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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州贡院 南宋 · 雷孝友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六一、《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九一○
高安郡治之东有溪出焉,南入于江,溪傍地若隐起。
尝建学宫其上,已而更为驿舍。
耆老相传,此地于学甚宜,既不能还其旧,则即其榜为贡士较艺之所。
乾道初元始修营之,然而规模草创,工程取具,栋宇挠弱,庭庑浅迫。
凡莅事者、试业者暨诸有司,皆不足以容,则通驿舍而一之。
东西异处,防闲不严,士人坐作出入,俱弗以为便。
庆元四年春毗陵胡公来守是邦,岁适大比,公先事顾虑,逆知不可以苟简临之,然下车伊始,布政施令,固有后先。
且农事方兴,时不可夺,剸裁暇日,思有以处此。
择可委者庀事,木取之旁郡,力出乎州兵,市工以佣,且倍其直,将撤而新之。
念旧址褊狭,而邦人之意不欲他徙也,则大畀民赀为之经理,使之轻去故居,不知贸迁之劳。
由是得地宽平,赋财衍裕,为厅事,为直舍,为合食之堂。
修廊四出,矩正绳直,内外有司,以至治书守藏卒隶之徒,各有攸处。
闬阀垣墙,壮厚高显
凡为屋一百四十有八楹,而民不知有是役。
六月三日经始,七月十有三日落成。
不逾月,秋试至者千五百人,目新乎所睹,心安乎所适,皆得以优游晷影,纾广志思,而无局促弇郁之患。
发身有助而为利无穷,德公既深,合辞属孝友记之。
孝友谓公出名门,典型所钟,施置兴作,盖其馀事。
特计虑久远,萌于始至之日,图为靖暇,成于旬朔之间,由是而推其蕴蓄之大者可知矣。
傅枢密文集序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九、《西山文集》卷二七
观文殿学士河阳傅公既薨之十有六年,公之弟竹隐先生始辑其遗文为三十八卷,以视某曰:「先兄平生为文至多,今去其不必传者而存其可传者,谨第录如上。
嗟惟吾兄自少至老,澹忘他嗜好,独矻矻文字閒。
居常诵书,日以寸为程,当沉酣痛快时,至不知饥渴寒暑。
其初志盖欲自奋于功名,不幸当世道清明之时,所施者止于二千石部刺史
迨其沈郁既极,有力者始推而挽之,则非其时而公老矣,故虽以文墨致位高显,而其终身常若不释然者。
夫志既不白于当世,独其文辞可自托以及远,而复泯泯不扬,是重不幸也。
吾兄常知子,子其为我序而传之,可乎」?
谢不敏,退而窃念公守建安时,某以新进士上谒,请问作文之法,公不鄙而教之甚至,其略曰:「长袖善舞,多财善贾,子归取古人书,剧读而精甄之,则蔚乎其春荣,薰乎其兰馥有日矣」。
惜其时尚少,所问者科目之文而已。
今观其所谓三十八卷者,则信乎其「长袖善舞,多财善贾」,如公之所以教也。
初公以词学进,侍郎黄公钧称其文犹濯锦于蜀江,而相国虞雍公亦谓其璞玉而加琢,异时研索日以精,渟蓄日以富,笑谈戏剧,辄成文章。
至其为诗,有三百馀韵者。
云龛先生王初寮之文,有曰:「幽眇透射,若贯珠隙,明丽整饬,若截绮尺」。
某于公之文亦云。
虽然,此犹其少作,若应用云尔。
晚登朝廷,议宗庙大典礼,援据敷折,出入经史百子,衮衮数千言,虽汉儒以礼名家者未能远过也,则公之学讵止玩心于无用之地哉!
宣城一书,意虑恳款,陈敌国必亡之势与中国必胜之理,而始末以势未可胜为言。
其论古今用兵成败利害甚悉,欲治其在我者以俟敌之衅。
当是时,权臣开边意锐甚,公之持论固如此,然则世之以傅会诋公者,亦岂尽知其中心之所存哉!
方公少时,自负要不碌碌,盖尝和泉守王公龟龄之诗,有曰:「名节士所重,当如护睛脑。
立朝与行己,本末要可考」。
此其为志何如耶!
一不幸非其时,生平素心遂有不克自白者,昔之君子宁坎𡒄其身,不肯少溷其迹以合于世,其不以是夫?
顾念昔者获从公游,距今裁二十年,朅来温陵,墓木拱矣。
抚念畴昔,为之慨然,故于竹隐之命不敢固辞,而叙其概于篇首,使览者致详焉。
显谟阁学士致仕赠龙图阁学士开府袁公行状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八
本贯庆元府鄞县
曾祖灼,左朝议大夫尚书仓部郎中
妣石氏,封恭人
祖悃,赠朝奉郎
妣林氏,赠安人
父文,赠通议大夫
妣戴氏,赠淑人
公讳燮,字和叔姓袁氏
其先出有虞妫姓,春秋时陈大夫涛涂始见于经。
两汉之世,最称贤者曰博士固、司徒安。
晋、宋迄唐,人物相望。
至我朝而四明袁氏浸显,其谱录可考者,府君谧,生本州助教志,志生赠大中大夫斐,斐生左朝奉大夫、知处州、赠光禄大夫毂,博极群书,登嘉祐第,尝通判杭州苏文忠公为守,谭论赓酬,相得欢甚,公之高大父也。
袁氏世学,源流于此。
仓部登元祐第,尝守婺。
时蔡氏颛国,其党曹宗者横于一州,仓部以法诛之。
入对徽皇,以清心省事、安不忘危为献。
朝奉通议,皆以笃厚醇实称于乡。
戴淑人亦博览图史,如古烈女,生四子,公其仲也。
公端粹专静,得之于天。
生数月,乳媪寘槃水其前,玩视终晷,夜卧常醒然达旦。
五六岁读书,数过辄成诵。
少长,读东汉《党锢传》,拊编太息,以名节自期。
乾道初,入太学陆先生九龄学录公望德容睟盎,肃然起敬,亟亲炙之。
同里之贤如沈公焕、杨公简、舒公璘,亦皆聚于学,朝夕以道义相切磨,器业日益充大。
平居庄敬自持,为同舍所严惮。
暨升前廊,范物以躬,处事有法,士益推服。
淳熙辛丑,第进士
孝宗在御久,责治切,有劝公对策宜谓「大体已正,当坚忍以俟其成」,公不谓然,直以意对,具言大体未正与所当更张者,以是仅得丙科,而言坚忍者竟为举首。
公以合选当得教官丞相史忠定公勉以姑为一尉,遂注江阴
是岁,忠定荐士十有五人,公在选中,有旨审察。
公曰始仕而召可乎,迟次累年,授生徒以供菽水。
江阴故两尉,弓兵合二百人,后独置一尉,弓兵亦多虚额。
公至尽补之,葺亭教射,躬自按阅,其勇锐善缉盗者,遇之加优,盗辄立获。
初,弓兵散处闾巷,至是始为营,纪律肃整如军伍。
尉舍旁有黄田港,民居素稠密,公以保伍法部分之,因寓兵政。
浙西大饥,提举常平罗公点妙选僚吏分任振恤事,而就以江阴属公。
公谓经理田野之政自一保始,每保画一图,凡田畴、山水、道路、桥梁、寺观之属,靡不登载,而以民居分布其间,某治某业,丁口老幼凡几,悉附见之。
合诸保为一都之图,合诸都为一乡之图,又合诸乡为一县之图,可以正疆界,可以稽户口,可以起徒役,可以备奸偷,凡按征发争讼追胥之事,披图一见可决。
在田野为保社,在军旅为伍法,韩信多多益办,用是故也。
公首以此为荒政之要,由是民被实惠,而欺伪者无所容。
讫事,罗公荐于朝,有旨升擢,又循两资。
终更入都,周丞相谓「当处公班列,少须三月,其可」?
