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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艮翁礼部墓志铭1267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余儿时闻乡先生李公伯可主课轩,席下传业者常数百人。
时先君官京师,余有子职,不得受箓牒,然先生得余少作,惊异曰:「后必名家」。
常参选入都,贺先君曰:「公儿真英物也」。
先君每举其言以厉余。
后十馀年,余自江淮阃幕还里,先生方需次樵倅,与里中诸老寻真率之盟,猥自降屈,扳余入社。
余以名微齿幼固辞,诸老不相舍,由此日侍杖履。
俄而先生微恙仙去,余与诸老哭之恸。
先生名宗之伯可字也。
昔尝语余:「某有子少君七岁,其才思亦君流亚,但幼多病,赖药碗扶持之尔」。
因呼君出,俾与余定交,礼部公也。
初名钢字汝砺
其神气若王弼何晏之清,而骨体甚于彦辅、叔宝之羸。
及听其绪言,宫动商应,若张乐洞庭也;
出其论著,玉白花红,如濯锦蜀江也。
每叹曰:「他日相遇中原,吾当避君三舍乎」!
常相视一笑。
后余为枢掾、省郎,立集英殿下,君始改名丑父字艮翁,由乡赋擢乙未第。
余每为安晚果山丞相言公才学非余敢望,君虽由此开朝迹,然除目屡下,不过留滞学官馆职
他人往往捷出腾上。
君力请外补,再入未几复引去。
晚值今太师平章公爰立,素奇君才,稍迁擢。
及兼礼部郎官,人皆曰大典册必属君手,君请麾不已,出使衡湘。
全、邵两守贪虐,公方劾治,未报,以风闻免官,君处之夷然。
归葺故居,前辟荷荡为水榭钓川,花朝月夕与亲朋乐饮,若未尝显融者,意其寿祉朱艾也。
君临发湘中时,微感末疾,既愈矣,俄复作,易医不能疗,遂卒,丁卯夏五戊子日也,年七十四。
所居北亭山号亭山翁,有文集若干卷。
历官内为刑工架阁太学正博士、诸王宫教授太府丞秘书郎著作佐郎著作郎、权礼部郎官,尝兼沂景献府教授
外樵川户曹临安府制司准遣、淮浙发运干官添倅福州建宁府,淮阃参议湖南提举
积阶至朝请大夫
上登宝位,当转元士而不及拜。
余尝病世之文人才士浮华有馀而节守不足。
时鹤相谋躁进,以君为安晚上客,又与台端林公彬之同里,介君游扬于二公间。
君恶其人,显绝之。
丁客沈翥欲自结于君,诵君私闱发策,云愿北面。
君曰:「吾文岂愿此曹称佳」!
怒,丁已蓄憾。
千峰陈公去国,朝无饯者,君留江浒,越宿而归,丁喻沈嗾言者逐君去。
南宫对劄首言:「郡坏于献羡,邑坏于贪污。
乾、淳之际无贫州,法守明而贪吏少,今州之贫者什六七,县视州又加倍。
昔人云欲备契丹、西夏,当宽河北关中,愿陛下惜襄蜀、淮汉、广西民力」。
又言:「琐琐膴仕,先朝所无。
陛下于所厚者不容薄,于至公者不容私,穹班峻职,名藩要郡,姻戚皆得以才自见,然议者但以为恩泽侯,挟贵临民,安得尽如人意,所至以贪暴称。
大学》一书,深言聚敛之失,力陈义利之辨,陛下之所欲闻。
奸贪窜殛,此事扫除,御庄拨赐,民力宽裕,臣之所愿盖不止此」。
末言:「愿陛下以此授之皇太子,以身教之,以心教之。
臣闻古无教太子之官,惟师氏居虎门,王世子学焉」。
第二劄言:「士习趍于竞,民习踰于侈。
今游士竞于边功,借补竞于权摄,添教、正教竞于郡,土著、游学竞于京。
竞之效也。
景祐之诏,自品官第宅器用莫不有制。
今倡优后饰,舆皂玉食。
董贤之第,绨柱锦槛,原氏之阡,重门周阁,侈之极也。
竞心生则寡廉鲜耻,侈心益则踰礼越义。
愿陛下明法制,移风俗,自京邑始」。
其立朝言议风旨如此。
初,庸斋赵公茂实高自标致,尤靳许可,惟于君曰:「斯人纯粹笃实,君子人也」。
东涧汤公伯纪有重名,每叹君清修雅澹可敬,不独文字。
君先世会稽人,六世祖思同秦隐君□避地温陵,徙居莆。
曾祖德晖,阳江令
祖永年,赠承事郎
父,昭武通守也。
君前配林氏,而蚤世,以其女弟续弦,皆封恭人
恭人而高才,拊育儿女如己出。
君读书外家事不挂口,一付中馈,曰吾有贤配。
始,君无卓锥恭人勤生葺家,厚伦睦族,内外肃然。
君郭外之田虽薄,铢累俸馀,夫妇合谋,置膏腴若干斛以赡其宗。
又轻赀葬君及前恭人于待贤里迎仙炉峰之原,腊月庚申日也。
子济孙,登壬戌第,迪功郎六安簿;
次勤孙,父任迪功郎安丰
孙一人,将以遗泽奏。
女四人,进士之巽、林公晋、柯应采、太学生吴澧,其婿也。
恭人奉君柩出里门,礼文奢俭得中,颜色哭泣尽哀,故奉常陈卿炜观而叹曰:「烈丈夫之才有不及也」。
余行天下取友多矣,或前密后疏,或始合终离,非直交游之难,殆亦有数存焉。
若夫自童至耋,和如埙篪,合如符节,中更艰难险阻,生死不相背负,若余与亭山、竹溪三人者,指不多屈。
余与肃翁先归,君至自湘,尝会于海月堂,剧谈数夕,又会于余之樗庵,亦数夕。
其至言精论有可以使石点头、龙出听者,未知鹅湖会散之后,人间更几百年有此乐否。
呜呼悲夫!
