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上言平蜀后事宜 曹魏 · 邓艾
出处:全三国文 卷四十四
兵有先声而后实者,今因平蜀之势以乘吴,吴人震恐,席卷之时也。然大举之后,将士疲劳,不可便用,且徐缓之。留陇右兵二万人,蜀兵二万人,煮盐兴冶,为军农要用,并作舟船,豫顺流之事,然后发使告以利害,吴必归化,可不征而定也。今宜厚刘禅以致孙休,安士民以来远人,若便送禅于京都,吴以为流徙,则于向化之心不劝。宜权停留,须来年秋冬,比尔吴亦足平。以为可封禅为扶风王,锡其资财,供其左右。郡有董卓坞,为之宫舍,爵其子为公侯,食郡内县,以显归命之宠。开广陵、城阳以待,吴人则畏威怀德,望风而从矣(《魏志·邓艾传》)。
疏悼王蕃 孙吴 · 陆凯
出处:全三国文 卷六十九
常侍王蕃,黄中通理,知天知物,处朝忠蹇,斯社稷之重镇,大吴之龙逢也。昔事景皇,纳言左右,景皇钦嘉,叹为异伦。而陛下忿其苦辞,恶其直对,枭之殿堂,尸骸暴弃。邦内伤心,有识悲悼(《吴志·王蕃传》。按《陆凯传》亦有此疏,彼略删节。)。
上疏谏吴主皓不遵先帝二十事 孙吴 · 陆凯
出处:全三国文 卷六十九
皓遣亲近赵钦口诏报凯前表曰:「孤动必遵先帝,有何不平?君所谏非也。又建业宫不利,故避之,而西宫室宇摧朽,须谋移都,何以不可徒乎」?凯上疏曰:
「臣窃见陛下执政以来,阴阳不调,五星失晷,职司不忠,奸党相扶,是陛下不遵先帝之所致(《江表传》载此表曰:「臣拜受明诏,心与气结,陛下何心之难悟,意不聪之甚也。」)。夫王者之兴,受之于天,修之由德,岂在宫乎?而陛下不咨之公辅,便盛意驱驰,六军流离悲惧,逆犯天地,天地以灾,童歌其谣。纵令陛下一身得安,百姓愁劳,何以用治?此不遵先帝一也。臣闻有国以贤为本,夏杀龙逢,殷获伊挚,斯前世之明效,今日之师表也。中常侍王蕃黄中通理,处朝忠謇,斯社稷之重镇,大吴之龙逢也。而陛下忿其苦辞,恶其直对,枭之殿堂,尸骸暴弃。邦内伤心,有识悲悼,咸以吴国夫差复存。先帝亲贤,陛下反之,是陛下不遵先帝二也。臣闻宰相,国之柱也。不可不强,是故汉有萧、曹之佐,先帝有顾、步之相,而万彧琐才,凡庸之质,昔从家隶,超步紫闼,于彧已丰,于器已溢,而陛下爱其细介,不访大趣,荣以尊辅,越尚旧臣。贤良愤惋,智士赫咤,是不遵先帝三也。先帝忧民过于婴孩,民无妻者以妾妻之,见单衣者以帛给之,枯骨不收而取埋之。而陛下反之,是不遵先帝四也。昔桀、纣灭由妖妇,幽、厉乱在嬖妾,先帝鉴之,以为身戒,故左右不置淫邪之色,后房无旷积之女。今中宫万数,不备嫔嫱,外多鳏夫,女吟于中。风雨逆度,正由此起,是不遵先帝五也。先帝忧劳万机,犹惧有失。陛下临阼以来,游戏后宫,眩惑妇女,乃令庶事多旷,下吏容奸,是不遵先帝六也。先帝笃尚朴素,服不纯丽,宫无高台,物不雕饰,故国富民充,奸盗不作。而陛下征调州郡,竭民财力,土被玄黄,宫有朱紫,是不遵先帝七也。先帝外杖顾、陆、朱、张,内近胡综、薛综,是以庶绩雍熙,邦内清肃。今者外非其任,内非其人,陈声、曹辅,斗筲小吏,先帝之所弃,而陛下幸之,是不遵先帝八也。先帝每宴见群臣,抑损醇醲,臣下终日无失慢之尤,百寮庶尹,并展所陈。而陛下拘以视瞻之敬,惧以不尽之酒。夫酒以成礼,过则败德,此无异商辛长夜之饮也,是不遵先帝九也。昔汉之桓、灵,亲近宦竖,大失民心。今高通、詹廉、羊度,黄门小人,而陛下赏以重爵,权以战兵。若江渚有难,烽燧互起,则度等之武不能御侮明也。是不遵先帝十也。今宫女旷积,而黄门复走州郡,条牒民女,有钱则舍,无钱则取,怨呼道路,母子死诀,是不遵先帝十一也。先帝在时,亦养诸王太子,若取乳母,其夫复役,赐与钱财,给其资粮,时遣归来,视其弱息。今则不然,夫妇生离,夫故作役,儿从后死,家为空户,是不遵先帝十二也。先帝叹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衣其次也。三者,孤存之于心」。今则不然,农桑并废,是不遵先帝十三也。先帝简士,不拘卑贱,任之乡闾,效之于事,举者不虚,受者不妄。今则不然,浮华者登,朋党者进,是不遵先帝十四也。先帝战士,不给他役,使春惟知农,秋惟收稻,江渚有事,责其死效。今之战士,供给众役,廪赐不赡,是不遵先帝十五也。夫赏以劝功,罚以禁邪,赏罚不中,则士民散失。今江边将士,死不见哀,劳不见赏,是不遵先帝十六也。今在所监司,已为烦猥,兼有内使,扰乱其中,一民十吏,何以堪命?昔景帝时,交趾反乱,实由兹起,是为遵景帝之阙,不遵先帝十七也。夫校事,吏民之仇也。先帝末年,虽有吕壹、钱钦,寻皆诛夷,以谢百姓。今复张立校曹,纵吏言事,是不遵先帝十八也。先帝时,居官者咸久于其位,然后考绩黜陟。今州郡职司,或莅政无几,便征召迁转,迎新送旧,纷纭道路,伤财害民,于是为甚,是不遵先帝十九也。先帝每察竟解之奏,常留心推接,是以狱无冤囚,死者吞声。今则违之,是不遵先帝二十也。若臣言可录,藏之盟府;如其虚妄,治臣之罪。愿陛下留意(」《吴志·陆凯传》)。
