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论选举疏 唐 · 薛登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八十一
臣闻国以得贤为宝。臣以举士为忠。是以子皮之让国侨。鲍叔之推管仲。燕昭委兵于乐毅。苻坚托政于王猛。及子产受国人之谤。夷吾贪共贾之财。昭王赐辂马以止谗。永固戮樊世以除谮。处猜嫌而益信。行閒毁而无疑。此由识之至而察之湥也。至若宰我见愚于宣尼。逄萌被知于文叔。韩信无闻于项氏。毛遂不齿于平原。此失士之故也。是以人主受不肖之士则政乖。得贤良之佐则时泰。故尧资八元而庶绩其理。周任十乱则天下和平。由是言之。则知士不可不察而官不可妄授也。何者。比来举荐。多不以才。假誉驰声。互相推奖。希润身之小计。忘臣子之大猷。非所以报国求贤。副陛下翘翘之望者也。臣窃窥古之取士。实异于今。先观名行之源。考其乡邑之誉。崇礼让以励已。明节义以标信。以敦朴为先最。以雕虫为后科。故人崇劝让之风。士去轻浮之行。希仕者必修贞确不拔之操。行难进易退之规。众议以定其高下。郡将难诬于曲直。故计贡之贤愚。即州将之荣辱。秽行之彰露。亦乡人之厚颜。是以李陵降而陇西惭。干木隐而西河美。名胜于利。故小人之道消。利胜于名。则贪暴之风扇。是知化俗之本。须摈轻浮。昔冀缺以蹈礼升朝。则晋人知礼。文翁以儒术化俗。则蜀士崇儒。燕昭好马。则骏马来庭。叶公好龙。则真龙入室。由是言之。未有上之所好而下不从其化者也。自七国之季。虽杂纵横。而汉代求才。犹徵百行。是以礼节之士。敏德自修。闾里推高。然后为府寺所辟。魏氏取人。尤爱放达。晋宋之后。祗重门资。奖为人求官之风。乖授职惟贤之义。有梁荐士。雅好属词。陈氏贤。特珍赋咏。故其俗以诗酒为重。不以修身为务。逮至隋室。馀风尚存。开皇中。李谔论之于文帝曰。魏之三祖。更好文词。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虫之小艺。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惟是风云之状。代俗以此相高。朝廷以兹择士。故文笔日繁。其政日乱。帝纳李谔之策。由是下制。禁断文笔浮词。其年泗州刺史司马幼之以表不典实得罪。于是风俗改励。政化大行。炀帝嗣兴。又变前法。置进士等科。于是后生之徒。复相仿效。因陋就寡。赴速邀时。缉缀小文。名之策学。不以指实为本。而以浮虚为贵。有唐纂历。虽渐革于前非。陛下君临。思察才于共理。树本崇化。惟在旌贤。今之举人。有乖事实。乡议决小人之笔。行修无长者之论。策第喧竞于州府。祈恩不胜于拜伏。或明制才出。试遣搜扬。则驱驰府寺之门。出入王公之第。上启陈诗。惟希咳唾之泽。摩顶至足。冀荷提携之恩。故俗号举人。皆称觅举。觅为自求之意。未是人知之辞。察其行而度其材。则人品于此见矣。徇已之心切。则至公之理乖。贪仕之性彰。则廉洁之风薄。是知府命虽高。异叔度勤勤之让。黄门已贵。无秦嘉耿耿之辞。纵不能抑已推贤。亦不肯待于三命。岂与夫白驹皎皎。不杂风尘。束帛戋戋。荣高物表。校量其广狭也。是以耿介之士。羞自拔而致其辞。循常之人。舍其疏而取其附。故选司补授。喧然于礼闱。州贡宾王。争讼于阶闼。谤议纷合。浸以成风。夫竞荣者必有竞利之心。谦逊者亦无贪贿之累。自非上智。焉能不移。在于中人。理由习俗。若重谨厚之士。则怀禄者必崇德以洁已。若开趋竞之门。则邀仕者皆戚施而附会。附会则百姓罹其弊。洁已则兆庶蒙其福。故风化之渐。靡不由兹。今访乡闾之谈。惟祗归于里正。纵使名亏礼则。罪挂刑章。或冒籍以偷资。或邀勋而窃级。假其不义之赂。即是无犯乡闾。岂得比郭有道之铨量。茅容望重。裴逸人之奖拔。夏统名高。语其优劣也。祗如才应经邦之流。惟令试策。武能制敌之例。只验弯弧。若其文擅清奇。便充甲第。藻思微减。便即告归。以此取人。恐乖事实。何者。乐广假笔于潘岳。灵运词高于穆之。平津文劣于长卿。子建笔丽于荀彧。若以射策为最。则潘谢曹马。必居孙乐之右。若使协赞机猷。则安仁灵运。亦无裨附之益。由此言之。不可一槩而取也。至如武艺。则赵云虽勇。资诸葛之指撝。周勃虽雄。乏陈平之计略。若使樊哙居萧何之任。必失指纵之机。使萧何入戏下之军。亦无免主之效。斗将长于摧锋。谋将审于料事。是以文泉聚米。知隗嚣之可图。陈汤屈指。