边诸将人人皆请益兵,亦有自许如李信,请以少击众也。
李信者尚败事,况强而使之?
此必败之理(《河南先生文集》卷一九。)
理:原无,据明本、张本补。
淮西碑文后 北宋 · 石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徂徕石先生全集》卷八、《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九五、《圣宋文选》卷一五
淮西之贼五十年,王师屡战无功,天启神算,以授裴度
克恭行天罚,以夷大叛。
天下之兵,百十万之将,过时不下,建大谋,以任李信克先登贼城,以歼元凶。
淮西以平,蔡人以生。
天人相与乎!
君臣协心乎!
上下同力乎!
推其用,则度得天也,得人也;
计其功,则度任智也,任力也。
曰燥者,曰润者,人止知其风雨也。
曰生者,曰成者,人止知其春秋也。
然不动而运其用者,天也。
曰战者,曰胜者,人止知其也,光颜也,重裔也,然无为而任其谋者,也。
汉高帝取天下,萧何无汗马之劳,韩信攻必取、战必胜,曹参身被七十创,而功居次,不曰:「发纵指示者,人也;
追杀兽者,狗也」。
度与信之功,亦犹是乎!
文公岂昧此,著辞于碑,优功,谁曰不实也!
初,辅政,以群贼未除,宜延接奇士,共为筹画,乃请于私第接延宾客
自是天下贤俊得以效计议丞相,则取蔡之谋已落于彀中矣。
诸将连年出兵,玩寇相视,持以岁月,未有成功,而群臣皆欲罢兵。
独唱坚议,与上协心,计定意断,众不能破。
请身自督战,且曰:「誓不与此贼偕全」。
则得胜之算已运于堂上矣。
及至郾城巡抚诸军,宣达上旨,士皆贾勇。
时诸道兵皆有中使监之,军阵进退,不由主帅,胜则先使献捷,偶衄则肠挫百端。
至行营,并奏去之,兵柄专制之于主将,众皆喜悦。
军法严肃,号令画一,则将军之令专行于阃外矣。
以天下取蔡之谋,堂上得胜之算,阃外将军之令,合而用之,一而行之。
《易》曰:「师,贞,丈人吉」。
有不利乎?
七月出,十月贼平。
成天下之务,通天下之志,不疾而速,不怒而威,非惟几惟深与神,其孰能与于此乎?
故曰得天也,其功无敌于天下矣。
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林侯墓志铭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五八、《范忠宣公集》卷一三
侯讳广,字公远,其先人,后徙莱州胶水,遂为胶水人
曾大父某,大父某,皆不仕。
父某,终龙卫副指挥使,以侯贵赠左领军卫大将军
侯少以材勇隶捧日军,擢补殿前指挥使,为再任行门。
治平三年英宗临轩阅试武士,以挽强授内殿崇班、充秦凤路教押军队,徙环庆路经略使蔡公挺奏充管勾东路都巡检司军马。
西贼大举寇边,侯驻大顺城,谅祚率精锐攻城,侯开门逆战,伏弩中谅祚,归未及其国而死。
以功迁内殿承制
四年,今天子即位,以恩迁供备库副使,是冬率兵破华阳寨。
熙宁元年,徙北路巡检使
三年,夏贼寇荔原堡,李信战不利,本道命侯将兵深入,牵制贼势,遂破十二盘、多娘、大原、诈娘四寨。
西京左藏库副使
开淘卬州,贼堡兵数万来侵,侯率所部奋击,斩获甚众,迁左藏库副使
七月攻白豹城,贼败,不敢守,遁去。
又与大顺、荔原兵各取便道入贼境,两军失期不会,侯以孤军深入,遇贼数千人,战败之。
因击至金汤城,又大破走之,因毁其城垒。
引兵归,夜过洛河,有贼来袭,侯扬声令军中选强弩数百,列岸侧待贼,实卷甲疾行。
贼闻,疑不敢渡。
是月以兵护监军行边,至怀安镇,还,将及乌鸡川,遽率众由间道蓖山行。
道遇属羌以路险远告,侯不听,众莫测其意。
后果闻贼伏乌鸡川,及闻侯已由他道还,遂引去,而属羌来告者,盖亦贼谍也,军吏皆悦服。
贼既不得侯,乃益兵攻柔远
初,柔远外城处属羌,贼攻外城急,属羌夜以老幼求入保内城
诸将议属羌反覆,不可信,勿纳之,虞有他变。
侯曰:「属羌为我籓篱久矣,乃吾民也。
今有急,弃而不恤,后且不复为我用矣」。
遂纳之,卒无他虞。
贼初围城,侯预戒守者不得轻动,虽火城中,无辄扰。
已而果有谍发火于蒿场,城中寂然,贼计遂不得行。
翌日,贼至马平川,大持攻具来攻城。
众恟惧,侯被甲引兵,开他门示将出夺其马,贼去城救马。
侯复入,遂得益修守备,因募属羌敢死者,夜缒城下,潜攻贼营。
贼数不利,乃引去。
礼宾使
韩丞相宣抚陜西,奏充环庆路将领,驻庆州
邠、宁土番兵据庆州北城以叛,侯守南城,自楼上望贼众进退迟疑,有悔乱者。
侯乃身开城出贼后,谕其众以逆顺,众多侯之旧卒,皆投兵,争听命。
于是已有乱兵三百馀人出城去,侯因谓曰:「乱者遁矣,尔曹本非同恶,且事我久,能听我,不唯得活,遂各有功。
不然,死无救,请先杀我」!
因披腹示之,众感侯诚,皆泣涕罗拜曰:「唯公令」!
侯收集,得百馀人。
入其营,坐军校厅,事激励约束,授以兵器,令反攻城下兵。
城下兵溃,擒戮皆尽,北城遂平
乱兵三百馀人既前走,侯复领兵追至石门山,与贼遇,未及击,侯语贼曰:「速降,尚可全」。
贼不听。
方夜,侯先约两将扼其走路,侯自后纵兵击之,贼迫遽,方诣两将降。
至,谓曰:「尔不从吾言,今窘急就死,非降也」。
俘至朝天驿,一夕皆斩之。
崇仪使
五年,改六宅使
六年,诏乘驿诣阙,既对,上语曰:「金汤、石门,卿功为多」。
所以慰奖之甚厚。
还任,未几升本路兵马钤辖,移鄜延路环庆经略使楚公表请留之。
七年,诏以本道兵二千五百人策应熙河,攻踏白城,斩首五百馀级,迁皇城使果州刺史
攻讨洮州番贼,斩首三百馀级,加带御器械权发遣环庆路马步军副总管
会伐交趾,侯再表乞自效,有旨令侯诣阙,上谕曰:「南方卑湿,闻卿数苦足疾,且西边开拓,不可乏人」。
侯不敢复请。
时仆经略环庆,奏乞还侯。
元丰元年,诏以侯再任,就除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英州刺史
边臣有言昔年刘平因救邻道战殁,自今宜罢邻路兵相应援。
侯以谓「诸路同力,盖国家制贼之长计。
苟贼并兵寇一路,而邻道不救,虽古名将亦无能为也
平之陷贼,非援救之罪也」。
乃抗章力言,卒得不废。
二年,迁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
四年,迁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
先是,泸南蛮寇边,杀戎泸将王宣等,朝廷命泾原总管韩存宝讨之,既而存宝以逗挠不进诛,诏侯诣军代之。
侯至,乃讲兵三万,合二十将为前后军,又以壮怯分人材为三等,日遣诸将分营隶习,击牛享军士,皆乐战,威声大振。
初,蛮酋乞弟世为归徕州刺史,及叛,天子赫然欲必致之。
侯遣人至贼所,谕祸福及求前王宣时所亡卒,贼惧,归陷卒七人,送书乞降,而身不至。
侯乃决策深入,于是厚赍金帛行间西南番,离其支党,使相捕击。