公曰:「迟迟以待内除,非吾志也,且亲老得便养足矣」。
即就沿海制属以归。
绍熙初,众正在廷,而公连遭内外艰,未及用。
宁宗嗣位,始以太学正召,然侍讲朱公及诸名儒已次第去国矣。
未几,赵丞相罢,公知必不为时所容,然犹晨入学延见生徒,商确理道。
或谓诸生多上书议斥时事,不当诱进,公不为变,迄以此论罢,自是伪学之禁兴而正人无容足地矣。
公贫甚,退处泰然,久之得浙东帅属,再为福建常平属官。
尝言职分无大小,皆当自竭,非求人知。
滞讼如山,穷日夜翻阅,凡所予夺,无再愬者。
改秩通判赣州,未上,会开禧边事作,两淮大震扰。
公谓海道山东,宜谨备,而内地盗贼尤不可不务防。
赵尚书善坚帅沿海,请公摄参议官,后帅傅公伯成因之。
公为言备禦大略及团结乡兵事宜,傅公壹以相属。
公周视属邑,所至按阅,井井有伦。
嘉定初元,天子诛权臣,尽起当世鸿硕,召公宗正簿、枢密院编修官权考功郎,迁丞奉常
时诸贤虽收召而鲠直者罕见亲,二年,因对言曰:「陛下履位之初,委任贤相,正士鳞集于朝,人情翕然,以为太平可致,而欲窃威权者从旁睨之。
彭龟年逆知其必乱天下,因对显言其奸,陛下竦然开纳。
龟年继以罪去,而权臣根据自若,群邪和之,排斥善类,积而至于无故兴师,几危社稷。
向若陛下笃信龟年,折于萌蘖之初,岂至是哉?
正人端士,今不为乏,惟陛下所用耳。
《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往者龟年所进,合于道之言也,今日复有指陈阙失尽心无隐者,即龟年之言也。
陛下追思龟年,盖尝临朝太息,曰『斯人犹在,必大用之』,固已深知龟年之忠矣。
陛下此时之心,即二帝三王敬贤纳谏之心也。
常存此心,急闻剀切之言,崇奖朴直之士,若龟年之效忠者,接踵而至矣。
龟年虽没,众龟年继进,何忧天下之不治哉」?
是岁都民艰食,公又言:「古者制国用,量入为出,今当饥馑艰危之时,惟有裁节冗费,自乘舆服御至百司庶府,无所不节,以为施惠之具,或可以济」。
又论军兵虚籍,宜用孝宗邵宏渊故事,凡军帅有能以奸蠹来上者褒宠之,不然者摈绌之,军费省则民食宽矣。
因言用度当节,或恐有伤国体,然民者邦之本,以邦本之故少亏国体,未害也。
上皆嘉纳之,而公请外甚力。
江州,属岁不登,公请于朝,贷桩管钱九万缗为籴本,告籴旁郡,计口以粜,循环相因,市直顿平。
郡仰征税以给,公谓薄征所以来商旅,益损税额,择僚吏以董之,舳舻相衔,无苛取,无濡留,至者大悦。
又谓《周官》币馀居九赋之末,亦足用一端也,于是窒渗漏,稽馀羡,用赖无乏。
郡治有亭,扁以节爱。
凡非奉禀之正者皆不取,简燕游,削交馈,至事关风教惠养则汲汲为之,大学官,创福田院。
居再岁,略计经用之馀缗钱犹二十七万,郡当大江之冲而城堞不治,因请悉举为版筑费,报可。
朝廷患楮多钱少,令淞江八郡通用铁钱。
敕榜下九江,公曰:此令一出,铜钱将益闭藏,姑缓揭榜,将力言之。
俄闻金陵以铁钱二当铜钱一,咸谓不便,而朝廷亦弗果行,人服公之先见。
公每谓牧守兼兵民之寄,训习师旅,所不可后。
种世衡教射法可行,始至大阅,以银为的,中者给之,竟日无一焉。
乃合卒伍,时按试,第其能以赏,自是中者如栉,破的常数十。
峒寇鸱张,上命副都统刘元鼎提兵讨捕。
公问何以平贼,元鼎锐欲殄灭,而实无必胜策。
公告之曰:诸峒崖谷峻险,若轻入其阻,未易得志,不如以重兵压之,勿与争锋而待其弊。
元鼎从公言,按兵南安,不与贼角,来则禦之,而贼果降。
提举江西常平,权隆兴府事,会朝廷新易楮币,分遣中都官出使诸道,察不如诏者。
帅守奉承过当,稍损厥直者即寘于辟。
公知上意本以救弊而非欲毒民,因王君棐衔命至,为请言之。
后两月至临川,则闻官吏竞为发擿,黥流之罪日报,公叹曰:「吾可不为明主一言乎」!
