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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辞免镇宁崇信军节度使进封武昌郡开国侯食邑五百户食实封贰伯户不允诏绍兴五年二月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八六、《鄂国金佗续编》卷三
敕:具悉。
属者襄汉之举,旌旃所指,势若破竹,荡平六郡,役不再籍。
是用建尔节旄,授之斧钺,以临融水之师,而秉义抗辞,至于再三。
今寇戎内侮,蹂践两淮,独提虓旅,径绝大江,鼓行西向,以挫其锋,折馘执俘,厥功茂焉。
朕载披舆图,惟镇宁、崇信为时重镇,并是两节,肆以命卿。
乃复逡巡恳避,形于奏牍,德逊之美,功成弗居,雍容可观,士论称叹。
虽谦终可以保吉,然信赏所以示公。
朕命不移,往其祗服。
所请宜不允。
韩维行状 宋 · 鲜于绰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八
(阙)逋负,以救愁困之良民,则迟迟而不肯发。
望陛下自奋英断而行之,过而养人,犹愈于过而杀人也」。
公因奏对,面谕市易免行等事,上感悟,有旨根究市易免行利害,权住方田编排保甲,罢议东西川市易。
命公草诏,求直言,其略曰:「朕之听纳有不得于理欤?
狱讼非其情欤?
赋敛失其节欤?
忠谋谠言郁于上闻,而阿谀壅蔽,以成其私者众欤」?
诏出,人情欢悦,是日得雨。
又命公与知开封府孙永同体问在京诸行利害事。
未几,令吕嘉问同行体问,又令以问到利害书送吕嘉问
公上章曰:「陛下待臣乃在吕嘉问之下。
臣虽不才,先帝所命以辅陛下于潜行,年六十,未尝有一言稍陟阿谀以须己利,未尝有一言不尽道理以塞圣聪。
今于此小事,处置关防,乃不得与新进小臣为比,臣复何面目出入禁闼,称侍从官以见都城之民哉」?
恳求去,上皆优诏答之。
始,公在翰林,上已有大用意。
枢密使文彦博乞解机柄,上曰:「密院事剧当除韩某佐卿」。
明日,公奏事殿中,以所言不用请去。
上曰:「卿东宫旧人,不宜轻去朝廷,当留以辅朕」。
公曰:「使臣所言得行,少裨圣政,则臣虽终老旧秩,犹为忝幸。
若缘攀附之恩,茍欲富贵臣身,非臣之愿也」。
再拜而出。
至是复为承旨,言多不用,求去益坚。
会公兄康公入相,援故事伏乞补外,以端明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龙图阁学士河阳,移知许州,转右谏议大夫
神宗幸旧邸,除崇政殿大学士通议大夫
公乐乡郡连任不易,请观,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
神宗崩,公赴临阙庭,太皇太后遣使劳问,赐酒馔,降手诏求助。
公对曰:「治天下之道,不必过求高远,止在审识人情而已。
识人情不难,以己之心推人之心则可见矣。
大凡贫则思富,苦则思乐,困则思息,郁则思通。
陛下诚能常以利民为本,则民富矣;
常以爱民为心,则民乐矣;
赋役非人力所堪者去之,则劳困息矣;
法禁非人情所便者蠲之,则郁塞通矣。
推此而广之,尽诚心而行之,则神孙观陛下之法,不待教而自成圣德;
贤士闻陛下之风,不烦谕而争宣忠力矣」。
出榜朝堂,诏求直言。
公应诏言六事,一曰青苗,蠲除岁散之法,遇灾伤乏食,则许百姓结保以请。
二曰免役,乞除宽剩数,遇灾伤则以坊场河渡之利代出。
三曰坊场,乞依祖宗法,中岁定额,不可添长。
四曰乞罢市易,五曰乞敛保马,六曰禁钱币出关。
起知陈州,迁正议大夫
未行,召赴阙,兼侍读学士提举中太一宫兼禧观公事,加大学士
时自冬及春不雪,公言:「阴阳之气并隔否闭,则为水为旱。
天之示人,必以象类。
今皇帝陛下方在谅闇不言之时,太皇太后深居帘幄,除执政奏事之外,台谏、侍从之臣未尝得一对,见三省、枢密院至于百有司皆禁谒,动成拘碍。
文书填委,执政者疲于省视,而有妨虑大;
事务稽废,官司各谨于程限,而无所归责。
薄罪深文者未蒙原心之察,或困于久废;
高才下位者既无举知之法,亦无由自达。
天之谴告,殆为此耳。
乞下臣章三省,使执政大臣详议,必有膏泽,上答仁政」。
又言:「先帝以夏国主秉常朝廷爵命,而国母擅行囚废,故兴兵问罪。
今国母死,秉常复位,所为恭顺,有藩臣礼。
宜复还其故地,以成先帝圣意」。
因陈兵之不可不息者有三,地之不可不弃者有五。
「昔者太王居邠,狄人侵之。
不忍杀人父子而君之,遂弃邠居岐,邠民从之如归市。
陛下试修德行仁之效,与用兵拓地之利,孰为多少?
中国之所以为可贵者,以其有礼恩信也;
远方之所以可贱者,以其贪婪暴虐也。
操可贵以临可贱,则中国尊;
弃无用以就有益,则四裔服」。
并《赐夏国诏》上之。
诏公与孙永吕大防范纯仁同详定役法,特序班尚书之上。
宰相司马光出四方书疏数十,多称更法之便。
公曰:「小人议论,务在希意迎合,不可不察」。
未几,成都运判蔡朦申详定所,其辞多浮伪,不究民间利害,旁引旧条,且曰已令揭簿定差。
公恶附会,乞行谴黜。
坐此知广济军
又言:「光禄大夫致仕范镇在仁庙朝首倡大义,乞择宗室之贤,豫建储副,自此大臣始有论奏。
一时忠勋,皆被宠禄,而赏不及,人莫为言。
褒显其功,使天下皆知朝廷之行信赏,虽久而不废;
大臣之抱忠计,虽隐而必禄」。
并以十九章同上,朝廷从之。
门下侍郎
垂帘之初,降诏,臣僚不得言先朝事。
命已下,而台谏官欲更有所言,乞改诏语一二处。
公于帘前抗议曰:「帝王诏令,既已传信四方,岂可因臣下欲有所言,辄更镌改」?
御史张舜民以言事罢职,王岩叟固争,以简问上官均曰「舜民事如何」?
朝廷下岩叟分析。
公曰:「此乃官局人情之常事,陛下遂以岩叟率众同己,恐成朋党,臣愚窃以为过。
朝廷但论其所言是非,若所言是,则折简聚谈,更相督责,乃是相率为善,何害于理;
若所言不善,虽杜门不通问讯,执己各为论议,非惟于国事无益,亦恐于人情壅隔也」。
初,公与王荆公素相厚善。
公侍神宗潜邸,数称其经行,授太子左庶子龙图阁直学士,皆荐以自代。
神宗想见其人。
荆公执政,公与议国事,始多异同。
每进见上前,必极论其是非。
自以东宫旧臣,常以献纳自任,不少隐避。
其后执政议欲废荆公经义,公曰:「安石经义发明圣人之意,极有高处,不当废」。
议与先儒之说并行,议遂定。
司马温公与公平生交,其出处略同。
至元祐初,俱以耆旧进,公未尝一语附合,临事数有规正。
章惇吕惠卿与公平昔议异,至其贬,力加营救,人始服公之平,知其与取舍去就非茍然者。
时内降梁惟简除入内内侍省押班,非典故。
知枢密院范纯仁等累执奏,未从,与公帘前同议。
公最后方争,宣仁圣烈太后许允惟简权勾当押班事。
其后惟简无名迁官,中书舍人苏辙缴还词头,公因面奏近颇有内降,遂引前古及章献太后垂帘时事以为劝戒,兼言:「仁宗皇帝圣性宽仁,亦苦近习贵戚侥求恩泽。
仁宗宣谕执政:『卿等但依公执奏,可以寝罢』。
今陛下若苦宫中喧聒,但如仁宗宣谕。
臣备位执政,自可执奏,不敢避人怨憎」。
太后从之。
公喜罢惟简恩命,帘前致词曰:「太皇太后圣政日新,纳谏如流,可为天下贺」。
遂再拜。
又于皇帝前言:「愿陛下以太皇太后纳谏从善为法」。
又再拜。
公在门下省,日阅天下奏谳,屡与同列争议。
上前论议,刚劲无所顾望,不为毫发身谋。
所言多不合,屡引年乞退。
至议梁惟简事,权倖始侧目矣。
有忌公者密为谗愬,始命分司南京
命未下,尚书右丞王存帘前抗声言曰:「韩某得罪,不知其端,可惜朝廷失一忠贤」!
改授资政殿大学士、知邓州
中书舍人曾肇再缴词头,言大臣不当以无名去位。
不听,遂以词头付其他舍人行命。
未赴,公兄康公上章,乞改公近郡。
移知汝州,除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就差知颍昌府
累章告老,加太子少傅致仕。
郊恩,诸子叙封太子少师
绍圣初,凡在元祐间执政侍者多得罪,公与文彦博以致仕,特置不问,敕榜朝堂
又踰年,不用前诏,以公为朋党,降授左朝议大夫致仕。
其后又以元祐初太皇太后独遣使劳问,公称谢而不上皇帝表,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均州安置。
扶病上道,郡人及父老追送,累日不绝,有至咨嗟泣下者。
诸子走京师闻于朝,乞尽纳其官,听父老得里居。
哲宗览奏,亦恻然念神考东宫旧臣,惟公独存,诏许免行。
元符元年,哲宗幸睿成宫,复左朝议大夫
十一月二十五日薨于家,享年八十有三。
遗令博葬,幅巾常服以敛。
二年七月十四日,葬于颍昌府长社嘉禾乡灵非里。
今上即位,追复资政殿大学士太子少傅
推恩子孙,赙其家。
公纯明刚大,恭俭笃实,学问深博,究极道德性命之归,持心不欺,终身无一妄语。
貌庄而气和,望之者知其为盛德君子也。
文章典丽温雅,在王府掌两宫笺奏,应用敏妙。
英宗称之曰:「记室之文甚善」。
典司词掖,䌷绎信史,有古人之风。
要其为诏诰,务宣导上旨,尽训敕之意。
自为责躬诏,四方迄今传诵。
熙州王韶赴阙奏事,将领景思立败绩。
还任,上表待罪,奏斩获首级。
公草批答曰:「方其败时,卿适在朝,何嫌而上章引咎!
勉绥新附之众,毋以多杀为功」。
读者竦然,知其为王言。
公兄康公入相,方斋宿郊坛,上遣使促召,必得公草词,搢绅以为荣。
其为诗句法谨严,平淡清远,有陶渊明韦苏州气格。
文集凡若干卷。
公明达治体,论议侃侃,出入累朝,皆为人主敬信。
神宗以英明神武之资,励精政治,思欲救弊起废,以复先王之绩。
公首拔用,每进见,必劝上以休兵息民为本,上欣然嘉纳。
常与公论天下事曰:「非卿,孰可与论此」?
公谢曰:「臣文学干用无以踰人,但以不二之心事陛下,进而陈于前,与退而语于家不有异也」。
公虽未尝任言责,而职事所及,朝廷大利害,知无不言,所上章奏甚多,论一事或至七八,听与不听,其词不白不止。
至危言鲠论,皆手自书,或焚其稿,虽亲昵莫可得而知也。
常曰:「言不激切,则不足究极事理,感悟人主。
此古今谏者之常也」。
至于面陈庭奏,谠言密议为尤多。
自以世荷国恩,虽去位,闻朝廷政令得失,忧喜每形于色。
绍圣中,方在谴责,《谢表》常有「虽在𤱶亩,不敢忘忠」之语,公之志可知矣。
公乐善嫉邪,出于天性,简拔俊乂,援进忠良,所引多为朝廷闻人。
有才,汲汲如恐不及。
其在政府,务在镇压浮竞,善称不容口。
乡里后进阙。
取人以行义为本,士人有为不义者,亦必畏公知之。
其居家俸赐,悉以均给宗族及故人子弟,周恤之甚厚。
方闲退时,聚族数百口,置田数十顷,以为义庄,抚孤幼尤力。
致仕之日,家无馀财。
呜呼!
自嘉祐以来,论天下名臣,世必称公,然神考知公为深而待公为尤,至数欲用公矣;
会朝廷更新法度,公所言复多异。
元祐初,起为门下侍郎宣仁圣烈太后哲宗皇帝眷礼优异,公四朝旧德,以身任天下之重,庶几行其所知;
而在位不踰年遂去。
盖公以正直之姿,辅之以渊源之学,言不茍,行不茍同,虽在人主前论事,可曰可,否曰否,未尝稍自贬阙。
而士大夫之贤不肖,不肯假借,盖公不私其人,闻之者愧而不敢怒。
而公用是亦龃龉于世,不得尽其施设,识者惜之。
然公家自忠宪公已秉国政,为时名臣。
公与伯仲,皆幼有誉望。
其后公致位东台,兄绛、弟缜同为宰相,宗族布列侍从台阁,冠冕之盛,为本朝第一。
今公之子服名教,率有家风,好学秉义,韩氏之德,盖未艾也。
公虽不得罄其底蕴,亦可以无憾矣。
辄考次其平生大节,所列如右。
子宗儒、宗文、宗质。
女长适杨景略,次适毋轲,再次适刘熊,再次适沈隆嗣,再次适丁恂,再次适王实
孙瑨阙如璃阙。
曾孙晃、昱。
谨状。
太学录鲜于绰状。
按:韩维南阳集》卷末,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左武卫中郎将石府君墓志铭(并序乾德二年 宋 · 朱仲武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琼室金石补正》卷八一、《古志石华》卷二六、《隋唐石刻拾遗》下、《平津读碑记再续》卷一九、《金石续编》卷一二
公讳映,字先进,其先乐安人,后世家于京兆,今则京兆人也。
将军苞之庆胄,卫纯臣碏之灵苗。
祖□、考守珍,皆公侯继业,钟鼎传门,载籍昭彰,其来自远。
公策名委质,夙著令闻,孝以承家,忠以奉国,故得乡党称悌焉,朋友称义焉,可谓不忮不㤹,有典有则者也。
顷以方事之殷,爟火不息,而能率先义勇,克集茂勋,累迁至左武卫中郎将,前朝赏有功也。
公志怀敦素,性守谦冲,不以荣显介情,但欲优游晦迹而已。
所冀神降其福,天与之龄,何图地梦泣琼,藏舟弃壑。
哀哉!
以岁次□□十一月十四日遘疾,终于私第,春秋六十有八。
夫人孙氏,夙禀坤仪,素传内则,鼓琴瑟而有节,主藻而知礼。
呜呼!