未几,旧管诸夷长宁、陇例、淯州及生夷思峨、晏州等族,皆内属。
冬十月,大军启行,陈师徒于泸江之湄,侯率将吏东乡再拜,誓以灭贼报国,众皆感激争奋。
既行,以所降夷人渠帅及其质子皆在军,其次诸酋各占所居地防援饷道,诸夷畏恐,不敢辄息,以是入夷境虽险远,而无寇钞之患。
始,军有二道可进:自纳溪移劳口至江门,则近而险;
宁远至乐共坝,则回远而夷平。
贼意官军必出江门,盛兵拒险,而大军实趋乐共,贼兵不能支,贼皆遁逃。
侯乃分兵绕行席帽溪,掩江门后,破贼隘,降其斗铁姓。
始,其亦并部。
于是江门、乐共两道,水陆运通,粮馈不绝。
王师次落介纲,山西南番酋帅率其部族降者相继。
落始兜山河徐池部相率守三隘,以拒官军,侯遣将攻之,力战未克。
侯从亦进,军中有呼「都使来」,士卒皆殊死斗。
又分兵出贼背,贼惊,三隘不守,大破之,斩首二千馀级。
十二月,王师次落婆远,乞弟遣人诣军门,贡马请命。
明日,乞弟拥千馀人称降,侯从十馀卒出军垒以待之。
乞弟犹豫,不肯前。
侯度其伪,即发伏击之,贼奔溃,斩乞弟弟、叔酋豪二十八人,首三百级,获马及铠仗甚众。
馀党散走,纵兵追击,抵归徕州,捣其巢穴,穷尽贼境,遂班师。
于是筑乐共、江门、大洲、镇溪、梅岭五城寨,降附生夷三万馀人。
其旁近诸蛮后蕃罗氏鬼主铺永、西南石门君长等,皆愿输贡职。
捷书闻,天子嘉其功,在道迁马军都虞候卫州防禦使,又诏速上将功状。
会西边用兵,侯复上章请觐,面陈方略,诏许之。
既至,天子遣使者就第抚问。
入见,深言边防利害攻守之策,上皆嘉纳。
于是环庆方宿重兵,即遣侯旧任。
行至阌乡,以疾终于驿舍,享年四十八。
上闻讣恻然,遣中贵人往护丧事。
其孤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侯河南府河南县北邙山宣武村之原。
夫人曹氏德阳县,生子三人:琬、琰、琪,皆三班奉职
女一人,早亡。
孙一人舜卿,尚幼。
侯少慷慨有大志,初不知书,年过三十,方从儒生文士咨所宜学,遂通《左氏春秋》。
能臧否古今将帅用兵成败得失,为将持重,长于料敌,善御众,士卒乐为其用。
凡军中之事,必与众共议而取其长,听受不疑成功,则推以归之。
故虽文士,亦乐与侯共事,而为之谋。
还自泸南,以不能获元恶,即上表待罪。
陛见,复面陈奉使无状,不能副朝廷兴师伐罪之意,唯上禀宸算,下资众力,故得不致败事。
其言尝闵存宝之难,而未尝其失,士大夫以此多之。
常撰《阵法》,其变易分合,疾速周密,边地或推行焉。
又为队号法,每于行师,各于衣帜,人自为别,置阵之际,行列速就。
又撰《行军约束》百馀条,皆列上之。
轻财乐施,徇公寡私,临终犹以不死于边陲为恨。
仆帅环庆,侯为副,仆尝以其能荐于朝。
今其孤以铭文见属,故不得辞。
铭曰:
将以武用,难乎知权。
有谋有勇,其材为全。
桓桓林侯,奋迹自边。
握兵制敌,图胜于先。
獠夷叛吏,大将无功。
命侯往伐,取彼顽凶。
近师泸江,万里折冲。
锄逆抚顺,皇威以隆。
仗节西驰,亟以疾萎。
天子隐悼,多士嗟咨。
邙山之原,维侯之墓。
纳铭幽宫,以谂终古。
乞置李复圭于散地以协公议奏熙宁五年十二月 北宋 · 盛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五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四一、《太平治迹统类》卷一五
兵部员外郎判流内铨李复圭,昨守庆州,骄众轻敌,以败国事。
初,西人领众号十万筑纳斡堡,复圭合汉蕃兵才三千,士非素练,劳逸又不敌,而复圭轻脱,迫遣偏将李信,刘甫、种咏等连夕出兵。
等告以大兵未聚,众寡不敌,复圭威以节制,亲画阵图以授之。
等不获已进兵,遇敌即溃,杀伤极多。
复圭急于自解,即拘信等于宁州,抽取经略司节制文字。
狱官希旨,回护主帅,专劾等。
复圭又诬之违节制,以此咏死狱中,斩与甫,而流配郭贵等。
冤魂怨骨,衔恨无穷。
复圭败事恍惚,谬欲以劫掠之功,为幸免之计,复出兵印州堡,夜入西界浪和市,劫掠老小数百,增饰事状,论功告捷,朝廷为之赏。
林广姚兕赵馀庆等又遣兵夜袭金汤,会西人已去,所杀惟老小一二百人,大敛边怨。
已而全无斥堠,致群丑啸聚,有酬赛之心。
邻路城堡皆警备待敌,而复圭庸騃自如。
贼兵已围大顺诸垒,方稍追集邠宁等兵,处置乖方,故陷郭庆卫、庆宗于业乐,陷高敏榆林
庆之属羌,荡灭无几,正兵义勇,死伤不可胜数。
置之典法,万死犹轻。
朝廷全其首领,止令安置,议者至今惜之。
陛下宽赦,听还近职。
使复圭稍知廉耻,当俯伏引咎,以谢生死肉骨之惠。
乃敢具奏,乞赏打劫番部时麾下偏裨,文过饰非,侥倖万一,以夜袭为昼战,谓败卒为胜兵。
又有言「不能要结中人,以致怨谤交作」,公然传播,玷累上德,岂典刑独行于李信、刘甫,而能废于复圭乎?
乞置之散地,以协公议。
论秦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一、《苏文忠公全集》卷五、《历代名贤确论》卷三二、《少微通鉴节要》卷三、《文编》卷二八、《经世八编》卷三七、《学海道君部》卷一二九
秦始皇十八年,取韩。
二十二年,取魏。
二十五年,取赵,取楚。
二十六年,取燕,取齐,初并天下。
苏子曰:秦并天下,非有道也,特巧耳,非幸也。
然吾以谓巧于取齐,而拙于取楚,其不败于楚者幸也。
呜呼,秦之巧,亦创于智伯而已。
魏、韩肘足接而智伯死。
秦知创智伯,而诸侯终不知师魏、韩。
秦并天下,不亦宜乎!
齐湣主死,法章立,君王后佐之,秦犹伐齐也。
法章死,王建立六年而秦攻赵,齐、楚救之,赵乏食,请粟于齐,而齐不予,秦遂围邯郸,几亡赵,赵虽未亡,而齐之亡形成矣,秦人知之,故不加兵于齐者四十馀年。
夫以法章之才而秦伐之,建之不才而秦不伐,何也?
太史公曰:「君王后事秦谨,故不被兵」。
夫秦欲并天下耳,岂以谨故置齐也哉?
吾故曰「巧于取齐」者,所以大慰齐之心,而解三晋之交也。
齐、秦不两立,秦未尝须臾忘齐也,而四十馀年不加兵者,岂其情乎!
齐人不悟而与秦合,故秦得以其间取三晋。
三晋亡,齐盖岌岌矣。
方是时,犹有楚与燕也。
三国合,犹能以拒秦。
秦大出兵伐楚,伐燕,而齐不救,故二国亡,而齐亦虏。
不阅岁,如晋取虞、虢也,可不谓巧乎?
二国既灭,齐乃发兵守西界,不通秦使。
呜呼,亦晚矣。
秦初遣李信以二十万人取楚,不克,乃使王剪以六十万攻之,盖空国而战也。
使齐有中主具臣,知亡之无日,而扫境以伐秦。
以久安之齐,而入厌兵空虚之秦,覆秦如反掌也。
吾故曰「拙于取楚」。
然则奈何?
曰:古之取国者必有数。
如取龆齿也,必以渐,故齿脱而儿不知。
今秦易楚,以为是龆齿也可拔,遂抉其口,一拔而取之,儿必伤,吾指必啮。
故秦之不亡,幸也,非数也。
吴为三军,迭出以肄楚,三年而入郢。
晋之平吴,隋之平陈,皆以是物也。
苻坚不然。
使知出此,以百倍之众,为迭出之计,虽不能支,而况谢玄、牢之之流乎!