识乌孙之自解。八难之谋设。高祖追惭于郦生。九拒之计穷。公输息心于伐宋。谋将不长于弓矢。良相宁资于射策。岂与夫元长自表。妄饰词锋。曹植题章。虚飞丽藻。校量其可否也。伏愿陛下降明制。颁峻科。千里一贤。尚不为少。侥倖冒进。须立堤防。断浮虚之饰词。收实用之良策。不取无稽之说。必求忠谠之言。文则试以效官。武则令其守御。始既察言观行。终亦循名责实。自然侥倖滥吹之伍。无所藏其妄庸。故晏婴云。举之以语。考之以事。寡其言而多其行。拙于文而工于事。此取人得贤之道也。其有武艺超绝。文锋挺秀。有效伎之偏用。无经国之大才。为军锋之爪牙。作词赋之标准。自可试凌云之策。练穿札之工。承上命而赋甘泉。禀中军而令赴敌。既有随材之任。必无负乘之忧。臣谨按吴起临战。左右进剑。吴子曰。夫提鼓挥桴。临难决疑。此将事也。一剑之任。非将事也。谨按诸葛亮临戎不亲戎服。领蜀兵于渭南。宣王持劲卒不敢当。此岂弓矢之用也。谨按杨得意诵长卿之文。武帝曰。恨不与此人同时。及相如至。终于文园令。不以公卿之位处之者。盖非其所任故也。谨按汉法。所举之主。终身保任。扬雄之坐田仪。责其冒荐。成子之居魏相。酬于得贤。赏罚之令行。则请谒之心绝。退让之义著。则贪竞之路销。自然朝廷无争禄之人。选司有撝谦之士。仍请宽立年限。容其采访汰。堪用者试令职守。以观能否。参验行事。以别是非。不实免王丹之官。得人如翟璜之赏。自然见贤不隐。食禄不专。荀彧进钟繇郭嘉。刘陶荐李膺朱穆。势不云远。有称职者受荐贤之赏。滥举者抵欺罔之罪。自然举得才行。则君子之道长矣。
从弟去盈墓志铭 初唐 · 杨炯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九十五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古者皇帝轩辕氏没。帝喾高辛氏作。幼而徇齐。长而敦敏。则天下之人用其教者百年。忠肃恭懿。宣慈惠和。则天下之人谓之才者八子。赤乌流而白鱼跃。有周武之兴王。彤弓一而卢矢千。有晋文之启霸。虽隐公逊位。哀侯失国。而文之昭也。武之穆也。司徒为五教之官。有社稷焉。有黎人焉。丞相临万几之职。崤函鼎盛。赫奕于朱轮。河洛台阶。昭彰于白玉。积善馀庆。信而有徵。国子进士杨去盈。字流谦。宏农华阴人也。曾祖讳初。周大将军。隋宗正卿常州刺史顺阳公。皇朝左光禄大夫华山郡开国公。食邑本乡二千五百户。唐虞之稷契。魏晋之裴王。晏婴可以事百君。皋陶为之谟九德。麾盖兵马。人知牧伯之尊。名山大川。地积公侯之气。王考讳安。伪郑王充遥授二十八将。封鄫国公。寻谋归顺。为充所害。皇朝赠大将军。旌忠烈也。陶谦雅尚。祖逖雄心。会天子之蒙尘。见诸侯之释位。虽陈平去就。潜怀仗剑之谋。而石勒凶残。遂及推墙之祸。父某。润州句容遂州长江二县令朝散大夫行邓州司马。文武兼备。清明在躬。人无间言。位不充量。四方取则。孔宣父之践中都。百里非才。庞士元之登别驾。若夫庭生玉树。身带金镮。有卫玠之风神。有张良之容貌。蒋琬之讥盛允。责在司空。陈蕃之对薛勤。志清天下。观其昏定晨省。立身扬名。怪草蔚其休徵。神鱼会其冥感。庄公独叹。闻颍叔之纯深。有道相推。见茅容之尽礼。则闺门雍穆。以孝闻也。辅仁会友。合志同方。晏平仲之善交。鲍叔牙之知我。张堪死日。妻子唯托于朱晖。刘惔生平。风月每思于元度。则朋友之德。若兰芬也。朱穆好学。终日忘餐。谯周研精。欣然独笑。张华四海之内。若指诸掌。班固百家之言。无不穷究。钩深致远。悦邱坟也。八音繁会。五色章明。动天地而感鬼神。序人伦而成孝敬。阳台并作。楚襄王赐云梦之田。上林同时。汉武帝给尚书之笔。则琼敷玉藻。未足多也。自摄齐东序。撰杖西胶。唯宰我之能言。贵颜回之有德。成如麟角。道尊于璧水之前。翼若鸿毛。俯拾于金门之下。方将咫尺宣室。扈从明庭。申贾谊之忠谠。尽扬雄之规谏。豫章七载。擢修干而耸长条。有鸟三年。搏积风而运沧海。岂期数有迍否。天无皂白。苗而不秀。秀而不实。盖有是夫。古人有言。没而不朽者。此之谓也。春秋二十有六。以上元三年五月二十二日。殁于京师胜业里。呜乎哀哉。至仪凤四年十二月二日。归葬于华阴之某原。不忘本也。山河郁郁。松柏苍苍。骨肉闭兮归后土。魂魄游兮思故乡。三荆摇落。五都悲凉。痛门户之无主。悼人琴之两忘。呜乎哀哉。铭曰。