蕣花早凋,琼枝遽折,天不憖遗,先公数稔而亡。
今以岁次甲子四月庚午,葬公于长安龙首原,夫人祔焉,礼也。
嗣子清士冕岳、岩凑、岫秀等,蓼莪在疚,棘其形,泣血于苴麻,竭力于窀穸,恐时迁陵谷,事或幽封,爰命挥毫,敬刊贞石。
词曰:
性质温温,神仪洸洸。
职参禁卫,位列中郎
流芳后代,秉义前王。
冀保永终,曷其云亡。
卜地吉辰,素车薄葬。
爰迁嘉偶,及此同圹。
魄散泉扃,神游繐帐。
后背重岗,前临叠嶂。
聊纪世载,式昭问望。
乞与江州副都统赵永宁转官奏淳熙十年十月七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奉诏录》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伏准御批,赵永宁差充江州副都统制,已日下施行讫。
昨晚偶检永宁脚色,见其方是秉义郎
既为主帅,升官不宜太卑。
臣妄有二说,不敢对众敷奏。
盖因欲永宁陛辞,圣慈特赐宣谕,使之愈更感励,以图报塞。
今具如后:
一、据脚色,永宁初年随母再嫁左武大夫卢广
绍兴二十五年广作亲男奏补保义郎,节次转至从义郎
至淳熙五年,永宁受官已二十馀年,偶因其母临终方说与永宁元系拱卫大夫赵立之子。
永宁遂情愿归宗,只受父致仕恩泽,就减五官,作保宁郎。
所以从军虽久,官品尚卑。
今若出自圣意,明言从军已久,曾经战阵,于就减五官中还与两官,即是修武郎,庶几事体稍重。
一、昨来翟安道初步帅,以其官是秉义,故除郎将以宠之。
江上诸军皆属御前,若令永宁带一环卫官副都统,俟年岁间职事脩举,然后依安道例落环卫而增其秩,亦足增重事权,于赏不僭。
右,臣偶有管见,不敢不奏,可行与否,恭俟圣裁。
泛舟游山录(一 起乾道丁亥三月,止是年六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七、《杂著述》卷五
乾道丁亥三月丙申朔,招陈允中为成媪诊脉。
酉初报谒。
戊戌(佚)
己亥(佚)
庚子(佚)
辛丑(佚)
壬寅(佚)
癸卯(佚)
甲辰(佚)
乙巳,晴,北风微作。
申时隆兴府,遣人致问帅、漕,有馈皆却之。
晚泊鳜鱼潭夹中。
丙午,无风。
以从者有潜入隆兴城中者,候至巳时方行。
晚泊吴城山庙下,登望湖亭,春水未生,涯渚历历。
门巡检詹亿之、保义巡捕某至此来谒。
亿之严州人,顷在赣识诸父。
丁未,舟人赛庙毕解去。
自此入湖,掠珠溪、神冈、左里庙,皆不泊癸酉岁避风左里庙数日。)
湖中多沙山,望之如云,庐阜青苍,真欲招隐耶。
未后次南康军签判赵无悔相访,别适周岁矣。
借虞兵陈宣前导出西门,诸峰横陈,瀑布中泻,寒食节游人布路。
约十馀里至开先寺
长老不在,同西堂元湛漱玉亭,观石柱间东坡辛巳四月题名。
开先旧屋惟有此亭,其上即石桥,又其上瀑水落焉,潴为龙潭,旱岁祈祷颇应。
回观僧堂,即南唐元宗少年书堂也。
古碑一空,鲁直院记偶存耳。
寺之东山别有小瀑,号马尾泉
其馀境物之胜,僧徒皆不能言,要当按陈令举之记,以浃旬搜访,或可得其四五耳。
饭罢,日已落,急命车南访归宗寺
简寂观路口,以迂僻不果入。
行官道约十里,将至寺,先渡鸾溪桥,酌一滴泉,蹑支径,过水硙,循溪源,有大池纵广十丈,甃护皆以石。
又其上则石镜溪,闻刻鲁直三大字,曛黑不能视,独题岁月于王龟龄待制诗碑后。
溪上直紫霄峰铁塔在焉,村民以二三月一往采茶,约十里云。
自此即架石渠导水长至二百丈,最为奇特。
此外旧物稀矣。
秉烛入寺,寺在金轮峰上,霄峰之下。
上霄者,秦始皇汉武帝所登也。
长老名枞闽人
同谒王右军塑像,观墨池
又有鹅池,恐伪。
南山至此已十八九里,尚有康王观、谷帘泉,在一二十里间,遂转山北入江州界矣。
隔路别峰号黄龙,是为汤泉,有寺几废云。
枞作果供,二鼓就寝。
今日之游虽匆匆,而篮舆中遍观山面,所得为多,恨不能诗以识之。
戊申,闻五更钟即蓐食,以火炬夹车而行。
初甚雨,无从假盖,已而稍止。
至万杉院天始明,顷经焚荡尤贫乏。
长老上散珠亭,即旧滴翠亭也。
仁宗飞白「清净和尚」等字及敕劄数通,钱易王随王钦若王曙章得象朝士送僧太超诗。
太超乃天圣中开山者,内侍罗崇勋主之。
太守史奉直俣致问。
雨复作,亟过栖贤,路稍崎岖,然不妨观山也。
约十馀里至三峡桥苏黄门所记殆非夸词,恨不遇积雨怒涨时耳。
下视桥柱,余靖元绛皆刻姓名。
自此行石衢至玉渊亭,涧水披石陡落,汇为龙湫,雪溅雷吼,不减三峡
又数十步乃至寺,山林阴翳,栋宇零落,如蹈无人之境。
升其堂,长老妙徽方出,嘉州人也。
同至五老亭,古碑多烬于火,而祖无择《爱堂铭》独存。
堂在今菜圃后,仅存阶梯。
按记文,唐宝历初李渤舍宅为寺云。
闻数里有楞伽、折桂诸小院,乃旧屋。
楞伽即李常公择山房,有其妹墨竹,迫归不能往。
出栖贤行十里得官道,入罗汉院
虽免火厄,而主者非其人,坐观摧败,略不支补。
惟藏殿尚如旧,内外皆石柱,刻龙绕之。
承平时民财既富,济以国力,固应如此。
又十里,入北门,谒太守而归。
星子邓从政思问相候,并致谷帘泉酒,无悔送《庐山前后集》、《江行图》。
欲登落星寺,而众客在岸,应酬移时,日已过未,遂解去。
癸酉冬尝游此寺,今以其咫尺反忽之,不无遗恨。
晚泊女儿港。
是日清明,以卮酒劳从者。
己酉,早昏雾,辰后方解,而北风作。
过大孤,泊黄泥洑。
登岸,沿港入饭箩山民居。
风不止,退泊樟汊港口。
林江州栗遣人致问。
顷之风稍息,行数里浪势未平,家人辈惊怖,复挂帆回樟汊。
昨日若遇此天气,则少留落星,再游庐山矣。
庚戌,风浪不可行,坐岩石间观刘贤与舟人弈。
辛亥,雨作,风稍缓。
行至湖口县,江湖合流,浪势甚大。
县在上下钟石之间,不暇为苏仙之游也。
过里许,拦头一叶舟趠白浪,袭税方与从者鬨,而江州使者再至乃去。
进至交石夹上口(有人烟。),登岸望桑落洲,步上夹石。
监庙卲迪功端、程部信纲相访。
户部侍郎与可大受之子,戊戌年家也,以南康谷帘泉酒遗之。
未后风止,舟人云西江浪未平,不果行。
有欲烹河鲀者,买而纵之。
夜,月极佳。
壬子,鸡鸣解缆,风复作。
巳时过彭泽县
县在南岸,乱山连延不断,而北岸惟小孤山突起。
虽有水,非江中央也。
马当远望如马,亦在南岸。
上元府庙楼阁华焕,不能谒款。
未后入望江夹。
望江,舒州县也。
舟人云前无住口岸,遂止。
癸丑未时次雁汊镇(隶池州。)
风色既逆,检税者又不至,遂宿焉。
携儿游东山禅院长老惠日
甲寅,风益高,入长风夹,遇浅回旋久之。
未后过罗刹石,浪转高,挂帆回泊李王河口。
李王谓元宗也。
登洲上闲步,有民居及巡检司
乙卯,早昏雾,辰后方行。
未时次池口,去州数里,舟师以干乞留。
风忽转南,得未曾有,张帆行仅二十里,雨作,复转北风。
乙夜叠棹入梅根港,百家之聚也。
大风。
丙辰,大风雨。
登岸谒昭明太子行宫。
步至市尾,有梁逵,字通卿,教村童,携酒与之饮,颇能道九华胜概。
渔舟数百,出没大浪中,皆捕河鲀者。
丁巳,雾散而晴。
铜陵县,入丁家夹,以风逆,命挽而进。
晚未出夹数里止。
官军数十辈驻泊岸上金陵军。)
有老黥谢镐,字子京,亦聚教村童,携酒饮之。
戊午,早掠繁昌县,以风静不入夹,中流而下。
未过芜湖县,望󱻒矶在江心,雇小舟登宁渊观,寂无一人,屋皆朽败(图经作硗矶,政和中观额。癸酉冬,予欲游不果。)
前对三山,左即邑屋,青墩夹出焉。
张安国舍人题字而回。
过西采石,数舟簸旗鸣鼓而至,皆和州截税者郡守胡昉聚财甚急。),久之方去。
晚过西梁山,泊大信口,二百馀户。
夜扣万寿廨院。
己未,早行夹中,欲入太平州,以水涩复出江。
巳初过采石镇己卯秋尝登牛渚矶,今不暇。
晚泊鹅项。
庚申,早,以夹中水涩转江而入,未后泊新河口
此行日日北风,今日溯流趋新河便值南风,所向背驰类此。
折简韩无咎运使
雇舟载行李入镇江闸。
辛酉,南风益熟。
方帅滋务德叶总领梦锡韩无咎及庄德全、榷货常山训直并相访,辞以径过,不果报谒,有馈皆却之。
常山仁仲之子,务德甥也。
李易舟,挈家绕城过天禧寺,治陆行计。
漕司急足持先牌与召客赵倅善仁纷争甚久,赵故人也,以醉之故。
太平州推官赵儒林不没、长老智勤并相访。
都统刘侯源致馈,亦却之。
壬戌,早发天禧,行十里,田间有南唐追封庆王李宏茂字子松神道碑,韩熙载奉敕撰。
饭随车乡之上店。
午饭后至秣陵镇谒岳庙,有道士主之。
晚宿方墟,访陈特立秀才
癸亥,早饭毕至溧水县
知县彦平主簿张修职思新、主簿王迪功尚之、尉张迪功南仲相候于门。
入泊中山驿,绍兴戊午李朝政修,鲁察为之记。
赵倅分路赴阙,殊愧前失,而仆未尝过之也。
晚赴王彦平饮,后圃有池,周美成作邑时长短句云「新绿小池塘」谓此。
园无花而多古木,有连理者。
甲子,女兄小祥,就驿设祭而行。
饭官塘。
晡时至黄连步,登秦氏小舫。
是日天气颇蒸郁。
晚雨作,中夜大雷。
遇客舟横港,冲破篮舆,纷竞不已,遂泊。
乙丑,大雨,午后止。
昨日道中苦旱,得雨良幸。
溧阳县,宰陈朋元通直苍舒、尉时迪功作乂相访。
乘便风度湖渰达宜兴,妇家来迎,方知外舅以二月十九日不禄。
子师之子相访。
丙寅,晴。
遣赖昌如临安问两兄动静。
丁卯,新浙东安抚司机宜汪端中恪、新镇分差粮料院强中憺、新监左藏西库刚中懔、将仕郎仲益并相访。
三汪皆彦章子
将仕君,寺丞元览观复子侍郎漴之孙。
四月戊辰朔,雨,日当蚀。
至吴墟谒周敦义参政,已拜泉州
庚午宜兴叶宣义节、新监通州盐场秉义仁仲相访。
宣义,少蕴之孙,永州太守桯之子。
秉义君,庄氏甥也。
辛未,谒同年庄伯知录及其父德成玘监庙。
主管临安城右厢邵宣教华甫相访。
癸酉,赖昌持两兄书归,再遣行。
程君晔及地理僧真鉴大师净如来。
甲戌,显亲长老全显招饭,辞之。
再至吴墟。
乙亥,邑中迎社颇盛,云周孝侯生日也。
孙仲益尚书舣舟北郭,谒之。
年八十七矣,精明如六七十人,诗文不减少作,谈旧事纚纚不勌,可谓异禀。
丙子,外舅终七。
丁丑,客云:汪彦章王甫太学同舍。
甫貌美中空,彦章戏之为花木瓜
彦章符宝郎,甫正当国,以宣倅处之,宣州花木瓜故也。
戊寅,复至吴墟别泉州
己卯,新国子监主簿沈德文相访。
庚辰,早诣台庄祭奠外祖坟。
守者已改用毛百一,稍禁樵苏。
通判舅氏坟在其西二三十步间,植两石以为识。
礼毕,与仲贤、净如会于庄子平资福庵,遂拜其墓。
相去半里有苏子修秀才坟庵,又一里有孙观复庵,极洁雅。
回视庄德迈及蒋氏所出阴地,道过庄德固坟庵德固癸未岁死。),自此问归路。
去县数里有余公度邵知县、胡省干三庵相望,又落路慕容彦逢尚书家诸坟,稍已废圮,有尼庵主之,敲其门不应。
从者颇闻虎啸,回趋孙端朝汝翼安抚坟庵少休,其规模如小寺。
归憩宋氏店。
黄昏到家,雨作。
辛巳庄支使玙相访。
饭罢,因谒郭宅心寺丞,遂游通真,比癸未岁益不振,向馀一又复不存。
庭下有虞察院诗刻,云:「此树已三百年,而数岁间俱失之,庸道士之罪也」。
闻是日乃吕洞宾生日。
癸未,早,仲宁仲贤过,善权设水陆斋,约同登舟,风水俱逆,其行甚缓。
晡时掠桐渚。
晚望杨氏坟庵颇壮丽,由小港登焉。
方坟阙角,僭侈非度。
自此至寺才数里,乃肩舆以行。
过离墨,山最高,或谓与善权通号离墨云。
稍前即董山,囤碑在焉,欲上而日已落。
径入善权,敕额曰「广教」。
初,龙图阁待制傅楫兴化人,尝为徽宗端邸宫僚
既死,援王陶例,未至执政,特赐功德院,而不改广教之额。
墓在寺侧,其群从亦有依寺而居者。
按旧碑,寺本齐武帝祝英台庄所置。
山东北有石坛,号九斗坛,世传梁武帝祷雨于此。
会昌废寺,田产归钟离氏。
咸通八年凤翔节度使李蠙奏云:「臣太和中尝肄业此寺,岩洞有白龙之异,愿以己俸赎田复旧」。
诏可之。
其碑并诗尚存,仍画像以祀。
南唐时尝为道后主复为寺。
宣政间傅氏子徇时又请为崇道观建炎间复旧。
单氏《图经》云:殿屋乃庐州刺史张崇造,寺多唐人题名,今独乾符以来塑匠役人姓名班班可见。
殿柱上有雷部鬼书,曰「骆审火」者一,「谢钧火」者二,字皆倒书。
予往视之,不见所谓唐匠姓名及「骆审火」字,其「谢钧火」入木寸馀,又有「诗米」等字皆遒劲可爱。
客馆岩石奇秀,潴水为池,颇立亭宇于其上。
壁间有元丰甲子秋九月彭城刘彝执中《夜宿寺中追怀陈襄述古诗》云:「精识世所稀,友道古难有。
伊人虽云亡,遗德不可朽。
尝厌石渠游,是邦爰出守。
河纳湖波,股派活畎亩。
学宫起城隅,涂人或薪槱。
既富而教之,薄俗适忠厚
矧予平生时,昏弱赖磨揉。
共赜微,肯出皋稷后。
醇源浩罔涯,实行靡容茍。
犹期老岩阿,寂寞待同扣。
天乎夺大成,旅葬宜兴阜。
我来薙荆榛,雨泪滴杯酒。
恸哭起秋风,落叶纷林薮。