废帝归藩诏 曹魏 · 明元郭后
出处:全三国文 卷十二
皇帝芳春秋已长,不亲万机,耽淫内宠,沈漫女德,日延倡优,纵其丑谑。迎六宫家人,留止内房,毁人伦之叙,乱男女之节,恭孝日亏,悖慠滋甚。又为群小所迫,将危社稷(此二句《魏志》删,从《晋书》补。),不可以承天绪,奉宗庙。使兼太尉高柔奉策,用一元大武告于宗庙,遣芳归藩于齐,以避皇位(《魏志·齐王芳纪》,又《晋书·景帝纪》)。
以石伟为议郎诏(二年) 晋 · 晋武帝
出处:全晋文卷六
吴故光禄大夫石伟,秉志清白,皓首不渝。虽处危乱,廉节可纪。年已过迈,不堪远涉。其以伟为议郎,加二千石秩,以终厥世(《吴志·孙休传》注引《楚国先贤传》)。
褒封吴将吕兴诏(咸熙元年九月) 曹魏 · 曹奂
出处:全三国文 卷十二
吴贼政刑暴虐,赋敛无极。孙休遣使邓句,敕交阯太守锁送其民,发以为兵。吴将吕兴,因民心愤怒,又承王师平定巴蜀,即纠合豪杰,诛除句等,驱逐太守长吏,抚和吏民,以待国命。九真、日南郡闻兴去逆即顺,亦齐心响应,与兴协同。兴移书日南州郡,开示大计,兵临合浦,告以祸福。遣都尉唐谱等诣进乘县,因南中都督护军霍弋上表自陈。又交阯将吏各上表,言「兴创造事业,大小承命。郡有山寇,入连诸郡,惧其计异,各有携贰。权时之宜,以兴为督交阯诸军事、上大将军、安定县侯,乞赐褒奖,以慰边荒」。乃心款诚,形于辞旨。昔仪父朝鲁,《春秋》所美;窦融归汉,待以殊礼。今国威远震,抚怀六合,方包举殊裔,混一四表。兴首向王化,举众稽服,万里驰义,请吏帅职,宜加宠遇,崇其爵位。既使兴等怀忠感悦,远人闻之,必皆竞劝。其以兴为使持、节都督交州诸军事、南中大将军,封定安县侯,得以便宜从事,先行后上(《魏志·陈留王纪》)。
遣徐绍、孙彧还吴诏(咸熙元年十月) 曹魏 · 曹奂
出处:全三国文 卷十二
昔圣帝明王,静乱济世,保大定功,文武殊涂,勋烈同归。是故或舞干戚以训不庭,或陈师旅以威暴慢。至于爱民全国,康惠庶类,必先脩文教,示之轨仪,不得已然后用兵,此盛德之所同也。往者季汉分崩,九土颠覆,刘备、孙权,乘间作祸。三祖绥宁中夏,日不暇给,遂使遗寇僭逆历世。幸赖宗庙威灵,宰辅忠武,爰发四方,拓定庸、蜀,彼不浃时,一征而克。自顷江表衰弊,政刑荒暗,巴、汉平定,孤危无援,交、荆、阳、越,靡然向风。今交阯伪将吕兴已帅三郡,万里归命;武陵邑侯相严等纠合五县,请为臣妾;豫章庐陵山民举众叛吴,以助北将军为号。又孙休病死,主帅改易,国内乖违,人各有心。伪将施绩,贼之名臣,怀疑自猜,深见忌恶。众叛亲离,莫有固志,自古及今,未有亡徵若此之甚。若六军震曜,南临江、汉,吴会之域必扶老携幼以迎王师,必然之理也。然兴动大众,犹有劳费,宜告喻威德,开示仁信,使知顺附和同之利。相国参军徐绍、水曹掾孙彧,昔在寿春,并见虏获。绍本伪南陵督,才质开壮;彧,孙权支属,忠良见事。其遣绍南还,以彧为副,宣扬国命,告喻吴人,诸所示语,皆以事实,若其觉悟,不损征伐之计,盖庙胜长算,自古之道也。其以绍兼散骑常侍,加奉车都尉,封都亭侯;彧兼给事黄门侍郎,赐爵关内侯。绍等所赐妾及男女家人在此者,悉听自随,以明国恩,不必使还,以开广大信(《魏志·少帝纪》)。
辩亡论上下二首 其二 西晋 · 陆机
出处:全晋文、文选卷五十三
武烈既没,长沙桓王逸才命世,弱冠秀发。招揽遗老,与之述业。神兵东驱,奋寡犯众。攻无坚城之将,战无交锋之虏。诛叛柔服,而江外厎定;饰法脩师,则威德翕赫。宾礼名贤,而张昭为之雄;交御豪俊,而周瑜为之杰。彼二君子,皆弘敏而多奇,雅达而聪哲。故同方者以类附,等契者以气集,而江东盖多士矣。将北伐诸华,诛锄干纪。旋皇舆于夷庚,反帝座乎紫闼。挟天子以令诸侯,清天步而归旧物。戎车既次,群凶侧目,大业未就,中世而殒。用集我大皇帝。以奇踪袭于逸轨,睿心因于令图。从政咨于故实,播宪稽乎遗风。而加之以笃固,申之以节俭。畴咨俊茂,好谋善断。束帛旅于丘园,旌命交于涂巷。故豪彦寻声而响臻,志士希光而景骛。异人辐凑,猛士如林。于是张昭为师傅,周瑜陆公鲁肃吕蒙之俦,入为腹心,出作股肱;甘宁凌统程普贺齐朱桓朱然之徒奋其威;韩当潘璋黄盖蒋钦周泰之属宣其力。