高掌远蹠。浊泾清渭。天子诸侯。司空太尉。星辰鼓舞。山泽通气。道在者尊。德成为贵。贾家三虎。伟节最怒。荀氏八龙。慈明无双。剑光冲斗。璧气浮江。据于道德。闻于家邦。子之承亲。温席扇枕。子之友悌。同舆共寝。朝歌不入。盗泉不饮。垂露崩云。繁纮缛锦。明经太学。射策鸿都。扬名天子。高揖司徒。鳞翮将运。波涛不虞。子之丧也。良可悲夫。瞻望不及。伫立以泣。唯见黄埃。心伤以摧。踯躅兮徘徊。呜乎兮哀哉。长夜漫漫何时旦。魂兮魂兮归去来。
隰州县令李公墓志铭 初唐 · 杨炯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九十五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公讳嘉。字大善。陇西成纪人也。赵郡太守雍州大中正上开府永康公之孙。幽州都督镇军大将军上柱国丹阳公之子。重华以文明允塞。谟九德于皋陶。仲尼以恭俭温良。翻六经于柱史。将军李牧。人主愿其同时。河尹李膺。天下思其执御。况乎衣冠代美。祖考家声。占于日月。为宗周之姬姓。誓以山河。则炎汉之刘氏。公门承将相。地积英灵。望之俨然。横断山而郁起。听其言也。注悬河而不竭。玉则秦王所见。天照白虹。剑则殷帝所传。星浮紫气。假使蔡中郎之博学。郭有道之人伦。何尝不迎王粲而倒屣。为茅容而下拜。起家为太子左千卫。以调升也。按河图于玉版。震一索而为长男。考天象于铜浑。心前星而为太子。直城霞绕。曲障云平。出入青榜之门。周旋黑衣之列。稍迁越王府户曹参军。越之建国也。地居南斗之躔。王之受封也。礼极东门之拜。郕霍所以隆懿亲。共和所以资明德。一言而干楚后。即从云梦之畋。三见而说赵王。仍袭上卿之印。又迁隰州令。川原爽垲。风俗和平。晋献公之嗣。夷吾是邑。代恭王之子。郢容为侯。阳泉依六壁之城。孟津合三溪之水。公以辎车就列。墨绶当官。有蚕绩于郕人。用牛刀于鲁邑。市廛无竞。不假鞭丝。学校方兴。唯闻击石。诸侯取其轨则。四海瞻其仪表。为杜陵之男子。谁继后曹。蔑乡里之小人。愿辞彭泽。于是退归初服。就养私门。戏婴儿于阶下。扶老生于井上。寻丁外艰。哀毁踰制。加人一等。俯就三年。服阕。袭封丹阳公。勋上骑都尉。公以安车礼盛。赐杖年高。被服先王之道。优游太平之化。左琴右书。谋孙翼子。居常饱德。不言何氏之万钱。直置当仁。岂特于公之驷马。清风可赏。必有鸾凤相期。白雪时游。多以神仙见属。义形于金石。节贯于松筠。西山五日之朝。将化羽而生翼。北海明年之验。便展辰而至巳。以永淳元年八月二十一日。终于京师道政里之私第。享年七十二。呜乎哀哉。长子随州光化县令守节等。哀缠吊鹤。痛结邻人。孝之始也。则身体发肤。所以全其性。孝之终也。则衣裳棺椁。所以成其礼。天高八万。想京兆而何从。地阔三阡。对佳城而有恨。越宏道二年岁次甲申正月甲申朔二十六日巳酉。陪葬于昭陵东南之平原。炯樗栎庸材。瓶筲小器。仰惟先友。叨雅契于金环。俯逮嘉姻。荷深知于玉润。南容有道。仅闻将圣之言。东武建茔。俄述安仁之赋。呜乎哀哉。乃作铭曰。
爰初帝子。尧之大理。降及真人。国之柱史。衣冠百代。庆灵千祀。吉兆占熊。嘉名赠鲤。聿修厥德。必复其始。大孝因心。至仁由巳。肃成门内。章华宫里。父任为郎。学优则仕。阳山之曲。蜀江之涘。月旦乘凫。田间狎雉。其心若镜。其直如矢。亟改炎凉。罢归桑梓。象贤旧国。安车暮齿。忽怆池台。俄悲生死。郭门一望。郊烟四起。夫复何言。平生巳矣。
罔极赋 北宋 · 王禹偁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一、《小畜集》卷一、《历代赋汇》外集卷七、《古今图书集成》家范典卷一三 创作地点:湖北省黄冈市
后周广顺,太岁甲寅,季秋戊子,实生吾身。禀粹和于两仪,荷鞠育于二亲。粤自始孩,逮乎成人,求名得名,干禄得禄。痛吾母之早终,受君羹而舍肉;丁吾父之大忧,徒倚庐以食粥。被朝恩之抑夺,履人事而悽迷。五鼎或来,羡仲由之斗米;三牲纵具,非茅容之只鸡。岂无兄弟,各怀禄而悽悽;亦有子孙,方嬉戏乎孩提。冗食兮纪纲之仆,多病兮糟糠之妻。望松楸以暮泣,履霜露而晨啼。今日何日,家人举爵,祝我寿考,劝我欢乐。感悬弧于兹晨,念陟岵而泪落。换斑衣兮纯素,变华颠于总角。孰谓儒者,不如农夫,良田十亩,柔桑百株。无求于人,身何忧其悔吝;必出于力,养不间乎精粗。父母俱存,缊袍重襦;子弟匪懈,夕耕晓锄。鸡豚掩豆,黍稷盈壶。草堂为寿,其乐只且。嗟乎,吾不得而及也,赋《罔极》而长吁!