吾以是知二秦之一律也。
始皇幸胜而不幸耳。
检校司空左武卫上将军郭公墓志铭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一
公讳逵,字仲通
世家钜鹿,国初徙京师,后卜葬洛阳,因家焉。
曾祖隐,赠太保
祖荣,赠太傅
考斌,赠太师中书令
曾祖妣何氏、祖妣崔氏、妣贺氏,追封信安永嘉华原郡太夫人
公幼慷慨,喜兵学,初以父荫补北班殿侍
宝元康定间,元昊扰西陲,兄遵为延州西路都巡检使,遇贼死之,朝廷优恤其家,录公为三班奉职
范文正公仲淹陕西都部署,公往隶麾下。
范公器之,勉以学问,待之如子侄。
延安有募兵十八人,号青刚社,勇皆绝人。
一日捕虏,误杀属羌,有司皆论死,将刑之。
公请于范公,愿赦之以责后效。
范公亟令毋杀,得活者十有三人。
尹洙陕西经略判官,趣范公以延州兵取灵武,范公召公计议
公曰:「地远而食不继,城大而兵不多,未见其利」。
范公曰:「君之言然」。
遂决意不复出师。
怒,而府中将吏皆诮公。
未几,泾原任福全军没,于是向之诮公者以不出师为幸,且服公先识。
陈恭公执中荐公试武艺,会罢武艺司,安抚王文忠公尧臣力荐公材武,且有战功,改右班殿直
公安京东,属岁多盗,奏请公为驻泊捉贼,屯青州
陈公尝谓宾佐曰:「当今名将无如葛怀敏」。
众唯唯。
公曰:「怀敏易与耳,他日必败朝廷事」。
陈公甚怒。
后数日,谓公曰:「君何以知怀敏必败」?
公曰:「喜功徼倖,徒勇无谋,可禽也」。
陈公叹曰:「君真知兵,怀敏今覆军矣」。
召试入等,进右侍禁,授真定府兵马监押
保州云翼军拥兵马都监韦贵据州叛,安抚使田公况、都部署李公昭召公往招之。
公与保州兵马监押侍其臻尝同事范公,臻为贼所留。
公驰至城下出紫囊示贼曰:「此旧物也,谁识之者」?
臻应曰:「臻识之」。
即再拜。
贵与巡检史克顺亦拜,皆曰「愿君登城相见」。
公乘城径入,开谕祸福,皆泣拜,请谕众归顺,贵等由此得全。
然乱兵或疑,未肯下,且曰:「或杀降,奈何」?
公曰:「我留城中以为质,或杀一人,来碎吾身可也」。
众感激,皆请降。
公悉开所塞诸门,以出降兵。
保州平,诏先授閤门祗候,然后论功。
都师嫉之,不肯议赏,复坑降卒四百馀人。
公力救之,不可;
求还镇阳,不许。
俾公守城门,不畀以兵,不给以食,复欲因事中之以法。
民皆叹曰:「完此城者此公也」。
争往馈之。
久之方脱去。
富文忠公弼宣抚河北召公谓之曰:「保塞之冤,盍诉于我」?
公曰:「赏以閤门职,夫复何冤」?
公曰:「吾知已详,而君不言,真长者」。
改雄霸州路沿界河至海口同巡检,又以为定州驻泊兵马都监
东头供奉官,充环庆路驻泊兵马都监
丁太夫人忧,乞解官,三请乃许。
边郡武臣、小使臣亦许行服,自公始。
服除,复授环庆路驻泊兵马都监
大臣荐之,乃以为泾原路驻泊兵马都监、兼知镇戎军
先是,夏知汉法不敢过壕,每为寇。
公命边吏追奔突击,必得所掠而后已。
迄公去,不敢犯边。
皇祐五年秦凤路通古渭州,公受诏以本部兵赴援,三战皆胜,遂拔其城。
擢授礼宾副使,寻兼閤门通事舍人
河北路沿边安抚都监、兼同巡检诸州军寨搉场,未行,选为贺契丹国母生辰副使
会虏中群臣上其主尊号,请南使同上。
公与国信使吴公奎固不可,虏欲胁之。
夜闻帷外有兵刃声,公坚卧不起。
虏人促之急,公曰:「使臣可杀不可屈」!
虏之君臣乃好谕曰:「北朝盛礼,愿南使一观」。
公曰:「当观于何所」?
曰:「立本班」。
公使还报曰:「不可」。
复命曰:「立于别次」。
乃入,卒观不贺。
使还,虏人以为言,吴公出知寿州,公亦降授汾州兵马都监
故相庞公籍镇并门,俾公权忻州
契丹请天池庙以为故疆,久不决,庞公委公往议。
公于故牍得兴国契丹移文天池县,曰「遥祀天池庙」,有「应以属南朝地,未敢擅修」。
公以示庞公庞公喜,命公自为报命,辽遂伏。
庞公管勾河外三州军马,未受命,会下溪蛮彭仕羲反,加带御器械,充荆湖北路兵马钤辖、兼知澧州
捕得仕羲亲信,置左右,以为小史,善遇之。
久乃备言山川地形、虚实情伪、用兵长短。
嘉祐三年春,用小史为乡导,以步兵进讨,破罗城峒及贺府等二十馀隘,拔新州
衔枚夜进,踰旬,至仕羲所居桃花州,一战破之。
仕羲弃城走,蛮酋七百馀人仰血乞降,公受降以闻。
赏功,拜本司使
邵州武冈杨昌透反,诏以公为荆湖南路兵马钤辖兼知邵州
至则潜师夜起,径至贼垒,黎明围数匝。
昌透登栅大呼,公命纵火焚栅,斩其将雷铁城等数辈,谕昌透令降。
昌透曰:「我平生勇冠诸峒,一旦窘此,智勇不及施,非战之罪。
愿射公,三发不中即降」。
公曰:「天道助顺,尔何能为」!
昌透注矢,三发皆不中。
诸蛮惊畏,以公为神,相率愿降,并以所领十馀州永输租赋。
受降以闻。
荆湖南北悉平,就差知广信军,迁六宅使,充成都府利州路兵马钤辖
公曰:「吾结发从军,大小战阵必在其间。
成都乃享厚禄、养资考之地,非报国本意」。
固辞不行,以六宅使端州刺史、权泾原路马步军副都部署
明年,就加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果州团练使,升天武捧日四厢都指挥使,加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惠州防禦使赐号「雄勇亮节功臣」。
英宗即位,加容州观察使,升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
马步军缺帅,诏公入朝兼总二司。
未几,兼领殿前司
上亲试田琼韩存宝武艺,不中格,皆诉云:尝从郭某泾原有功未赏。
上命公升殿问之,信然,乃录用之。
上顾问边事,公条具方略以对,上甚悦,泛论朝廷大事。
时富公以直谏被谗,上问公何如,公曰:「富弼忠亮,臣以全家保之」。
上察公可备辅弼,治平元年,先以公复为泾原路马步副都总管
二年正月,制授检校太保同签书枢密院事封文水郡开国公,改赐「推忠佐理功臣」。
及国门,公感疾,上遣中贵人以国医来;
未瘳,令平原夫人往视。
公曰:「下臣有疾,上为天子忧,未能造朝,而先见家人,非礼也」。
令勿下车而返。
韩忠献公琦欲宽塘泺之禁,同列以为不然,论于殿上。
上甚怒,韩公未敢对。
公进曰:「臣详知塘泺利害,诚不足恃」。
同列大臣进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岂曰不足恃」?
公曰:「设险者,审权术、修法令、议制度、正纲纪是也,未闻止谓塘泺。
澶渊之役岂无塘泺耶?
他日误朝廷守计者,必塘泺也」。
欧阳文忠公修进曰:「郭某之言是也」。
上意遂解。
三年,领签书枢密院事,为陕西路安抚使、权泾原路马步都总管经略使、兼判渭州
公恳辞枢职,上曰:「初欲授卿宣徽使,虑外人以为罢政,第领枢职,往重使权」。
公力荐今丞相范公纯仁等数人而后行。
党羌令征反,杀巡检陈敢,朝廷议招怀。
公以谓始服终叛,为梗不已,今又杀王官,当以威惩之。
一族既破,诸部必降,因绳之以法,则边患当弭。
遂决意用兵。
二月,师次捺吴川,令征挺身来降。
公不许,命执之,进师讨诸未下者,大破之,拔鸱鸮、训狐等城。
乃散谕诸羌,俾安心归业,毋若令征,自取剿绝。
诸羌畏感,争出犒师。
因驻兵塞外,观览山川,见彊弱利害所在,乃城捺吴川
又遣诸酋谕青鸡川诸部,示以威信,悉效顺。
又城青鸡川
二川形胜相恃,新附降羌万馀帐、地数百里,皆在腹中。
乃置酒召诸酋犒燕,酒酣,语之曰:「汝等今日遂为王臣,何以报国」?