竹溪既状君之行,余掇取其大者刻之宰上。
铭曰:
天生才之甚艰兮,士或以才而为累。
纷瑕瑜之相掩兮,羌纯粹之难值。
博者玩物以丧志兮,狷者露才而扬己。
余谓天下之论兮至圣门而止,使周公之吝骄兮不足观矣。
昔者吾友兮尝从事于是,外灰寒而木槁兮内黄中而通理。
发其毫芒兮皆伏光怪而藏组丽,有《骚》之洁兮无《骚》之怨,有《雅》之思兮无《雅》之刺,温温之和兮谦谦之志。
客谈彼短兮君掩其耳,士有才善兮叩之不置。
使若人兮早居讨论润色之地,中朝典册兮视先汉夫何愧,奈何使之校亥豕之讹兮饱齑盐之味。
或道以终南之径兮大风之坠,君义不食舒亶之唾兮耻污刘舆之腻,常跋前而疐后兮连蹇于外。
逮景定之再造兮览辉而至,犹忽而来兮倏而逝。
及太史氏表郎之拜兮,若淳熙之待吕氏,士林方拭目兮,观三麻与九制。
甫襆被而直入兮,忽览镜而自喟。
谓拔淹君相之兮,知足士子之义。
矧吾友之皆去兮,吾何为乎留滞。
虽万牛而莫挽兮,求一麾而自试,众皆剖符兮君独揽辔。
夫何晨歌《皇华》之诗兮,暮入耆英之会。
君已忘鹍鹏变化之大兮,宁校夫鸡虫得失之细!
厌醯瓮之蚋袭兮,若仙家之蝉蜕。
昔三友之鼎峙兮,今两翁之相对。
悲夫!
吾铭悽怆,殆有情之痴兮非无从之涕(《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四。)
又言:原无,据清抄本补。
湖南提举宫太史礼部李公行状 南宋 · 林希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四○、《鬳斋续集》卷二四
曾祖德晖,从事郎、南恩州阳江
祖永年,赠承事郎
父宗之,奉议郎通判邵武军,赠中大夫
公讳丑父,字艮翁
先世会稽人
唐天宝末,与隐君秦系俱避地温陵,徙居于莆。
六世祖,思也,丞相正献陈公度支郎建州守事状言之。
度支讳德昭阳江度支为弟,政和进士,世守诗书。
邵武,以文名其乡。
未第时,授徒城北,执经者岁数百人,诸史百家,口答疑问,人曰「伯可书厨」也。
公幼而颖悟,读书迎刃解,出语辄惊人。
既授室独寝,夜诵达旦,母令人每劝止之,犹篝灯坐帐内。
学成,以文游诸公间,后村刘公臞轩王公铁庵方公甚奇其才。
年四十一,始拔乡解,明年擢第。
端平初改纪,典举异常。
西山真公平斋洪公、两实斋蒋公王公实妙一世之选,同院皆名人,无轻许予。
西山得公词赋,击节称赏。
参详意一徐公得公第二场,喜曰为国得人,于时名重一榜。
铁庵语人曰:「伯可昔以论名,艮翁不忝矣」。
邵武户曹,家食五载始至。
捐俸复廨舍,太守嘉其意,助成之。
漕使项公寅孙雅知名,檄致幕下,公屡辞,不许。
康公植、仓赵公纶争荐之。
建守王公实斋座主也,俾子弟就师焉。
项移兼帅,与公偕来。
丁令人忧,服除,久未谒选,后村铁庵皆以书趣之。
京尹节斋赵公初以筦库辟,既见,曰:「是不足为艮翁浼」。
改辟节制司准遣
安晚郑丞相与语喜甚,曰:「某于莆得潜夫实之德润,今又得兄,可谓缘熟」。
除刑、工架阁
庚戌,省试检点官,选太学正、沂王府教授
安晚乡公,为门下诸客所忌,公又时以所闻忠告,相虽喜,而诸客不乐。
以台疏罢,添差干办淮浙发运司,分职京口
今平章时制两淮,以「学问深醇,文采钜丽」荐。
考举应格,宣教郎添差通判福州
公尝摄郡广文,士闻其来,皆喜。
绣使康公多以奇书难义诘寮寀,独公应答如流,贰车领学事,声誉烨然。
再倅建安,摄府事,一毫无所私。
继守庸斋赵公以学问切磋,相得欢甚。
秩满,除太学博士
归谒诸茔,夷犹十阅月,劄以学官不可久虚,趣行。
丁巳冬抵京,迁诸王宫教授
先是囿山林公在台,丁方营进,以公豸同乡同年,屡求转嘱,公应且憎,丁以为憾。
当轴已落落不合,公以其怪缪百出,议论多讥之。
千峰陈公忤丁去国,无敢饯者,公独留江浒越宿。
丁客沈翥诵公私闱发策,曰:「吾当北面」。
公闻而笑曰:「吾文岂愿此曹称佳」。
丁与愈忿,俾言者劾去。
既归,曰:「吾师渊明矣」。
买草堂西隙地,即亭山也,因以自号。
景定庚申,善类一泰,予祠崇禧。
随以大府丞召,道中迁秘书郎,校文公闱。
竣事去国,添差淮东制参,应李公异待之。
满岁,除著作佐郎景献府教授
癸亥春,迁著作郎、权礼部郎官
大珰董宋臣差讲所承受,公与同寮力拒之,命寝。
九月,以班对,公曰:「吾两登朝,皆不及玉阶而去,今不尽言,是自负也」。
斋戒沐浴,草两疏,首言苛征、戚畹、黩货、听言四事,且曰:「本末备,体统该,纲纪张,政事举,此、文、武植立中国盛际。
陛下承帝王正统,当以中原盛际为法。
四弊不除,将为世运升降之会」。
辞不逼切,而关涉大,忧虑深,知言者是之。
次言竞、侈二习,曰:「游士竞边功,借补竞求摄,添教、正教竞于郡,土著游学竞于京。
天下之官冗矣,而吏铨大小使臣、诸阃都副钤辖斗量车载,皆竞之效也。
娼优后饰,舆皂玉食,浆酒藿肉,窭夫如董贤之双珠被晶盘,里妇有秦虢之贵。
风俗颓弊,浙中为甚,过于朱某告先朝时,皆侈之积也。
二习不去,长此安穷」!
穆陵嘉纳之。
甲子,请外,提举湖南常平义仓。
常时户绝之争,产多没入,公务存继之,曰:「毋使其家有若敖之馁」。
决嫠妇久讼,不以势夺。
条社仓旧规,虚额必足。
桂阳豪民龚乘敌祸屠王媪家八口,冤䜣久遏,公巡历,立决之,人以为神明。
属西全、宝庆两守贪虐怙势,胁制诸台,公谋劾之,机泄为所挤,乙丑,以台疏去
公笑指其足曰:「是间有鬼,吾归休矣」。
庙堂怜其非罪,畀崇禧祠。
咸淳丁卯五月某日,以疾卒,享年七十四。
积阶至朝散大夫
四以进书邸讲转郊恩元士,命下,不及见矣。
公温良和易,胸次洒然,与人无新故,一语必用情,见者皆曰「德人德人」!