永怀三益恩,语报乏琼玖。
愿子生人间,世世为亲友」。
古人于交游情谊盖如此。
述古墓去寺十馀里,州博士岁遣生员祭奠。
甲申,晴。
宜兴人谓尧时夏雨甲申而致九年之水,故甚畏之。
早同仲宁及地理僧净如过丁墅卜地,去寺约二十里。
饭于吴寺丞庵,回至怀相坞,入秀才庵少休。
天气骤热。
将至善权,由傅公神道绕寺后访二洞,约行里馀,度小岭乃至焉。
乾洞在上,有大石当户,其四周彷佛类叠墙,宝盖下垂,鹅管悬缀,有盐堆米堆惟肖,视张公洞差小,然亦可容千人。
水洞在乾洞之下,水自山出,未至洞口,披石斗泻汇而为湫,细流入洞。
洞中石田皆成疆畔,每丘才盈尺,高高下下,水满其中,石文蹙成,花草雕镌者。
陈述古诗云:「阴阳融结此山川,便有盐堆与石田。
风俗每来占水旱,却疑乾洞有神仙」。
注谓乾洞中有盐米堆、石田数丘,乡人岁时祈祷,以占水旱。
若田中有水,即为丰年之兆。
又诗云:「水洞深无百尺泉,白龙腾蛰已多年。
谁知此物能云雨,常济山南万顷田」。
注谓《图经》云:水洞中有泉,大旱不竭,常有云气升腾。
太和中白龙出于洞中。
予观石田在水洞,而述古乃言于乾洞,不知何故。
白龙即李蠙所见者。
水既入洞,即伏流达寺中,昨日所谓岩石亭宇正临其上。
时有四足鲇鱼出游,村夫或击而食之,今日童仆辈亦有见之者。
水由寺而出,灌溉之利远矣。
游洞毕,回视傅公家乃归。
是日茶毗长老正祥,其死方数日,病后端坐书偈而逝云。
寺在宜兴西南,陆行四十里,舟行六七十里。
张舜民《南迁录》:过黄州,闻东坡云,近获一鱼,似鲇而有四足,能履地而行,或曰鲵鱼也。
乙酉,早,肩舆二三里至董山
按《三国志》、《金陵实录》,孙皓国山有石自立,遣司空董朝、太常周处封禅刻石,埋银龙铜马于其下。
其石囤,故俗呼囤碑。
山高数十丈,与徐宗策杖同登。
碑字三面可辨,惟东向剥裂模糊,盖无屋以庇之也。
俗呼董山,谓董朝也。
碑词载所遣官姓名而无周处,史氏误矣。
长老法济参斋罢,登舟归邑。
初行十里,四望尘沙涨天。
既入湖渰,西北风大作,浪涌舟驶,逼暮到家。
赖昌等报七兄铨试中第二。
丙戌,开启天申节。
丁亥,宜兴赵修职希仁、新镇江签判胡通直审言相访。
再遣赖昌、傅胜如临安
连日雨寒。
戊子,赴庄德迈饭。
己丑,报谒数客皆不值,独游会真庵而归。
庚寅,大风而晴。
早同仲宁仲贤、如师再出南门卜地。
一里许曰画店,二三里曰山门,盖自此入山地。
南来诸山聚于阳羡,界太湖而止。
对县治号铜棺山(一曰君山。),尤雄拔,故此邑多富贵之家。
是日饭庄氏资福庵,晚饭庄子权雨华庵。
其间历阳埰邵氏之净观庵、庄子和霜露庵、蒋子礼祖母沈夫人静照庵、言村王朝奉庵,惟霜露庵草草,馀皆雅洁闳敞。
丹阳沈从政宗契、王仁杰秀才相访。
辛卯,王德华藻自昆山溧水,经由相见。
壬辰,早约庄德迈饭讫,泛舟数里至言村,访胡茂老松年枢密旧居。
堂榜曰「万幅平远」,邑人第呼横山堂
堂去湖渰才百馀步,湖外峰峦横陈,又其外远山如屏。
茂老卜筑时,陆艺花木,水植荷莲,死才二十一年,皆堙废不治,而第宅浸坏。
甲戌岁尝与外舅具舟欲来,大风而止,今日亦遇风雨。
癸巳,新乌程祝宣教溥相访。
饭罢入县学,学逼南门,对湖山。
按碑记,真庙朝县宰李若谷立庙,仁宗朝郑民彝修学,绍兴十六年又修。
今浸敝,无一青衿,其傍即社坛。
韩无咎庞元英《文昌杂录》。
甲午,早同仲宁仲贤净如出南门,过横涧,入袁氏庵观地,投宿洞灵观。
知观邵惟道字集虚,极有干才,支倾补敝,观遂复兴。
张公洞,中路回望太湖,宜筑小亭焉。
山非甚大,而洞极广,盖一山皆空耳。
其间肖像不一,而数柱若擎之者。
乙未,早过湖洑镇,跨溪有桥,号侍郎桥,或曰谓陆希声,而图志颇疑其称呼不相应也。
饭于金沙寺,登颐山,访讲易台,酌潜虬泉,皆希声遗迹也。
寺有岳飞己酉岁留题刻石,词甚壮。
李福坟庵,即李显忠斩之者。
入镇中观潜虬泉。
仲宁兄弟同净如过山中观地,予乃与道士王见志字全隐者游惠氏南园,久之过北园。
仲宁兄弟至,遂买舟泛湖洑而归。
两岸多朱藤,故号罨画溪
历唐贡山,净如云唐贡茶之舍也。
又过冢山、蠡湖。
甲夜抵邑中。
五月戊戌朔,姚媪忌日,过显亲设供。
仲宁招胡审言素饭。
寄孙暂从慕容邦瑞学。
己亥,赴汪强中会于庄氏万顷楼。
庚子,新静江倅鲍梦符、新宜春王从政涣、新广德司法赵修职公鉴、新会稽主簿赵修职公植并相访。
赵氏兄弟,充之之子。
是日借汪氏舟如平江省从母,而东南风大作,不可过溪桥,宿于岸,步出小莲。
辛丑,早行,风不止,微雨。
过沙子,为前舟阻滞踰两时,横拖而进。
晚宿塘杨坊。
壬寅端午节,早雨。
午后常州,泊州桥,过章茂之知录厅,留连至夜。
同坐乃其宗人兴祖,字庆善
明脉州碑,徐铉书,甚奇。
癸卯,早移舟过东门,登岳庙,入荐福禅院陈莹中作记,偶免兵火。
观音堂极高爽,或云东坡红梅阁即此也。
邂逅白沙萧岳英,在此权摄,同观钱俶开宝九年五月金书《法华经》。
当时共舍二十通,今仅存五卷,光明如新。
乡贡进士萧鸿、武进李德明绍来谒。
萧生,奔牛人,与岳英同寓寺中。
又同岳英过天庆观,修廊颇严整,殿背有李某画双龙,岁月浸久,势欲腾拿,盖名笔也。
道正房植虞美人,花状类双鱼,色如金凤,其叶与牡丹无异。
又过太平寺之弥陀院,观徐陟水壁,波涛隐起,毗陵所工之艺也。
老僧守稠云:东坡元祐六年三月二十八日过寺,赋诗云:「醉中眼缬自斓斑,天雨曼陀照玉槃。
一朵官黄微拂掠,鞓红魏紫不须看(右净土院牡丹。)
六花薝匐林间佛,九节菖蒲石上仙。
何似东坡铁柱杖,一时惊散野狐禅(右华藏院薝匐。)
」其碑近为何提干者取去。
晚赴茂之饭,遂宿其厅,复移舟泊州桥。
甲辰,早撑舟至大喜桥,肩舆入胜业寺
三门有唐碑,叙寺本陈果仁宅。
西廊已坏,东廊仅存。
又东入观音讲院,僧云陈祠甚迩,遂同往。
门列三碑:其一唐天宝中记文,元和间立;
其一刻大业十一年果仁告身并其妻舍宅疏;
其一近世太常博士夏之文,为太守周杞修新庙作记。
庙廊数十间,周杞贡院而为之。
按果仁字世威,本州人。
隋朝屡平剧盗,唐武德三年为降将所毒,妻轸氏以宅为寺。
而庙食自唐已盛,屡加封爵,南唐保大间册为武烈帝,俗传五月十八日生。
新庙之后有真武殿,又其后乃神之旧殿,像为方面,不甚大,或曰真身也。
殿前桧树殆数百年之物。
归舟少休,复度桥访胡武平功德院。
武平创造,治平元年七月请额曰「感慈报恩」,遗令不许子孙祔享,止祀其三代,故群从不得扰之。
堂有二板壁,东坡草书倅杭和陈述古二诗:其一自有美堂乘月夜归,所谓「娟娟云月稍侵轩」者;
其一过周长官夜饮,所谓「二更铙鼓动诸邻」者。
经崇、观磨洗,今粗可辨。
初在门庑,近徙置堂上,蒋灿题其后。
对壁又刻元丰八年五月二十七日东平孟震游寺留题,复刻颂云:「碧玉碗盛红玛脑今印本作玛瑙。),井花水养石菖蒲。
批风抹月晨斋罢,试问禅师得饱无」?
其上别刻二颂:一与上同,而改后一联云「也知法供无穷尽,只问禅师得饱无今印本又改「只问」作「试问」。)」?
一同集本,只改「请师」为「凭师」。
前辈于小诗犹润色不一,愈改愈胜,故私记于此。
长老名无碍,而集中不书。
堂上及僧堂皆画水,活势不减弥陀院者。
顷之,出广化门里许,观武平墓庵,中有欧阳公所撰神道碑,宣和间诸孙集褚书而成之,其额则集颜书。
完夫右丞父茔相去不远。
初,武平闻其弟死,自京师贻书族长云:「某处地葬后出两府,吾弟有子,可当之」。
完夫也,其后果验。
此帖今藏胡氏。
武平于天文地理无所不通,而其父子及完夫父子冢兆相望,皆葬平地。
凡俗所谓来山去水皆不可考,而武平复先视其子贵贱而后与地。
谚有山头堂上之说,信不诬也。
今胡氏子孙禄仕数十人,中间世将、交修又亚政涂,与蒋颖叔家并为此邦甲族,何其盛哉!
午间赴葛家之会,其居邹志完诸子之居,近买之。
晡后出门,中夜抵无锡县
乙巳午后至许市登法华庵,望阳山在数里间,其下有澄照寺,今为朱谔右丞功德院。
其旁龙母庙颇灵异,顷岁尝至焉。
晚抵平江,入阊门,泊北寺,寻徙承天能仁寺
观铜佛,《图经》云:梁陆僧瓒舍宅为寺,中有圣姑庙,盖陆氏女,今号惠感夫人,郡人祈子颇验。
顷之,章济之运干来,同过从母宅,戊寅之别今十年矣。
章氏甥杨昉叔明同宿。
丙午唐致远判院来,友婿也。
丁未,赴范至能吏部会。
李全庐陵来,永和诸位、武义临安诸兄皆有书。
己酉,早同济之、叔明致远游虎丘。
《图经》云:山在长洲县西北九里一名海涌山
上有云岩寺真娘墓剑池
饭罢,谒陈省华王禹偁叶参蒋堂画像,历东西庵。
归过半塘寺朱长文《续图经》云:虎丘寺即晋东亭献穆公王珣及其弟珉之宅。
寺前有高僧竺道生讲堂,生公立片石以作听徒,折松枝而为谈柄。
虎跑泉、陆羽井见存。
庚戌王仲谟、仲告、仲显昆山来,至普门禅院谒之。
景德中日本僧寂照尝居此,旧刻朝宰诸公送行诗,今亡。
长老师璨约唐致远仲谟昆仲过万寿禅院素饭,并招范至能
长老蕴衷,癸未岁径山识之,诸君欲与刘赓谈命,私使来,盖孟浪人也。
万寿本丁晋公守节造,今号报恩光孝寺平江望刹也。
辛亥,林修药局拯相访。
壬子,仲谟兄弟昆山
张汉卿推官颜休文省干,独游北禅院。
主者惠深,住数十年,一力新之,十六观甚严洁(《图经》:本戴颙宅。)
甲寅,赴张汉卿会,约为天池之游。
乙卯,早别从母,登舟同济之至崇真宫,相别于阊门范至能颜休文相别于门外。
致远联舟绕城,望姑苏馆而过,八里至横塘,入般若寺
又数里至黄山,入法云寺
陈国长公主石驸马葬堂上。
寺之轩窗皆可眺望。
登塔一级,以窄峻而止。
诸峰高下相连如笔格,俗号笔格山。
又数里过木渎镇(旧至蒋氏园极佳,今稍废。),至灵岩廨院。
村民磔虾蟆可闵,以钱二千市千二百纵之。
呼笋舆上山,山半有憩亭。
由支径访西施洞,今为石龛,塑佛像,回视已见太湖
吴越僧智贤乾德三年所作《智积记》云:「图志言阖闾城西砚石山高三百六十丈,在吴县西三十里。
阖闾宫院琴台响屧廊馆娃,复有砚池、玩花池、明月池,山前十里采香径
梁天监二年置寺,十五年有僧自画梵相于佛殿壁间,后有西天僧见之云:此智积菩萨也」。
馀文不录。
旧号灵岩秀峰院,今韩世忠请为功德院。
长老善卿来迓,同自响屧廊过草堂,上琴台,下视川原华丽,太湖数百里在眼中。
致远置酒胜集堂,旁有圆照禅师(小说所谓浙本尝乘递马赴阙者。)
塔临石池,即砚池也,故此山号砚石山。
近地别有𥖪村,其石可作砚及器用。
堂上望湖边两山相对,东曰胥山,西曰香山,其中曰胥口,故老香山产香。
堂下平田之中有径直达山头,西施自此采香,故一名采香径(今《图经》采香与此地里不同。),亦云箭径其直也。
或曰由此投伍员尸,故有胥山口之名。
香山西北穹窿山
中山之大者有东西二山,皆号洞庭山,馀多岛屿云。
夜待月望湖光,然后就枕。
顷年尝同章茂之兄弟剧饮于草堂,濯足偃松间,中夜方寝。
今日之乐又过昔游,所惜偃松一枝已瘁。
至能走介送熏香、松黄、新茶,其简云:「来日登天平,须攀援至远公亭及诸石屏处。
白云泉名在《水品》,其色凝白,盖郛泉也。
张又新以虎丘石井在第三,松江在第六,而此泉未知如何,试一别之。
向寿老作亭泉上,及别筑远公亭,而范氏媪居寺中扰之,遂止。
寺右上山路旁有石龟,极形似,向亦有名,近无知者。
忠烈具有文正公以下画像,宜挂壁谒之」。
丙辰,早以香茶供智积殿,周行寺宇,惟倦于登塔。
塔乃吴越平江节度使承祐光国妃所造,成于太平兴国二年丁丑岁,犹未纳土,今一百九十一年矣。
卿老具饭,人力辈能鼓笛,用径山例呼而奏之。
登诸天阁,烹至能雪液。
步至后门观大井,其径丈馀。
正东望昆山县百里皆平田,惟一山突起,盖县郭之马鞍山,山寺在焉。
东北连山甚长,常熟县虞山也。
自此升小车,过天平下岭,甚峻。
约数里至白云寺,《图经》云唐宝历二年置,在县西南二十五里。
远公道场,今为范文正公功德院,义仓在其中。
文正父祖葬山下,故范氏多寓旁近,或居寺廊,不振。
寺有白乐天苏子美王君玉蒋希鲁诗刻。
久阙主僧,庶事不治。
欲同致登山,而脚力顿疲,颇难之。
然思至能简中语,恐遗恨他年,遂奋衣右转而上酌白云泉,甚白而甘。
蹑石磴至卓笔峰,峰高数丈,截然立双石之上,附著甚𨻄阢,疑其将坠。
馀如屏如矗,或插或倚,备极奇怪。
行十之七,石愈众而力愈惫,乃循左径访石屋。
三面壁立,覆以二大石,少休其中。
下至小石屋,一石覆之。
又下至飞来峰,高二丈,上锐下侈,微附磐石,前临崖谷,兹其异也。
又东下远公庵,一名望湖台,正值寺后,今废。
又下至五丈石,亦名阁石
上至次头陀岩,有盖斜蔽之。
次至龟石,脊势隐起,名不虚得。
此山大抵皆石也,瑰形诡状,可喜可愕。
今日适疲倦,又当暑,不能穷其巅。
然郡人能至,予之所至者寡矣,况游客乎?