即上章,具论「官吏以刻核之心,行苛暴之政,刑罚不中,民无所措手足,邦本朘削,深为国家忧,愿诏监司郡守,奉行宽大」。
俄以都官郎召,时更化六年,而颓纲未举,宿弊犹在,上方恭己仰成,公言:「古者大有为之君,所以根源治道者,一言以蔽之,曰此心之精神而已。
心之精神,洞彻无间,九州四海,靡所不烛。
故《书》曰『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又曰『帝光天之下』,二帝之精神也;
曰『明明我祖,万邦之君』,『德日新』,『宣重光』,三王之精神也。
二帝三王,终日乾乾,自强不息,故能全此精神,照临天下,至于今仰之。
陛下虽有仁心仁闻,而大有为之效未著,愿毋以宽裕温柔自必,以发强刚毅相济。
朝夕警策,不敢荒宁,以磨励其精神;
监观古昔,延访英髦,以发挥其精神。
日进而不止,常明而不昏,则流行发见,莫非精神矣。
昔我艺祖当寓县分裂之际,整顿乾坤,如再开辟。
《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新者,精神之谓也。
愿陛下以艺祖为法,则我宋之惟新,亦当常如创业之初」。
言帝王不可不勤于访问,上首肯再三,且言「问则明」。
司封郎官,因对言曰:「臣昨劝陛下勤于好问,而圣训有曰『问则明』。
退与朝士言,莫不称叹。
而侧听十旬,陛下之端拱渊默犹昔也,臣窃惑焉。
知如是而明,则当知反是而闇,明则辉光旁烛,无所不通,闇则是非得失,懵然不辨。
或以为人主一言之失,史官书之,天下议之,问而不当,不如勿问。
臣谓不然,自古帝王之言岂能无失,惟得贤臣,开陈正救,归于至善而已,岂可畏人之讥议而终于不问哉」!
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官。
明年春,迁秘书少监,兼司业
,进祭酒
,除秘书监,仍兼祭酒
公谓迩年士气不振,皆由本心无所兴起,而尸教养者有摧沮无开导,以故日就颓靡,每延见诸生,必迪以反躬切己之学。
常病世之学者徒知袭先儒绪言,通遗经训释,而未能自得于心,不足以为学。
吾心即道,不假外求,忠信笃实,是为道本。
闻者竦然有得,士气日以激昂,上焉者可与语斯道之本源,次亦不失为谨敕士。
至国有大议,叩阍投匦,争献所闻,始无负于天子之教育矣。
禁中银器失,上不忍坐主者,命以锡易之,公言:「陛下圣德如此而治效未著,以臣管见,或者君人之大节犹有可议者欤!
《易》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语》曰『大哉尧之为君』,是故君子大之为贵。
孟子》曰:『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
惟陛下恢洪志气,毋自菲薄,以成大功」。
时鞑虏甚强,金势日蹙,我朝屡遣使不得通,公言:「战守无二道,威声雄略,可以决战而后可以固守。
谢安相晋,未尝轻用兵也,秦师垂至,桓冲以根本为忧,遣兵入卫,却之曰:『朝廷处分已定,甲兵无阙』。
味『已定无阙』之语,则知讲之有素,备之非一日矣。
愿陛下亟图之」。
九年春正月,兼崇政殿说书,因对条陈四事,其一曰:「在《易》之《乾》,『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宜健而弱,非天德也,故君德弱则不进,纪纲弱则不张,法度弱则不修,号令弱则不行,治内而弱则中国不尊,治外而弱则夷狄不慑。
女真将亡,无愚智皆知之,陛下爱惜生灵,遵养时晦,似未失也,而揣摩迎合之徒,遂欲茍于无事,有言不可者,则诋之曰:『是欲用兵耳』!
加以是名,时所甚讳,则不敢复言。
而不知我能自奋则不战而屈人兵,我不自强而示人以弱,则适以召兵,安能息兵?
鞑靼、夏人,自昔雄盛,新兴诸豪,兵力亦强,皆知中国之弱,日夜垂涎,伺隙而作,窃恐兵端浸起而祸患未易平也。
陛下可不法天行健,磨励精神,破庸人之论,以强中国之势」?
其二谓:「赏刑二柄,不原乎天,则朝纲弛而国势陵,愿大明公道,以救其弊」。
其三谓:「旱蝗相仍,民大饥困,而长民之吏虑蠲放太多,罕以实告,故饥民不可胜计,而惠施不能遍及。
晋之李雄李特,初起不过流民,寖盛乃能据蜀。
监观往事,可为寒心。
我朝内帑之储本为凶荒备,所宜止绝它费,专以赈饥为急」。
其四谓:「广谋从众则合天心。
侍从之臣,所以资献纳之益也,日近清光而不闻有所咨访。
通进一司,所以达庶僚之言也,虚名仅存而不闻有所规箴。
则是朝廷之举事,实未尝与天下共之也。
自今事关利病,皆当广咨博访,是为至公,是为天心。
行此四者,易于转圜,而臣犹虑未能尽行者,謟谀之风未息而蒙蔽之患方深。
孔子曰『远佞人,佞人殆』,而孟轲亦曰『与谗谄面谀之人居,国欲治得乎』?
、观、政、宣之际,此徒寔繁,所以靖康之祸,至大至酷,今日所当深戒」。
又言:「向者女真甚强,中国不逮,所以受祸。
今之鞑靼犹女真初兴时」。
上曰:「亦闻鞑靼强盛」。
公遂言:「今日未皇他务,且须咨访臣下,但能行此一事,其效立见。
陛下即位之初,群臣多闻玉音,自为韩侂胄所误,惟恐有错,所以咨访甚少」。
上曰:「错不妨乎」?
对曰:「古人称献可替否,若皆无错,则惟有献可,无否之可替矣」。
上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专赖臣下正救」。
十一月权礼部侍郎,升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进侍讲,犹兼祭酒
公谓人臣以经谊辅导人主,非徒诵说而已,因讲《诗》二《南》,于先王正始之本、后妃辅佐之道,所以自身而家、自家而天下者,敷演厥旨,深寓规儆之意,至列国变风有关乎君德治道者,亦委曲开陈,托其义以讽。
十年夏四月,霖雨不已,公言「善为天下者,当使阳制阴,不当使阴干阳。
今淫雨为灾,兼旬未止,此阴盛阳微之證也。
一二年来,正论渐微,正涂渐梗,贤者洁身而去,谄谀缄默以顺为正者尚多有之,岂天意哉!
蠢尔残虏,敢犯王略,皆由君子道消,所以召侮如此。
陛下必欲国势恢张,亦惟择夫刚毅正直、不肯诡随、公论之所属而沈伏于下僚、栖迟于远外者,拔举而尊礼之,则精神立变,谁敢侮之」!