诸酋顿首曰:「惟公命」。
公曰:「诸羌利牧养而拙耕稼,故二川沃壤,鞠为荒莱。
汝等可近山畜牧,以閒田来献」。
诸羌曰:「谨闻命,有吝田者,我等为公灭之」。
得良田千馀顷。
乃下令召弓箭手人受田百亩、马五十匹,旬月得壮士千人、骑万匹,省屯戍馈运之劳。
诏奖之,赐捺吴川堡曰治平寨,青鸡川堡曰鸡川寨。
神宗即位,加静难军节度观察留后
复乞解枢职。
御史中丞言宰相不押常朝班,以为跋扈,指公为党。
公固请閒郡,召还朝,至京师,阖门待罪。
上遣中贵人促视事,公力辞,乃为宣徽南院使,充京东西路安抚使、判郓州
至州七日,拜鄜延路马步都总管经略安抚使、判延州
种谔诱嵬名山降,夏人诱知保安军杨定内殿承制侍其臻、右侍禁张时庸杀之,边事方起。
故命公往。
初,种谔绥州,朝廷以擅兴生事,命公当必弃之。
公以夏人杀王官,而所得绥州复弃,徒取轻耳,当必留之。
会夏人以众十馀万欲复取绥州,公遣刘甫屯绥平王雅怀宁燕达绥州
贼攻围不克而去,遣薛宗道同周宗义来告谅祚之丧,且请绥州
公言不可许。
又欲纳塞门、安远二寨易之。
朝廷遣今丞相韩公缜、故太仆卿刘航来就议,公执初议。
然朝廷曲徇其请,许之。
熙宁二年,都啰重进奉誓表,以二寨来易,朝廷下誓诏予之。
公曰:「此正商于之地六百里也」。
韩公问重进曰:「二寨且献,封界何吝」?
嵬名󰬗寨党移赏浪来交寨,公遣机宜官往会之。
夏人欲二寨、绥州同日交易。
公使先交二寨地界,然后还绥州
夏使曰:「二寨寨基是也,何界之有」?
会有诏俾公焚弃绥州,公曰:「一州既失,二寨不可得,中国为夏人所卖,安用守臣为!
愿以死守之」。
藏其诏不出,潜访地界,得祥符西平王檄为验,夏使遂诎而去。
公以其事闻,上大惊,顾大臣曰:「不知绥州今存否?
亟遣问之」。
大臣皆恐。
即降诏云:某月某日指挥更不行。
诏至,属僚皆惊曰:「前诏云何,未之见何也」?
公徐出之,乃促公焚弃绥州
公曰:「曩遂奉行,今则何如」?
将吏皆叹伏。
公乃以前诏上,且言绥州见存,待稽朝命、违诏旨之罪。
诏褒之曰:「渊谋秘略,悉中事机,有臣如此,朕无西顾之忧矣」!
诏数夏国之罪以拒之,卒留绥州
嵬名山之众凡一万二千既降,未有以处之。
公以夏人叵测,散居内地或生后患,广务赈贷非可经久,乃户选壮士一人为捉生军,分隶蕃将,贷以耕具,辟延州顺安怀宁等旷土以居之。
夏人欲执景珣来献以易名山等,公上言:「夏人诈谋不可信,若纳珣而拒名山,则弃前恩、生后患,异时谁敢向化?
景珣庸人,何系轻重」?
朝廷乃拒之。
初,杨定等死,公密诇边吏,得杀定等姓名。
谍告曰:「夏人将斩杀定之人于境以谢罪」。
公曰:「此将斩囚以绐我」。
宥州诘之,且曰:「必执李崇贵等来」。
告曰:「杀之矣」。
公曰:「崇贵等见存,职任状貌如此,何可欺也」?
夏人惧,乃归杨定之子,执李崇贵、韩道喜以来,公遣侄忠绍献阙下。
朝廷大臣以秉常初立,欲以官爵授其左右任事之人,公上疏曰:「彼主幼国疑,当不受诏。
借或受之,必伪立姓名,以邀金缯。
今既恭顺,当开布大信,以示威灵所加,不宜诱之以利」。
果不奉诏,如公所料。
未几,夏以重兵寇边,上手诏赐公曰:「秉常纳欸,词礼恭顺。
朕务来远,以息边民,方降誓诏,且备册命。
使犹在道,兵已犯塞,可具经久守边方略以闻」。
公上言:「边人之性不常,古无一定之策,然久远不能易者十事条上之」。
终曰:「陛下推心委任贤才,专意笃行仁义,删苛法而宁众心,省重征而安百姓,邪佞不闻于耳,正直常致于廷,天下何忧不和,四夷何患不服?
若攻守方略、应变权宜,贵无声无形,不可预言」。
上嘉纳之,然必欲闻措置大略,遣知河中府蔡公延庆来就议。
上降问目,咨访利害,公具条对,附延庆上之。
明年,夏以亲军夹河,壮骑侵顺安绥平、黑水等寨。
诸将请击之,公曰:「敌远来利在速战,其锋未可当」。
令毋得轻出。
谍告曰:「贼粮欲尽矣」。
公稍出兵应之。
已而绥德城告急曰:「贼益兵大至,仙山烟火皆满」。
公曰:「贼师其遁」。
诸将皆疑,公曰:「鸷鸟之击,必匿其形。
兵果来,岂示人以众?
此张虚声,惟庸将乃疑耳」。
终不大出兵。
贼侵汉地,筑城鄣,暴掠尤甚,公曰:「可矣」!
乃使李安李颙绥德,彭逵出顺安燕达绥平,贾翊出安塞。
宥州及使人谕贼曰:「夏国违誓诏,侵城汉地,其罪甚大。
若能悔过,悉听汝还;
或不从,诛无噍类」。
既而贼弃顺安走,纵之;
馀皆拒官军,诸将合攻之,斩首数百,馀皆弃城遁。
检校太尉,改雄武军节度观察留后,再任。
,夏人数十万,声言将自西路击延州,公遣李颙往东路视之。
未及塞,驰还请济师,公复遣往。
已而贼果自东路,由金汤、白豹川袭庆州
公知秉常在宥州,遣燕达将锐士悉破夏近边诸寨,声言捣虚取宥州,遣田守度设伏要其归路,吴稹援大顺。
夏人闻之,亟还守,度要击,败诸金汤,敌众遁归。
韩献肃公绛宣抚陕西四路,种谔帅师将取横山
公曰:「狂生耳,朝廷以家世用之,过矣,他日败国事必此人也」。
韩公与公议出兵,公力言不可。
使幕府与公论难,公曰:「此举不惟无功,恐别生他变,为朝廷忧」。
以议不合,诏召还朝。
上问公曰:「种谔取啰兀、抚宁二寨,或闻夏人复欲取之,当何如」?
公曰:「愿速备抚宁,则啰兀无患」。
上曰:「何也」?
公曰:「昔夏人取灵武,先击清远,然后灵州失守。
抚宁地平而城小,戍兵不多,万一用前策,则必先取抚宁抚宁破则啰兀随之」。
上深以为然,未及往备,抚宁已陷,遂弃啰兀。
明年庆州兵作乱,关中骚然,诸郡皆警。
朝廷忧之,拜公永兴军路安抚使兵马都总管、判永兴军
至镇,彻警去备,追巡逻兵皆还,惟以重赏募兵吏入山谷禽盗,人情乃安。
徙判秦州,充秦凤路马步都总管经略安抚使
甘谷城通渭寨皆捍西圉,甘谷形势孤绝,民不乐业。
公使增筑五城,以安民心。
通渭旧乏水,公欲移新城以就水泉,默计城池广狭、功力众寡,召诸将分命之,曰:「趣往治新城,期以十日」。
将相目,莫敢出言。
公授以方略,亟遣行。
各至其地,则土功攻守之具毕集,不踰旬皆成。
敌骇其神速,不敢攻,于是边圉遂固。
王韶将开熙河,依宰相势,多为不法,公案其罪。
引边事以自解,且乞他官覆案。
朝廷遣大理丞杜纯来治,先移公判渭州
事皆实,宰相怒,并坐,更遣御史蔡确来。
公由是得罪,落宣徽南院使、知潞州
未几充河东路经略安抚使马步都总管、知太原府
明年,复宣徽南院使
时辽人遣萧禧来议地界,上遣吕大忠李舜举与禧议,手诏问公方略,公悉奏之。
北人有降者,众谓宜纳之,公曰:「此得之何益?