归寺欲拜文正公及四子像,坐待鱼钥,移时乃至。
明日盖文正忌辰云。
寺右有明因塔院,诘曲随山,殊迫窄。
初,僧智华蔡京善,政和间为乞此额,且立碑焉。
茶罢即行,过晨台山,大石特立。
进至羊肠岭,道旁有曾𪰋彦和父墓碑,未百年已荒败。
又度贺家岭,大石如横案,上立两石,俗云岭北有新妇石,此其箱箧也。
午饭王份知县坟庵。
吴江臞庵主人也。
未时至张汉卿天池庵,汉卿相待久矣。
按《图经》:吴县西六十里曰华山,由绝顶而上有大池,晋太康中尝产十叶莲花
今池在山半,未知是否。
汉卿于此营墓就隐,负崖为屋,凿径穿洞,疏水四达,其间种梅艺菊,以待游人,费盖不赀。
然山石粗矿,殊乏秀润。
晚置酒更好亭,亭在池上。
酒阑,肩舆过燕窠山观魏氏山地,入魏奉议志庵
右过北峰禅院,其实魏侍郎宪之庵,规模仿寺,而为移废额于此。
入门久之,一僧方出。
侍郎公死才三十年,其后浸衰矣。
归宿天池。
丁巳,早饭罢,汉卿致远行三里至张唐卿排岸庵。
庵后大石间有挽云亭,皆人力也。
自此度庙岭并华山,凡数里至朱右丞谔永慕庵。
茔域颇侈,盖蔡京当国与善,敕葬故也。
又数里至阳山,下望田间二辟邪甚古,不知何人坟。
耕夫云近之辄有蜂螫人。
阳山吴郡之主山也。
有元居实者,绍兴间市骨董于榷场,坐致高赀,今为平江总管
阳山既横骛,乃大兴工筑支垄为生坟,其旁起冢舍,虽溷轩亦极甃砌之功,门外栽花木数千株,屈折以势,不知靡金钱几万缗矣。
又二三里度老鼠岭,入张齐贤承节庵,与汉卿小饮而别。
致远迪功庵,过黄岘岭,遂至白马涧
舟人已来,与致远酌一杯,各解维去,以陆务观所送车渠环遗汉卿
吴郡惟城西多山,起黄山阳山,两日几遍历。
夜宿望亭
戊午,天申节。
食时回次无锡县,登崇安寺
古碑云东晋安帝时立,近岁经兵火,方造三门、佛殿、罗汉殿
有僧义深善医多赀,造五轮藏甚华,太守发之矣。
又过南禅寺泗州大圣尝留锡杖,有碑记其事。
比创五百罗汉阁,谓之泛海罗汉,盖闽人为之,航海而来也。
张婺州元亮相访。
己未,早访刘医,即义深也。
元亮约饭,目疾大作,不能赴,遂同过慧山具蒲馔。
慧山乃寺之主山,而锡山在寺前,不甚高。
陆鸿渐碑,汲泉烹茶。
佛殿下古可爱,太上辛巳冬过此,敕匠写真,寻即枯瘁。
晚去县四十馀里宿。
庚申,早遇常州萧岳英,立谈而别。
目痛益甚,正坐从母宅剧饮过量,且冒暑游山故也。
晚宿沙子口。
辛酉,食后抵宜兴,目痛不能出,客至亦不能见。
丙寅,平江姚令则直阁遣使致洞庭春泠泉酒,书籍十馀种。
是月六日,国史院进呈《哲宗宝训》一百门,六十卷,并目录二卷,有旨经修而在外者减二年磨勘,而予预焉。
六月丁卯朔,外舅卒哭祭。
己卯,庄德迈送溪鳞,此日目赤稍退,而脾胃性弱,百物皆忌,偃卧榻上,无聊可知。
兴国梅山盛长老大悦至自无锡仲宁招之卜地也。
舶趠风大作。
戊子,邵至卿运使相访,自闽改湖南而归也。
目赤虽去而翳晕生。
己丑,新吴江邵宣教輗及其弟新秀州司理輶相访,皆至卿之子。
庚寅,初伏便觉酷暑,闻吴璘四月十七日上遗表,有旨汪应辰宝文阁学士,权节制兵马。
兴州制置司兴元利州作两路,以吴胜、任天锡总其军,晁公武待制知兴元府
应辰疾速前去,以漕臣成都
已而除虞允文大资政宣抚使,未几允文依旧知枢密院再押治事,仍为宣抚使
二十日出门。
议狄论(下) 宋 · 张行成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四四、《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四○
古者夷狄之患在手足,今者夷狄之患在腹心;
古者夷狄之患为疥癣,今者夷狄之患为痈疽。
古之夷狄,寻干戈,事战斗,小入则掠,大入则侵,远则扰边陲,近则陷郡县。
吾中国于是命将帅以讨之,屯兵以拒之,不得已则捐子女玉帛以赂之。
彼不畏威而遁,则将怀德而和。
虽猃狁之于周,匈奴之于汉,突厥吐蕃之于唐,最称雄强西北者,然其为患于中原,不过如是而止耳。
今之夷狄则不然。
狙诈桀黠,百倍前古;
战胜攻取,莫敢谁何。
既覆没两河,播迁二帝,而狼贪虎噬,恬不知我,戎马骎骎,直犯江浙,长驱远涉,绵亘万里。
呜呼!
自开辟以来,夷狄之患未有甚于今日者也。
历考汉唐之世,名卿才大夫遭时艰虞,慷慨发愤,陈禦戎之策者,亡虑十数家。
商榷评议,各售所长。
知屯戍之劳者,以徙民实边为便;
明耕战之术者,以屯田积谷为利。
或以塞防为不可罢,或以虏地为难深入,或以招降为先,或以自保为务。
达军戎之利病者,以险阻为可守;
计赀粮之匮乏者,以河渠为可复。
有以五败为言者,有以六失为言者。
有言兵守不敌难以成功者,有言兵宜土著乃守者。
晁错赵充国侯应严尤、梁商、蔡邕刘贶杜佑杜牧陆贽郭子仪孙樵诸公长谋远虑,力纾国难,而收功效于当时。
然今日视之,略无足用,是何耶?
盖以金人盛强,为祸滋大,非异时夷狄之比故也。
愚亦不能为今日禦戎之策,而能为今日平戎之计。
非为平戎易于禦戎也,事势有如此者耳。
独不见夫捕虎者乎?
虎之为物,猛厉而趫捷。
方其磨牙摇吻、咆哮跳跃而前,虽使与之角,恐其所不免。
及其投机阱、置网罟以误之,使彼陷没而不得出,则虽三尺童子,能制其命。
此愚平戎之计也。
请先论大概,而后陈之。
自古好战之士,不有篡弑之祸,则有叛逆之变。
是二者,势之必然也。
何则?
兵用而不戢,则将帅擅权于上,而起跋扈之心,士卒服劳于下,而怀怨怒之志。
将帅跋扈而篡弑之祸作矣,士卒怨怒而叛逆之变生矣。
近者数年,远者十数年,祸变之来无所逃也。
苻坚虎视中原,仗其雄武,吞强燕,举西河,兼邑蜀,跨汉沔,奄有天下十分之九,亦可少休矣。
而穷兵不已,欲逞志于晋室,淮淝之战,一败不振,向之俘囚降虏,皆起而为勍敌。
慕容垂姚苌之徒,乘弊争奋,以蹙其国,至于身死人手,子孙殄灭。
《传》曰:「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
其坚之谓欤。
厥今金人如何哉?
强阋震扑,凌悖四海,连年入寇,杀人以逞,鱼肉生灵钜亿万计,天道恶盈,必至颠覆。
顾彼变祸之衅有二,中国特未知乘其衅以破之耳。
且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故盛名之下,莫难于久居
粘罕之徒,以桀黠之资,处僭逼之地,拥众数万,军声赫奕,专权跋扈,威振其上。
必疑其臣,臣必疑其君,君臣相疑,鲜不为乱。
汉以五单于争立而破匈奴,唐以突利内附而平突厥
邻国有隙,然后加兵,百胜之术也。
为今计者,莫若用吾阴谋,以激其乱。
高丽西夏诸国,卑辞厚币推尊粘罕,盛陈夷夏畏服、天命有归之意,以从其篡弑之事。
虽未能使其必然,而虏主闻之,亦已猜忌矣,虏众闻之,亦已荧惑矣。
犬羊之群自相攻击,则其国可丘墟矣。
信陵为魏将,常率五国兵追破秦军于函谷,威振天下。
秦王乃行万金于魏,求晋鄙客,令毁于王曰:「公子亡在外十九年矣,今为将,诸侯徒闻魏公子,不闻魏王
公子亦欲因此时南面而自立,诸侯畏公子之威,方欲共立之」。
又数使人间,伪贺得立为王矣。
于是军使人代将,而夺其兵。
今欲用此术以菹醢粘罕可乎?