少游竹隐傅公之门,傅,李云龛自出也,诗文四六,各有法度,公颇似之。
每味南丰诸作,曰:「吾所由入者」。
其文温润含蓄,削去秾华。
其诗清婉而有味,俪语极清新。
所居与后村为邻,赓酬无虚日。
晚岁传藁尤富,后村素以文字官期之。
初擢第,意未厌,僦一室西湖,修宏博之业,寒暑不解衣。
未几,曰:「可以应令矣」。
戊戌中程,乔孔山重于取放,格不下,交游曰:「艮翁不由此科,不为两制乎」。
及在东淮,后村词臣,奏公自代。
既归仪曹,人曰:「笔生华矣,岂料文章竟不得力,遂为刘宾客乎」!
家素清贫,虽稍沾禄赐,仅仅自给,而析其半为义廪,与弟侄共之,闻者以为难。
殁之日,自处夷然,后村往候之,举手为别而瞑。
有文若干卷,未编次,藏于家。
初娶林氏,先公卒三十年,赠恭人
继室以其娣,封恭人
先后皆贤,善居室,公赖以自佚。
终身守书卷,家之有无不问也。
子二人:长济孙,登壬戌第,迪功郎、主六安簿;
次勤孙,迪功郎安丰
孙一人,将以遗泽奏。
女四人,乡贡进士之巽、林公晋、何应采、太学待省进士吴澧,其婿也。
将以其年十有一月二十五日葬炉峰之阳、仙溪东,其孤嘱余状其事,曰:「后村翁许为铭矣」。
余于公为同升,相与最笃密,间留溪上,共榻而寝,语至窗白。
及与余迭为表郎,颇以自喜。
余南归,公出使,书问不少间。
乙丑,余留徐潭,公载酒一再,又与后村同饯,宿古裳三日,赋诗饮酒乐甚。
岂知四十年笔砚之交,竟诀于此集,呜呼伤哉!
握笔抆泪,未能详公之美,姑识其本末云尔。
宾退录序宝祐五年十二月 南宋 · 陈宗礼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九、《宾退录》卷首
何代无文人,何代无佳公子,兼之为难。
以为善称,以好礼乐著,固汉宗室之瑞也。
然求其大篇短章,见知四明狂客,纳交东京才子,宜至唐然后盛。
至于行藏出处之际,或得或失,则盛之中又有可恨者焉。
惟吾宋德麟,生华屋而身寒士,心明气肃,文艺亦称,金枝玉叶中,一人而已。
余生晚,不可得而见之矣。
及得大梁赵君《宾退录》,见其包罗今古,抉隐发微,有耆儒硕生所未及,然后知公族未尝无人;
特惜不得升堂叩击,以闻所未闻尔。
及而又见《甲午存稿》,亦君所吟赋,主以义理之精微,而铸辞以发之。
古律清润闲远,不作时世妆,长短句亦不效《花间》靡丽之光。
如「花似于人曾识面,鸟如对客自呼名」,「寒雁挟风过古木,环带雨集荒园」,随物写形,若留情于物外者。
然「达人澄此心,肯为万法起?
眼看声色尘,不直一杯水」,则反求诸内,有为之主者矣。
盖公之学,每以为己先之,故发为文词,舍喧而就寂,脱华而就实。
东坡先生德麟赋《秋阳》曰:「公子何自知秋阳哉」?
恐其锢于富贵,不知田野之勤约也。
今观公之诗曰:「粲粲香粳雪不如,新菘况复满杯盂,侯门肉食纷纷是,有此清奇风味无」?
使坡仙见之,当曰:「公子真知秋阳矣」。
余分符章贡,君之子孟适来为宰。
余尝荐之于朝曰:「有儒生廉谨之风,无公子贵骄之习」。
盖纪实也。
一日出示二画,又以《甲午存稿》请为之序。
翻阅之久,又知宰之所以为宰者,有所自传也。
因不复辞,遂书所见以与之。
君讳与时,字德行,尝从慈湖先生问学。
宝祐五年臈月朔千峰陈宗礼书于崆峒小院。
六祖大鉴禅师殿记咸淳五年十一月 南宋 · 陈宗礼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九、金石苑、《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一二一
大鉴禅师显迹于唐,至我益昌
光孝寺菩提树是师落发处,风幡堂是师说法处,遗迹如在,故释子因为祖师殿,以妥厥灵。
岁久蠹生,重以郁攸为变,遂成荒趾。
岁在己巳,住持僧祖中重新起造,既成而请记于余。
余因谓:禅师以四句偈传衣,正以菩提无树,明镜非台;
今为之殿宇而加像设焉,得无惹尘埃乎?
师又谓心不着法,道即通流,心若着法,乃成自缚。
晨香夕灯之奉为着法乎?
为不着法乎?
请者未有以对。
余语之曰:道无古今,佛无去来,谓师为存而不没乎,自唐迄今几七百年,世界如寒暑迁,人生如花叶换,逝水何可挽也。
谓师为没而不存乎,庭前之木干换根存,堂中之僧貌殊性一。
群瞻列跪,何见而恭敬;
口诵心惟,何慕而归依。
饮水知源,自觉自悟,师岂远乎哉!
番禺大都会也,禅师大道场也,地大则众杂而俗厖,道大则教行而类应。
师初出远游,而终返于是,岂无说邪?