上孙少傅书 北宋 · 石介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二、《徂徕石先生全集》卷一五
百拜献书于少傅阁下:古之人有不幸而生孔子既没之后、孟轲尚未生之前,前不得师孔子,后不得师孟轲,不归杨,则墨矣。虽有生当孔子、孟轲之时,不幸而居戎狄之外、夷蛮之间,去中国远,不得就圣贤而学之,服终左衽,而言终侏离矣。今有人生幸而值于孔子、孟轲者同其时,居幸而遭孔子与孟轲者同其里,则是生遇孔,孟,亲见圣贤,不隔数千百年得其人而师之,不走万数千里获其师而学之也。噫!孔子没,七十之徒随丧,圣人之道,无关键扃颋以固,夜半有人坏墉撤扉,挈之而去,则人人各由其门户自出处焉。不幸又有穿窬之盗,盗之而出于中国之内,放诸四夷之外,故有杨、墨、佛、老氏之教作焉。杨、墨、佛、老之下,诸子且数百,又乖而离之,合诸妖妄怪诞,复有纵横家者、杂家者、刑名家者、小说家者,仪、秦、商鞅、韩非、庄周之徒,鱋起而莫之御也。譬诸水,出诸渎,溢于防,浩然汗漫,或入于沱,或沦于汉,无所属焉。譬诸涂,背诸夏,由诸径,分然支离,或之于夷,或之于貊,无所会焉。虽孟轲、扬雄、文中子、韩吏部相与止其横流颓波会于宗源,夷其荒棘芜梗由诸大路,一人防之。万民决之,奔溢流散,常不胜防矣;一人廓之,万人塞之,芜没榛莽,常不能廓矣。故圣人之道多梗。韩愈死又且数百年,大道之荒芜甚矣,六经之缺废久矣。异端乖离放诞,肆行而无所畏;邪说枝叶蔓引,蜪长而无所收。挈正经之旨,崩析而百分之;离先儒之言,叛散而各守之。《春秋》者,孔氏经而已,今则有左氏、公羊、谷梁氏三家之传焉。《周易》者,伏羲、文王、周公、孔子而已,今则说者有二十馀家焉。《诗》者,仲尼删之而已,今则有齐、韩、毛、郑之杂焉。《书》者,出于孔壁而已,今则有古今之异焉。《礼》则周公制之、孔子定之而已,今则有大戴、小戴之记焉。是非相扰,黑白相渝,学者茫然慌忽,如盲者求诸幽室之中,恶睹夫道之所适从也?孔子曰:「就有道而正焉」。扬子曰:「万物纷错,则经诸天;众言淆乱,则折诸圣」。伏惟阁下睶心于仲尼,适于尧、舜、文王,明于天、地、人之际。睶心于仲尼,适于尧、舜、文王,则为正道;明于天、地、人,则为真儒。然则圣人之道,果不在他人,在于阁下也。昔孔子居于洙、泗之间,七十子与三千之徒,就之而不肯去也。孟轲则有公孙丑、万章之徒,扬雄则有侯芭之徒,文中子则有程元、薛收、房、魏之徒,韩吏部则有皇甫卜、孟郊、张籍、李翱之徒,随之而师,皆能受其师之道,传无穷已。顾介何人,独不能从阁下而学乎?顾阁下独不欲传授于其徒乎?《洪范》曰:「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弗协于极,弗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余攸好德,汝则锡之福」。又《孟子》曰:「以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互乡难与言,童子见,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茅容耕于野,等辈夷踞相对,容独危坐愈恭。孟敏荷甑堕地,不顾而去。郭林宗异之,因劝令学,皆成德知名。介至愚且甚不肖,比之互乡童子、危坐愈恭、堕甑不顾者,庶几其可勉而至于道也,惟阁下进退之。小子狂狷愚闇,懵无所知,肆其说于大贤人君子,其罪不容诛,固甘心受戮而无悔焉。朝闻道,夕死可矣,岂复逃其诛殛云。不宣。介皇悚战汗,顿首再拜。
与洪氏四甥书 其五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八八、《山谷全书·别集》卷一八