庶几其或可也。
忠臣义士,古有破家为国、杀身成仁而不避难者。
豫让感智伯国士之遇,漆身为癞,吞炭成哑,欲刺襄子,以报王雠。
事虽不就,身死而志不夺。
张良以五世相韩,倾家财,结死士,击始皇于博浪沙中,欲为复雠,卒辅高帝,灭秦社稷。
此皆慷慨磊落之人,激于忠义,奋不顾身,轻用七尺之躯,欲报刻骨之怨,而有国者所当招徕,以备非常者也。
金人自入寇以来,贼人父兄,掠人子女多矣。
又且劫夺两宫,远征沙漠,吾人怨之,深入骨髓。
其间岂无抱忠秉义、志雪国耻如豫让张良者,而金人恬然未之知也。
虏部之中,戎庭之内,华夷错杂群处,略无彼我之间,因权制敌,最为良策。
朝廷莫若复汉武奋击匈奴之科,以募天下死义之士,激以忠孝,结以至诚,厚其族属,优其田里,临轩泣涕而遣之。
勿使之出奔,俾自为图,每豫吾事,窥伺虏将之不戒,窃发于坐,刺而杀之一人,而百万之众可俘馘矣。
虽然,古者破人之国,有以力取之者,有以计取之者。
吾将良兵精,土地广,财用足,有万举万全之势,则术不必奇,谋不必诈,传檄鼓行,坐收其毙可矣。
傥惟将非其,兵非其精,土地非广,财用非足,而敌人强盛,力不能支,则投间乘隙、以计取胜,所不可缓也。
方今中国与金人盛衰之形,强弱之势,不待较而知矣。
用前二者之谋以为平戎之计,诚今日之急务欤。
报经总制钱数目劄子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四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二○、《朱子奏议》卷一一、《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一四○、二三○
熹照对近准使司公牒,依准总领使所牒,催发本军去岁未发钱四千六百馀贯,并今年未发钱三万九千五百四十馀贯
谨按,去年钱内合除豁坊场败阙体减下钱一千四百四十贯三百馀文,僧道免丁比额不敷钱一百六十四六百馀文,截使招军造甲经总制钱一千八百九十五文,及已申及乞理折曹秉义等税钱九百九馀文,共计登四千四百九贯三百四十五文省外,实催到租钱二百八,已差衙前萧彦押发,别无未起之数,节次具申总领所照会去讫。
所是今来钱,除已起发春季外,未发钱数内亦有合除豁坊场败阙体减下钱、僧道免丁比额不敷钱,共登一千九百一十三七百九十文。
自馀合催钱数,缘本军今年夏初以来,田禾便遭枯旱,今则秋苗已放八分已上,民间目下已自阙食。
淳熙七年第三等以下未纳畸○夏税,已蒙上司备奉圣旨行下,权行倚阁。
今来正税既无所入,其经总制等钱亦别无合收窠名官钱可以桩办。
所有秋季总制等钱,系据实收到钱七千四百六十三二十四文省,差衙前王溥管押外,有冬季钱数,当在来年正月起发。
本军亦缘旱伤,人户艰于输纳,兼准近降指挥,住阁夏税官物,窃恐将来拖下合发钱数,虚负罪戾,已节次具申朝廷并上司,乞赐敷奏,将合趁经总制钱容本军据所属实收到钱数批历入帐,拘收起发,免以递年季分比亏去讫。
除已别具公状供申外,今蒙使司所追都吏以下,欲望台慈存留,催发官物。
干冒威严,不胜惶恐之至。
观文殿学士刘公神道碑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七五
淳熙五年夏观文殿学士太中大夫知建康府事、江南东路安抚使行宫留守彭城刘公寝疾府舍,即拜疏言:「臣病,力不任府事,愿上符钥,归死故山,惟陛下哀之」。
时天子方倚公以重别都,旦莫且召用之,未即听许。
而公疾已革矣,再疏请老。
于是上乃深以为忧,亟遣中贵人挟侍医驰驿诊视。
未至,秋七月甲子,公召门下生,口授千馀言,使具为奏,极言时弊根本,且荐群臣之可用者,毕封上之,有顷而薨。
上览奏惊叹,即日出公前请老章,使以通议大夫致仕。
及讣闻,益嗟悼,诏赠光禄大夫,罢朝一日,且命有司护致其丧,仍给葬事。
明年二月,公之嗣子学雅等遂奉公柩葬于建宁府瓯宁县丰乐里新历之原,而请于朝,冀有以易其名者。
事下奉常,以公廉公方正,威德克就,宜谥「忠肃」。
考功无异词,诏报曰可,于是公之终始哀荣无所不备。
独墓隧之碑久未克立,学雅等惧,数相与涕泣来请文。
熹蚤托公诸父间,遂与公相长大,知公为详。
而公晚岁相予亦益笃,顾虽不文,义有所不得辞也。
公家唐末自长安南徙,遂为建人,世居崇安县五夫里。
有讳民先者,敦朴有行,从安定先生受《春秋》学。
晚以累举得官归家,教授学者至数百人。
赠太子太保,于公为曾祖。
太保忠显公讳韐,靖康之难,秉义不屈而死,累赠太师
忠显公徽猷阁待制讳子羽建炎绍兴之间佐川陕军有功,累赠少傅
公其长子也。
讳珙字共父,少以恩补承务郎,长从季父屏山先生学。
进士乙科,调监绍兴府都税务、潭州南岳庙,主管西外敦宗院
少傅及祖母韩国夫人吕氏忧,除丧,为诸王宫大小学教授,权秘书省校勘书籍官、礼部郎官中书舍人
时秦氏用权久,士大夫已窃窃言符谶事。
欲因以追谥其父,召会礼官议问其法,以公不时至,怒而逐之。
踰年,死,乃得主管台州崇道观
召为大宗正丞,改秘书丞,迁尚书吏部员外郎,除监察御史
避荐者,还故官。
铨曹法密吏奸,官不能制。
公寘令式庭中,使选集者得指其违以诘吏,人甚便之。
兼权秘书少监,迁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
金亮渝盟,天子震怒,悉师北伐。
一时诏檄,多出公手,词气激烈,闻者或至泣下。
御史杜莘老劾大阉张去为忤旨左降,公封还诏书,莘老得不去。
从上幸建康,兼权直学士院
张忠献公留守行宫,众谓车驾东还,必以征讨军事为寄。
俄而诏下,乃以杨存中江淮宣抚使,中外大失望。
公奏论其不可,上曰:「此特为张浚地耳」。
命再下,宰相召公谕旨,且曰:「再论,则累张公矣」。
公曰:「某为国家计,岂暇为张公谋哉」!
再论愈力,事乃寝。
真除中书舍人直学士院
会诏立建王皇太子,宣入视草。
今上即位,借礼部尚书使金国。
是时南北甫罢兵,始为钧敌之礼,使者往辄困辱而归,人皆为公危之。
公受命慷慨,戒家人悉裘葛兼副以行,曰:「藉令不死,归未可期也」。
上闻副使以贿除吏,而公独无所私,手札褒谕甚宠。
然竟以议礼不决,不果行也。
诏以星变旱蝗,大询阙政。
公言:「比年以来,纲维解纵,有赏无罚。
外则诸将刻剥军士,以事交结;
内则朝廷不恤诸路,路不恤郡,郡不恤县,县不恤民,甚或重为贪虐,以快己私。
军民之怨日积于下,其祸将有不可胜言者。
愿陛下扩恭俭日新之德,屏驰骋无益之戏,登崇俊良,斥远邪佞,然后信赏必罚,戢近惩远,以修军政之阙;
节浮冗、宽赋歛,精择郡守,诛锄赃吏,以厚吾民之生,则灾异庶乎其可消矣」。
间又尝为上言:「应敌无一定之谋,而彊国有不易之策。
夫曰和,曰战,曰守,皆所谓应敌之计,不可预图者。
惟修政事以彊国势,使三者之权在我而用无不利,乃为不易之策耳」。
故将田师中死,其家请得赐第京师
又有李珂者,以关通贵幸得官,而自奏求为督府掾
诏从中下,公皆奏以为不可。
不听,再奏极论,竟皆罢之。
然由此遂多忤近习意,而宰相又有阴忌公者,出公为集英殿修撰、知泉州
未行,改知衢州
始至,委事僚属,一无所问。
人或以公未更治民,意颇轻之。
既而欺者得,枉者伸,群下歛手,不能有所为,始大畏服。
凡吏员外置者,悉罢之。
受租米,使民得自操概。
其发钞消籍,皆有程式,田里大安。
乾道元年湖南旱饥。
郴州宜章民李金以县抑买乳香急,乘众怒猝起为乱,众踰万人,分道南出,犯广东、西九郡之境。
还,入道州桂阳军界,杀掠万计。
连破郴、两城,数道大震。
朝廷忧之,以公为敷文阁待制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公受命兼行,以五月入境,则贼众已数万人矣。
亟以实奏,请下荆襄发卒奔命。
且移书制置使沈介曰:「道远贼炽,比诏下,且不及事。
请以便宜出师,即朝廷以擅兴为罪,吾自当之,不敢以累公也」。
制置使即为遣兵,而诏报亦如公请。
然皆未有至者,而贼势愈张。
湘阴桥口,群盗又数百人乘乱窃发,密迩府下,人心益摇。
公简役兵击之,募民有得盗斩首者,皆厚其赏。
盗所隐赃,无多少,官一不问。
不数日,悉捕斩无脱者。
于是赏信刑威,士气大振,人知破贼之有期矣。
六月制置使所遣将田宝、杨钦乃以其兵数千人至,公所以迎劳慰抚之者甚厚。
诸军感奋,愿尽死力。
公与钦语,知其能,檄诸军皆受节度,使率其众,鼓行而前。
下令募贼徒相捕斩诣吏者,除罪受赏。
于是钦等连战破贼,诸将后至者亦遣四出,以分贼势、通粮道,大军遂入宜章
八月,鏖龙冈下。
贼兵数万,自辰至申,官军稍却。
钦被发大呼,策马横冲之
贼分为两,其前列精兵歼焉,馀皆遁走。
追至莽山,贼党曹彦黄拱遂执李金与其腹心黄谷以降。
钦因穷追深入,尽诛其酋豪,而支党胁从窜匿山谷者尚众。
公谕钦等郤兵而听其自诣,则皆相率听命。
岁尽师还,金等数十人皆伏诛,馀皆称诏释之,复故田宅者以千数。
奏官曹彦黄拱而列上诸将功状,又不以一毫有所私。
上嘉叹再三,进职敷文阁直学士,且赐玺书曰:「近世书生但务清谈,经纶实才盖未之见,朕以是每有东晋之忧。
今卿既诛群盗,而功状详实,诸将优劣、破贼先后历历可观。
宜益勉旃,以副朕意」。
贼地既定,境内正清。
于是公乃宣布上恩,力行宽政,且为请于朝曰:「今以陛下神灵,虽幸破贼,然不亟择守宰、宽赋歛以安居民,即一李金死,一李金生,臣恐湖南自是无宁岁也」。
又奏留鄂兵以戍郴、,而益广蒐募,以补州兵之缺,厚抚犒、严纪律而时勒习之。
于是湖南隐然为重镇,奸盗屏迹,商旅复野宿焉。
三年召还,见上首论独断虽英主之能事,然必合众智而质之以至公,然后有以合乎天理人心之正,而事无不成。
若弃佥谋、徇私见,而有独御区宇之心焉,则适所以蔽其四达之明,而左右私昵之臣将有乘之以干天下之公议者矣。
次论税绢退剥、羡馀和籴之弊,又以州郡禁军纪律不明,骄惰自恣,请亟选武臣之奋行伍、习戎事者,使为将副,责以训练,而贵游子弟、閤门国信、五房出职之辈不得与焉。
上皆然之,以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
间复从容言于上曰:「世儒多病汉高帝不悦学,轻儒生。
臣窃独以为高帝之明,其所不悦,特腐儒之俗学耳。
诚使当时有以二帝三王之学告之,臣知其必将竦然敬信,而功烈所就不止此矣」。
因为上言圣王之学所以明理正心而为万事之纲者甚悉,上亟称善。
是岁小不登,公请亟诏监司郡守先事条画荒政所宜,不者亦使任其无他。
又奏州兵营伍教战之法甚备,事皆施行。
十一月,遂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
公辞不获,乃进言曰:「汪应辰陈良翰张栻学行材能皆臣所不逮,而穷探圣微,晓畅军务,曩幸破贼,谋为多。
愿陛下亟召用之」。
上可其奏,以次登用焉。
公入西府,日召诸军将佐从容访问,尽得其材用所宜,以待选用。
一日,上顾辅臣,图议恢复。
公曰:「复雠雪耻,诚今日之大计,然所以求之,必有其道。
臣愿陛下以周宣王为法,侧身修行,任贤使能,以图内修之实,则外攘之效将有不能自已者。
计不出此,而欲浅谋轻举,以幸其成,臣未见其可也」。
上悦。
明年七月,诏兼参知政事
公方与一二同列夙夜悉心竭力,益图所以叙进人材,宽养民力,讨理军政,卒成上意之所欲为者。
盖除福建钞盐岁额二万万,罢江西和籴及广西折米盐钱,又蠲诸路累年逋负金银谷帛巨亿计。
而公尤以辅成上德、振肃朝纲,抑侥倖,奖廉退为己任,以是近倖侧目,而流俗亦多不悦。
盖上尝以久旱,斋居请雨,一夕而应。
诸公皆贺,公复进言曰:「陛下诚心感格,其应如响,此足以见天人相与之际,真有不容发者矣。
然则隐微之间,纤介之失,其应岂不亦犹是乎?
臣愿陛下察此而益谨其独焉,则天下幸甚」!
上为竦然,改容称善。
龙大渊曾觌既逐去,未几而大渊死,上怜,欲还之。
公言:「二人之去,天下方仰威断而庆盛德之日新,柰何遽复为此?
且此曹奴隶耳,怜之则厚赐之可也。
若引以自近而宾友接之,至使得以与闻几事,进退人材,则臣惧非所以隆德业而振纲纪也」。
上感其言,为止不召。
殿前指挥使王琪尝密荐士,得召用。
公请其所自,上以告。
公退,坐堂上,呼院吏作头引召至而诘之。
恐惧,不能置对,请后不敢,乃叱遣去。
无何,杨守来言,尝檄郡,称受密旨增筑新城若干尺。
公与诸公请之,则上未尝有是命也。
公未出殿门,遣吏驰取其牍。
不得隐,遂以罪罢。
诸公因奏:「自今圣旨不经三省密院者,所下之官皆请俟奏审乃得行」。
上欣然从之。
公即从密院移中外诸官府,而内侍省与焉。
明日,忽复有旨,前奏审事勿行。
因谕诸公,即如此,则禁中或时须一饮食,亦必待奏审然后可得耶?
公即以艺祖熏笼事对。
退,又与诸公合奏言曰:「朝廷者,陛下之朝廷;
命令者,陛下之命令。
臣等典司出纳,不敢废职而已。
今方举行旧典,以正纪纲,而已出复收,中外惶惑,臣等窃为陛下惜之」。
时诸公虽更进合辞,而公尤激切,殿中皆惊。
以故独罢为端明殿学士,使奉外祠
上意寻寤,亟诏改知隆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使
公入辞,犹以开广言路、讲明圣学、敦本节用、虚己任贤、斥远邪佞、选将抚军数事为献。
上蹴然曰:「卿虽去国,不忘忠言,而材又非他人所及,行召卿矣」。
至镇,首蠲税务新额,及罢苗仓大斛。
属邑奉新有复出租税,摊配诸乡,岁久民穷,相率逃去,反失正税不胜计,亦奏除之。
又除二税合零、租米暗耗、免役足钱之弊。
人或为公忧不足,而公量入为出,未尝有所乏也。
明年,除资政殿学士、知荆南府荆湖北路安抚使
始至,条上荆襄兵少财匮之状,诏即诿公经画。
公因行视襄鄂兵屯,并边形势,尽得其实以闻。
凡回图役使、诡名虚籍之弊,与夫部伍教习之法,有不善者,皆奏罢之。
先是,荆南兵戍襄阳者累年不得归。
公奏为半岁番休之法,春夏三军,秋冬四军,更迭往来,军士感悦。
荆襄故有民兵,皆农家子,敦朴豪勇,土著自爱,且居近边,知虏情,轻战斗。
比稍堕废,公更为简阅,宽其取丁之数,贫者弛其赋役,随乡团结而岁阅习焉。
其资粮械器,亦为处画,各有条理。
抚循犒赏,岁费钱一万万,而不以一介有取于民也。
明年,遭继母庆国夫人卓氏忧。
明年,起复同知枢密院事荆襄宣抚使
中使奉玺书,即丧次宣押奏事。
公引经援礼,涕泣恳辞,凡五六上,不得请。
时宰相方以恢复大言中上意,而政事不修,举动烦扰,识者忧之。
公乃手疏别奏,具言:「天下之事,有其实而不露其形者,无所为而不成;
无其实而先示其形者,无所为而不败。
今吾所以自治而为恢复之实者为如何?
而乃外招降附,内徙营屯,规算未立,手足先露,其势适足以速祸而致寇,臣不知为此议者将何以待之也?