风雅则诸葛瑾张承步骘,以名声光国;政事则顾雍潘浚吕范吕岱,以器任干职;奇伟则虞翻陆绩张温张惇,以讽议举正;奉使则赵咨沈珩,以敏达延誉;术数则吴范赵达,以禨祥协德。董袭陈武,杀身以卫主;骆统刘基,彊谏以补过。谋无遗谞,举不失策。故遂割据山川,跨制荆吴,而与天下争衡矣。魏氏尝藉战胜之威,率百万之师,浮邓塞之舟,下汉阴之众,羽楫万计,龙跃顺流,锐骑千旅,虎步原隰,谟臣盈室,武将连衡,喟然有吞江浒之志,一宇宙之气。而周瑜驱我偏师,黜之赤壁,丧旗乱辙,仅而获免,收迹远遁。汉王亦凭帝王之号,帅巴汉之民,乘危骋变,结垒千里,志报关羽之败,图收湘西之地。而陆公亦挫之西陵,覆师败绩,困而后济,绝命永安。续以濡须之寇,临川摧锐;蓬笼之战,孑轮不反。由是二邦之将,丧气挫锋,势衄财匮,而吴莞然坐乘其弊。故魏人请好,汉氏乞盟,遂跻天号,鼎跱而立。西屠庸益之郊,北裂淮汉之涘,东包百越之地,南括群蛮之表。于是讲八代之礼,搜三王之乐。告类上帝,拱揖群后,虎臣毅卒,循江而守,长棘劲铩,望飙而奋。庶尹尽规于上,四民展业于下。化协殊裔,风衍遐圻。乃俾一介行人,抚巡外域。巨象逸骏,扰于外闲;明珠玮宝,耀于内府。珍瑰重迹而至,奇玩应响而赴。輶轩骋于南荒,冲輣息于朔野。齐民免干戈之患,戎马无晨服之虞。而帝业固矣。大皇既殁,幼主莅朝。奸回肆虐,景皇聿兴,虔修遗宪,政无大阙,守文之良主也。降及归命之初,典刑未灭,故老犹存。大司马陆公以文武熙朝,左丞相陆凯以謇谔尽规,而施绩范慎以威重显,丁奉离斐以武毅称,孟宗丁固之徒为公卿,楼玄贺劭之属掌机事,元首虽病,股肱犹存。爰及末叶,群公既丧,然后黔首有瓦解之志,皇家有土崩之衅。历命应化而微,王师蹑运而发。卒散于阵,民奔于邑;城池无藩篱之固,山川无沟阜之势。非有工输云梯之械,智伯灌激之害,楚子筑室之围,燕人济西之队,军未浃辰,而社稷夷矣。虽忠臣孤愤,烈士死节,将奚救哉?夫曹刘之将,非一世所选;向时之师,无曩日之众。战守之道,抑有前符;险阻之利,俄然未改。而成败贸理,古今诡趣,何哉?彼此之化殊,授任之才异也。
篇名阙 其二十一 东晋 · 葛洪
出处:全晋文
鹅鬼,吴景帝有疾,召巫觋,帝试之,乃杀鹅,埋于苑中,架小屋,施床帐,以妇人履著其前。巫云:“但见一白鹅,不见妇人也”。帝乃重之(《意林》)。
读吴嗣主传 北宋 · 韦骧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七六、《钱塘韦先生文集》卷一八
读《吴嗣主传》,见孙休好典籍,尝欲与博士韦曜、盛冲相与议论,时左将军张布恃宠擅国,惮曜、冲之直,于休有所开发,乃伪辞间之曰:「讲论妨政事」。休虽知学实为益,而率制于布,竟罢焉。嘻,吴三国之一耳,然休于布为君。古人谓以吾君为不能犹谓之贼,况尼其所为耶?布之奸迷甚矣。
丧遇闰议 南朝宋 · 孙休
出处:全宋文卷五十四
寻《三礼》,丧遇闰,岁数者没闰,闰在周内故也。鄱阳哀王去年闰三月薨,月次节物,则是四月之分,应以今年四月末为祥。按晋元、明二帝并以闰月崩,以闰后月祥。先代成准,则是今比(《通典》一百,大明元年二月,博士孙休议。)。
子由自南都来陈三日而别 北宋 · 苏轼
押尤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
夫子自逐客,尚能哀楚囚。
奔驰二百里,径来宽我忧。
相逢知有得,道眼清不流。
别来未一年,落尽骄气浮。
嗟我晚闻道,款启如孙休。
至言难久服,放心不自收。
悟彼善知识,妙药应所投。
纳之忧患场,磨以百日愁。
冥顽虽难化,镌发亦已周。
平时种种心,次第去莫留。
但馀无所还,永与夫子游。
此别何足道,大江东西州。
畏蛇不下榻,睡足吾无求。
便为齐安民,何必归故丘。
谢敕使监善觉寺起刹启 南梁 · 萧纲
出处:全梁文卷十
臣纲启,伏见敕旨,使监作舍人王昙明、材官将军沈微、御仗吴景等监看善觉寺起刹事,爰奉圣恩,曲降神力,命斯执事,修兹长表,宝塔云构,无待喜园,水精特进,非差龙海,大龟持泥,未足为盛,鹙鹭引绳,方斯取埒。仰瞻慈渥,喜戴不胜,俯循宿愿,私增涕噎,不任铭荷,谨奉启谢闻,谨启(《广弘明集》十六)。
复留侯从效问南汉刘岩改名䶮字音义 五代 · 詹敦仁
押词韵第三部
伏羲初画卦,苍氏乃制字。
点画有偏旁,阴阳贵协比。
古者不嫌名,周公始称讳。
始讳犹未酷,后习转多忌。
或援他代易,或变文回避。
滥觞久滋蔓,伤心日益炽。
孙休命子名,吴国尊王意。