彼或欲交质于我,何以拒之?
契丹驸马刘三贾来归,仍上平燕策,朝廷恐以小害大,尚且拒之,此一番奴,欲致我曲耳」。
亟遣之。
杨复河东陕西招怀投来蕃部,公奏駮之曰:「河东扼二虏之交,与陕西异,誓诏、誓书皆以招纳为戒。
今行杨复之议,是自求扰也」。
时朝廷有经略四夷之意,于是迎合献言者甚众,公独镇以静重,务敦守盟好,不求边功。
熙宁九年交趾寇广南,陷邕、钦、廉,诏以天章阁待制赵公卨为招讨使内侍押班李宪副之。
已而罢宪,更拜公为安南道行营马步都总管经略招讨使、兼荆湖南北路、广南东西路宣抚使,卨副之。
公入见,上问何以平南,公曰:「兵不可前料,愿至边图上方略」。
上问所须,曰:「愿得鄜延河东旧将吏」。
将行,宴于便殿,赐中军旗物剑甲以宠之。
师次潭州,遣知钦州任起攻永安州,拔之。
朝廷初降敕榜谕溪峒,公以蛮夷不知文告之词,乃直陈八事,请散榜郡县溪峒。
门州贼将黄金满、岑庆宾来降,公遣和斌、杨从先将材士数万、战舰数百艘,诸将将九军及降附诸蛮,水陆并进。
师次邕州,遣曲珍下雷诸峒,降之。
又遣知邕州陶弼左江诸峒,皆会于军次思明州
公以谓广源州咽吭之地,兵甲精锐,不先取之,则有腹背之患;
观察使刘应纪为贼谋主,不禽应纪,则军声不振。
燕达往,一战克之,拔其城,应纪出降。
师次决里隘,遣张世矩攻之。
交人以象拒战,公使强弩射之,以巨刀斩象鼻。
象却走,自践其军,大兵乘之,贼溃去,乘胜拔桄榔县。
曲珍攻门州,亦拔之,溪峒悉降。
交人伏兵于夹口隘以待王师,公知之,乃由间道兜顶岭以进,次富良江,去交州四十里。
贼以夹口之计不及施,亟以战舰数百艘先趋富良壁岸下。
绐告曰:「和斌、杨从先且至」。
军中皆喜。
既至,则交人数万鼓噪薄官军,前军不利。
公率亲兵当之,使骑扬言曰:「大师至矣」!
贼少止,麾下士勇百倍。
公叱骑将张世矩、王慜合战,诸伏皆发,贼大败,蹙入于江者不可胜数,江水为之三日不流。
斩首数千级,杀伪大将洪真,禽左郎将阮根。
乾德大惧,奉表诣军门请降,纳苏茂、门谅、广源五州之地,仍归所掠子女。
公与诸将议帅师济江,诸将曰:「九军粮尽矣。
凡征安南兵十万、夫二十馀万,冒暑涉瘴,死亡过半,存者皆病瘁」。
公曰:「吾不能覆贼巢,俘乾德以报朝廷,天也。
愿以一身活十馀万人命」。
乃班师,以乾德降表闻,约交人听旨。
公入塞,亦疾甚,卧护诸将,城顺州及桄榔县而还。
诏赦之,又罢宣抚司
公上章乞閒郡养疾,除判潭州
朝廷以公不能得交州,降授银青光禄大夫左卫将军西京安置。
杜门不出者十年,读书养气以自乐。
今上即位,授左屯卫大将军致仕。
明年,落致仕,检校司空、知潞州武功县
公不敢辞,亟就治,即告老,不许。
明年,复广州观察使、知河中府,径归洛阳,力请老,拜左武卫上将军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
元祐三年十二月十四日,薨于西京嘉庆里第,享年六十有七。
讣闻,辍视朝一日,赠雄武军节度使
公娶史氏,封平原郡夫人
六男子:忠良,左侍禁
忠谏,左班殿直
忠孝,承事郎
忠臣,西头供奉官
忠恕,东头供奉官
忠贤,左侍禁
忠良、忠谏皆先公卒,忠恕后公踰月而卒。
女八人,通直郎夏大定、大理评事承务郎胡士修、宣义郎吕昭问、内殿承制舜宾承务郎王秉文、广济主簿范埴皆其婿也,一早卒。
孙男六人,孙女三人。
公初遭母丧,庆帅杜杞以边州金革从事,例夺丧听乐,召公强致之。
公涕泣就坐,毁瘠不胜衣,遂罢去。
既诏许解官行服,以钱四十万赠之,公谢而不受。
奉养节俭,慕范文正之为人,性严重不妄言笑。
将领宿卫,持法不贷下,军政肃然。
及守边,拊循士卒,得其欢心。
用兵先计而后战,善料敌伐谋,戎狄畏其威名。
节制鄜延,夏人尝寇秦凤,边将范愿死之,杀掠甚众,公檄宥州索所掠,悉得之。
神宗尝问公八阵遗法,公曰:「兵无常形,八阵特奇正相生之一法耳」。
因为上论之甚详,上大奇之。
延安,使将吏以八阵教兵,久不能成。
公召诸军晓金鼓营阵之法者,得六十四人,使人教一队,顷刻而成。
先是鄜延虽多属羌,而无法制,不足用。
公择其勇技出众者奏官之,皆激厉贾勇,数万皆为精锐,兵械犀利,为诸路最。
善用将校,每至所部,使人人自言所能,暇则阅试而记之,故所用无失。
庆州之役,主帅归罪偏裨,既斩李信、刘甫,又治鄜延西路都巡检使白玉之罪。
玉见公,托以后事,且言不得终养老母。
公恻然哀之,曰:「君第以我不遣为词」。
力救之得免。
明年,玉大胜于新寨,神宗谓公曰:「白玉能以功补过,今立战功,皆卿之力也」。
公每战,必戒诸将先招怀而后战斗,故降附多而诛戮少。
尤爱惜士卒。
南征既上道,有犯罪者,或请从便宜诛之,公曰:「若从此杀戮至贼境,则我军将尽矣」。
命一如法令,须入贼境,乃行便宜。
杀贼妇女老弱者皆不赏,故不以多级为功。
尝语其子曰:「吾用兵,阴德多矣」。
公虽以武立名,然刻意学问,书无所不读,日有程,不中程不止。
自得于圣贤之意者甚多,手自录之,曰《竹庵精虑》。
又古人言行可师者,拟刘向《新序》编次之,以自鉴戒。
至于阴阳占侯、百工技艺,无不精晓。
国朝故事、四夷名邑,用兵地名、山川形势、成败事迹,莫不精究。
喜为诗,有《五原》、《兰江》二集,《节制集》五卷、奏议五十卷、《经制集》五十卷、《对境图释》五卷。
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某乡某里,从太师之兆。
公在仁宗时,有功南海,为名将。
英宗神宗尤深知公,遂大用之。
出入中外,常为重轻,所至隐然如长城,朝廷四方恃以为安,论将帅必以公为首。
及南征,困于瘴毒,虽不得交州,然洪真授首,应纪面缚,得五州之地,全师而返,交人畏詟,遂不敢动。
公尝言曰:「兵,凶事也,必有大狱随之,理势自然,无足怪者」。
故公一谪不复振,处之怡然。
晚居洛阳,门庭寂如无人。
治家如官府,子弟非冠带不见。
及二圣嗣位,起公,将复用之,而公病寖,久无意于世矣。
年未六十,即自有椁棺,贮之居第,每与客观之。
幕府辟士极一时之选,赵卨初掌机宜,未几代公帅鄜延,其馀多为名臣,世以公为知人。
初,范文正最先知公,奖拔之;
韩忠献富文忠司马文正及今丞相范公皆称公不容口。
某从祖忠文公尝曰:「吾游诸公间,每见郭公,言必及深远」。
观知公之人与公之所知,虽古之贤将,何以加此。
孤忠孝以铭为请,辞不获,乃铭曰:
惟郭之先,受氏自虢。
世有显庸,以践邦伯。
桓桓郭公,允武允文
出入四朝,克成厥勋。
仁宗惟仁,天德不杀。
疆理南海,公初奋伐。
英宗惟英,整肃四方。
登公枢廷,大震氐羌。
神宗惟神,耀我圣武
西守南征,公为元虎。
蠢尔交蛮,自昔邦雠。
帝命公往,匪亟匪游。
披其五州,炎荒是宅。
功成身危,为众受责。
释师十万,耽玩简编。
乐以忘忧,卒岁穷年。
二圣起公,将收桑榆。
公以老告,身与疾俱。
惟其成烈,万夫之特。
云谁无勇,孰如公识。
不知其人,视其所知。
呜呼郭公,名则不夷。
按:《范太史集》卷四○。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七、一八八、二七九原注,《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一三。