荆襄,四支也;
朝廷,腹心元气也。
今不忧元气之惫而虑四支之不彊,非臣之所敢知也」。
上纳其言,为寝前诏。
八年免丧,乃复除知潭州,安抚湖南
过阙,见上言曰:「人君能循天下之理,然后有以得天下之心而立天下之事。
然非至诚虚己,兼听并观,使在我者空洞清明而无一毫物欲之蔽,亦未有能循天下之理者也」。
因以极论时事,言甚切至。
上加劳再三,进职大学士以行。
公再临旧镇,不懈益虔,盖所以自律者愈严而所以抚民者愈宽,以是人愈畏服而敬爱之。
岁旱民饥,公亟遣吏行田蠲租如法,而檄转运、常平司诸郡。
且虑奸民乘时窃发,则又遣将益兵戍守,遂以无事。
一旦,湖北盗数千人入境,公盛军声以威之,而开其自新之路,盗多散去,其存者盖无几人。
公乃遣兵,然犹深以迎战邀击为戒。
盗意益缓,于是一战败之,而尽擒以归,独诛其首恶数人,馀悉以隶军籍。
明年,盗之馀党赖文政等复入境,后帅欲尽诛之,盗因悉力死战。
既剿湖南军,遂入江西,犯广东,官军数败,将尉死者数十人,为费以大万计。
于是人乃服公为有谋也。
淳熙二年,除知建康府,安抚江南东路留守行宫。
会水且旱,公奏阁夏税钱六千万缗,蠲秋苗米十有六万六千馀斛,沿纳他物称是。
仍请下漕司,遣吏覆视诸州所蠲租,其颇未尽者,悉以予民。
禁上流税米遏籴,即他路有敢违者,请亦得以名闻,抵其罪。
诏皆从之,以是得商人米三百万斛散之民间。
又贷诸司钱合三万万,遣官籴米上江,得十四万九千斛。
籍农民当赈贷、客户当赈济者,户以口数给米有差。
村落又皆运米置场,平价赈粜,而贷者卒亦不取偿焉。
以府佐赵善珏王以宁及寓士李宗思刘炜领其事,分遣群属循行境中,无远不到。
公又蚤夜咨访,幽隐毕闻。
县给印历,手书告谕,诚意既孚,而赏信罚必,是以人争效用,如办己事。
起是年九月,尽明年四月,阖境数十万人无一人捐瘠流徙者。
上嘉其绩,赐书褒谕焉。
公治财宽于民而急于吏,所以禁其渔取、察其蠹弊者甚悉。
自累镇所施行,每益加详,至是人被其泽尤深。
凡属县所负课,度不能偿者,悉以丐之,而独重禁其非法病民者。
被旨甓城,面以丈计者数十万,用缗钱数万,米千馀斛,而役盖不及民也。
上积公劳效,手札劳奖,赉以鞍马器物甚厚。
明年,进观文殿学士,盖将复登用之,而公病不起矣。
临没时所上疏极言近习用事之祸,至引、伾、文以为戒。
所荐则故相魏国陈公张栻敬夫也。
别以手书诀敬夫,而熹亦与焉。
其言皆以未能为国家报雪雠耻为深恨。
盖其忠孝诚笃,虽蹈死生之变而未始须臾忘也。
公为人机鉴精明,议论英发,遇事立断,其威不可犯。
而居家极孝慈,母福国夫人熊氏早薨,公哀慕无以自致,则以任子恩官其内弟。
事继母礼敬饬备,遭丧时年逾五十,尽哀致毁,得疾几殆。
友爱诸弟,晚岁弥笃。
岁时祭祀,酌古今礼而敬以行之。
内外功缌之戚,必素服以终月数。
在官为罢燕乐,同寮有丧亦如之。
将薨,遗命治丧毋得用浮屠法,后诸贤公往往效之。
其在州郡治平听察,令行禁止,而于爱民厚俗之意尤孜孜焉。
事或小失,虽下吏言之,无不立改。
大脩潭州岳麓书院,养士数十人,而属张子敬夫往游其间,告以古人为己之学。
谓明道程公先生尝官建康属邑,为之立祠学宫,而刻陈忠肃公《责沈》之文于壁,以示学者。
民有骨肉之讼,躬以恩义反复辨告,甚或深自引咎,闻者皆失所争而去。
其在朝廷,危言正色,直前无所避,忠义奋发,未尝以死生动其心。
而爱君忧国,审密持重,不肯为侥倖尝试之举。
盖其饬躬应事,规模科指,晚岁皆益精密。
故上则人主知之愈深,下则学士大夫望之愈重,以至儿童走卒,莫不知公之忠烈。
而在荆州时,北虏亦每使谍者诇公家世,盖知其忠义之有传也。
及薨,所临之邦军民往往罢市巷哭,相与祠之,而建康为尤盛。
且自数岁以来,国家每有四方之故,而有识之士相与私忧,语未尝不及公也。
公薨时年五十有七,封彭城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六百户、食实封二百户。
其配曰新定郡夫人吕氏,故兵部尚书祉之女。
新兴郡夫人韩氏,淑人韩氏,皆魏国忠献公四世孙也。
二男子:学雅,承务郎
学裘,承奉郎
二女,长适迪功郎南剑州剑浦县吕钦,次适某官赵崇宪
文集八卷,奏议十卷,内外制二十卷,藏于家。
公自少即以文学知名,及登朝廷,论思润色,当世尤称其得体。
然未尝为无用之文,其驳议又多削稿,故所传止此云。
学雅以公从弟从事郎玶所状公行事视熹,熹受而读之,皆昔所见闻者也。
因剟其大者,著之石而系以铭。
铭曰:
昔在阳九,失我泰平
东游三纪,汴洛膻腥。
帝始灵承,俯仰顾叹。
曰汝在廷,孰抗斯难?
爰有俊哲,三世一心。
忠精义烈,思远忧深。
沬血奋辞,曰此雠耻,乃盟乃欢,颡得无泚?
不有豪圣,孰虑孰图?
孰秉武节,以行天诛?
抑臣有闻,在周中圮,既脩乃攘,厥仆斯起。
惟圣时监,利伸否蟠。
毋棘其欲,毋溺其安。
帝曰俞哉,予钦汝诲。
既启于中,盍布于外?
泽流威燀,汝则来归。
卒辅吾志,以究汝为。
四镇十年,帝适西顾。
彼皇颢苍,胡夺之遽?
我最其迹,有孝有忠。
有政有事,有言有功。
嗟尔嗣人,尚承厥庆。
公思不忘,天子圣神(《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八。又见《汇苑详注》卷一三,《刘氏传忠录》正编卷四。)
二:原缺,据《刘珙行状》补。
吕伯恭著作1181年7月29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七、《东莱吕太史文集》附录、《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前集卷六五、《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五五、《名臣言行录》外集卷一三、《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九四、《吕东莱正学编》卷一、《翰墨大全》戊集卷四、《吕东莱外录》卷三、《宋元学案》卷五一、《金华徵献略》卷四、《渊鉴类函》卷一八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维淳熙八年岁次辛丑九月甲戌朔九日壬午,友人具位朱某谨以香茶鸡酒奠于亡友伯恭吕兄直阁大著郎中之灵曰:呜呼哀哉!
天降割于斯文,何其酷耶!
往岁已夺吾敬夫,今者伯恭胡为又至于不淑耶?
道学将谁使之振,君德将谁使之复?
后生将谁使之诲,斯民将谁使之福耶?
经说将谁使之继,事记将谁使之续耶?
若我之愚,则病将孰为之箴而过将谁为之督耶?
然则伯恭之亡,曷为而不使我失声而惊呼,号天而恸哭耶
呜呼伯恭
有蓍龟之智而处之若愚,有河汉之辩而守之若讷
胸有云梦之富而不以自多,词有黼黻之华而不易其出。
此固今之所难,而未足以议兄之彷佛也。
若乃孝友绝人而勉励如弗及,恬淡寡欲而持守不少懈,尽言以纳忠而羞为讦,秉义以饬躬而耻为介,是则古之君子尚或难之,而吾伯恭犹欿然而未肯以自大也。
盖其德宇宽洪,识量闳廓,既海纳而川停,岂澄清而挠浊?
矧涵濡于先训,绍文献于厥家。
又隆师而亲友,极探讨之幽遐。
所以禀之既厚而养之深,取之既博而成之粹,宜所立之甚高,亦无求而不备。
故其讲道于家,则时雨之化;
进位于朝,则鸿羽之仪。
造辟陈谟,则宣公独御之对;
承诏奏篇,则右尹《祈招》之诗。
上方虚心而听纳,众亦注目其敷施,何遭时之不遂,遽萦疾而言归?
慨一卧以三年,尚左图而右书。
间逍遥以曳杖,恍沂上之风雩。
众咸喜其有瘳,冀卒摅其素蕴。
不惟传道以著书,抑亦后来之程准
何此望之难必,奄一夕而长终?
增有邦之殄瘁,极吾党之哀恫。
呜呼哀哉!
我实无似,兄辱与游。
讲摩深切,情义绸缪。
粤前日之枉书,尚粲然其手笔。
始言沉痼之难除,犹幸死期之未即。
中语简编之次第,卒誇草树之深幽。
谓昔腾笺而有约,盍今命驾以来游。
欣此旨之可怀,懔讣车而偕至。
考日月之几何,不旦暮之三四。
呜呼伯恭,而遽死耶!
吾道之衰,乃至此耶?
既为位以泄哀,复缄辞以寓奠。
冀嗣岁之有间,尚前言之可践。
呜呼哀哉!
尚飨。
汲黯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二、《悦斋文钞》卷七
自古奸雄觊觎人之国家,不惧其土地之广,甲兵之众,而常惮其有仗节死难之士。
盖国之兴废,常系乎人心,而感激人心者,莫大乎忠义。
理义,固人心之所同然也。
不幸而怯于势力之强暴,愤懑抑郁而不能以自奋,必有大过人者。
抗不回之操,以折凶虐之气,虽奸鈇逆鼎陈于前,甘心蹈之而不悔,则匹妇孺子闻风而兴起,犹知扼腕不平,誓雪大耻,而况于壮士乎,况于君子乎!
此国家之所深恃而奸雄之所深惮也。
秦始皇帝会稽,渡浙江项籍观之曰:「彼可取而代也」。
隋炀帝方盛,杨玄感私于李密曰:「上多忌,隋历且不长」。
彼奸雄之窥人国,岂畏其广且众哉!
淮南王谋反,独惮汲黯,曰:「汲黯谏,死节守义」。
至说公孙弘辈,若发蒙耳。
节义之能慑奸心见于此矣。
之在朝,经术不如、宽,文章不如相如,谈说不如严助、吾丘之属,其所长者,不过节行修洁、任气好谏而已,其所慕者,不过袁盎、傅伯之为人而已。
使淮南乱,止一死,何能为汉重轻?
淮南畏之若是,何哉?
独不闻王蠋之事乎?
谏齐不听,退耕于野,及燕之入齐,欲以为将,不听,将屠昼邑,不从而缢死,齐大夫闻之,曰:「王蠋布衣也,义不北面于燕,况在位食禄者乎」?
乃相聚如,求诸子立为襄王,卒以齐反燕,尽复其故地。
节义之感人若此也。
使淮南而杀,则汉之群臣激于义愤者,岂后于齐之士大夫?
必不置淮南于地上,此所以逆折其奸萌也。
或曰:「何武卫青在位,淮南寝谋,直畏之善战尔,非惮也」。
曰:淮南诚畏,不过欲刺之,非惮其义而不敢发也。
严助居官任职,无以踰人,然至其辅少主守成,虽自谓,不能夺也。
武帝亦然言,断然曰:「古有社稷臣,至于汲黯近之」。
之节义,素信乎汉之君臣矣。
大将军青侍中,上踞厕见之;
丞相弘燕见,上或时不冠;
至于见,不冠不见也。
武帝待遇之轻重,则二人之优劣断可知矣。
虽然,孔文举以绝人迈往之气,秉义正己,立乎垂尽难支之朝,高言谠论,屡挫奸锋,其英烈之概视岂少贬哉?
卒为操诛,无救汉败,何也?
人心尚存,义士易为力;
人心已去,义士难为功。
节义之与人心,更相为用者也。
东汉党锢之祸,忠臣节士骈颈就诛,暴虐之政流毒四海,民心之离汉久矣,君子于此,不屈其节,以身殉国家之难,虽不能救危亡于一时,亦足以立名节于万世,其视陈群华歆之徒,犹粪土尔。
吾以二子立节同而成功异,恐后人有惑焉,故以其时辨之。
书李氏建炎备禦录后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五八、《攻愧集》卷七四
始余八九岁时,侍外祖汪少师、外祖母福国夫人、先妣安定郡夫人、季舅江州赴奉川任氏庆集,江口秉义李君及王夫人邀过其家,隐然巨室,犹记及见双椿之盛。
既长,始知二老人康适,由长子修武子列一力干蛊,才智绝人,孝养备至。
秉义自六十岁即以家事付之,一丝不挂,时已近八十,略无老人衰惫之气。
寿至八十八而终,侍御王公志其墓。
先是,建炎三年,吾乡被兵祸最酷,远如昌国,颛颛独居一海中,亦遭焚燬。
高宗南巡,永嘉奉川为孔道,敌势方张。
承平既久,人不知兵,望风奔散,而邑境独全。
尝以问诸父洎故老,则曰:「此李君子列之力也」。
邑有义社,素号趫勇。
邑官召人士议事,皆已窜伏山谷。
君所居去邑一舍,令驰檄使自备糇粮,从便控扼,而数百人已列庭下。
君延致其长,自任馆谷之责,椎牛酾酒,以劳勉之。
众皆感奋,远近来归,随即抚定。
军声既振,寇望风而却。
麾众追蹑,得其数级而还。
事定,又出私藏犒之。
方是时,虚张功阀,冒赏射利者甚众。
君不自言,赏亦不及。
逮今将八十年,李氏之赀产虽寖不及旧,而阴德必报,文风大兴。
君有九子,长过庭,蚤入太学得官,亦转为丞矣。
第四子迪功充庭,是生六子。
长曰,授学于舒元彬璘,归以诲诸弟,今为上舍生。
诸弟与其群从入太学预乡书者已五六人,长子亦入学。
次以制中开禧元年进士第,乡里莫不歆艳,盛矣!
一日,迪功理故书,尽得修武备禦时支犒总目,手泽具存。
欲以显扬先人之烈,俾钥序其后。
详已见于张公仲房所作行状矣。
抑闻之,衣冠南渡,所在颠踬者非一。
钥亲见王信州正夫从言,时侍二亲避地南来,伥伥然无所归,寄命一航,闻有义勇所聚,遂投之。
众见其北音,遽曰:「此奸细也」。
欲𢦤之,举室不知所为。
忽一士人攘臂曰:「毋害善良,此士大夫之族也」。
问知其为三槐家,益善遇之,则子列也。
且曰:「微子列,吾家无噍类矣」。
又闻秉义尝庆寿,百客皆集。
有婿刘氏独不至,子列欲尽亲欢,以此为歉。
问之,则以官逋三数百千,方系于有司,不可脱也。
即具舟载钱如所负之数输之官,取婿以归。
大率高谊宏略如许。
然则李氏之兴,殆未艾也。
今方多事,思得疏财好义、徇公忘私如修武君者,岂易得哉!