𩅦𦯶𩅔𧟨僻,■({壴臣})温𥨆𡚕异。
梁复踵已非,时亦迹旧事。
𡽏杰自其一,蜀闯是其二。
鄙哉化䁈名,陋矣𡏜䵎义。
大唐有天下,武后拥神器。
私制迄无取,古音实相类。
𠦚𠧋𡆠囝〇,𠁈𢘑■(𠂆圭)𠀑地。
𦈢国及照𠀺,作史难详备。
唐祚值倾危,刘䶮怀僭伪。
吁嗟毒蛟辈,睥睨飞龙位。
䶮岩虽同音,形体殊乖致。
废学愧未弘,来问辱不弃。
奇字难雄博,摛文伏韩智。
因诵鄙所闻,敢布诸下吏。
中丞蒋公墓志铭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四九、《渭南文集》卷三五
公讳继周,字世修。初,周公相成王,封元子伯禽于鲁,是为鲁公。别子伯龄封于蒋,其后子孙因以国为氏。至汉,有蒋诩,十世孙休自乐安徙义兴阳羡县,始为吴人。裔孙伸,相唐宣宗、僖宗,故蒋氏益大。宋兴,有堂为仁宗侍臣,之奇执政徽宗初,芾相孝宗,皆不去阳羡。而公之先独益东徙,家处州青田县。曾祖球,赠通奉大夫。祖禋,父仔,宣教郎致仕,赠中散大夫。公天资警迈,七岁赋《牧童》诗,有奇思,遂精词赋。十四弃其业,习《戴氏礼》,期年辄通贯,诸老先生自谓莫及。一日,先生有欲勉成之者,期以间处,曰:「吾将有以发子」。公先时往,俟之甚谨,先生喜曰:「子诚可教。士当务学,才不足恃也。子于书,能博观而得要,则善。如其未也,当勉之,毋以才自足,蹈吾所悔」。公再拜谢。自是穷日之力,无所不读,人罕见其面。遂举进士,中其科,调衢州常山县主簿,试教官中选,历太平州州学、临安府府学教授,改宣教郎,入为太学正。会省官,添差签书镇东军节度判官厅公事,复入为司农寺主簿,召试馆职,擢秘书省正字,进校书郎、秘书郎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遭中散公忧,服除,起知舒州。陛辞,改宗正丞。初,公在馆中得对,所论甚众,其间因论和籴省运,孝宗皇帝大悦曰:「卿文绝类陆贽,省运诚不难行」。又曰:「朕将用卿,卿果有趋事赴功之意乎」?公逡巡退避久之,上亦默然。方是时,士大夫锐于进取者众,得上一语,自谓结主知,往往遂投合以取大官。公独若不敢当上意者,故至是才得补郡,然上终贤之。辞日,上问:「卿往年论事,朕谓似陆贽。今七年矣,卿尚能记否?舒州待次几年」?公以三年对。上曰:「卿家贫母老,岂得待远次,当除卿行在职事官」。公谢曰:「臣事君,犹子事父,固愿朝夕膝下。然干蛊于外,亦子职也,敢有所择」。上益察公静退,乃大悦,即有是命。改秘书丞,兼国史院编修官,权吏部郎官。公还朝逾二年,杜门绝造请,诸公贵人以为简我,将假他事出之。会荧惑犯氐,公因对言:「氐者邸也,驿传宜备非常」。不淹旬,都进奏院果灾,上谕辅臣曰:「蒋某博学善论事,卿知其人否」?皆对以不详知。上乃自禁中索班簿阅之,将作监阙,即命除公。已而命下,则少监也,盖有密以资浅为言者,上终不快。未几,迁将作监,遂兼太子侍读。然所以属公者,顾不在是。方试太学诸生,未出院,除右正言,实淳熙十年九月也。十一年正月,同知贡举,有《礼记》义,绝出流辈,已见黜,公力主之,拔置高等,及启封,则吴人卫泾也。已而廷对,遂为第一。十二年二月兼侍讲,八月迁右谏议大夫,十三年九月迁御史中丞。公任谏官中执法凡五年,知无不言。初,上受内禅,收召四方名士,举集于朝。其间议论,或过为激昂,贵近不便之,于是妄言方秦桧当国时,遴于除授,一人或兼数职,亦未尝废事,又可省县官用度。于是要官多不补,而收召绝稀。公首论之曰:「往者权臣用事,专进私党,广斥异己,故朝列多阙,至有一人兼数职者。今独何取此?朝臣俸禄有限,侍从卿监郎中以至百司,月计其俸,乘除百缗而已。假使省二十员,不过月省二千缗,是特一二节度使俸耳,其省几何,而遗才乏事,上下交病。且一官治数司,而收其禀,裴延龄用以欺唐德宗也。孰倡此议者,请得其人诘之」。其言盖指贵臣。人服其敢言。时著令,赃吏必坐举官,既屡施行矣。有蒋亿者,以赃坐罪,而举官独置不问。公劾之曰:「此非有所避,则有所芘耳。同罪异罚,法且由是废」。上悦,命有司举行如初诏。进士黄光大上书,送台州听读,公极论其不可,且曰:「臣既朴愚,不长于言,人之有言,又不能开导以广言路,实有愧焉」。太史奏日中有黑子,公言:「日象君德,岂容阴慝乘之。大臣之蒙蔽,外夷之侵轶,后宫之私谒,宦者之用事,下民之困穷,皆其应也。愿陛下仰观天文,俯察人事,以消群阴之萌」。会地震,公复反覆论奏,而加详焉。将行郊礼,上春秋寖高,或以陟降拜跪为劳,公言:「今距冬至则逾半年,愿陛下清心省事,养性导和,毋强疲劳,毋过燕乐。