以寂照法,解炎氛毒。
然则僧家为殿以崇之,吾握笔为汝记之,皆善缘也。
咸淳五年十一月初七日华文阁直学士通奉大夫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兼知广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陈宗礼记。
朝散大夫提举广南东路常平义仓茶盐公事、兼权运判冷应澄题盖。
宣教郎、知广州南海县主管劝农公事、兼弓手寨兵军正王应麟书。
建安陈士可刻。
按:光绪广州府志》卷一○二,光绪五年刻本。
冷真人祠记 南宋 · 陈宗礼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九、同治《南丰县志》卷三七
吾道与天地则一,日用饮食,不可须臾离也。
仙人释子,超然常道外,自谓乘虚御风与造化游。
世人虽不能尽用其道,往往闻其说而高之。
人情厌常喜新,玩正好奇,自昔然也。
或言人为万物之灵,天实赋之,儒者存心养性,以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盖虚灵不昧,实周于事物之间。
屈伸消长,与时俱运。
仙人释子,遗世绝物,槁形枯心,私其灵于杳杳无用之地,或解脱、或得不死,意者如火之宿,如刃之藏,故能不滞于形,不囿于数,抑其理之或然欤。
若谓身既死而魂游,丹既成而身去,怪奇恍惚,则君子未暇论也。
冷真人之事,不可语之尤者。
南丰西五都十里有石仙岩,依岩为屋曰冲寂观,为亭曰冷仙祠。
先未有祠,惟古木撑空,中虚外壮,耆老相传太平兴国中有冷道者修道岩下,岁久成道,斥木使裂,身入木腹,形遁神去,木合如初。
初宰是邑者疑其幻,斧之见翁像焉,企敬而去,木不复合,像亦不毁。
越二百馀年,宝祐改纪,木老且折,干仆根存,惟仙像不摇,若有护之者。
有巨蟒列于傍,如或诛之,观者骇异,谓仙翁之灵,久而益显。
观之羽士,就为屋覆之,香火有堂,瞻敬有所,人益向慕焉。
予以昔所闻、今所见,有无疑信,固未之能辨,特于是有省焉。
夫争名于朝,争利于市,滔滔者皆是也。
冷翁遁迹幽岩,寄形枯木,何利于物,而人皆仰慕,岂但喜新好奇而已,抑亦知尘浊之可厌,悟物外之独清,乃人所以为灵欤!
善充此念,何我非仙,岩栖穴隐,特其粗迹云尔。
道士黄代传既立之,请予为记,遂书以授之。
曾文昭公像赞 南宋 · 陈宗礼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九、《曲阜集》卷四《附录》
秉仁厚之天资,发刚大之正气。
立朝而容貌端严,不假借人以辞色言语。
所谓前辈风流,真得大臣之体。
噫,仰见公之仪形,其斯以为知言之君子,而令人兴起也耶!
宝祐二年上戊,后学小生陈宗礼得拜公之遗像于世孙曾君有富家,并读杨龟山先生所作神道碑,而有感焉,因撮其要言,以为公赞云。
奏钦天台不当毁及乞收召言官事 南宋 · 赵顺孙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二○、格庵奏稿
臣尝读《诗·大雅》之首篇,而有感焉。
其一章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
言文王德之昭明,上彻于天也。
申之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
文王一陟一降,当若在帝左右也。
其三章曰:「思王多士,生此王国」。
言美哉众多之贤,生于文王之国也。
申之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文王待此多士,以安宁天下也。
由是观之,国家之所以开承,以祈天永命为本,以求贤用士为先。
转移造化,扶植人纪,讵容视为迂缓不急之务哉!
帝者之世曰「钦若昊天」,王者之世曰「钦崇天道」。
盖统御六合,莫尊者君,威福玉食,唯意所欲。
使非高高日监于兹,则畏心一弛,何所不至?
自昔帝王,一则曰「钦天」,二则曰「钦天」,赫赫在上,天难谌斯,故常常瞻顾,而不敢斯须间断。
本朝仁宗筑钦天台于禁中,一念对越,凛乎上帝之临女。
范祖禹言:「仁宗丰功盛德,以畏天为首」。
天监厥德,肆仁宗之享国四十有二年
游似上疏于理宗曰:「禁苑之中,自有祖宗祈天永命之地,其势高绝,精神易通。
近年以来,饰为亭馆,愿亟撤去」。
理宗深然其言,立钦天台,此意固已同符仁宗矣。
天监厥德,肆理宗之享国四十有一年。
孟子齐王曰:「明堂,王者之堂也。
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矣」。
臣亦曰:钦天台者,二宗祈天永命之所也,陛下欲法二宗,则勿毁之矣。
自古贤者最患乎难进而易退,难聚而易散。
必耆俊在服,正直在位,白驹不絷于谷,振鹭悉充于庭,而后可以立无穷太平之业。
陛下登临大宝,首召洪天锡陈宗礼陈宜中为言官,朝野相庆,以为得人。
或坚难进之操,莫强其来;
或厉易退之风,莫挽其去。
陛下一念好贤,与《卷阿》、《嘉鱼》同,亦尝加之圣虑乎?
宜中又请外矣。
彼以韦布而婴奸锋,至罹窜谪,岂意复见天日之开明。
劫火不烬,丹心犹昨。
近者裂麻一事,陛下翻然从之,人方歌诵从谏弗咈之圣,而麟凤自疑,弗安于位。
刘敞尝谓正臣聚于位,则奸邪屏息,治平可望。
王岩叟亦谓正人在朝,则人君无过举,天下有治平之理。
法家拂士,安可一日无也?
缄默茍容者多,赤心竭节者少,人主将何便于此?