故慨然为之书。
承奉郎致仕李君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攻愧集》卷一○九
江口李氏,钥及识其五世矣。
秉义讳珂,善富乐施,乡称长者。
再娶王氏,寔提举广东市舶勋之女兄、太府卿正己之姑也。
卿为钥之姑之夫,以是与李氏有连。
钥生长外门,幼年外祖汪公少师、外祖母越国王夫人过其家,先妣吴国携侍行。
时李氏鼎盛,夫妇偕老,子孙满前,宴乐连日。
侍御史王公伯庠秉义之墓,谓其持心广大,与造物者合。
三子:长讳佾,字子列,尤善干蛊,奉亲有称,仕为修武郎
建炎三年寇残四明,游骑向奉川,出财力募乡兵守禦,邑境以全。
钥尝记其事甚详。
是生九子,第四子讳充庭,则君也。
字伯振,资孝谨,最为大父母钟爱。
昆弟既众,家析而非旧矣。
君躬行善道,刻意教子。
居长,受学于舒贰车元彬,归以淑诸弟,既为太学上舍优选,待年廷试,弟及子俱有场屋声,联翩科级。
伯中嘉定元年进士第迪功郎、监绍兴府三江盐场
诒伯乡贡进士
训伯国学免解,以称内舍生,又中上舍选,以制中开禧元年进士第迪功郎、新绍兴府馀姚县
词伯在兄弟间才气实相上下,虽进取未效,而士友固已期之。
从子森同以舍法待年,从弟之子诲伯亦荐于乡,于是文风大振,遂为儒门,乡里歆艳,其兴未艾也。
君冲澹,与物无竞,善处宗党,周旋弥缝无间言。
父母既没,抚弟妹毕昏嫁,经理不遗馀力。
亲族子弟不问贤否,一家诲诱。
里中间有彊犷之人,遇君辄敛避。
教子以践履为先,不专事举业。
诸子学成而不偶,不以介意。
及其名第寖兴,视之亦藐然,人莫窥其际。
平居以书史自娱,前言往行,有契于心者,心书之座右。
首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
如心之谓恕也」。
又曰:「我必不忠不仁无礼,皆自反之道也」。
又曰:「一饭之德必报,况其有甚于一饭之德者乎」?
可以知君所存矣。
间作歌诗,平淡如其人。
阅名臣言行录,遇合意,即作诗以记之,至百馀篇。
慈福宫庆典,以二子在学,封迪功郎
嘉定二年郊祀恩,转承奉郎
就养三江,以疾卒于官舍,寔三年十月二十三日也。
娶张氏,封孺人朝奉郎嗣良之女,姑之子也。
六男子:长即,次诜伯、诒伯、词伯、諴伯、训伯。
惜诒伯、諴伯先卒。
女四人:黄直爱、张复、袁邦杰张绎其婿也。
孙九人:以称、以制、以牧、以豫、以清、以宁、以生、以似、以翼。
孙女六人:长适袁沂,馀在室。
曾孙女一人。
明年闰二月甲子,诸孤葬君于鄞县塔岭之原,书来求铭。
数年以来,日见李氏昆仲奋发,益叹积善馀庆之盛。
闻君既亡,家人始得遗言于箧中,区处后事甚悉。
且戒丧葬俱循古制,无徇世俗。
有曰:「家中遗产,惟有一经教子而已」。
又曰:「吾幸有子,所欠惟一死」。
不以讳也,贤哉!
铭曰:
祖开庆门,父全乡邑
君继以善,子孙玉立。
或升于学,或荐于乡。
儒风大振,名第相望。
衣冠方兴,所贵持久。
毋渝淳则,用笃厥后。
袁州汪守启乙未春 南宋 · 彭龟年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四、《止堂集》卷一三
以禄代耕,甘为奔走之吏;
及瓜请戍,获从慈惠之师。
夫岂偶然,殆有相尔。
当苇车之就国,适出敝郊;
拥彗帚以趋风,以偿数愿。
惟名分之际严而有节,故启问之礼禁不得修。
至于驰慕之深,曾无食息之间。
惭非孺子,深恐后期;
幸与斯民,得依先觉。
恭惟某官秉义醇壹,蓄德雄刚。
廉洁自持,如出清水于万壑;
功名孰禦,当翼疾风于九闳。
夫何敛天朝之羽仪,为王国之蕃翰?
以望重固宜于寄远,而才难尤在于承流
茵凭之来,冕旒亦喜。
忧顾宽于千里之外,惠泽畅于九重之前。
白粲连樯,争出秀江之险;
黔黎群诵,始识春台之温。
于是回昌黎难继之政声,自此完龙溪未尽之功业。
岂惟石刻,列父子以俱荣;
当启金瓯,见姓名之特起。
某迹寒与寡,才短用疏。
嗜好不与俗侔,几为众笑;
朴鲁未谙世故,安免人非。
况复使之宦游,必不逃夫吏议。
虽欲安甘旨之奉,何以无酸寒之忧。
如履垂堂,幸依厦屋。
民皆感德,固已负于锄钩;
吏亦可劳,或少宽于箠楚。
诸葛亮(附录)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九
曹操以汉天子之令,征伐四出,为汉功臣孙权秉义称藩。
当是时,心虽不可量,曹逆节未暴于天下也。
孔明言,荆蜀之势成,之逆心或折,不可折则可图。
及吴诈取关羽秭归又以败,孔明甚恨恨也。
丕既已易姓,玄德中道而殒,属大事于孔明而及其子焉。
孔明惧奉先帝遗诏不谨,义不敢即安,是以兵出之日,天下震动而人心不忧。
末年渭滨之师,其规为志意远矣。
惓惓汉事之心,对越天地,鼎足之计,非孔明本指也。
年踰五十而死,岂非天哉!
初,孔明之游学也,颍川广元徐元直孟公威等,往往务精熟;
孔明独观其大略。
及耕隆中,而庞德公在焉。
司马德操兄事庞公
孔明每至庞公家,独拜庞公床下,庞公不为止。
孔明丞相时,许靖太傅
中州有英伟称,兄事颍川陈纪,与陈群袁涣平原华歆东海王朗等善。
于是老矣,爱乐人物,风流蔼然,孔明亲为之拜。
玄德尝为孔明言:「吾周旋陈元方郑康成间,每见启告治乱之道甚悉」。
其君臣之间,始终可考者如此。
上李签院启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水心文集》卷二七
伏审显膺制命,荣总枢庭,儒者得时,天下幸甚!
切以右府本兵之地,六师平国之威,制牙璋玉节之符,董熊士虎臣之用。
知其策画,必将难任而易疑;
诡以勋庸,亦或邀功而生事。
繄上拔举,系时翕张。
博观前世之用人,无若本朝之中道。
肆择通儒之俊,使知秉义而养威;
擢于屡试之馀,欲其更变而明审。
望实既著,奸宄自消。
然以仁而遂其谋,允文而奋于武,兼兹二任,厥惟艰哉!
自非才德之全,莫寄安危之大。
某官易简而知险阻,清和而化宽廉。
赤璧黄琮,上禋穹昊;
豫章文梓,表立明堂。
庭争犯颜,凛纯忠之外著;
燕居若怯,嶷沈勇之内昭。
赤心佐王,华发在服。
甄才冢宰,九等定人物之评;
劝学经筵,六艺致帝王之用。
除书甫下,士论已倾。
谓当汇进之时,匪特递迁之旧,宜更新于百度,以震慑于四夷。
某比接周行,尝陪末议,忽闻超序,倍切忻愉。
盖神武在于不争,而太平见于无象
式钦奇略,自尉颓龄。
方巡检墓志铭 南宋 · 孙应时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三、《烛湖集》卷一二
绍兴末,北马饮江,朝廷旰食,海盗乘时啸呼,众以千数,伪窃名号,陆梁出没。
北事略平,而盗益张。
孝宗皇帝赵公子制置沿海诸郡,逐捕方急。
余里舍东南五十里曰横塘,方氏兄弟三人宗显、宗厚、宗升出应募,侦贼所伏,轻兵径进,手缚凶渠以献。
赵公大喜,奏以等级授官。
当是时,方氏兄弟赫然以勇闻于浙中。
君其季也,年最少,最锐,身独被重创,赵公尤奖之,以为制置司海道使臣
贼遂奔迸,次第俘馘。
伯氏早世,仲、季补吏后十四五年,余始识之,则皆恂恂恭敬,习于吏事,非徒勇者也。
事亲孝。
小使臣法,许不持服,君兄弟独丧三年。
父以德寿宫七十之庆,赐爵保义郎,就养康宁,年九十四而终,乡族荣之。
君初推功于兄,故受下赏,以下班祗应五任浙东安抚司听候差使,掌办永阜陵有劳,转进武校尉
今天子登极恩,转承信郎,调信州上饶县巡检
在越历事帅相史公、参政李公、尚书王公、内翰洪公、枢使叶公,皆器其能,待遇不与他等。
数委以剧务,或所部官不胜任,辄往摄之,未尝一日閒居。
彊力精敏,事无不举,有功于一州为多,而士大夫嘉其谦,吏服其廉。
庆元六年十二月七日卒于家,年止五十八。
方氏世居句章慈溪县,相传其先自莆中来徙云。
曾祖熙,祖昌,父思训。
君字季平
娶王氏,卒,再室陈氏。
三男子:汝霖、伯熊、南彊。
四女,适杨恭宽、董旂,次在室,次许嫁董友闻。
子与婿皆习士业。
孙男一,未名。
孙女许嫁知郡胡公瓘之孙元忠,馀三人尚幼。
嘉泰三年九月甲申,葬其县鸣鹤乡浪港之原。
余故知君,且与其仲氏秉义善,秉义语及君,辄流涕曰:「天乎?
予弟之不幸而止于斯也。
君赐之铭,死且不朽」。
汝霖等又亟拜以请,不得辞,铭曰:
勇爵之优,吏能之周。
我维嘉之,孝弟孔修
其用不舒,其蕴有馀。
其逝不亡,视此石书。
杂记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六
太祖皇帝上党,获北汉宰相卫融不杀,以为太府卿
乾德三年伐蜀,诏伪蜀文武官并赐装钱赴阙,治行请白者所在以名闻。
开宝七年江南,赦管内州县伪置文武官员,见釐务者仍其旧。
大哉,帝王之度乎!
国初人物盛多,以其能天地包荒,杂用江南西蜀人材之众也。
初,绍兴十一年,金人割三京五路以和。
新界长吏有前秉义拱州者,有前武德知薄州者,有校副尉而知县令者。
汉仪初复,莫不怀惭抱恨,意沮词短,无颜以见新至官吏。
朝廷降赦知州县者,许令依旧,复拘收伪补告身敕劄,许诣有司批凿用印。
有伪齐补授者,亦皆授给官资。
人人得以隐藏恶迹,除危疑之心,而洗羞恨之咎。
其后将校以功名自见者,比比皆是。
高庙中兴有以哉!
孝宗在位二十七年,始终用人,盖尝三变。
其始也,收召山林遗弃之老,尽起海内流窜之人,或当兵权,或列谏省,或在方面。
其中也,不次而用。
小臣一言可采,或得超迁;
列曹一事可录,未几便用。
凡此十七八年,宰相岂必尽得人,台谏岂能尽举职,百司庶府岂能皆无过,然而孝宗每事求功,士大夫久用不效者旋即罢去。
故碌碌庸人多不得久在位,而奸邪小人不敢行其私。
淳熙十年,以孝宗有倦勤之意,每事必求审熟便安而后行。
王淮庸懦,仅仅无大过,亦不得已而用之相位。
景祐五年十一月庚子有事于南郊,大赦,改元宝元
按运历图,盖十一月十八日南郊也。
是年既改宝元,作史者便以此五年为宝元元年,《长编》遂无景祐五年,即宝元元年也,今绍运亦然。
按《长编》四年丁度内翰八月知制诰谢绛契丹生辰使,《通略》是年李淑胥偃皆为内翰元年宋郊王举正郑戬皆曾为知制诰,不知此词出于谁笔,以字画考之,盖欧阳书。
景祐四年,公方为夷陵,五年为襄州乾德,当庆历三年冬,方拜右正言知制诰,其去景祐五年尚有五六年也。
治平四年京师省闱以「公生明」命赋题,司马君实司贡举。
襄邑(本开封府襄邑县,蔡京四辅拱州,后复襄邑。)许少张安世时为举子,诣帘前上请云:「公生明者,公正生明。
公而自明,非自明之明」。
主司恶其语赘,斥去之。
君实走厕回,问诸公何为而喧,同列告以其故。
君实默然,谓帘外官请适来上请先辈相见,再问之,少张答如前语。
君实云:「诸公不晓先辈意,所说极当,当依次第为文」。
君实退与诸公言。
诸公谓:「此同人上请耶!
诸人方诮其上请疏谬」。
君实微笑曰:「是公非上请也,乃来考试吾辈尔。
今日命题公生明冷淡无体贴,如用离娄之明则便是自明之明,吾辈可不领略而去」?
及得许公程文,读至依违牵制云云,抚案曰:「此非作公生明赋,乃公生明断案也」。
遂为南省第一。
少张廷试,复魁多士,官至都官郎中权中书舍人,与坡仙同时。
刘攽因谬举,王介甫欲窜岭外,许公与坡共救之,贬衡阳
少张秘监,因李士宁责官利路漕,又迁夔漕,乞地及招安南兵官杀降,坐累贬房陵倅,后归至黄州不幸,东坡解衣赙之。
靖康元年,金人长驱,将逼京师,独蔡攸得报早,先期治装,命宋㬇为东南发运
㬇,姻家也。
假其护送,遂尽室而南,虽赀用给使无不全济。
初传两宫命京亦从上皇而东,京自以午夜出城,水涩胶舟,奔卫不及,遂过拱州,实父子参商,遂不同途云。
蔡绦记,云京在拱州乞召,愿陈计议
《长编》亦参取其说,云是时敌退,京师稍安。
京求见,欲口陈灭敌之策。
上将召京,会京贬命下而止。
然独不载京之策安出,其说云何。
其后蔡氏外孙传得其说,盖京欲决阳武埽也。
阳武之畿邑。
邑有博浪沙、黄河、汴河、白沟,又有阳武埽一镇。
按《国史》,金人陷阳武蒋兴祖死之。
兴祖治其县,县有古博浪沙,土脉脆恶,积雨湓涌,埽且溃,兴祖护堤以免,即其地也。
京之说云:「诚用臣计,敌虽百万,一夫之力可却」。
盖欲决埽以浸敌也。
此虽小人诡为大言以自救,然京如老盗,宿藏狡焉,容有可施用者。
第败国亡家之人,天道不祐,纵有奇画秘策,决不能复成功尔。
然传者云埽去京城止一舍,今以《九域志》考之,县西北去京九十里,得非埽近京而邑治远欤!
姚平仲自劫寨而遁,钦宗遣使几百辈,竟不知其所在。
高宗即位,尝立赏访求。
《林泉野录》不知何人所作,谓平仲实已战死。
或存或亡,其说多端。
顷时或传有曾见平仲蜀青城山者,山阴陆放翁尝作诗以纪其事,斯亦异矣,岂好事者为之耶?