虏失燕,徙居于汴,来索岁币,未予辄举兵寇边。
或欲以攒年岁币输之,公谓果出此,不可以为国矣,请对,具言所以不可与状。
又谓:「用兵一事,虽治世不能免,以言兵为讳,以安居为乐,变生不虞,无以禦之,为计疏矣。
自北方扰攘,流民欲归附者甚众,皆拒绝之,有至于杀戮多者,流民之怨,深入骨髓,安知虏不能激怒之使雠我乎!
自古善用兵者,攻其所必救。
彼扰吾边疆,而吾举兵北向,欲捣其虚,必解而去,从而蹑之,腹背受敌,此制胜之奇策也。
不知出此,而战于境内,兵气不扬矣,又安能决胜乎」?
上曰:「开禧我先用兵,彼直而我曲,今日虏人叛盟,我直而彼曲」。
公对曰:「今日之事,要在陛下刚明果断,振作士气」。
上然之。
公复言岁币不可与,上曰:「却可以此赏有功」。
七月,请对,论今之刑政未明者四事:「国不自重,以人而重。
忠良布列,重于九鼎;
奸谀并进,轻于鸿毛。
今自更化以来,非才不用,而国势浸弱,戎心遂启者,则以所用之才非真才耳。
似奋发而实怯懦也,似多能而实寡陋也,不皇皇于仁义而汲汲于荣禄也。
己不自重,又岂能为国重乎?
国人不服,又岂能服夷狄乎?
今之儒帅固有德望巍然、举世推重者,分阃泸南,未为不用,而地非切要,不足以观其施设。
今之忠贤亦有慷慨论事、名闻夷狄者,宜还天朝,增重国势,而远守支郡,未究所长,舍莫邪而用铅刀,弃周鼎而宝康,是非颠倒,何以立国!
今日民困甚矣,重以贪吏,政以贿成,监司牧守,更相馈遗,习以成风,于是昔之优裕者今凋弊矣,昔之欢乐者今愁叹矣。
行都之建垂九十年,生齿虽蕃,衣食未裕。
盖自楮币更新,而蓄财之多者顿耗;
盐筴屡变,而藏钞之久者遽贫。
频年水旱,民无馀赀,物货积滞,商旅不行,故大家困竭而小民焦熬,市井萧条而官府匮乏,势所必至。
京辇之下,人心不宁,殆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朝廷举措,人所观瞻,罪当重而辄轻之,禁当严而辄弛之,皆非至公无私之道。
开禧用兵,一时将帅捍患守城者不为无劳,事平之后,乃以廉谨责之,岂汉家宥李广利、赦陈汤之意!
夫政刑茍明,强大之邻不足畏;
刑政不明,微弱之虏不可忽」。
又谓当今之计,当以渐图之。
因举伍员图以敝楚者与李泌困贼之谋、王抃开边之策为上言,谓三人者皆欲先困之而后取其功,虽若少缓,而十全无失,乃所以为速。
十一月,又请对,言:「小大之臣,咸怀忠良,则朝廷之势尊;
邪正杂揉,忠谗并进,则人主之势孤。
今在廷之臣,惟靡曼是娱,惟珍奇是好,淫侈高,燕乐无节,同堂合席,不闻箴规,赤心谋国者果如是乎?
贤才之于国,犹禦寒之衣裘,养生之谷粟,汲引善类,无间亲疏,所以报国也。
今推贤扬善,固不为乏,而挟私害正者,乃或有之。
合于己则掩覆其大过,异于己则指擿其小疵,毁誉发于私情,而真才不得展布,赤心谋国者岂其然乎?
星象屡变,其占为兵,甚可畏也,而不以为忧;
帝城之近,剽掠公行,非小故也,而不以为怪;
旱蝗之后,征科如故,残民之大者,而不以为非。
导谀贡佞,媮合茍容,以梯宠禄,又岂赤心谋国者乎?
植私者众,赤心者寡,人主少所凭仗,其何以重朝廷乎」!
又言王辛光州之胜可谓奇功,而行赏差薄。
上曰:「赏岂可薄,薄则无以激励后人」。
公又言:「自昔备禦夷狄不过防秋,今则无时不至,如四月光州是也」。
上曰:「春夏亦不可不防」。
公言:「陛下但能选用赤心谋国之臣布满朝列,日闻忠言,朝无阙政,夷狄自然率服」。
上曰:「卿言甚当」。
又言:「陛下垂意宰属,精选才士以充之,然政事不胜其多,而宰属至于数人,耳目不能遍察,思虑不能周知,急则卤莽,缓则壅滞,甚非所以弥缝宰辅也。
愿诏大臣增置掾属,广求贤俊秉心公正者为之,则所补多矣」。
十一年正月,天大雷电,继以飞雪,公言:「雷乃发声,蛰虫启户,著于《月令》之仲春,今先期而发,已非其时矣。
雷阳也,中国亦阳也;
雪阴也,夷狄亦阴也。
而雪,未为害也,而作于雷震之馀,阳已发舒而阴忽用事,有夷狄侵侮中国之象,岂小故哉?
盖自残虏窜伏汴都,陛下不忍遽绝,仍与通好,遗黎归附者拒而不纳,故此曹惟我是怨,而残虏亦以我为怯,纠合群怨,致死于我。
陛下履至尊之位,而见轻于垂亡之虏,辱莫大焉,其可以不奋发乎?
《书》曰『元首起哉』,起也者,奋发之谓也,元首奋发则国人莫不奋发矣。
深惩既往之失,图维日新之功,恢张纲纪,振起颓惰,以伸中国之威,破夷狄之胆,此所谓奋发也。
雷雪之变,人皆以为阴盛阳衰所致,此皇天启佑上圣,欲以刚济柔,而成以阳济阴之功也,陛下可不仰体天意乎」?
二月,真除礼侍,兼侍读
金虏侵轶西陲,公进对,言蜀利害甚悉,大略欲开示大信,以结并边忠义之人,俾为吾用,则敌不能支。
又谓:「曩时戎虏去中国远,粮运难继,故和可以久。
今假息之地,密迩于我,利茍在焉,岂其顾盟?
汴地四平,难以立国,欲夺我险要为驻足之地。
昔侵浮光襄汉,骎骎至蜀,观其志非专为岁赐也。
且所以欲和者,图省费尔。
往年四月聘使之还,甫入吾境,而犯顺之虏亦以是日入,难如此,和可恃乎?
戍可撤乎?
忠义之人与虏为仇,彼方仇之,我则和之,大拂其情,倒戈反噬,谁与禦之?
堂堂中国,卑词厚币,谨奉垂亡之虏,自示削弱,谁不侮之?
自古立国,固有终不与虏和者,石勒来聘,晋焚其币,何独今日必欲通好乎?