饮酒以和气,不可以无节而饮过度之酒:服药以养生,不可以无疾而服伐性之药。自今以往,宜若神祇在其上下,祖宗临其左右,诚意所加,幽明并助,将不劳而成礼矣」。上悉嘉纳。议者亦翕然,以为得耳目之体。有女冠请于皇太子妃,以久废上清宫额,徙置其居,因为住持,祝妃本命。女冠入谢禁奥,适有他女冠祝中宫本命者,同列庭中,争长。旧例,以住持者为首。事闻,上取文书毁之,初不知有旧额也。皇太子皇恐不敢入朝,群臣不知所为。公乃抗言:「徙废额置他寺观,天下皆有之。然女冠自不应入宫,今当一切禁绝,僧尼道士女冠,勿使得入而已」。上悦曰:「卿此奏,善处朕父子间矣」。封以付东宫。明日,皇太子入谢,上欢甚。皇太子,今太上皇帝也,亦遣人谢曰:「非公虑不及此」。方是时,上以暇日,时御佛书,间召其徒入对,或自内东门赐肩舆以入,故公因以为谏。自是遂无所召,士论归重。都下喧传游奕军统制官笞百姓娠妇,至堕胎。公上章弹之,诏大理寺鞫治。同时又有故内人陆靓姬者,诉其夫恃为閤门官,无故弃逐,且据有其赀。公请穷治,其人自计下吏,词且穷,乃遣人妄榜公曰:「旦暮且除签书枢密矣」。公叱遣之,论愈力。会考殿试进士,此两人者,相与合力,于是大理具狱,以为所笞乃军妻,公为风闻不实。即日统制官者复还故官,且赐金带。而靓姬所诉,亦得不治。考试毕,公方再抗章,诏迁礼部尚书,辞不拜,出知婺州。未几,以母丧解。绍熙元年,除丧复还,徙宁国府,加焕章阁待制,徙太平州。比四年,易三郡。适遇水旱,公力行赈恤之政,寝食不置。所条上者,皆尽利害之实。其大略曰:「臣夙夜访求荒政,言者万端,然大指不过广储畜一事尔。有备,则拙者亦能集事。不然,虽智何益」。中外服其论,故奏多见听。其以常平桩管,通融赈民,盖得请乃行,又旋已补足,且灾伤五分,许赈粜,方高宗时已屡著之春秋颁矣。常平使者顾劾以为罪。或曰:「是为其所亲报宿怨,公盍自言于朝」?公曰:「吾初不计此。人臣奉行宽大诏令,宁过无不及,天下岂无公论」。会使者召用,公卒以口语罢归。卜居严州,得屋仅庇风雨,颓垣坏甃,悠然自适,读书旦暮不辍。时从其耆老而训其子弟,若未尝贵达者。初,公任言责累年,排击不避权豪,至士大夫有以诬得谤伤者,辄语同舍曰:「夷考其人平日,恐不至此」。及广询之,果不合。故一时在朝寒远孤进之士,得以自保。而四方贤牧伯,皆得究其设施,不为怨仇所摇。及公治郡,善政为一路最,所遭乃如此,人为公愤悒,而公未尝见之色辞。呜呼!非学问之力,畴克至此。居严逾年,稍起,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俄感疾,以通议大夫致仕,遂卒,实庆元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也。享年若干。娶梁氏,故户部尚书汝嘉之孙,封硕人。五男子:纶,修职郎,台州司法参军。纬,宣义郎,知徽州休宁县丞。绎,承奉郎。维,将仕郎。绅,承务郎。二女子,朝散郎通判温州汤宋彦、进士梁至,其婿也。五孙男,一孙女,皆幼。诸孤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于处州某县某原,以某获从公游,属以铭,不敢以衰耄辞,铭曰:
孝宗龙兴,大哉为君。圣意图回,群才骏奔。于时语公,尔朕自知,今且巨用,钦哉勿违。公屹如山,却立弗前,曰臣实愚,敢先众贤?帝初不怡,久乃太息,是予所求,忠厚谅直。乃长谏垣,乃丞御史,陈谟谔谔,国论所倚。一去不复,白首外藩,晚踬于谗,浩然丘园。维始及终,进德弥劭,勒铭墓隧,万世是诏。
二王书录 唐 · 张怀瓘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三十二
夫翰墨之妙。多以身后腾声。二王之书。当世见贵。献之尝与文帝十许纸。题最后云。下官此书甚合作。愿聊存之。此书为桓元所宝。元爱重二王。不能释手。乃撰缣素及纸书正行之尤美者。各为一帙。尝置左右。及南奔。虽甚狼狈。犹以自随。将败。并投于江。晋代装书。真草浑杂。背纸皱起。蔚宗装持。微为小胜。宋孝武又使徐爰持获十纸为一卷。明帝料阅旧閟。并遣使三吴。鸠集散逸。诏虞和巢尚之徐希秀孙奉伯等更加编次。咸以二文为度。二王缣素书珊瑚轴二帙二十四卷。纸书金轴二帙二十四卷。又纸书玳瑁轴五帙五十卷。并金题玉燮织成带。又扇书二卷。又纸书飞白章草二帙十五卷。并旃檀轴。又纸书戏字一帙十二卷。并书之冠冕也。自此以下。别有三品书凡五十二帙五百二十卷。并旃檀轴。其新购获者。为六帙一百二十卷。既经丧乱。