李家埸村修塔记熙宁元年三月 北宋 · 苏辛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七
熙宁元年三月十八日,李家埸村修塔第一级。
维那任庭遂、妻王氏、孙。
见任晋州冀氏县长官王槩、妻,弟王卿才、妻吕氏,母赵氏。
副维那苏辛、妻王氏,贺用、妻张氏。
同缘:张海、妻王氏,苏宣、妻刘氏,朱琏、妻褚氏,魏进、妻李氏,李信、妻王氏。
西良村孙显、妻张氏,张保、妻焦氏。
村酒务高秘、妻张氏,吕家孙氏,吕庆、母孙氏,陈元、妻许氏,牛凝、妻氏。
景色村索政、妻马氏。
北采宗村刘准、女王郎妇。
任庭遂年七十九岁,长官王槩年三十四岁,妻马氏。
书字苏辛,镌字人侯庆。
按:嘉庆《安阳县志·金石录》卷五,民国二十二年铅印本。
深州百姓陈膺等谋作乱决罪诏熙宁七年五月己酉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五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五三
陈膺、朱川皆斩,史亮、李信杖死,馀党并杖脊分配编管。
告事人王通释罪,授西头供奉官,勿与亲民差遣,任满就移,毋得赴阙。
李陵 宋 · 何去非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六四、《何博士备论》卷上、《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唐宋名贤确论》卷五、《历代名贤确论》卷四四
善将将者,不以其将予敌;
善为将者,不以其身予敌。
主以其将予敌而将不辞,是制将也;
将以其身予敌而主不禁,是听主也。
故听主无断,而制将无权,二者之失均焉。
汉武召陵,欲为贰师将辎重也。
恶于属人,自以所将皆荆楚勇士、奇才剑客,愿得自当一队,以步卒五千涉单于庭而无所事骑也。
夫所谓骑者,匈奴之胜兵长技也。
广泽平野,奔突驰践,出没千里,非中国步兵所能敌也。
匈奴之强、兵骑之众,居安待佚,为致敌之主,而吾欲以数千之士擐甲负粮,徒步深入,策劳麾惫,为赴敌之客,是轻委其身以予敌矣。
汉武不之禁也,乃甚壮之而听其行。
上无统帅而旁无援师,使之穷数十日之力,涉数千里之地,以与虏角而冀其成功。
诚勇矣,虽其所以摧败足以暴于天下,卒以众寡不敌,身为降虏,辱国败家,为天下笑者,是汉武与敌也。
故曰二者之失均焉。
法曰:「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提五千之士,孤军独出,当单于十万之师,转斗万里,安得不为其所擒也?
是以古之善战者,无幸胜而有常功。
计必胜而后战,是胜不可以幸得也;
度有功而后动,是功可以常期也。
秦将取荆,问其将李信曰:「度兵几何而足」?
曰:「二十万足矣」。
以问王剪曰:「非六十万不可」。
秦君甚壮而怯也,遂以二十万众。
信将而行,大丧其师而还。
秦君大怒,自驾以请王剪曰:「必欲用臣,顾非六十万人不可也」。
秦君曰:「谨受命」。
遂将之,卒破荆而灭之焉。
冒顿单于嫚辱吕后,汉之君臣廷议,欲斩其使,遂举兵击之。
樊哙请曰:「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
季布曰:「可斩也。
高祖以四十万众困于平城奈何欲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也」?
吕后大悟,遂罢其议。
向使王剪徇秦君以将予敌而不辞,吕后樊哙以身予敌而不禁,则二将之祸可胜悔哉!
李广李陵山西之英将也,材武善战,能得士死力,然轻暴易敌,可以属人,难以专将。
世主者苟能因其材而任之,使奋励气节,霆击鸷搏,则前无坚敌,而功烈可期矣。
汉武皆乖其所任,二人者终偾蹶而不济,身辱名败,可不惜哉!
大将军卫青之大击匈奴也,以广前将军
广东道,少回远,乏水草。
广请于上曰:「臣部为前将军,令臣出东道
臣结发与匈奴战,乃今一得当单于,臣愿居前,先死单于」。
阴受上旨,以广数奇,无令当单于,恐不得所欲。
广遂出东道,卒以失期自杀。
夫以广之材勇,得从大将军全师之出,其胜气已倍矣;
又获居前以当单于,此其志得所逞,宜有以自效,无复平日之不偶也。
奈何独摧摈之,使其枉道他出,遂死于悒悒,而天下皆深哀焉。
至若也,又听其以身予敌,而弃之匈奴,侥倖于或胜。
及其以败闻,徒延首倾耳,望其死敌而已,无他悔惜也。
嗟夫!
汉武之于李氏,不得为无负也。
盖用广者失于周,而用者失于易,其所以丧之者一也。
贾复,中兴之名将也,世祖以其壮勇轻敌而敢深入,不令别将远征,常自从之,故复卒以勋名自终。
盖壮勇轻敌者可以自从,而别将远征之所深忌也。
贾复之所以为将,无以异于陵广也,而世祖不令别将远征,常以自从者,是明于知,而得所以驭之之术也,故卒收其效而全其躯。
不然,则也亦殒于敌矣。
呜呼!
任人若世祖者几希矣。
赵王复将李牧 南宋 · 林之奇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八、《拙斋文集》卷一三
甚哉,用兵似王剪也!
始皇欲取荆,问李信曰:「不过用二十万人」。
曰:「非六十万人不可」。
始皇以为怯,乃使李信将二十万人以伐荆,卒败于荆。
始皇乃复用曰:「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万人不可」。
始皇曰:「为听将军计耳」。
于是将兵六十万人以伐荆,荆人悉兵以拒秦。
至,坚壁而守之,不肯与战。
兵数挑战,终不出,日休沐士,善饮食,拊循之,亲与士卒同食。
久之,王剪使人问军中曰:「戏乎」?
对曰:「方投石超距」。
曰:「士卒可用矣」。
乃令将士击之,掳荆王负刍遂平其地。
此盖守其说而不变,则可以有立;
拊士卒而休养之,则可以应变。
未有舍是二者而能成功也。
唐天宝之乱,哥舒翰潼关,以贼势方锐,欲坚壁待之,以顿其锋。
明皇使使者趣战,翰不得已,恸哭而出,果为禄山所败。
观翰始之所守者,与王剪之守盖无以异;
然而迫于王命,不能坚守前议,勉强而出师,以至于败。
非其智之不足也,智及之,而不能守之也。
盖良将之守其策,可杀可辱,可屏可斥,而其一定之策不可易也。
不如是,不足以取胜。
馆职1160年9月11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七、《省斋文稿》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有弊可言,不害为治世;
无弊可指,君子惧焉。
贾谊太息流涕于文帝之时,而牛僧孺太平无象文宗之世。
汉宜衰也,而礼义之俗成,小大之刑措;
唐宜盛也,而太和开成之政后世无传焉。
善观时者,必有考于斯矣。
吾君躬圣神,总万邦,旰食宵衣,任贤而使能,勤俭修乎一身,仁心孚乎遐迩,凡可以为民兴利而除害者患弗闻耳,一闻焉未尝弗行也。
道纯德厚,元元幸矣。
顾天下之事犹有可言者焉,盖除害禦侮莫如兵,而选练之未精;
趋事赴功莫如吏,而猥并之未清;
足国裕民莫如财,而邦赋之未盈。
大臣之所谟谋,侍从之所献纳,台谏之所论列至详矣,刍荛之贱,其能默默乎?