得来书,知侍奉万福,进学不倦为慰。老舅霜露哀摧,比经祥练,追慕无冀,痛深屠割,奈何奈何!方此荼毒,百骸殄瘁,又闻给事叔父之讣,一恸欲绝,奈何奈何!鸿父在太学,时得安问否?得刘教授书,推与二生文艺,颇慰悬情。通知古今在勤读书,文章宏丽在笔墨追古。至于夜行之行,不见之美,极须留意。略说人之常病有十种:喜论人之过;不自讼其过;嫉人之贤己;见贤不思齐;有过不改而必文;不称事而增语;与人计校曲直;喜窥人之私;乐与不肖者游;好友其所教。试反己而思之,若一日去其一,则十日亦尽去矣。管子曰:「圣人贵夜行」。此之谓也。此所谓安身之利用,孟子所说「旷安宅而不居」者,谓此等也。潘君文字极有思致,近又得渠书,倾倒甚至。多病未能即作答,且为道意。不知此君能留意治心养性否?古人言:「说得一丈,不如行取一尺;说得一尺,不如行取一寸」。此至言也。见徐外甥奉议,亦道此意。数十年先生君子但用文章提奖后生,故华而不实。诸生寡过,可讨《郭林宗传》观,茅季伟、田仲乙安用文章也?未能相见,千万自重,勤务本之学。
书梵志翻著袜诗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一○、《山谷全书·正集》卷二六
「梵志翻著袜,人皆道是错。乍可刺你眼,不可隐我脚」。一切众生颠倒,类皆如此,乃知梵志是大修行人也。昔茅容季伟,田家子尔,杀鸡饭其母,而以草具饭郭林宗。林宗起拜之,因劝使就学,遂为四海名士。此翻著袜法也。今人以珍馔奉客,以草具奉其亲。涉母之事,合义则与己,不合义则称亲,万世同流,皆季伟之罪人也。
治中吴傅朋母夫人王逢原之女也傅朋作堂名养志乞诗为作此 北宋 · 释德洪
创作地点:湖北省襄阳市南漳县
少节暮年名太重,诏书致之坚不动。
当年捧檄良为亲,安知坐中有张奉。
茅容避雨依树丛,旁人夷踞渠独恭。
朝来杀鸡本供母,从教床下拜林宗。
两翁高行今谁继,吴侯作堂深措置。
镜中勋业姑置之,自广其心养其志。
传闻(四库本作记)绝似广陵公,从来孟陶风味同。
未能侯门烦倒屐,想见窗户开青红。
夫人年高视听捷,扶持不用如华妾。
十分金叶寿千龄,笑看醉红潮玉颊(以上《石门文字禅》卷五)。
梦蝶居士赞(二)二首 其二 北宋 · 释德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八
余观此老,神光浑圆,道骨粹刚。
唾零功名,眼盖侯王。
何为须发沧浪,被此朝章乎。
岂非如茅容杀鸡,毛义捧檄。
但欲致慈母之一笑,安知有佳客之在旁也。
所以袖补天之妙手,秘医国之奇方。
独游戏于富贵,如蝶栖宿于花房。
占百年之闲适,寄一梦于幽香。
千花百卉,金马玉堂。
丽风日之醇酽,遍雨露之恩光。
遥增击而栩栩,亦何异一丘一壑之相羊耶。
按:《石门文字禅》卷一九。
和胡观光黄元授二首 其二 宋 · 王庭圭
七言律诗 押冬韵
卧听萧寺五更风,错打当年饭后钟。
不愿绨袍怜范叔,独缘蔬馔识茅容。
黄旗接武来招盗,皂盖行春且劝农。
如此偷安欲持久,荒谋诞计恐无庸。
与丞相论郑武子状 宋 · 王洋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七一、《东牟集》卷九
伏睹本局关报,删定官郑克坐言章所及,别与差遣者。某窃见郑克温恭足智,简俭自将,问学有所师承,孝友发乎天性。某自得官敕局,与克同事,熟闻议论,备见操蕴。方今行在招徕茂异,多士骈集,虽在微官,亦多英畯。敕局数人,其间固有拔犀擢象,见称一时者。然而析理精微,旁通法意,鲜如克;廉靖有守,不妄嬉笑,鲜如克;好恶不苟,是非别白,鲜如克。克自入仕以来,辛勤养母,兄弟二人,出处雍睦。克身就吏禄,弟奉母郊居,克之所享不过脱粟蔬茹,每营甘脆奉母,身不敢尝。昔郭泰与茅容定交,止此一节。今克持身如此,而不见称于世,岂独郭泰为知人者哉?时方艰虞,朝廷用人固难以一槩取,人才如克,奈何以流品弃之?某不敢远引古人,姑以近人比方。克之素节则查道、刘羲叟,经术则陈赐、龚原,文章则唐庚、马存,诗什则陈无己,心计则薛向,议法则刘赓。今一官于敕局,已蒙镌贬,则克之材能,安得尽用?伏承日者以新修敕令,一代重典,屈丞相为提举官,则删定官亦丞相总属之末。某所以自忘微贱,辄敢论述克之行事,以为职分所当然者。敢幸钧慈,俯加审录,閒暇之际,加访求焉。有一言不符,甘受欺罔之罪。昔钱徽江州之政,宰相不知,孔戣固已为言。江州之政既外且远,其未达于朝廷亦宜。今克近预末属,日在视听之下,而有所抑郁,某虽愚贱,安敢独自爱惜,不为借鸣于丞相之前?惟丞相俯加采择,还克故任,新书之成,允有藉赖。干冒威严,不胜战恐之至。