财用未足,兵力未强,以通和为戒,若非体国者。
究其实而言,求和自我,不保其往,将有无穷之悔。
绝不通和,事虽难办,是乃久安之策」。
上曰:「卿可谓忠直矣」。
十二年冬,时雪虽应,俄顷即止,公谓:「此《洪范》庶徵所谓『豫常燠若』者也。
陛下蚤朝宴罢,不殉货色,不盘游田,无逸豫之失而有逸豫之灾,其故何欤?
以臣观之,有所逸豫者,非必货色游畋之谓,边烽未息,戎事方殷,而优游恬愉,若四方无虞之日,真才未用,宿弊未革,浸浸焉入于颓弊之域,即所谓逸豫也」。
因言「时雪未降,惟陛下竭诚感假,庶几亟回天意」。
上曰:「朕日在禁中致祷」。
公言:「古人应天以实,须要修明政事,登进忠良,屏去邪佞,此乃应天之实」。
又请以内帑付外庭,俾任钩考之责。
未几,复对论蜀关外事宜,曰:「今春虏犯兴元,历金洋,以至大安,我师剿之,威声震矣。
然犬羊巧于窥觇,万一乘我少懈,夺我江源,顺流而下,不可不虑也。
夫藩篱严密,彼得以窥我?
根本坚壮,彼得以摇我」?
因言蜀之急务六,欲复阶、成、和、凤之保障,搜扬巴蜀之人才,优大战功之赏,与夫教民兵,防蛮患,纾民力,条数甚悉。
且谓:「艺祖得蜀甚难,今可不思所以保蜀之策?
人谓国事之可忧者莫如蜀,外障之难防者亦莫如蜀,何者?
其地至远也。
有才而无识者不可以为蜀帅,有勇而无谋者亦不可以为蜀帅,何者?
其任至重也」。
奏毕,反复再三。
上曰:「可见卿忠诚爱君」。
公进读《高宗宝训》,推演甚详,而上亦玉音屡发。
其尤大者,则因论进退人才之公,上曰:「天大地大道大,王亦大,惟其至公,所以为大」。
论赏罚适中,上曰:「柔而不中,则为姑息;
刚而不中,则为霸道。
刚柔皆得其中,则为王道」。
赵鼎吕颐浩过失,而上则曰:「此所谓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
又云:「上下之情交通则为泰,不交通则为否,若台谏不言,何由得知」?
论择宰相,而上则曰:「人主择宰相宰相择百官,为治之要道也。
主好要则百事详,主好详则百事荒」。
其后读《续帝学》,至司马康讲《洪范》三德,哲宗问「只此三德,为更有德」?
起居舍人王岩叟请书于册,以示万世。
公言:「哲宗发问,不过两言,而当时贤臣其喜如此,以此知帝王之学要在发问」。
上曰:「问则明,不问徒然无益于事」。
又读至上官均言好学好问,公言:「人主岂可不好问?
不好问则群臣之邪正、政事之得失必不能尽知」。
说书柴中行亦奏:「须观所问之人邪正」。
公言:「但观其所言为己乎,为国乎,则邪正辨矣」。
上曰:「若为一身计,便是小人」。
又读至讲读官旧皆有讲义,中间侍读独废,程瑀随事著明其说,公言:「臣所以每遇进读必从而敷陈之,此乃法程瑀所以事高宗者」。
上曰:「若只读一遍何益」?
公之意以为儒臣进读,当兼之以陈说,人主务学,当参之以好问,故恳恳言之,而上亦应答如响,启沃之助,于是为多。
公德量恢洪,充以涵养,尝言伊川程公称明道先生,视其色接物如春阳之温,听其言入人如时雨之润,为善形容有德者气象。
平居待物,粹和之气可挹。
至立朝论事,则义形于色,凛不可回,一时正论,赖以宗主,而同列始有侧目者矣。
雠虏垂亡,聘使屡返,非我绝好,彼自内讧,公谓岁币不必与,议者以为当与;
困兽跳梁,屡蹂边鄙,彼自为寇,非我兴戎,公谓战守不可弛,而议者以为当和。
孜孜献纳,有言必尽,近臣之职,所当尔也,而目曰多事;
侃侃守正,不阿时好,平生之节,不可屈也,而指为好名。
公丐归至八九上,迄不之许,会三学诸生伏阙上疏,斥主和者之非,既而全台论列,乃并公以罢,十二年六月也。
太学诸生三百馀人祖饯都门外,且赋诗以别。
公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雷雨作解,草木甲拆,此吾志也,以直得名,岂其心哉」!
明年,除宝谟阁待制提举鸿庆宫,起知温州,辞,升直学士,皆奉祠如初。
明年春,疾大作,而神观精明,著述弗倦。
或劝公宜少休者,公曰:「吾以此为笙镛筦磬,不知其劳也」。
八月庚寅,犹窜足近作。
疾革矣,医来必正衣冠以见。
癸巳,薨于正寝。
公受知宁皇,终始简记,薨之三日,宁皇亦弃天下,呜呼痛哉!
公官自改秩十二迁为太中大夫,爵自鄞县再进为伯,食邑三百户九百户
今上御极,升显谟阁学士,加秩二等致仕。
遗奏闻,赠龙图阁学士光禄大夫,官其后如格,赙银绢皆再百。
自诸老沦谢,天下之士视公出处以为轻重,及是闻者莫不伤衋,太学诸生相率为位于西湖昭庆寺以哭,四方之来奠者其辞皆哀。
学者称公不以爵氏,而曰絜斋先生云。
宝庆三年,上有事南郊,以二子登朝,赠金紫光禄大夫
绍定三年明堂恩,赠开府仪同三司
象山先生阐明大道,揭以示人,曰「学问之要,得其本心而已,心之本真未尝不善,有不善者,非其初然也」。
公始遇之都城,一见即指本心洞彻通贯,警策之言,字字切己,公神悟心服,遂师事焉。
研精覃思,有所未合,不敢自信。
居一日,豁然大明,因笔于书曰:「以心求道,万别千差;
通体吾道,道不在他」。
此公自得之实也。
慈湖杨公与公同师,造道亦同,而每称公之觉为不可及。
其见诸言论,则曰:「人生天地间,所以超然独贵于物者,以是心尔。
心者人之大本也,此心存则虽贱而可贵,不存则虽贵而可贱」。
又曰:「大哉心乎!