战国秦汉以来,其兴衰治乱鲜不以兵,而其节制训齐则系于将。
今不察将之能否,而惟兵之众寡是问,其可乎?
晋文公之伯也,车七百乘耳,然少长有礼,卒成大功。
昭公平丘,车乃四千乘,是宜诸侯震惧,无敢窃议。
子产乃谓晋政多门,贰偷之不暇,何暇讨?
是则兵不在众明矣。
李信蒙恬以秦兵二十万伐荆,王剪曰「非六十万不可」,则兵又有时乎用众也。
虽然,二者皆是也。
兵寡可也,寡而不精不可也;
兵多可也,多而冗则不可也。
今六蜚所驻,内倚三帅以为根本之卫。
自江而上,近则京口金陵,远则荆襄蜀汉,中则九江、池、鄂,带甲之士无虑百万,然而阅习之不以时,豢养之不以道,癃弱之未去也,冒滥之未革也。
将姑息而不变与?
无事则劳吾拊循,有事则干吾法纪矣。
将大为法制以澄汰之与?
则省俸销兵之谤纷然矣。
为今之计,莫先任将。
将得其人,兵自精矣。
李光弼郭子仪于朔方,营垒、士卒、麾帜无所更也,一号令之,气色乃益精明,此非明效大验耶?
比之诏书旁午,违制越度,未汰一卒,未蠲一弊,而谤兴于下,怨归于上者,则有间矣。
虽然,此特任将之效,而未若御将之为尤急也。
夫一仞之墙,民不得踰;
百仞之山,童子升而游焉。
何者?
凌迟故也。
明乎此,则堂陛之势不可以不严。
操舟之人,楫维在手,以之临三峡,泛洞庭,委蛇曲折无不如志。
茍樯倾楫摧,则虽断港绝潢之间覆矣。
明乎此,则臂指之势不可以不运。
夫惟堂陛之势严,则姑息之患自去。
姑息之患去,则为将者方且畏威率服之不暇,而为兵者亦安得不投石超距以奋其勇力哉!
惟指臂之势运,则可汰汰之,可革革之,而何张皇纷更之有?
此御将之所以为尤急也。
今朝廷清明,纲纪不紊,彼提尺籍伍符于外者,犹懈弛因循不能作士气,偃蹇傲睨不能体上德。
假令幽障之烽起,插羽之檄驰,虽使兵精,适足恣其飞扬耳。
《诗》曰:「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
在今日固当汲汲也。
请借汉以为喻。
高祖之困于成皋也,共车者惟滕公耳,自称汉使,驰入张耳韩信之壁,即其卧内夺其符印,麾召诸将而易置之。
、耳虽惊,无能为也
周亚夫屯军灞上文帝劳军,先驱至乃不得入,至谓军中闻将军之令,不闻天子之诏。
帝反改容式车,使人称谢。
呜呼!
、耳虓将也,而高祖之术能行于败衄之馀。
亚夫平平耳,孝文乃不能伸威于畿甸。
亚夫无反相耳,向使稍怀顾望,岂不可为寒心哉!
明主鉴二者之得失,则尊君卑将之道默然而意传矣。
官冗之患,所从来久。
人之言曰:「古之事也简,故其官略。
后之事也繁,故其官详。
惟简故精,惟繁故冗。
今既异于古,则后益多于前,故商之官也,已倍于帝者之世」。
是固然矣。
西汉吏员自佐史至丞相凡十三万二百八十五人,至唐太宗乃能省内外官,定制为七百三十员,讵可槩以古今先后论耶?
大抵创业之初,入仕之途寡,则阙员为多。
承平既久,入仕之途众,而官始冗矣。
请置历代,直以本朝验之。
艺祖肇基王业,增置州县佐官,至于遐方下邑,人所惮往,率强予焉。
当是时,闻以乏人为患矣,未闻患冗也。
祥符而后,取士任子磨勘迁补之法寖加于旧。
嘉祐中,岁取吏书之选者为宫监省寺之官常不啻乎百人,论者患其多焉。
至于元祐,则以阙计员,什蓰相倍,流弊及今,抑又甚焉。
鱼贯于都门,麇至于铨曹,守选之人殆过三千,率数十人而竞一阙,五六岁而俟一官。
士而至此,亦可谓淹滞失职矣。
夫上有失职久闲之吏,则下有受害无告之民,有司安得置而不问与?
议者猥曰「考绩而升黜之,则智者用,愚者伏,贤者进,不肖者逐,庶有瘳乎」!
虽然,似矣而未之尽也。
《书》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
盖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其数各五十耳。
何以知其然也?
《记》曰「有虞氏官五十」,是以知其然也。
夫以朝廷之上其官止于五十,则功罪可以坐见,能否可以意知,而后考绩之法行焉。
又况舜命九官,或终身不徙,三考所陟,不过如增秩进章服耳。
今铨选之法由判司簿尉升之令幕职,自是等而上之,则为大邑守贰
虽以甚凡之才,茍不丽于刑辟,而力足以致公车之荐者,皆可积累岁月,历阶而至。
吾惟稽阙以选,按籍以授,纷至而沓来者不知其几也,贤否何知焉?
故曰考绩似矣而未尽也。
然而奈何?
曰:置官有常员,不可有损也。
入流无常数,胡不澄其源乎!
夫其源常清,其流犹浊,源而弗清,浊孰甚焉?
国初取人,大要科目与任子耳。
自建隆迄开宝,岁取进士多者三十人,少或十人;
岁补斋郎不过十二人,进焉不过十五人而已,两途多寡适相当也。
近世奏名常数百辈,而以郊恩入文武官者殆且十倍,其他杂流泛补、休致遗占之数不在焉,可谓弊矣。
今将裁任子、柅流品固也,然骤于革弊则多怨,轻于定令则易摇。
以多怨之人而议易摇之令,利未遽见,谤则随之。
此缙绅诸儒所以乐于因循而无敢轻发也与!
夫岁许施恩,祖宗法也。
及其弊也,则更以三岁之制。
贵而亲者如宗室近支,犹遽加降杀,少恩变古之讥初无闻焉,至于今日,何独疑之?
宜命掌故按诸道郡邑有几,设官分职有几,三岁而入仕者又有几,略以员阙之数而制为入流之限,庶乎其可也。
抑有二说。
国家寄禄之阶盖有仿古元士而定制者,由第四品而上,虽以侍从之贵,或七年,或十年,仅容一转。
武列稍崇,则非军功不迁也。
名位差殊,其严如此。
彼官登正郎任正使者实始荫补,顾乃下与议郎崇班之流同其岁月,何不改而张之?
此一说也。
诚使文阶正郎武阶视正使者,三经郊而一任子,卿监横列者,再经郊而一任子,至从橐、廉车则三遇而虚其一焉。
此又一说也。
假以数年,使已任者无需次之淹,方来者有易进之望,亦可以待四方之士矣。
此法一定,则杂流泛补之恩柅之非难也。
太公曰:「日中不彗,是谓失时。
操刀不割,失利之期」。
此言当及时也。
图之此其时矣。
往者四郊多垒,饥馑连岁,丁壮转徙,田业荒芜,加以东征西伐,赏赉四出,固尝倾司府之币,发内帑之藏,理财之难,惟彼时为然。
然且民力裕于下,邦用足于上,是何也?
民知上之不获已,而非以厉我也,故赋敛虽频,罔有慝志焉。
粤自国步既康,无斗争金革之声,未尝横敛以伤民之财也,未尝勤戍以伤民之力也,而又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再登三登矣,而赡足之报犹未上于大农
意者损上益下之道当日新而又新与?