次韵子才汤泉出浴 宋 · 李弥逊
七言律诗 押庚韵
泉出灵沙气可蒸,涤除那复数冰清。
九阳晞发尘缨净,七日炼形仙羽轻。
暖沃丹田催进火,阴消神谷助长生。
云龙傥借凌空便,径谒南台季伟兄。
赠陈生 宋 · 胡寅
押词韵第七部
茅容杀一鸡,留半置庋板。
奉亲须肉味,对客但蔬饭。
仲由身负米,岂顾人嗤莞。
参乎三釜乐,不羡千金产。
古今履诚信,薄俗行苟简。
竞敲声利关,汲汲组绶绾。
指兹为显荣,于义遑复拣。
贤如郭林宗,尚负牲牢赧。
孝衰百行失,岂特厚宾馔。
为人在我尔,谁以力自限。
今君修古道,田土亦未昄。
带经已能克,扶耒意无撊。
似闻收一稔,铚艾工日僝。
茂筠为载具,泛壑出𡾰嵼。
归家鱼菽美,愉婉已在眼。
君非沮溺流,文字富编撰。
中扃务恬息,外慕正除刬。
晚交慰荒芜,切磋兼瑟僩。
何时还过我,望望车有栈。
梅花开正繁,飞雪待浮盏。
戏䌽堂记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一、《斐然集》卷二○
人子爱亲之心无穷,而能遂其无穷之心,则有数存焉。数在天非力所能,爱在我,勉之则尽其道矣。谓力所不能致,遂怠其心,非深爱也,深爱者以其所养而养焉,虽啜菽饮水足以尽欢,然而捧檄动颜,君子犹且有取。推其所得为,等而上之,至于以天下养然后无歉,则以爱亲之心无穷故也。夫惟爱亲既自得其心,而温庐凊室,轻煖甘毳,视听起居,杖履所及,又咸其事而备其物,岂非仁人之甚愿而天下之至乐哉!零陵郡守富春罗侯伟正书抵予曰:「长康不才试郡,得窃分寸之阴,缓带侍旁,念莱氏子既老而衣错五色,为孺子容,辄新公治之后堂,以『戏䌽』名之,以寓其乐。昔茅容杀鸡供馈,庋置半馔,俟有馀之问而蔬饭对客,泰然安之,此世俗所未识,而郭林宗独知其贤,又欲勤公以记其实」。余三复有感焉。呜呼,余虽三千钟而弗洎矣,侯之婉愉乎斯堂,是诚足乐矣,而闻之者犹以为未究侯之志焉。且侯年过五十,致政公鹤发儿齿,裕宁康鲜,两轓之耀,五马之贵,二千石之禄,承颜膝下。事类莱子,而贫非茅生,是诚足乐者,然犹以为未究侯之志焉,何哉?岂不曰侯奋自四壁,擢取名第,入丞卿寺而出殿藩屏,方且布明天惠,绥远服之德。轻徭而薄赋,平政而理讼,使合境耄耋皆得其子孙之养,保存生业,无叹息愁恨之声。则斯民颂吾君于日月之明,而歌太守于冈陵之崇者,薰蒸浃洽,散为和气,介高堂期颐之寿,不待月祈而岁祝也。是乃显亲之纯孝,非莱氏所能彷佛者矣。古之人老幼吾老幼,及人老幼,善推其所为,放诸四海而准,此固侯之志也。予鄙陋甚,何敢望林宗,然观侯之书而求其志,则又窃喜。是以引而伸之,而忘其词之不文也。
鄂州劝农 南宋 · 罗愿
四言诗
国有四民,各分一职。
农次于士,盖尊稼穑。
日出当作,日入乃息。
用天分地,以足衣食。
菖叶初生,于是始耕。
务限既入,农事转急。
禾当播种,乘雨接湿。
高田大豆,榆荚为候。
三月区处,油麻穄黍。
时当警窃,图(天启本、康熙本作圆)葺墙宇。
蚕沙麦种,四月收贮。
开渠决窦,以待暴雨。
月建在午,秧苗入土。
女工织作,三伏炎暑。
七月芟草,烧治荒田。
大麦小麦,上戊社前。
禾欲上场,九月涂仓。
缉绩布缕,十月多霜。
冬至埋谷,预试五种。
不宜者轻,宜者则重。
腊月粪地,治碓雕桑。
脩治农器,向春则忙。
四时之务,展转相寻。
既有常产,当有常心。