与天地一本,精思以得之,兢业以守之,则与天地相似」。
又曰:「直者天德,人所以生也,本心之良,未尝不直,回曲缭绕,不胜其多端者,非本然也」。
其告君以此,其教学者亦以此。
某之漕江左也,公赠以言,谓:「《中庸》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
《大雅》曰『上帝临汝,无贰尔心』。
惟此大本,不必他求,卓然不贰,万善咸具,古人所以兢兢业业不敢少懈者,惧其贰也」。
至为作《忠宣堂记》,则曰:「心本不偏,制行而原于心,斯不偏矣」。
凡此皆所以推明本心之善也。
又尝言:「道不远人,本心即道。
知其道之如是,循而行之,可谓不差矣。
然未能为一,则犹有间也。
执柯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谓其未能无间,则虽近犹远尔。
惟夫全体浑融,了无间隔,则善之至也」。
又曰:「吾道一以贯之,非吾以一贯之也。
舜由仁义行,非行仁义,若致力以行之,则犹与仁义为二也」。
其言益精切矣。
虽然,公非茍知而已也,少而任道,晚益自力。
其致远也,万里之途,跬步未至,不敢以遂休也。
其任重也,万钧之负,铢两弗逮,不肯以遽已也。
闳其量必欲如沧海之涵浸,粹其行必欲如璠玙之光洁。
尝言「人心至神,翳之以欲则不神矣」,故其修身以寡欲为主,勇猛奋励,痛自惩窒。
又谓:「人之欲无穷,必求所以满其欲,非道而取,何所不至,养小丧大,沦胥不仁不义之域,岂不哀哉」!
晚于所居为楼,名以「是亦」,曰:「直不高大尔,是亦楼也」。
以至山石、花木、衣服、饮食、货财、隶役,亦莫不然。
至于宦情亦薄,曰:「直不高显尔,是亦仕也。
凡身外之物,皆可以寡求而易足,惟此身与天地并,广大高明,我固有之,朝夕磨励,必欲追古人而与俱。
若徒侪于凡庸,而曰是亦人尔,则吾所不敢也」。
以此自警,且以诲子孙云。
公自少有志经济之业,每谓为学当以圣贤自期,仕宦当以将相自任,故其所讲明者,由体而用,莫不兼综,谓学不足以开物成务,则于儒者之职分为有阙。
自六艺百家与史氏所记,莫不反复䌷绎,而又求师取友以切磋讲究之。
东莱吕成公接中原文献之正传,公从之游,所得益富。
永嘉陈公傅良明旧章,达世变,公与从容考订,细大靡遗。
其志以扶持世道为己责,然自始学,于义利取舍之辨甚严。
尝读《论语》,至「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嘅然叹曰:「士之知所轻重当如是矣」!
辞受进退,惟义所在,金石弗渝。
方孽臣颛柄,天地闭塞,徊翔卑冗,不以为辱。
公道开明,群臣拔茹,致位禁近,不以为荣。
惓惓一心,惟王室生民是念。
事有不可,陈义固争,盖将尊君重朝而措天下于大宁也。
道不果行,赍志以殁,然其所立固已伟然为万夫之矣。
曾子所谓「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已」,孟子「居广居,立正位,行大道」者,于公见之。
公之事亲如天,事君亦如天,由其本心昭明,随事著见,有一无二。
亲虽没,敬奉遗体,举足不忘,无适而非亲也。
身虽退,心在阙庭,一饭不置,无适而非君也。
于昆弟友爱尤笃,弟槱亦事公如严师。
从兄涛嗜学固穷,其亡也,为敛葬,嫁其孤女之未嫁者。
于宗族赒贫拯厄,备极其至。
于朋友忠而尽。
自为幕府,事其长敬以诚。
及在朝廷,每言君相同体,爱吾相者所以爱吾君也,故勤勤纳忠,宁有违怫而不忍蔽欺。
尝告之曰:「导谀虽可喜,未必非卖我者;
鲠言虽难听,异日乃真能不负者也」。
公赏鉴绝人,李正节诚之始见于鄞,倾盖如旧友。
嘉定初,李与丹阳刘君宰偕命召,公谓某曰:「此二人者,皆所谓有所不为者也」。
其后二公果皆如所许云。
少而嗜书,白首弗厌,凡圣贤大训切于己者,味之终身,夜则默诵,病亦吟讽。
讲道于家,以诸经《论》、《孟》大义警策学者,于《书》、《礼记》论说尤详,其所成就后学甚众。
博观群籍,取其切用者会粹成编。
谓法度之言自秦以前乃可矜式,故有《先秦古书》若干卷;
谓学士大夫不知兵,则武夫悍将得矜所长,而缓急无以应变,故有《兵略》若干卷;
谓祖宗成宪为人臣者所当讲究,故有《皇朝要录》若干卷。
其辞章根本至理,一言一句皆胸襟流出。
谓《语》、《孟》中无难通之辞、难晓之字,故凡所著不为奇𡽗刻峭语,而温纯条鬯,自不可及。
晚而好诗,尝赋进德堂诸篇,趣味幽远。
而于一卉木之芬馨、一羽毛之皓洁,辄寄兴焉,曰:吾之自修,当如是也。
此岂茍为赋咏者
奏议蔼然忠诚,读者感动。
铭志叙事有史法。
诸子裒其集若干卷,藏于家。
公之在宗正也,修《宁宗玉牒》,在枢庭修《经武要略》。
先时修书官类不经意,将进则取具临时。
公莅职即悉力编摩,后数岁乃进呈,大要多出公笔。
史院修《高宗宝训》,纪录过详,公删繁剪浮,见谓得体。
后修《孝宗宝训》,遂专以属公,退自仪曹,坐史馆辄终日,书垂成而公去。
议者又欲用司马温国编《通鉴》故事,俾以书局自随,或言国史出外有禁,乃止。
公娶边氏,进士友益之女,先公二十有一年卒,屡赠申国夫人,至性淑行,公所为墓志。
墓在鄞县某里某山之原,公薨遂合葬焉,某年某月某日也。
子男四:乔,某官,后若干年卒;
,某官;
甫,某官;
,某官。
女四(云云。),孙男五(云云。),始公尝言:「所贵乎世家者,非必七叶珥貂如汉金、张,八叶宰相如唐萧氏,名位虽崇而不能皆贤,何世之有?
若东都之袁、杨二氏,气脉联属,名德俱隆,则可谓世家矣。
吾之先世虽出处之不侔,然皆忠信正直,蔚有贤誉,其不谓之世家乎!