文王为灵台,则庶民攻之,不日成之。
皇国父为一台,既不速成,筑者又从而讴焉。
夫筑台一也,此悦而从,彼愤而怨,盖亦反其本而已矣。
且有子固非愚人也,其对诸侯用不足之问,而曰「盍彻乎」,孟子之论理财,亦欲修其政事。
然则岁入有限,调度日增,有司供亿之不支,民力困匮而无已,盖有当为者矣。
今世之言财利者第曰「谨逋敛,严征榷」,征榷不待严也。
何以明之?
周制萍氏几酒、谨酒,群饮则有诛焉。
盖以酒醪为糜谷之本,故节之也。
汉法贾人毋得衣锦绣绮縠纻罽,操兵乘马。
盖以从事于末则害农者蕃,故抑之也。
后世则大异矣。
养兵赡国之计赖于征商榷酤者十盖八九。
古抑商贾,今惟患其不多;
古节酒醪,今惟欲其饮也。
如是足矣,又欲严之,毋乃使事舟车者多于南亩之锄犁,乐沉酣者悉为閒民乎?
于谨逋敛之说,则尤不可以不辨。
汉、唐令躬行阡陌,视民如子,固有以勤抚字、拙催科为贤者矣。
方册具在,可观也。
今驾朱轓、绾墨绶者率以逋敛有无为殿最,他可略也。
比年以来,县令之趣办者,部刺史固尝荐闻而迁其秩矣。
二千石陷失常赋者,地官固尝按劾而削其阶矣。
又欲谨之,民其无馀矣。
然则今日理财卒无术乎?
曰:「有之」。
曰:「何术也」?
「躬行敦朴以先天下可也。
无已,则有一焉,任人而久任之是也」。
俊乂在官,官惟其人,而于掌邦教、阜民财者尤致意焉,亦可以为择人矣。
卿贰总其纲,郎曹陈其纪,所谓量入为出之道,日夜念之至熟也。
中都之贯未朽,太仓之未腐,议者疑焉。
刘晏当军兴水旱之馀,敛不及民而用度足。
岂今安平盛际反有竭泽无鱼之忧哉!
是殆久任之法未行,故富国之效未成耳。
之领度支也,盐铁、转运、铸钱、租庸之权悉归之,虽职守屡移,而领使如故。
因能而任,盖十有六年,用能究漕运之利病,治万货之低昂。
斡山海,排商贾,知所以取而人不怨,知所以予而人不乏。
向使教玉人之琢,牵善书之肘,信之不专,任之不久,则也不以妄作诛,当以旷职废矣,唐之中偾,何自而振也哉?
前事昭然,后来之龟鉴也。
如其不然,才无闻而骤用,席未暖而辄易,百人舆瓢,非惟无益,瓢且裂矣。
不特此也,世有饥穰,天之行也,被之矣。
脱兵旱相乘,天下之力屈,此汉儒惓惓之所忧,而史氏特书以示后者也,安得恝然而忘之耶?
凡此三者,急务也。
人不患于不能知,亦不患于不能言,顾力行何如耳。
周宣中兴,内修政事,外攘夷狄。
今欲惰兵去,冗吏省,常赋充,是政事之当修者也。
若乃疆埸之事,则不可得而闻矣。
管仲东郭垂曰:「我不言伐,子何故言伐」?
对曰:「君子善谋,小人善意」。
然则疆埸之事虽不可得闻也,亦可窃意也。
夫中国禦戎,守信为上,应敌次之。
国家守信,愚曰可矣。
礼以徕之,恩以结之,金币以饵之。
奈何琬圭之瑞虽交,而蹛林之马常秣?
抑恫疑虚喝高跃而不敢进耶,其将深思远谋多方以误我耶?
是未可知也。
顾当坚盟誓之约,而修政事以应之耳。
谁惮而久不为,乃直为是懔懔也?
抑又有献焉。
猛虎伏于山林,故其气焰或能惊人而动物,一旦咆哮于无事之,而跳梁于四达之衢,安知陷阱不设于萧墙,强弩不发于途中也哉?
盍亦激励我将帅,甄别我人材,均节我财用,毋为戎首,以尽夫自治之道。
设有警焉,相时而动,以收卞庄子之功,则寝何患乎不安,而当馈可无叹也。
《传》不云乎:「居安思危。
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敢以此规。
欧阳生兵书序 宋末元初 · 欧阳守道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巽斋文集》卷一○
欧阳生经世,安福族也,年方壮,慨然有四方之志。
去年春甫识之,袖出所撰《兵书》索予著语。
予谓兵所少非书,如子之志,宜求能用子者,杖策君门,一言契合,与之出力共事可也。
文武两途,以予观于儒学之士,著书立言者往往不遇于当时,故求传于来世。
子志于武事,若亦以著书求传,则当世亦安用子言矣。
君索著语不已,予重谢之曰:昔庞安常有圣散子方,疗伤寒疾如神,东坡先生为之序,以为阴阳二證无所不治,其所用药迥出常情之表,圣散子由此盛传。
宣和末太学生诵苏文甚习,适诸斋大疫,人人皆以此方经东坡主张之,故服之多死,后人不免归咎于序方之笔,而东坡初意乃活人盛心也。
兵之难言与医等,而其关系人命之死生,何啻百千万倍!
予未学军旅,纵使子书高出孙、吴,予敢不惩圣散子方乎?
虽然,子之志不可无一言以庶几万一传闻于当世诸公间。
今又得选官之路甚多,谒选于辟,总总以万计,彼猥琐庸腐、夤缘而得者有不识弓马釰槊为何物。
至若武举,设科名非不美,然亦为文士假途,其号绝伦者挽强引重,市井粗才或勉强习数月以幸一中,既得之后,筋力竟惫。
今如子之肯读兵书,又出意见以撰阵法器械,是可谓有志者。
若使有人左提右挈,安知子他日不垂功名于竹帛乎?
虽然,予又为子自谋。
士别三日,当刮目待,吴下阿蒙前后如两人。
子今未遇,当及此暇,熟讲而精思之,务使毫发无遗憾,人不以李信赵括辈议己,为赵充国、为王忠嗣全师制胜,乃所谓善兵也。
提挈子者在他人,姑勿与知。
黄作霖墓记嘉定九年十二月 南宋 · 黄度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六五
先君姓黄氏,讳作霖字商卿山阴人也。
曾祖拱、祖䜣,俱隐德不仕。
樗年,未仕。
先君生于绍兴二十八年三月十一日嘉定九年十月十六日感□□□正寝,享年五十有九。
先君秉性纯笃,殖学□□,孝于□□,□于教子,勤俭以处己,谦和以待人,□□□□□□宗族□□□□急告,则推所有以援之,不靳也(下缺)
之欢,岂谓遽因微疾不起,呜呼痛哉(下缺)
男二人:度、庭。
女二人,长适故进士虞瀛,次适直院侍郎王公之孙模。
孙男二人:蒙孙、恺孙。
孙女二人俱幼。
□以是年十二月庚申,葬于县之迎恩乡上山之原。
葬日迫,未暇乞铭于当世之闻人,姑志其岁月梗概,以纳诸幽云。
嘉定九年十一月十有五日,男度等泣血谨识。
修职郎、新兴国军永兴县主簿赵彦重书讳。
李信刊。
按:国家图书馆藏拓片·M四九一八。
范文正公楷书昌黎伯夷颂平江李使君信之久藏真本以归文正孙族长士贵祠以少牢复其家 宋末元初 · 方回
班固人表吾尝疑,第一武王伯夷
我谓伯夷可第一,武未尽善宜二之。
退之第一唐文人,希文第一宋辅臣。
韩为夷颂范为写,三绝谁为什袭珍。
星奎运踰三百年,皇祐庆历诸钜贤。
逮至渡江乾淳后,珠题玉跋盈长篇。
范氏衮衮公侯幽州栝州至苏州
行军元昊惊破胆,义庄睦族春复秋。
子子孙孙居吴中(自注:范丞相纯仁以下皆是。),指李后人今黄龚(自注:谓平江使君李公信之逸甫。)
锦囊偶贮此三绝,燕香夜寒吐长虹
衮衣绣衣观且誇(自注:衮衣谓马右丞,绣衣谓完颜廉访。),故国乔木兴咨嗟。
大尹不吝归赵璧,祠以少牢复其家。
提学翰林索我诗(自注:谓范公君泽。),肯捐此宝真复奇。
授者良难受者易,即此可刊遗爱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