鸡豚兼蓄,枣栗成林。
我念此州,土多冒占。
纷纷刬请,扰扰定验。
雨泽空过,失天之时。
生意不发,失地之脂。
身力不出,枉堕四肢。
于私无益,于官亦亏。
耕既不深,难行根脉。
耘既不勤,众草之宅。
粪若不施,谷不精泽。
收若不速,风雨狼藉。
若能开垦,处处良田。
若能灌溉,岁岁丰年。
古来开亩,广尺深尺。
长亩三条,于中种植。
渐锄陇草,爬土亩中。
苗根日深,耐旱与风。
又有区种,与亩不同。
方深六寸,种禾一丛。
七寸一区,匀如棋局。
区收三升,亩号百斛。
用力既到,所收亦多。
比之漫撒,效验如何。
凡苗之长,全在粪壤。
器欲巧便,牛须肥健。
其或无牛,以人牵犁。
彼此换工,惟在心齐。
游手浮堕,讥笑父祖。
一时之逸,终身之苦。
稍识文字,莫弄官方。
暂然得理,不可为常。
劝尔保身,孝谨无辱。
劝尔居家,省俭常足。
兄弟同心,勿营私曲。
年丰感谢,休厌米谷。
官租未送,莫尝酒肉。
不寻閒事,门户清肃。
粗然不阙,教子习读。
渐入士类,光庇宗族。
岁时礼节,亲邻往复。
孙曾济济,所谓受福。
古有茅容,鸡供母馔。
自将野菜,与客同饭。
张氏九世,同居相爱。
官家亲问,写忍以对。
郤公贫馁,甥侄孤遗。
饭藏两颊,以活两儿。
王丹在乡,亲行农野。
多载酒肴,劝赏勤者。
前贤所为,可以为师。
美哉农者,国之良民。
直道本业,必养其亲。
奸未必富,拙未必贫。
地道无穷,天有冬春。
筋力在己,日用日新。
俯仰求人,莫如求身。
谢漕使荐举启 南宋 · 李垕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六一、《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三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七四
惟愚不肖,既贱且疏;于何因缘,遽辱论荐!且林宗之识季伟,尚得诸容貌之奇;至子产之拔鬷明,亦谓其语言之异。岂有秦越相望,姓名仅通,略其朴野之足羞,被以光华而不惜?欢欣受赐,感叹兴嗟。奋乎流俗之中,见此古道之复。兹盖伏遇某官德业隆厚,所性者天;鉴裁分明,其眼如月。徒收朽骨以市骏,故忘下体而采葑。粤此陋人,乃有不求之得;播诸英彦,肯忘自好之心!方将入应风云,见用舟楫,愿尽收南亩之士,使皆为东阁之宾。无使小生,独膺大赐。
祭王木叔父文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四八、《陈亮集》卷三二、《永乐大典》卷一四○五○
呜呼!父子之恩,没身莫酬。四民孰贵,士兮好修。昔公有子,读书是谋。亦既得仕,惟友之求。尧夫、子复,共仕吾州;少望、正则,又拔其尤。我亦登堂,厕此英游。公居其间,意好绸缪。亦有甘旨,共此拍浮。宾主上下,一笑夷犹。谓彼「茅容」,少见未周。退与妇言:「有此客不」?非子能贤,实父之由。十五年间,参差去留:进登王朝,或死以休,或掇巍科,或官遐陬。我独穷甚,豺狼是投。贤子何为,逆风撑舟。公亦厌之,一病不瘳。嗟乎哀哉,逝者如流。死生异道,穷达不侔。孰为此者?苍天悠悠。未有已时,宁有定忧!积者厚矣,令子之收。鄙文侑奠,以享诸幽。
姑苏送王武冈不值访汪仲冕席上口占 南宋 · 刘过
七言律诗 押冬韵
严城夜出鼓鼕鼕,画鹢三更不见踪。
何必披云寻乐广,真成避雨识茅容。
藓花似雪玲珑白,腊酒如春琥珀浓。
若使世间无我辈,老夫何处不穷冬。
隆兴书堂自警三十五首 其二 南宋 · 陈淳
五言绝句 押冬韵
负米惭子路,杀鸡愧茅容。
汗颜戴履间,子职何以供。
劾朱熹疏 南宋 · 沈继祖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六一、《道命录》卷七