臣区区愚忠,无所补报,敢以缺于君德、切于世道者为陛下告。
伏愿常怀严恭寅畏之心,以凝天命;
常怀尊德乐道之心,以收忠良。
社稷绵远,终必赖之,唯陛下留神。
应诏荐举人材事 南宋 · 赵顺孙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二一、格庵奏稿
臣近准尚书吏部牒,奉御笔,令侍从、台谏暨于外服,各举所知,宜在何选,仰见圣天子下赐咨采之意。
臣窃惟当今人才其大者,臣往年尝累疏陈之,欲其来者三:洪天锡也,汤汉也,李伯玉也;
惜其去者二:陈宗礼也,陈宜中也。
是皆当世之景星凤凰,亟宜收召,为朝廷重。
外有曾列清朝者七人:何基深于理学,覃思实践,累召不至,一意山林。
徐宗仁孝友素闻,立朝有节概,居官著廉谨。
欧阳守道讲贯功深,安贫自乐,恬退有年。
方应发器识过人,了无诡随,刚方不改其节。
吕圻气象温粹,白鹿洞侪辈咸推敬之。
吕大圭坚苦力学,淹贯经史,私淑甚多。
赵崇鍴词采可观,能收拾其先遗文坠绪,具有家法。
此皆尝经擢用者,臣不敢指其宜在何选也。
乃若耳目见闻,可以仰裨采择者,得十有八人焉。
曾应新老于儒学,识高行洁,恬退可师。
赵崇镳一臞如水,尤有特操,排奸窜谪,无怨悔色。
王埴博洽多闻,作邑之日,一清彻底。
祝洙用功精苦,所著《四书附录》,已尝经进,而履行尤粹。
赵与𨨶素负志气,当垓荣攻汝腾时,举幡辨别邪正,凛凛直声。
夏仲亨趣尚不群,曩沈翥用事,以乡人欲钩致之,使登朝列,掉头不顾。
杜篪秉心恬淡,安意常调,绝无躁竞。
吕守之乃祖谦诸孙,性资粹然自守,有古人之风。
郑肖熊持身清苦,栖迟选调三十载,未尝希进。
倪澄有文有行,自牧,勤于职守,未尝惮烦。
重可西士之俊,知崇善类,曩在公安,甚得士誉。
洪天骥识略不凡,才谞亦茂,仕宦所至,人称其能。
段浚夙有洁称,所至剪奸锄暴,决部不倦。
吴浚气象和粹,议论端确,词藻为士林所推。
朱鉴孙笔力清迈,素有践履,以遗产尽逊诸兄弟。
陈坡古澹醇朴,不求人知,在台则治狱得情,在越则兴教留意。
许禀奋自高科,讲学不舍,志趣超乎流俗。
王奫廉公自持,以洗冤雪枉为心,毅然不易其介。
若以其堪在言之,曾应新、祝洙可备经筵之选,王埴朱鉴孙可备䌷史之选,赵与𨨶吴浚可备词翰之选,赵崇镳、杜篪、倪澄许禀可备学馆之选,夏仲亨、吕守之、郑肖、熊重可、陈坡可备班行之选,洪天骥、王奫、段可备麾节之选者也。
如蒙圣慈特赐询访,随材擢用,必能不负任使。
徽州布衣滕钲者,其父璘从游朱熹最久,钲传其家学,著述甚多,教授于乡,屦满户外。
今年踰七十矣,前后守臣累荐之,若特补初阶,备员堂长,是亦奖励后学之一端也。
与赣守陈千峰劄子 南宋 · 姚勉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三一、《雪坡舍人集》卷二六
某揆时季秋,谨律风露澄鲜。
共惟某官一世儒英,四方侯度,冕旒柬注,舆盖翊扶,台候动止万福。
某谨焚香九跪,奏记节下,仰祈委炤。
某切谓文星烨临,五灵森扈。
何物氛祲,敢干次躔。
刺史为邦,所以养其入为三公之望。
阴阳燮理,妙属剸裁,而何有乎小体之奉,毖茵饬鼎。
某不敢为御者谀。
某缅睹西江前是魁天下者绝罕,庐陵之董,萧滩之何,适羞乡里。
不有英杰,曷其雪之。
文脉久焉郁湮,达尊先生破荒首出,此灯一燄,第第相承,而如张如雷,接英躅而奋矣。
虽以某之愚不肖,亦得以瓦解于其后。
夕秀之振,至于今衮衮未已,皆千峰实倡之也。
倡者难,和斯易矣。
拭目日月,高垂太清,某愿鞭策驽钝以从。
某钦以某官负皋、伊伦魁之才,得心传之学,玉阶独对,无非忠言嘉谟,家有而人诵之也。
薇省药阶,径登柄路,舆论所属。
惟是以一举龙首,十年凤池,为浅器卑识者之语,宁迂步而徐驱焉。
虽然,苍生之望,则未慰也。
身到黄扉,展致君泽民之素蕴,霖雨岁旱,跻时太平,某归心稽首。
某疏谫无似,滥嗣逸响,薄命如纸,才缀仕版,即罹失怙之痛,菽水弗养,荣进奚心。
虽籍帡幪不即死,得终制而问津宦海,则未之忍也。
未尝通光范以书,误恩得召,俯躬自省,有不敢当。
已具恳辞,期于得请。
倘获所愿,不胜大幸,庶几可杜柴门,温故业,他日痛定,事君尚长。
仰冀熏慈,特赐警诲。
某伏自在京日,尝拜谒墙仞,蒙被与进。
尔后氏名不祥,末由一贡尊履何如之问。
伏审开藩乡部,摄事臬台,则某又以邑子而为廛氓矣。
贽恭记室,宜在众先,为后可诛,曲希矜贷。
某枌榆晚出,揣分莫敢僭词使闳大眷。
为长者役,奔走趋之,拱俟条教。
提刑李后林 南宋 · 姚勉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三三、《雪坡舍人集》卷三一
前者尝附之便,拜书签室。
自后叠捧教墨,尝奉一笺,托鄱阳同年赵书记禀复。
兹于志夫处,又得近所赐书。
敢因志夫之归,率尔具答。
秋壑先生归相,甚加意人才。
庸斋先生之得温陵陈千峰之帅广右,平舟、西涧、矩山先生之有召命,皆委曲为诸贤地也。
赵德夫之为秘书欧阳巽斋之为检阅,陈和平之为架阁,又专以恬退而加旌录。
近时后村复以秘书监召,日阅除目,多是快活条贯。
使天福宗社,政本尽由中书,太平日月可冀。
但有不能不遇巷纳牖处耳,此更看天意。
秋壑安则诸贤有望,否则覆出者不知几人矣。
履斋之初治叠不曾净洁,至于今倍觉费力。
敌国外患之稍纾,法家拂士之未有,忱如尊诲。
秋壑先生未入国门前两日之除授,既正相位后,戒哗讦取名之指挥,近者初四日元非贬谪之天笔,皆使人凛凛也。
「九十日春晴霁少,三千年内乱离多」,吟哦此语,每切浩叹。
所愿今年秋风高时,无去年虏哨之事。
秋壑先生只在庙堂,久之须有回斡机轴,否则裴度复出视师,气象便又非今所观矣。
此间非可久处之地,家乡又残破,无可归,贱累又众,其若之何。
先生丐祠,今庙堂却恐决然未许。
且是修斋古心二先生相与扶护甚至,集贤亦甚相知,决无履斋末路之危疑也。
乡邦除人,尚是此月十八日与新广德赵丈交割,必是二十日方去。
自五月十五日无太守,至七月十五日左右方有之。
乡邦近日不知更是何等模样,不堪回思也。
陈致广府判,庙堂甚注意,次第亦必得麾矣。
平斋帅广,集贤盖谓今年虏决不自广至,故欲以前此广右规模行之。
平斋素有威誉,为广人所信,是以易节江上,则要做托里工夫,故用李叔兴也。
志夫且喜已成事,壬戌可到殿,可喜可贺。
学舍诸公,本欲留之过十八建储后却归,志夫谓业已辞斋閤,闻有恩例而复留,似有顾恋,不若飘然竟去。
趋向如此,亦甚高也。
集贤归来,且做了一件大事,幸甚幸甚。
此前时宰相所不能者也,宗社无疆之休。
宣锁又是恕斋当笔,拜相建储,已两番大典册矣。
父子一家,皆兼内外两制,岂人所易及。
亦甚倾意先生,令某导意。
某轮对在后月初,或趱入此月末,谩丐尊悉。
令妷之阙,某未知曾成否?