后嗣子孙,努力奋发,不自菲薄,必欲追前人而及之,亦足以为世家矣」。
平居训励诸子,率本此意。
肃首蹑世科,甫冠多士,公不以自喜,至其德业有进与当有可纪,则为加饭。
故士大夫言家法者,必袁氏为称首云。
某之与肃,同年进士也,视公寔丈人行,而于其德学则愿师焉。
嘉定中,再同朝,不鄙其愚,以为可教,故于嘉言善行多所亲觌。
岁在甲戌持节去朝,辱公访别于南山佛舍,语及国事,几于流涕。
公之盛心,昭揭天日,至今犹赫赫也。
公之葬,慈湖杨公寔为之铭,于公大节摩写尽矣,顾其孅微委折有未备者。
维公粹学伟行,为时儒宗,忠言至计,有补宗社,而爵命品秩又已应易铭之典,肃等将有请焉,谓某:盍为之状!
慨念畴昔,谊不得辞,虽笔研芜废,猥琐是惭,然不溢美,不失实,尚庶几公平昔之志。
谨状(《西山文集》卷四七。又见《经义考》卷八三,《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乾:原脱,据右引补。
陈康伯枢密使信国公绍兴三十二年十二月五日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九、《陈文正公文集》卷五、《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七、《陈文正公家乘》卷一、同治《广信府志》卷一一、民国《弋阳县志》卷一六
门下:熙帝载而使宅百揆,时有赖于一贤;
佐天子而镇抚四夷,事难分于二柄。
爰稽古训,载考勋臣。
眷维文武之兼资,并用安危之注意。
锡以涣命,飏于皇朝。
特进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提举编修玉牒所、监修国史、兼提举编类圣政所、上饶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九百户、食实封二千七百户陈康伯,浑厚而直温,刚方而和裕。
学足以探天人之赜,识足以周事物之几。
正论不回,凛松柏后雕之操;
至仁自守,抱蘩明信之衷。
早际遇于上皇,遂登庸于硕辅。
望隆华夏,名著鼎彝。
胡马饮江,首决亲征之策;
时龙御汉,独高显相之功。
朕惟兵律之尚烦,念边防之未靖,欲图妙算,协济多虞。
艺祖仁宗之宏规,遵建炎绍兴之圣政。
肆令东府,仍筦西枢
兴言属任之专,宜有显荣之宠。
申徽数,特表殊庸。
方邑增腴,并实新畬之入;
公圭胙国,进荒故里之封。
亶峻民瞻,允符佥论。
于戏!
宣王复文武之境,倚元老之壮猷;
齐人归郓欢之田,资真儒之无敌。
顾有为者亦若是,矧时则勿以间之。
其追继于前修,以益光于永世
可特授兼枢密使,依前特进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提举编修玉牒所、监修国史、兼编修圣政所,进封信国公,加食邑一千户,食实封四百户。
绍兴三十二年十二月五日
重修南海志序1247年4月1日 南宋 · 李昴英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四一、《文溪集》卷三 创作地点:广东省广州市
志州之土地风气,莫先于表其产之良,以矜式生乎后之士,此一书大纲领也。
唐贤相起炎方者三,曰韶之张,曰日南之姜,最后得刘瞻于湟。
是时闽聚犹未有此,然皆奇拔于支郡筦府,以广名甚大,山伟海钜,秀灵鸠凝。
又迟三四百载,菊坡翁始名在白麻,卧龙蒲涧之阿,勤天使走半万里莫能致,古未有命之相不屑者。
高风全节,可兴百世。
是邦宜有纪载以俟太史氏,而久焉犹缺。
方公大琮檄张君雷震曰:「邱聚不修,且四十年矣,郡文学尔职,盍讨论润色之」?
乃视故府,延问老成人,分授以凡例,使各以其见闻述,然后合而参订是正焉。
壅疏漏袽,诞去实存,又布之众,使疵瑕咸以为精当乃已,南国一大典,获寓目其成,何幸!
余何敢涉笔其间乎!
惟广素号富饶,年来浸不逮昔,而文风彪然日以张,虽蕉阜桄林之墟,蛎田蟹窟之屿,皆渠渠斋庐,币良师以玉,其子弟弦歌琤相闻,挟艺待试上都者数甚啬,每连联登名与中州等,惜人士重于簦笈远游,所以发其身秖乡举一途,故仕进者鲜。
虽然中天地而立,为世所珍,必有卓然殊于流俗者,穷达不论也。
匹夫匹妇以一行称于乡,皆可书,或高显通贵,而泯沦无闻,幢节来南,前后凡几,清名美政,照图牒有几人。
使仕此而州志之观,其孰无强为善之心哉!
亦扶持世教一助也。
若曰山川之扁,兵赋之额,鸟兽草木之名而已耳,焉用志。
淳祐七年四月朔职方氏李昴英序。
宋龙图阁学士侍读吏部尚书朱公圹志绍定四年正月 宋 · 朱子肃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六四
绍定四年岁在辛卯春正月二十有二日,孤子子肃子恭奉考君柩葬于飞来山阴东园山之原。
先期持玉堂少卿林先生岊状行,从郑宝左史公性之请铭。
郑公,考君心知也,尝语子肃等曰:「乡同朝时,相遇惟评文论心,绝口不及声利,而且简俭介洁,使人愈久愈敬」。
今痛九原之不可起,愿志而揭墓右,以诏来世。
窆日薄,子肃等不肖,廪焉亡以内诸幽,敬茹哀叙历官迁次、出处梗概寘之圹。
考君讳著字公明一字性诚
朱氏为沛国显姓,十世祖御史中丞至自光之固始,遂贯福州闽县
皇曾祖讳庭佐,太学博士,赠太保
曾祖妣黄氏,吴国夫人
皇祖讳倬,绍兴末高庙,赠太师魏国公赐谥文靖
祖妣刘氏、李氏,俱魏国夫人
皇考讳端学,中奉大夫、直秘阁,除宪江东提举华州云台观,累赠金紫光禄大夫
皇妣余氏,建安郡夫人
金紫生三子,考君寔为嫡长。
文靖遗泽,补承务郎
妙年刻苦自厉,铨中,初筮温之天富支盐,再调漳之龙溪丞,两预福建漕荐。
淳熙十四年进士乙科
阜陵赐第日,胪唱暨考君姓名,二相并奏,曾被玉音「义方」之褒,堂除西外宗监左藏东库
秩满,与职事官差遣,除太学博士
明年,迁国子博士
坐言事者失实,去国。
丁金紫艰,庐墓哀毁。
服除,祠冲佑,道州,持湖右庾节兼提点刑狱,寓直中秘,分帅夔路,主四川文衡
召入为郎,历刑部度支尚右三曹,权直舍人院
庚辰,大廷策士,充详定官,除将作监秘书少监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迁太常少卿起居郎权刑部侍郎
癸未,同知贡举,升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脩撰,除吏部侍郎
皇上登大宝,首擢兼侍读,除兵部尚书吏部尚书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差郊祀大礼桥道顿递使。
年偪垂车,告老章几十上,温诏至再,始除职与郡,除显谟阁学士、知潭州、湖南安抚使
便殿引辞,益被睿眷,有「朕自知卿,欲留讲筵,以卿苦求去」等语,锡赉甚渥。
面奏三劄,以务学、广谋、增圣德、济国事为言,词旨剀切。
且乞振纲纪、守法度、明赏罚、别廉贪、辨真伪、察贤否,汲汲为固基本计,悉蒙开纳。
去归其乡,力请祠,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
积阶正议大夫闽县开国伯食邑八百户
前年冬,得左髀酸痹疾,稍岨于行。
然清卢电烱,须鬓犹鬒,笔力不小衰。
俄感微恙,奄弃二孤于正寝。
生于绍兴三十年岁庚辰九月之廿三日寅时,而没于绍定庚寅七月二十四日,享年七十有一。
乌虖痛哉!