各所遗失。齐高帝朝书府古迹。唯有十二帙。以示王僧虔。仍更就求散逸。僧虔以帙中所无者。得张芝索靖卫伯儒吴大皇帝景帝归命侯王导王洽王珉张翼桓元等十卷。其与帙中所同者。王恬王珣王凝之王徽之王允之。并奏入秘阁。梁武帝尤好图书。搜访天下。大有所获。以旧装坚强。字有损坏。天监中。敕朱异徐僧权唐怀允姚怀珍沈炽文等拆而装之。更加题检。二王书大凡七十八帙七百六十七卷。并珊瑚轴织成帙。金题玉燮。侯景篡逆。缄在书府。平侯景后。王僧辨搜括。并送江陵。承圣末。魏师袭荆州。城陷。元帝将降。其夜。乃集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并大小二王迹。遣后阁舍人高善宝焚之。吴越宝剑。并将作斫柱。乃叹曰。萧世诚遂至于此。文武之道。今夜穷乎。历代秘宝。并为煨烬矣。周将于谨普六茹忠等。并摭拾遗逸。凡四十卷。将归长安。大业末。炀帝幸江都。秘府图书。多将行从。中道船没。大半沦弃。其閒得存。所馀无几。弑逆之后。并归宇文化及。至辽城。为窦建德所破。并皆亡失。留东都者。后入王充。充平。始归天府。贞观十三年。敕购求右军书。并贵价酬值。四方妙迹。靡不毕至。敕起居郎褚遂良校书郎王知敬等。于元武门西长波门外料。内出右军书。共相参校。令典仪王行真装之。梁朝旧装纸见在者。但裁剪而已。右军书大凡二千二百九十纸。装为十三帙一百二十八卷。真书五十纸。一帙八卷。随木长短为度。行书二百四十纸。四帙四十卷。四尺为度。草书二千纸。八帙八十卷。以一丈二尺为度。并金镂杂宝装轴织成帙。其书每缝皆用小印印之。其文曰贞观。大令书不之购也。天府之内。仅有存焉。古之名书。历代帝王。莫不珍宝。齐宋以前。大有散失。及梁武帝鸠集所获。尚不可胜数。并珊瑚轴织成帙。金题玉燮。二王书大凡一万五千纸。元帝狂悖。焚烧将尽。文皇帝尽价购求。天下毕至。大王真书唯得五十纸。行书二百四十纸。草书二十纸。并以金宝装饰。今天府所有。真书不满十纸。行书数十纸。草书数百纸。共有二百一十八卷。小王四十卷。张芝一卷。张昶一卷。并檀轴锦标而已。既所不尚。散在人閒。或有进献。多推于翰林杂书中。玉石混居。薰莸同器。然书迹不易得。宝之如玉。弃之如土。岂徒书也。人亦如之。用行舍藏。言行之閒。不可玷缺。亦犹兰桂虽在幽隐。不以无人而不芳也。往在翰林中。见古钟二枚。高二尺。围尺馀。上有古人三百许字。纪夏禹功绩。字皆紫磨金钿。光彩射人。似大篆而神彩惊人。非其时。不敢闻奏。弃于泥土中。与瓦砾同也。然滥吹之事。其来久矣。且如张翼及僧惠式效右军。时人不能辨。近有释智永。临写草帖。几欲乱真。至如宋朝。多学大令。其康昕王僧虔薄绍之羊欣等。欲混其臭味。是以二王书中。多有伪迹。好事所蓄。尤宜精审。倘所宝同乎燕石。翻为有识所嗤也。乾元三年五月日录。
跋六一先生诗文稿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三、《省斋文稿》卷一五、《益公题跋》卷八
右六一先生诗文稿二副,其玄孙休自四明携以相遗。休寻卧病旅邸,予赆之使归,至家而殁。此帖遂留予家。
郑县刘少府兄宅月夜登台宴集序 唐 · 独孤及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八十七
夏五月。小暑至矣。吾兄方幕夜天。扫月榭。有酒如乳。醑我乎城隅。城临近山。俯瞰平隰。秦郊汉苑。相错如绣。且有颢气。足以娱人。故数君子称觞焉。其谁同之。有若功曹陇西李华参军荥阳郑洵琅琊王休河东裴贶郑尉京兆韦造。皆卿材也。声同而形骸相忘。道契故机事不入。是以有高会远望。危言浩歌。或心惬清机。寓兴于物。或语及陈迹。盱衡而笑。于是初筵而惠好修。中饮而意气接。既醉而是非遣。夫彭泽采菊。隐侯临风。谓之盛矣。况高城古台。深夜朗月。芳樽良友。佳景胜事。今夕何夕。八者俱并。盍亦皆赋于此乎。观二三子之志。
杂说(五)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七、《演山集》卷五一
天以六时成日,而寅为一日之朝者也;天以四时成岁,而春为一岁之朝者也,此春见所以明朝。以言天时,则秋之所成,冬之所藏,有望乎东作之春;以言人事,则劳于昼,休于夜,有望乎夙兴之寅。此春朝所以图事,以陈谟而有夏宗,以协虑而有秋觐。若夫春朝诸侯而图天下之事,非特图事而已,特以图事为主。
万物兴于朝,憩于暮,则非相见之时也,其见上也,邂逅而已。万物散行,于春以生;同归,于冬以存。则冬非图事之时也,协虑而已。图事则其协虑之致用欤!