前者得其书云:「此辟若成,则可留鄱阳,佐叔父城守」。
故某以为不可。
今闻尊谕阙与俸皆在建阳,则无不可者矣。
终不若涵养望实,待太平之阙为尤佳。
僭越及之,拜复草率,万罪,仰祈尊察。
陈枢密宗礼挽诗二首 其一 宋 · 高斯得
五言律诗 押支韵
读公淳宝疏,风节一何奇。
凛凛戮丁刃,堂堂伐郑师。
良医渠不使,倾厦故难支。
不见陈攻蔡,当年亦右司(自注:谓陈莹中宗礼去国亦右司。)
训畬堂赋 南宋 · 傅自得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二一、《隐居通议》卷四、道光《南城县志》卷三一
提刑、宝谟、常卿千峰陈公,书谂予曰:「子昔为泉谷徐公赋味书阁,吾得其文读之,喜其旨深而辞畅也。
今吾治一堂,置书数千卷,扁曰『训畬』,子为我畅厥旨,可乎」?
仆乃复于公曰:「昌黎平生名节伟特,如疏佛骨,抚镇州,死生且不计,于富贵何有?
《诲子》诸篇,类皆有羡于荣禄;
《勉符》一诗,以经训为菑畬,是矣。
然究其三致意者,不过公相皂隶之殊,居第舆马琐细之事,识者疑焉。
今公三登于朝,再以直去,咫尺禁从抗章固辞,岂汲汲富贵欤」。
公曰:「子弗闻乎,赋诗断章,予取所求。
今夫义理之腴,稻粱之甘似之;
学问之勤,耕耨之力似之。
吾之命名,是之取尔,岂曰朝种夕穫,为荣名利禄计邪」。
仆曰:「旨哉」!
乃援笔以赋。
其辞曰:
惟鸿濛之肇开兮,风气以异。
有龟龙之特出兮,载籍由起。
六七圣人,随时以制。
妙造化之机缄兮,极上蟠而下际。
羌人事之万端兮,贯一理而在是。
《易》探消长之几,《书》纪帝王之治,《乐》感其和,《礼》别其剂。
《诗》具美刺之章,《春秋》严褒贬之旨。
仁义道德之所从出,而正脩平治之要,皆由此其推也。
千峰陈公心醉六经,学该百氏,掇英取华,既已发于事业,见于议论,以震一世矣。
相彼寓居,岿然楼宇,据高面胜,开牖洞户,挹旴水于襟怀,纳军山于指顾。
草木之华滋葱茜,晓夕之烟霏吞吐。
乃建庭阶,乃饰屏著,几席俨若,签度得所。
熟潢缃素之前陈,绿幕黄帘之珍护。
名以百计,卷以千数。
上则庶几平棘清丰之储,下亦可与荆田亳祁而并骛。
岂无金匮石室,汗青信史,亦有炙毂雕龙,百家诸子。
悉不见称,惟经是主。
盖指南设而东西不迷,明鉴照而妍丑无误。
合乎经者,必尽心焉;
戾乎经者,吾所不取。
此所以表群经而摘「训畬」以名斯堂也。
虽然,吾尝闻之矣,明经取青紫,其志固甚小;
教子胜籯金,其谕亦已卑。
惟下帷发愤,潜心大业,正谊不谋利,明道不计功,乃纯儒之所为。
故义贵于集,不可为宋人揠苗以助长;
仁在乎熟,不可使五谷之不如荑稗。
规规然其守肯播肯穫之戒,廪禀乎其畏不稼不穑之讥。
行无越思,当如农夫之有畔;
播种而耰,当识同然于此心之微。
谨无春耕其丘,有何时实之叹。
谨无豚蹄壶酒,有穰穰满家之祈。
嚅哜道真,涵泳圣涯。
如是则公相之尊,舆马之盛,昌黎之所以望符者,有所不暇计;
而义方之训,端有在此而不在彼者。
以士希贤,以贤希圣
居公之堂,读公之书。
尚其勉旃,圣贤同归。
赣州重修清献赵公祠堂1271年5月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一九、《文山全集》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郡所在祠先贤之为守者,守得祠以遗爱,然而百世之下,君子之泽有存焉者寡矣。
而闻其风,为之兴起,尸而祝之,不谋同辞,识者于是上下世道而观其大节焉。
参知政事、赠太子少师清献赵公抃历事仁宗英宗神宗,以忠亮纯直为时名臣。
公尝治虔、治益、治杭、治越。
其政本之以清淡,行之以简易,宽不为弛,严不为残,使在汉氏,课功第能,当不在循吏下。
抑公所为大过人者,不宁惟是。
王安石变更祖宗法,海内骚动,廷臣唯诺趋走,莫敢后先。
独与司马文正光范忠文镇唐质肃介额额争论,不少假借。
至上疏言财利于事为轻,民心得失为重,不罢青苗使者,非宗社之福。
公卒去位,小人相继用事,浊乱天经,蘖牙祸根,荆舒之罪,秽污简册。
「如有一个臣,断断猗无他技」。
中原遗老,炳然元龟,天下后世,感愤追想,犹凛凛有生气。
呜呼,此其所谓大节,关系于世道治乱升降,而不可诬也!
咸淳六年,知赣州大宗番阳李侯雷应以公尝辱为是邦,始至,访公祠所在。
郡治故有祠,与濂溪并。
濂溪移祀于学,前守陈公宗礼始建公庙于城之东偏,岁时妥侑,习为故常。
屋弊且压,神不顾享。
侯慨然曰:「是不可惮改」。
会岁丰人和,庭无徵发。
于是栋楹栏槛之腐败挠折者,瓴甓丹雘之疏漏漶漫者,神位祭器之缺失不如礼者,所费俭约,一日新美。
又更为之门,俯临大衢,非徒侈观,使过者敬恭焉。
明年夏五落成。
侯时已除湘南刑狱使者,将行,走书属某记之。
某惟吏道苟且,逐末忘本久矣。
侯之先公忠清有风裁于世,侯得之见闻,独能尊事文献,景行先哲。
风示邦人,以绎教思,其渊源有自来哉!