臣窃见秘阁修撰、提举南京鸿庆宫朱熹资本回邪,加以忮忍。初事豪侠,务为武断。自知圣世此术难售,寻变所习,剽张载、程颐之馀论,寓以吃菜事魔之妖术,以簧鼓后进。张浮驾诞,私立品题,收召四方无行义之徒以益其党伍,相与餐粗食淡,衣褒带博。或会徒于广信鹅湖之寺,或呈身于长沙敬简之堂。潜形匿迹,如鬼如魅。士大夫之沽名嗜利觊其为助者,又从而誉之荐之。根株既固,肘腋既成,遂以匹夫窃人主威福之柄而用之。于私室飞书走疏,所至响答。小者得利,大者得名。不惟其徒咸遂所欲,而熹亦富贵矣。臣窃谓熹有大罪六,而他恶又不与焉。人子之于亲,当极甘旨之奉。熹也不天,惟母存焉,建宁米白,甲于闽中,熹不以此供其母,而乃日籴仓米以食之。其母不堪,每以语人。尝赴乡邻之招,归谓熹曰:「彼亦人家也,有此好饭」。闻者怜之。昔茅容杀鸡食母而与客蔬饭,今熹欲餐粗钓名而不恤其母之不堪,无乃太戾乎!熹之不孝其亲,大罪一也。熹于孝宗之朝,累被召命,偃蹇不行。及监司郡守或有招致,则趣驾以往。说者谓召命不至,盖将辞小而要大;命驾趣行,盖图朝至而夕馈。其乡有士人连其姓者,贻书痛责之,熹无以对。其后除郎,则又不肯入部供职,托足疾以要君,又见于侍郎林栗之章。熹之不敬于君,大罪二也。孝宗大行,举国之论礼合从葬于会稽。熹乃以私意倡为异论,首入奏劄,乞召江西、福建草泽别图改卜,其意盖欲藉此以官其素所厚善之妖人蔡元定,而附会赵汝愚改卜他处之说,不顾祖宗之典礼,不恤国家之利害。向非陛下圣明,朝论坚决,几误大事。熹之不忠于国,大罪三也。昨者,汝愚秉政,谋为不轨,欲藉熹虚名以招致奸党,倚为腹心羽翼,骤升经筵,躐取次对。熹既用法从恩例封赠其父母,奏荐其子弟,换易其章服矣,乃忽上章,佯为辞免。岂有以职名受恩数而却辞职名?玩侮朝廷,莫此为甚。此而可忍,孰不可忍?熹之大罪四也。汝愚既死,朝廷交庆,熹乃率其徒百馀人哭之于野。熹虽怀卵翼之私恩,盍顾朝廷之大义,而乃犹为死党,不畏人言,至和其徒建阳知县储用之诗有「除是人间别有天」之句。人间岂容别有天邪?其言意何止怨望而已?熹之大罪五也。熹既信妖人蔡元定邪说,谓建阳县学风水有侯王之地,熹欲得之。储用迎逢其意,以县学不可为私家之有,于是以护国寺为县学,以县学为护国寺,以为熹他日可得之地。遂于农月伐山凿石,曹牵伍拽,取捷为路,所过骚动,破坏田亩,运而致于县下,方且移夫子于释迦之殿,移释迦于夫子之殿。设机造械,用大木巨缆绞缚圣像,撼摇通衢嚣市之内,而手足堕损,观者惊叹。邑人以夫子为千万世仁,其有害于风教大矣。熹之大罪六也。以至欲报汝愚援引之恩,则为其子崇宪执柯,娶刘珙之女,而奄有其身后钜万之财。又诱尼姑二人以为宠妾,每之官,则必与之偕行,谓其能修身,可乎?冢妇不夫而自孕,诸子盗牛而宰杀,谓其能齐家,可乎?知南康军,则妄配数人而复与之改正。帅长沙,则藏匿赦书而断徒刑者甚多。守漳州,则搜古书而妄行经界,千里骚动,莫不被害。为浙东提举,则多费朝廷赈济钱米,尽与其徒而不及百姓。谓其能治民,可乎?又如据范染祖业之山以广其居,而反加罪于其身;发掘崇安弓手父母之坟以葬其母,而不恤其暴露。谓之恕以及人,可乎?男女婚嫁,必择富民以利其奁聘之多;开门受徒,必引富室子弟以责其束脩之厚。四方馈赂,鼎来踵至。一岁之间,动以万计。谓之廉以律身,可乎?夫廉也,恕也,脩身也,齐家也,治民也,皆熹平日窃取《中庸》、《大学》之说以欺惑斯世者也。今其言如彼,其行乃如此,岂不为大奸大憝也邪?昔少正卯言伪而辨,行僻而坚,夫子相鲁七日而诛之。夫子,圣人之不得位者也,犹能亟去之如是,况陛下居得致之位,操可杀之势,而熹有浮于少正卯之罪,其可不亟诛之乎?臣愚欲望圣慈特赐睿断,将朱熹褫职罢祠,以为欺君罔世污行盗名者之戒。仍将储用镌官,永不得与亲民差遣。其蔡元定乞行下建宁府,追送别州编管。庶几奸人知惧,正道复明。天下学者自此以孔、孟为师,而憸人小夫不敢假托凭藉,肆横于清明之时,诚非小补。臣谨具觉察奏闻,伏候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