天下之事,其来也无穷,其变也无常,其出也不测。必有事焉而后擅有独见之明,徐而应之,亦已晚矣。先王以谓人之心备有万物,物之体备有万事,然则天下之事非难图也,资诸人心而已。人无二心,事无二理。心德或离,则不足以致一;心德或散,则不足以应万。
诸侯平居无事之时,王者之使相继于道。德意志虑,道之使知;度量法则,谕之使同。好恶已壹于心,用舍已壹于事。及其入王则又会而图之,收众见以为王明,合众善以为王道,以四海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盖如此耳。
邦之本在民,民之本在耕,耕之本在力。田野功利,盖非游惰所能致者。故大司寇以五刑纠万民,而野刑上功,纠力为之先焉。先王欲使其民相保以信,相爱以智,相救以义,相赒以仁,相宾以礼。欲其无流转也,使之相联;欲其无诈欺也,使之相纠。刑罚相及,庆赏相共,然后耕者有功,学者有德。是故先王近为之六乡,远为之六遂。乡非不耕也,以教为主,故其氓谓之民,其所稽则行艺而已,刑之所纠者孝;遂非不教也,以耕为主,故其民谓之氓,其所稽则功事而已,刑之所纠者力。
养生之理,人之智皆足以及之,患在志轻而物重。及物临之,则其智昏矣。故为己之谋,不若处彘之得其所。
忿者气戾而不平,滀者气郁而不通。上而不下,则忿气胜,故使人善怒;下而不上,则滀气胜,故使人善忘。心者,天之君,神之舍,而滀忿之气当之,则为病矣。盖夫忿之气不用之于怒,滀之气不用之于忘,不怒不忘,则为病而已。桓公误治于所见,遂为忿滀之气。养生之道当先治心,虚则能照,一则能辨,静则能觉。故虽疑互之间,感忽之际,有物陈乎其前,不能致其患。桓公以见鬼为不祥而病,以殆乎伯为祥而病去。是公之伤不见鬼也,而在公以得丧累其心焉,故忿滀之邪气得以当其舍而病之。且夫生死终始达生者,将为寒暑昼夜之序,而况祸福得丧之所介乎!其心正,其气平,虽感忽万态,不能蹈其舍。
养生之志则踦于物而侔于天,故物不能为之对,其右师之介欤!神王气盛,皆非养生之所尚,养生至矣,神凝而气使。
从水之道而不以为私,忘水之渊而不以为险,善游者也。不务生之所无以为,不务知之所无奈何,善养其生者也。陵实物也,譬则事也;水虚物也,譬则性也。方其习之时,必据事实以进焉。及其习成矣,然后适理之虚以会道。圣人生而知之,则犹生于水而安于水;贤人学而知之,则犹长于水。盖非生而知之,即之于水,则溺而已矣。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故而已,故者以利为本」。故者人之道也,性者天之道也。孟子之时,天下以故言性则误矣。然而故之在人,可以成命,亦可以灭命。可以灭命者,所谓去智与故,循天之理是也。可以成命者,所谓始乎故是也。盖夫故以利为本则安矣,以至乎成命;以害为本则殆矣,以至乎灭命。然而天之高,星辰之远,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则故之于学者,其可废乎?以利为本而已。
万物各具一天,惟人所之焉。痀偻之承蜩,津人之操舟,梓庆之为鐻,开天之天者也,犹掇之也,未尝见舟而便操之也。气之凝,神之天而至者也,不敢怀非誉巧拙。犹痀偻者不以万物易蜩之翼,辄然忘吾有四肢形体;犹痀偻者之处身执臂,外重则内拙,其巧专而外滑消,则内重矣。
东野稷所谓为则败之者也,务生之所无以为,务知之所无奈何,其犹稷欤!加性所无,废性所有,益理以能,亏理以伪,皆非养生之所取。
以心稽则凿矣,为其凿则心不一,而物得以桎之。工倕旋而盖措规矩,与物化不以心稽。其顺与理相适,其妙与神相遇。
不能忘足,则以履为足之累,此履之不适也;不能忘腰,则以带为腰之累,此带之不适也;不能忘是与非,则以是非为心之累,此心之不适也。不能胜物故内变,不能应物故外从事。能定则不内变,物来而应则不外从事,此会之适也。处会要之地以应方来之变,苟或动心,则先时而起,后时而缩矣。强则炰炰,弱则龌龊,其能有适乎?四者适矣,然而知其为适则有不适之患焉;四者复不适矣,必亡四者之适,然后未尝不适焉。忘适之适也,不适有累,适亦有累。不适与适,两忘而意消,然后其心虚,其性明,生理于是乎尽矣。
孙休之言,不知命者之事也,扁子之告孙休,至于命者之事也。达命之情,不务知之,所无奈何。至人之德,非休之所及知,而扁子遂告之,则所无奈何者,休将务知之矣。开人之天,而惊惑入其舍,不亦殆乎!庄子之教天下,或言至人之摄生,或言养生而后至。入水不窒,蹈火不热,则言其摄生者也;痀偻之承蜩,津人之操舟,则言其由学而后致也。养生之道,惟患内轻与夫知之过其分。内轻则心与物化之,知过其分则以知废理。休不以遇摈逐而怨则外重矣,而扁子复以休之所不及知者而告之,非特开人之天而惊惑入其舍,则养生所主丧矣。是以庄子之喻养生,或言痀偻之承蜩,津人之操舟,梓庆之为鐻,未尝不自学习以致精妙,是待款启之民尔。「潜行不窒,入火不热,行乎万物之上而不慄」,摄生之至人,岂可为中下之流道哉!以己养养鸟,盖虽深林之间、江湖之上,不得寄其生焉,而况大牢之飨、九韶之乐哉!为孙休计,则姑使之重其内而已。
以冬见为遇,则春见乃其见之专也;以春见为朝,则冬见乃其见之暮也。朝而见之也专,暮而见之也勤,专而见之也恭,遇而见之也悦,人之情也。夫以朝暮继见,邂逅相遇,比大宾之礼,大客之仪,所以亲诸侯欤!