清献距今二百馀年。
赣石,公所凿也;
章贡台,公所创也。
公之事远矣,而其山川犹有衣被其馀者。
人之思之曰:「公生而德泽在吾土,公之赐也;
公死而典刑在吾土,公之赐也」。
呜呼!
公之在熙宁也,当时小人号为得志,富贵澌尽,终归无有。
赣何地也,而公祠在焉。
后公而为赣者相望,亦岂无可以系去思者,而公之祠岿然灵光,何其懿也!
呜呼,士大夫之于当世,其大节可不谨哉!
可不谨哉!
鳌溪桥碑阴记 宋 · 何时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一、《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八八九
乐安介万山间,县治之前有溪焉,野绿天碧,远迩澄湛。
其东南石隆然峭立,沙际突怒,若灵鳌之负山。
其名曰鳌溪,盖造物者钟秀于是,为一邑奇胜处也。
咸淳丙寅冬豫章唐侯九龄来宰是邦。
始至,以崇教养为第一义,建书阁于学宫,藏焉修焉,将将翼翼。
未几,正厅庑,造义廪,百废具兴。
且谂于众曰:「兹地水秀,士多雅而文。
然有溪桥屹然下流,为邑之纪,今圮未修,阖增旧观,以壮吾邑乎。
不然,吾惧襟抱之亏疏而风气之宣泄也」。
言未既,工献伎,富效力,侯出俸为之倡。
踰年桥成,中书文公天祥司业文公及翁吏部雷公宜中阁学陈公宗礼闻而伟之,题扁记文,奕奕相照。
于是邦人士咸喜侯之能成斯桥,又喜三魁之为斯桥重,屃赑巨鳌跨南北,市为环观,前未有也。
戊辰夏水暴至,民居湮没。
越三日,桥以溃告,独高甍巨桷浮空亭亭,勿坠勿压,若有鬼神异物阴相者。
众曰:「异哉!
桥之成也,趾若是其固也,成而遽圮,何也?
桥之圮也,屋若是其壮也,圮而独存,何也」?
侯曰:「若知吾所以名桥之意乎?
是非专为利涉设也。
山川百里之王气,井邑万户之文风,韦衣里闾,憔悴不得志之士,莫不争相濯磨,期以自奋于世。
鳌石之谶,吾方有望于吾党也」。
乃召匠于洪之靖安,辇石于邑之东郭,悉去旧堤,百步下平波漫流,回环束隘,于阴阳为胜,至是疑其浮浅,又下百步而筑南岸沙堤。
皆大石叠其上,分寸坚密无罅趾,增高而胜者不可拔。
兹非天坠地出以成侯之志欤。
夫以斗僻之邑,力疲于台郡之急符,财窘于版漕之经赋,节缩那补,仅足纾邑计。
他人处此,其学宫官舍有所营治者鲜矣,况斯桥乎?
桥之费缗钱五百万,其能办此者鲜矣,况至再兴役,縻万千之费而益办乎?
盖其视邑如家,视士民如子弟,人以为可以不必为者,侯以职分之当为,汲汲然如衣食渴饮之不可缓也。
摘星杰阁,当经籍之藏,卧波长桥,发溪山之胜,其为斯邑庇赖者远矣。
昔者城阙佻达,诗人兴刺,而子产溱洧之济,孟子以惠而不知为政讥之。
今政教具举如侯者,焉宜不一书也?
若夫桥之修广,馆驿之位置,悉惟其旧,有前记在。
尚书纂传序 宋末元初 · 刘辰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五、《经义考》卷八六
闻「若稽古」说三万言,又闻《书》解近年至四百家,使人茫然孰何,不识其所谓。
得王君《纂传》,如入武库,号万色色具
如远游半天下,首路以归;
如观乐请止,不愿更有。
虽增多伏生吃吃三五十倍,然比三万若四百者而既少矣,而又无不明与不逮也,是可嘉也。
每忆咸淳初诸老荐徐几经筵,第一义论人心道心,以为人心恶也。
余叹曰:有是哉!
以其在理欲之间也,故危,槩以为恶则过矣,亦何所附丽以为道心哉?
侍御史陈千峰闻吾言是之,以是论去。
又后数年过金陵,入明道书院,读真西山所为记,记首二语则亦说也,盖骇然为之愧悔自失,是亦有所本也,惧哉!
以此明民犹有出于金口木舌之外者,故知食不厌精而脍不厌细。
君《纂传》多西山氏,已得彼复遗此邪?
或谓君有功于纂择,政在此。
横艾执徐之二月庐陵刘辰翁书。
按:《尚书纂传》卷首,通志堂经解本。
黄纯父墓志铭1287年3月 宋末元初 · 刘辰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七五、《须溪集》卷七、《永乐大典》卷七六五○、雍正《江西通志》卷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岁庚辰,予初与纯父遇风雪东湖之上,惊相吊曰:「贾鹿泉君文,问古人耶?
今人耶?
或者亦以君为古矣,君在此耶」?
语杂悲喜,至甚夜不绝。
明复撼予语,拊髀浩然曰:「吾平生慕汤东涧,近年慕君,亦欲从君后耳」。
君岂从古心公致误耶?
识君慷慨,叙寄不浅,因拥衾而起,以所闻于江先生者为君言之。
东涧何可及也,未第时,与其兄客徐景说,标致已不相合。
既第,待信州户阙,一日有赵尚书参赞督府,视事,首见簿姓名,叹曰:「余识之,真西山时汤某乃犹为此官哉」!
即拜疏荐之,代主象山,从是隐然出徐径畈上。
端平景定三年,出入诸老,皆成履历。
即小人扳引,及当国所忌恶,皆不足为全名之累,不待辩某事、忤某人,而大节自不可及。
此如陈太丘黄叔度,公论常身为之地,故树立矫矫,不肯为人称门生也,亦各其时命也。
言未既,君泪沾余衾,独举往年麻姑山梦,梦一籍题「忠孝」二字,而某在焉。
孝不敢言也,忠特若此,予亦喟然,于少年州县不自试一二。
因举子房,天授沛公,他多疑拒,独县悟如子房意,此所谓汉事将成也。
诵《出师表》,至「引喻失义,以垂忠谏」,想见庸人自用,故伤心玄德之不见。
身世何长,今人喜言四方上下,孰知言不见奇,奇而不用,不用而验,验而悔,悔而恨,恨且见祸,其进退偪仄,复非前古君臣之比哉!