将死,遗言耿耿,皆爱君忠赤。
戒后事勿溺缁黄,亦不怛化,正衣冠,危坐而逝。
先,致仕□恩,除龙图阁学士转两官,依所乞。
遗表闻,赠四官,与致仕遗表泽。
取洪氏,赐冠帔,赠淑人,故建宁府教授杞之女。
白首相敬,为女、为妇、为母之道皆可则。
从宦都城,先四年卒,考君有志。
子男:长子肃朝奉郎、前两浙西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赐绯鱼袋;
次子恭,承议郎、前知汀州长汀县,赐绯鱼袋;
又次子齐,蚤世。
女曰卯,曰睦,未笄卒;
曰耆,适文林郎潮州司理林蓬孙从夫,亦先卒。
孙男挺,承奉郎、监兴化军涵头盐仓,以考君郊恩换授。
抟,将仕郎
拱,将仕郎,皆所任。
称翁、坚翁。
女祉。
曾孙男颐老。
考君讲学操践自诫,入一言行必印券。
事亲孝,涖官廉,尚义勇,为人谋忠,谦恭酬物。
躬行帅孙子,安于清约,有韦布不堪忧。
乐施予,广赒恤,助未举之丧,赖以入土者众。
平居寡欲,既达,无声色娱。
故其更治也,所至节爱,以化治称。
用公钱代民输积帑,馀佽兵费。
儒功久□□□清风惠政,今犹昭□□□□□□□靖共正直,不亢不随,名德日以高显
勤劳职业,风雨靡辄变。
其在经幄也,亹亹告君,一本仁义,国体、民,恳切真意,退朝率有隐忧。
典综铨衡,镜清烛照,人不敢干以私。
公道寖昌,不负亲擢,险夷一致,终始玉粹,见几知止。
佚老,全节晦忠,一饭不忘。
药裹纷前,忧时尤极。
见谓全德君子,亦其廉耻命义素明也。
死之日,善类嗟悼,闾巷吊哭,以亡此哲人为恨。
况艰棘荼毒,忍死衔痛,为人子者当如何?
勉奉大事,姑叙颠末。
考君生平追古琢文,尤工于诗。
有《爱贤集稿》、《续稿》、《经筵进读》、《西掖制稿》,藏于家。
孤哀子子肃子恭泣血谨书。
按:安徽省博物馆藏拓片。(卢茂村供稿)
与转运张某书绍兴三十二年正月 南宋 · 戚方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五四、《三朝北盟会编》卷二四九
方辄有少禀,上冒台听。
方向者结约下淮北寿春、宿、亳、南京忠义人首领措置事宜,先招到颍、寿二州巡检高显,并所部民兵一千馀人,于十二月二十六日同差去统领孙福将官王高、邢进、训练官郑建、苗达等将带军马同忠义首领马立、将官黄林、王德等部押军马夺门入城,与金贼血战,杀死贼兵甚多。
其贼败走,收复寿春府了当,抚定居民。
除杀死外,生擒到金人签军马匹并铁甲三千馀副,马甲二千馀副,箭十馀万枝,粟米二十万馀石,共用布袋盛贮,烧毁浮桥三座,粮船大小一千馀只。
及招到番军王九少保王三太保、三郎君一行军马,计三百一十五人,马三百五十八匹,骡子一十四头,老小三千馀口。
方已差统领王德迎接,已到桐城县讫。
庐州北地名瓦步见有金贼甚多,于十二月二十七日贼马六十馀骑前来寿春南岸看觑浮桥,本军捉住二人,后便退。
至二十九日统制李贵、王孝先部领军马护送招讨归正番官王少保一行过淮南岸,绰路马逢见金贼军马二百馀骑,隔小河子厮射两三时辰。
本军杀退番贼前去,方于正月初九日桐城县
才候解发王少保人马,即便迤逦前进,仰冀台亮。
是亦楼记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七、《絜斋集》卷一○
余筑小楼于敝庐之东,而以「是亦」名之。
或疑焉,余告之曰:「直不高大尔,是亦楼也」。
人生天地间,所欲无穷,必求所以满足其欲,非道而取,何所不至。
养其小而失其大,沦胥不仁不义之域,岂不哀哉?
此余所甚惧而不敢也。
楼之深广,寻有五尺,崇近广而微杀,材甚眇,体颇具,故曰:「直不高大尔,是亦楼也」。
其前累石为山,高不过丈馀。
虽无怪奇伟特之观,是亦山尔。
依山植丹桂六,楼之右复一酴醾以相接,及杂花木数本。
品虽不多,是亦花木尔。
推之于一服御、饮食、钱财及使令之人皆然,又至于宦情亦薄。
每曰:「直不高显尔,是亦仕也」。
自奉者甚狭,而取于世者甚廉,此心休休,无所羡慕,自适其适。
齿发虽彫,而神明不衰,聊以是自慰焉。
虽然,身外之物,可以寡求而易足。
若夫吾身与天地并广大高明,我固有之。
朝夕磨砺,善必迁,过必改,追古人而及之可也,岂徒侪于庸凡,而曰是亦人尔乎哉?
此又余所以自警,且以诲子孙者,故书以识之。
乞与高显注官奏淳熙三年九月二十日 南宋 · 张士元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宋会要辑稿》兵一六之三(第八册第七○三○页)
敦武郎閤门祗候高显来归本朝,其所管归正人皆给佃田土,并各著业。
高显见居蕲州,家贫累重,未曾注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