乾之位,万物之大始;坎之位,万物之资始;艮之位,万物之成始。为万物资始者乾元也,为万物大始者乾道也。天者形也,元者气也。以气统形,然后形生而气存。气有阴阳,阳中之阴下应阳之上达者而为云,阴中之阳上薄阴之下固者而为雨。品物流形,盖得阴阳之和、云雨之泽以化者也。有生斯有形,有形斯有终,有终斯有始。物之终始,盖方流形之际,其理已著矣,岂俟敛入而后悟哉?六位之设,三阳以元成位于春,三阳以亨成位于夏,弗先时而作,弗后时而动,因时乘理而进者也。六位以定分,六龙以适变,形气之类弗革则穷,弗因则绝。隆者杀,壮者老,此理之必然者。始卒若环,新故相代,然后变化之道至焉。是故乾元之御天也,或乘见龙,御之以行;或乘跃龙,御之以进;或乘飞龙,御之以升;或乘潜龙,御之以止。其为苍天也,则功见乎其色;其为昊天也,则人见乎其情;其为旻天也,降而与物接;其为上天也,升而与物辨。岂特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如是而已邪!以一气统天,则天有化道;以六龙御天,则天有变道。各正万物之性,有善而无恶;各正万物之命,有常而无幸。无不善则无暴,无不幸则无怨。是故太和将殆,乾道能保之;太和将乖,乾道能合之。是故性有利为之用,情有正为之体。首出庶物,万国咸宁,盖由利正之中。在人也,有仁足以长人;在天也,有元足以长物。天,乾道之正性。命也,万物之所同。君子以其所同者而长之,则其安万国也,安其心焉,非安其外而已。
先王之治天下,疏者内辅,亲者外辅。「价人维藩,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内辅者也;「宗子维城」,外辅者也。内外一心,犬牙相制,「怀德维宁」在其中焉。是故价人愿为之藩,大师愿为之垣,大邦愿为之屏,大宗愿为之翰,宗子愿为之城。
有天下者,不患无大师,而无价人可患也。天之予夺视民,民之去就视乎善人者也。不患无大邦,而无大宗可患也。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故也。城之高也,池之深也,兵革之利也,米粟之多也,所谓地利。「价人维藩,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宗子维城」,所谓人利。有人利然后地利为之用焉,有先王之德然后人利为之用焉。
三从二逆,作内吉,作外吉;二从三逆,作内吉,作外凶。人可违也,卜筮不可违也;筮可违也,卜不可违也。故乃心,卿士庶人与筮之数或可逆者,至于龟则有从而已。盖卜用五,占用二。五,以天道言之;二,以人事言之。先王有作,顺天循理而已,乌可违哉?况象者,又其数之微欤!
乐之实,本于性,根于心。故凡音之起,由人心生,非作于外物也,外物为之感发而已。人之心,其犹柷欤,有物触其中则鸣,非柷求鸣于物也。声者,心以应物者也。
单出曰声,杂比曰音。单出未之变也,五声相应而变生焉。声成文谓之音,此言声有所变;变成方谓之音,此言变有所归。惟其有所归在,故其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绎如也,以成。无方,则不可比矣。孟子曰「乐之实,乐斯二者」是也。乐则生矣,生则乌可已也?乌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情有节,其言有序,乐夫仁义之性而已。咏歌亦可谓之乐也,然而乐之未至也,及其手舞足蹈而后至矣。盖未至于舞蹈,不足以为乐。乐生于夷旷,故其声啴以缓;喜生于惬适,故其声发以散;哀则抑,故噍以杀;怒则扬,故粗以厉;敬则义心感也,故其声直以廉;爱则仁心感也,故其声和以柔。六者之感,情动于中,而形于心者也,性所有也,然而非性。言性则静矣,无六者之动;言性则合矣,无六者之别。物能动人之情,先王能制天下之物。故物之所以感人者,先王能为之慎焉。声之所出,则有乐以和之;志之所适,则有礼以道之;其行丧同,则有政以一之;其奸害同,则有刑以防之。礼乐以治其内,刑政以治其外,其名四,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其实一也。
伦理之于人,同有于性,同生于心。然而无乐为之和同则至于乖绝,无乐为之感通则至于堙塞。君臣上下听之莫不和恭,父子兄弟听之莫不和亲,则不至乎乖绝。听钟声则思武臣,听鼙鼓之声则思将帅之臣,则不至乎堙塞。
论宣祖配侑奏(乾兴元年十一月) 北宋 · 谢绛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一、《宋会要辑稿》礼二五之七九(第二册第九九四页)、《太常因革礼》卷八、《国朝诸臣奏议》卷八六、《宋史》卷一○○《礼志》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续通典》卷四五
伏睹本院与崇文院检讨官详定,以宣祖配感生帝。窃寻宣祖非受命开统,因循配祀,义或未安。臣以谓三代两汉之际,经礼虽著而事远难法,请以唐典明之。高祖武德初定令,每岁圜丘、方丘、雩祀,并以景帝配;祈谷、大享,并以元帝配。太宗初,奉高祖配圜丘、明堂、北郊之祀,元帝专配感生帝。高宗永徽二年,祀高祖于圜丘,太宗于明堂,兼感生帝作主。又以景帝、元帝称祖,万代不迁,乃停配祀,以符古义。臣以为景帝厥初受封,为唐始祖,推于事实,盖与宣祖不侔。恭惟宣祖于唐,是为元帝之比。唐有天下裁越三世,而景、元二祖已停配祀之典。且有宋受命创业,既自太祖,垂宪缵绪,于兹四圣,而宣祖配侑,因而未停,恐非往典之意。请依永徽故事,停宣祖配享。仍用唐太宗故事,宗祀真宗于明堂,兼感生帝作主。若据郑康成说,则曰五帝迭王,王者因所感别祭,遵之于南郊,以祖配之,今若不用武德、永徽故事,则请以太祖兼配,正符郑说。论者以为宣祖配坐,亦周配祖之义,窃又惑焉。详郑之意,非受命始封之祖,不应配,故引周后稷配灵威仰之义为證。惟太祖始造基业,亲受符命,配侑感生帝,据理甚明。如恐太祖既配祈谷,与感生帝祠日相妨,则当以太宗配祈谷,太祖配雩祀,亦不失尊严之者。臣以为宣庙非为不迁,而迭用配帝,于古为疑。礼:「祖有功,宗有德」。但非受命之祖,亲尽必毁,况配享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