君曰:「世事勿复言,即文字何等不足存,而魏郑公以此,杨大年以此,憾至死」。
因泛论邺侯山人高致,魏延淮阴胆略相似,李伯纪张魏公成败天意。
语不必有出,出不必有谓,未尝及心事,彼此直歔欷往复,不知出于君之口与余口也。
于是相知深矣,复欲与君谈,不可得矣。
前年犹寄余诗,去年有持书来,视缄题若不可识,则君死矣。
余以岁初谢客,呜咽而入问,耿以故至,举扶病中相属语,肠痛欲绝。
海内人物风流略尽,托君笔墨相荫映,后死犹有讲学之望,顾不乐人间世如此。
念前有沅湘老人以君文求余记曰:「黄先生虽不能饮,尚健坐」。
余谓纯父长七尺,年五十,生世大有事在,迄如此而止,造物复何以我辈为哉!
读门人状君行,岂不整密婉至,然不如君前夕剧谈尽。
予著君语语,而俯仰浩荡,人物著微,心迹缠绵,功名蹉跌,后有君子,可以想见而叹。
若状所难言,又有人不及知者。
江阃贵人边守将不相接,君代书密付,语见赤心,指授得宜,又多军情所郁不得达者,繇是感泣思效。
仓猝用意,胜谢东山自异,顾内幕所左右能此而已。
其苦言节费,见于赏募得淮卒三千备游击,为淮捷营;
改铁鹞小船为艨艟大舰取胜;
议诸郡闭绝流民如他盗;
请城外筑堡居老弱,而各选其壮者从军便;
为阃帅释当路之怨,驰从约之书,共图国忧。
胸怀磊磊,出于人所不望,而人亦知惟君所为。
嗟乎!
使君得乘一障,亦当远胜一阃。
九江事去,相府逋虚,诸司蒙茸,君犹力勉以私财招军,抚溪峒为用。
至独失守,庚牌暮下速援,行者议饶、信道梗,盍径崇安绕出三衢
兵夜发,君与家人不相顾,至石门遇长幼相泣,君曰:「国事至此,暇顾尔辈耶」?
自是言之有伤心者矣。
国家养兵三百年,体群臣,子庶民,三宫仁俭,一朝有难,人怀顾望,徒拥乌合,盗府库。
君以书生,志气感动,言必称君父乃尔,然至旴而旴闭,入闽而闽溃。
旴城闭,有投击城下至毙者,诸将欲屠之,君正色不可,曰:「我辈以路梗假道致疑耳,若屠一城,三宫闻必震骇」。
诸将已瞋目谋不利,君不为动。
既又具军行宿次启奏,有笑者曰:「君犹谓有通进所耶」?
君慨然泣下,曰:「诚不忍以为无也」。
闻者始掩涕叹息。
及入闽,有狠将以衣粮乏,咄咄谋劫主帅以出,语已逼,君又不动。
一日坐水阁,有飞矢掠项过著柱,迹所由来,忌君者出此。
明日君行,亦溃。
生乱世,无及于救,又不自为政,故所就止尔。
然积诚所至,在建而劝分分,建昌而祈雨雨,皆以客馆系人望,得天意,亦何尝有一日得行其志,而惜之者如已试。
世自有尽,君名方兴,有西园八十之老傅太史自得以君来,为赋诗,喜曰:「碑无庞老名」。
又曰:「能威兵处在真诚」。
其志虑风采何如也!
自咸淳第,授静江府临桂簿,尝辟泗州淮平,不就。
后五年,辟建康府凤台酒库,自是始与幕议。
又五年,辟临安府德清酒库。
德祐初,差干办江西制司,复带行礼兵架阁,未几复带行国子正
明年宗正簿、督机,特改宣教郎
初筮,交代违年,不愿上,仍待阙淮平界北,得遥授,曰:「不敢欺」。
及登畿,有衔命钩致者,自免径归。
诸司举削,常片纸书所闻廉介有政声者,请以己所应得者举之,受举者不知也,或知而谢,辄避去。
此事亦近年所罕见。
余出仕十五年,未尝受人一削,君自谓出处与余同,谓此自其父象山之学于其诸大父,益贯彻朱陆,授学者恳恻穷至,所至老成钦动。
诸所识予不能尽知,而尤于丹徒陆君实秀夫耿耿焉。
君实大节可哀,君实文不多见,见君文,识君实,宜君实之所纳贽也。
君文不蹈袭诸作,不为时文、议论、讲义、注疏,而辞事义理俱至,清整酣畅,足自为家。
诗亦有思致,竭目前意,朴厚雅驯,视他人能此复少彼。
至于家庭讲授,人物大意,伦纪亲切,廪廪见之。
千峰陈公宗礼尝对人云:「吾欲得一客如黄纯父清苦,不可得」。
其文之有本又如此。
士常患不第,一第足自致,谊能以去就易民命,争国事,彼权倖险奸、贪懦狠僭,辞能辟,意能诚也。
世狭道迂,而环辙如陪臣,坐膑如车中,及其穷蹙无能,有甚于鲁男子之不得去而南霁云之不能食也。
呜呼!
微斯人,斯世之不幸,斯言也亦孰知其可悲!
临川黄氏,居崇仁东里,讳丙炎初字文炳,晚更字汉翁
予诔之曰纯父,其乡称之曰思梅先生
生丙申,卒丙戌。
曾祖俨,祖邦基。
父应辰,梅窗公也,思思公也。
妣陈夫人。
娶陈氏,子男六:庆孙、兴孙、凤、翼孙、晖、慈老,翼继姻党陈,慈老以治命后,凤孙、庆孙笔墨可爱,皆如思复生。
婿赵次愚。
男五,女二。
崇仁乡西隐里雷公山,实丁亥三月丙午
君厚重不妄语,疏阔无馀怀,及所委曲倾尽若自营,收致后进有豪气。
乙丑自京归安仁,道中有盗杀人逸,累居者,既诬服,君以过客得盗名,告使者使者得实,谢曰:「君乍脱场屋,洗冤如此,可量哉」!
其后避难,得便舟,出溪洞,各护送,皆所尝尽力有恩意者,亦若有助焉。
乃铭曰:
呜呼!
国之初也,材不必其如君;
世之甚也,忧不必其如臣。
莫不幸于以身从人,又不幸而以文致身。
故虽有孔明公瑾,而用之如陈琳阮瑀
又如温、石二子,而不得为许远张巡,岂非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