平仲之逃实在城下,而宣和邸报、密院劄子乃云:「京兆府廉访咸阳县公文,盖据鉴状,随姚防禦河北宣司使唤,今月一日到咸阳县安下。
至四更有排军张岊辈称不见了姚太尉,鉴即时报县尉及亲随人并印记封全解府。
奉圣旨姚平仲身为统制,弃印而逃,可先次除名,令陕西路帅臣提刑司收捉」。
观此,则平仲之逃乃在京兆府
咸阳永兴军属邑也。
平仲方自陕西来应援,初不曾有还永兴军事。
又按靖康元年立赏,有能捕平仲者,白身补承信郎,赏钱三千缗,此月指挥也。
而邸报云:「臣寮上言,近岁军政不修,刑赏失当,姚平仲欲以都统制处之而弃印逃亡,不畏典刑明矣。
今缘自首止降一官,臣恐四方观望,军政未易修也」。
二月五日奉御笔:「平仲除名勒停,枷项蕲州编管」。
观此则平仲尝自首,又非不出也。
然此二报不收于正史,得非实自城下而逃,但劫寨之举不欲明言,故讳其地
平仲实不曾获,又恐人无忌惮,故又设为自首行遣之报耶?
建炎四年,巨盗钟相孔彦舟杨华相继蹂践荆湖间,环数州十馀县,莽为盗区。
先是蔡守程昌禹提兵入援,行在道出湖北,会罢诸道勤王兵,抚谕冯康国因请以昌禹荆南帅。
已而有诏改昌禹镇抚鼎澧,偏将邵宏渊者隶帐下,善用长刀,有关、马之勇,尝以百馀骑搴旗履锋为士卒先。
是时贼党刘超京西陆梁转寇而来,有窥伺湖南意,遂犯澧阳,逻兵四出。
宏渊逼之于锁石冈,迎击走之。
宏渊都监孙君:「今一击而却,后必再至,再至则来者必众。
我军虽寡,然贼气夺矣」。
遂授以己所持刀,令甲驻马石冈以怖之。
即驰诣昌禹,趣济师。
无何贼大至,望见孙挺刀冈阜上立,东西指麾,以为实宏渊也,且惧有伏,果不敢犯,遂烧城北七里街,稍稍徙屯城西。
薄暮,昌禹督众趋城。
澧无守将久,百姓推慈利智从𤥺行郡事。
诘旦,昌禹偕从𤥺自小东门乘城觇贼。
贼出悍骑,舞槊诟之。
昌禹失色,左右顾无应者。
有桃源弓兵龚亨奋而出,众且属目,则已跃马赴之矣。
昌禹遣亲吏语之曰:「汝忘器械耶」?
亨振手不顾。
既出,则贼策马瞋目,扬矛而前。
亨出小蛮牌于髀间,槊正著牌而过。
亨突身挟之而还。
将士欢噪,褫衣就刑,则固一妇人,长女也。
亨自以独身挑战而得妇人,不足示武,手杀之。
愈怒,吹唇鸣鼓,尽锐攻朝天门,造钓桥高十馀丈,长二十丈。
既成,引桥趣城,择死士之善战者系于其上。
智从𤥺败,詈贼而死。
贼蚁而登,昌禹宏渊、龚亨自东角踏浅渡澧江奔武陵矣。
贼虽下城,而民失耕凿,宿谷都尽,鸡犬菜茹无一存者。
贼众饥馁,给人为粮,暴尸如京,头颅满野。
惟李沙板者,乘沙板而济,因之获生者数十辈。
贼既乏食,将趋桃源。
未至数十里间有药山寺,寺之两旁十步一松,其大十围,夹道数里。
宏渊单马间行,贼将张横适至。
两骑相蹑,环而驰。
横不能得,则投以巨斧。
宏渊格之,斧著木深不能出。
宏渊负其多力,跃而前,欲生致之。
横固壮猛,力钧敌,又不能得,则曳而俱坠。
横以身压宏渊,且搦其阴。
宏渊手攀拓桩,欲藉而起,相与力疲未决。
宏渊亲兵至,擒之。
宏渊患横凶暴,断其手而献于昌禹
横素以勇闻,昌禹命之酒,欲活而用之。
宏渊曰:「贼无用」。
遂杀之。
自是不敢复蹈武陵之境,卒全安常德一州之民,至今昌禹食焉。
高宗当郊,黄潜善为相,年代当考。
学士降御劄,循用旧式,以年谷顺成、兵革寝息为报天之祭,祀册亦用定本。
叶梦得曰:「古之祭有祈有报。
《周礼》大祝六辞祈福祥,求永贞居其一。
今强敌内侮,盗贼尚多,二圣在远,四方未宁,与祖宗之时不同,宜改报为祈,专以寅畏惕厉陈情恳祷为主。
祝辞当更赦文,历叙天下艰危,深自贬损,上帝不可诬」。
上开纳。
赦文叶梦得当制,无所讳。
黄潜善乃取其词损益之,别自为手诏,言「行礼之夕,久阴忽晴,天示休应,以告百官」,与诏俱下。
绍兴和议初,金人以河南地归于我,士袅衔命道京襄宛洛,祗谒巩原。
过南邓,大将岳飞曰:「敌无信,君道路宜缓」。
士袅以上命有程辞,去不数舍,尘起,声甚嚣,导从相顾失色,南向而奔,力未尽,鼓声相闻,皆谓弗脱矣。
忽报有王师至,望之岳帜也。
驰就之,在焉。
恚曰:「固谓君毋行,今董御带牛观察已前交锋矣。
兵胜败无常。
君,王人,且近属,吾以兵自裹送君尔」。
行数里少憩,两将以捷书至,盖士袅未至前一日出师也。
十一年,臣寮上疏,论方进兵陈蔡间,尝密贻书于士袅,欲朝廷遣使应援,今必将有所营救。
身为宗室,不应交结将帅
十一月,遂罢士袅宗司提举崇福宫,申严宗室出谒宾客之禁。
十二年十二月下飞棘寺,死狱中。
子云诛于市。
或云士袅尝以百口明之无他,盖亲见其兵事之神速,不止德之深也。
赵忠简
绍兴四年,伪豫引北骑大入,淮民南渡,人情大震。
上趣召大将某人移兵过淮,某辞以疾,请他将往。
上不得已,命至中书宣宴促行。
赵忠简右揆兼枢筦,宣上意勉之,辞避如初。
沈必先病之。
公曰:「此事正坐吾辈不能耳。
平时将帅藉国家爵赏,有兵有财,故能成功。
虽书生,若以见付,安知不能?
且君数出劳勚,此行必非辞难。
今敌报亟明,当自行耳,请以兵见付」。
堂吏以纸授某官,促上交兵状。
语未讫,将某人离坐而立曰:「如此,则某自去」。
某自去,公不为之谢,但与之约师行不可过某日而已。
是岁,王师大歼群敌,乌珠败而归,遂创艾不复犯塞矣。
江左奠枕相安,忠简之力也。
宿师之出,欲乘敌无备,遂以五月进兵。
督府盱眙,淮地平旷,荫翳少,杲日烘炙,沙如釜鏊,不可驻足。
谍报淮阳无备,魏公命戚方与列将及西北番官数十辈驾舟师往取之。
戚方抵城下,立炮座,治攻具,独不令发一镞。
敌有近城求打话者,亦不之对。
麾下疑而问之,曰:「诸君无扰扰,不三日,督府当有文字抽军回。
今虽得城,无益也」。
众愕然。
翌日未暮,军士什什五五奔凑水际,皆曰:「班师矣」。
近舟者争上,柂师以斧掠其手指,可掬也。
老弱拖后弗得载者甚众,乘大舠渡去久矣,实绍兴五年也。
淮阳之役盖如此。
吴武安驻兵关隘,金人栅其上。
一日,敌出骁将,垂青丝发,握槊策马,戟手詈求独斗。
麾下两将辈出,皆歼焉。
诟益甚,曰:「此犬彘,何足以辱我」?
未以对也。
有曹武者,位甚下,未尝以勇闻,请行。
难之曰:「两将犹不能当,子毋重辱我」。
武曰:「得公所常自乘马,则蔑不济矣」。
问其故。
曰:「敌诚骁果,然吾视其马于其回挽间微疵,此成擒易耳」。
解以付之。
武骑而出,与之两道驰逐,若无意于格斗者。
忽跃身赴之,敌马力猛,骤前急回,不能如人意,迟一二步,为武所碎,持其首以归。
三军大噪,敌震骇而走。
初,韩、张入觐,左仆射承诏集都堂问克复之期。
曰:「上驱驰霜露十馀年,似厌兵矣。
兵决在何时?
迟速进退之计当若何」?
两将对:「前提兵直趋某地,请粮若干,率裁量不尽得而退。
兵出某所,某将皆坐视,不肯并力相牵恤。
或申请辄不报,尝苦不能专力。
如令文儒生不爱钱,武将一意轻生命,欲了即了尔」。
曰:「有是乎?
诸公今不过带行一职事,足以谁何士大夫者,朝廷不靳也」。
岳最后至,意大略同而语微峻。
颔之。
于是三枢密拜矣,三人者累表辞谢。
与上约,答诏视常时率迟留一二日不下,诸礼例恩赐为目倍多。
别下诏,三大屯皆改御前军矣。
始诸校苦斗积战,已为廉车正任,然皆起卒伍,父事大将,常不得举首,或溷其家室。
岳师律尤严,将校有犯,大则诛杀,小亦挞鞭痛毒,用能役使深入如意。
命既下,诸校新免所隶事,或许自结知天子,人人便宽喜共命。
报应已略定,三人者扰扰未暇问也,得稍从容见,始以置衔漏夺兵职为请。
笑曰:「诸君知宣抚制置使乎?
边兵官耳。
今为枢庭,子司顾不能役属耶」!
三人者退,怅怅然,始悟失兵柄矣韩仲通尚书时从官,尝为人言。)
绍兴三十一年王权失律,刘锜自真扬迤逦退师。
朝廷知事亟,命叶审言知枢密院督视江淮荆襄军马。
审言辅逵行府统制
十一月驻军江皋,引诸将入问计,立侍。
贾和仲最先对曰:「请纵敌得渡江,我严兵以待。
俟敌登岸,纵缇骑蹙之江流中,蔑不胜矣」。
次米忠信。
忠信请募没人凿沈其舟,顾谓:「向与诸公平湖寇杨么,实用此策。
统制亦在其中,颇能记忆否?
此策已试,尝效也」。
最后李横
曰:「今不得瓜洲则江面不可守,愿得四军人直渡与敌战,据瓜洲以拒敌」。
三将对毕,审言顾问:「诸公策孰长?
统制意如何」?
言:「和仲老将,计良是。
第国家治战舰棹卒凡几年矣,今遽舍此,则是先置水军一项工夫于无用地。
且纵之渡即能支固大善,万一拒之不能止,如国何?
何不且用水军合战江中,战而不捷,半渡急击之耶?
忠信谓凿舟策曾收效于杨么,时则又不同。
么驾大舟泊洞庭湖
湖水无潮,人持枘凿匿伏舟底可以施力。
大江湍流,瓜洲暗潮急如箭激。
虽善泅者立见飘溺,尚能施刃凿耶?
前日刘太尉军十二万冲突而退,今四军仅可得万二千人尔。
刘太尉不能扼之淮浦之口,而乃欲逆战于江干,恐未可往也」。
是时,虞彬甫中书舍人参议军事,洪景卢密院检详为机宜,皆在坐。
彬甫默然未有言,景卢独激昂鼓勇,谓绝江之请为无勇,怒曰:「兵将官平时受国厚俸,今又说怯语,怕不肯去耶」?
曰:「不然。
今去不难,去而能保全人马归,方属难尔」。
景卢又怒曰:「败则截却驴头尔」。
初,瓜洲虽未有城,亦略有短垣,四围列植为鹿角,独中留出兵门。
既战,胜负未决,引军归营稍休息。
士卒方解鞍啜食,敌骑忽驰而至,驱所掠百姓,倏忽壕堑皆满,拔植三面而入。
我师于是尽为敌歼焉。
自横流军渡江,审言谓可无虑,即移幕府建业,明日至东阳,见隔岸火起,知已失瓜洲。
审言中涂舍车惊遽。
刘锐者亦督府偏将,瓜洲败书闻,审言震惧,议移督府毗陵,以议拒守。
劄子今犹藏子路分家云。
绍兴辛巳,金亮侵淮。
刘信叔以三万人屯清河口。
金人数万为连珠寨。
日暮,选壮士五百人绝淮捣栅。
敌方解衣盘薄,不虞我师之至,杀数百人而还。
军中无知者,闻击钲声,挥朱缨芾,始知得捷收兵。
是夜,复犒士,选千人,皆身首长大,翌日晚再劫之。
敌有备,我军歼焉。
得脱者三数辈,乱流而济。
叱之曰:「何不尽死力」?
犹欲用军法。
明日,命以三千骑扼淮与之交射。
敌以生牛革蒙粮舟缘北岸而过,飞矢勿能及,军士望之怅然而已。
薄暮,我师伤者半。
著褐半臂,踞胡床,抚案而视。
战酣,麾左右使就战。
然军士夺气矣,犹终夜击柝呵号,振鼓严更,若将警备者,虽帐下趋走亦不知军之移也。
达旦,万骑已去。
问之,幕府过维扬,将李横与数校殿而已。
敌疑有伏,日已晡,火起,犹未信。
真扬之民遂得预避,而我师成皂角林之捷。
绍兴十年,金人以河南之地归于我。
三月,命济州防禦使龙神卫四厢指挥使刘锜东京副留守,发临安
五月顺昌,不旬日,金国韩、翟二将军与乌珠大入侵。
命清野以待,近城民皆徙入之。
先是,属邑警报至,下令命军士及徙入百姓人持煤纳于州之佛寺庑下,密遣小校碎以臼杵,囊盛而积之。
数日,入者填满,勿能容。
有番欲出城避寇者,因命人授一囊以归,且禁勿开视,曰:「汝归视汝冢墓,于其井坎四旁沟涧遇有水则投之,敌当不敢近」。
且戒以勿泄。
时出者既众,一二百里内投者殆遍。
敌以五月出兵至顺昌,涉六月自陈蔡而来,地多瓜桃,非北人宜食。
入境捕生口散鞫之,所言人人同,汲于井间得渗沫。
敌唶曰:「吾固疑吾军多腹疾,且马亦多毙」。
寘毒于水也。
始命军士掘地而饮,遇天雨则以杯勺承以饮马。
人马燥渴,皆欲速战,故得因城守以破之。
皂角林得捷,即称病求解印符,肩舆过京口
骑将至江浒,督府惧失江面,且兵形背水为置之死地而生,迫诸将瓜洲迎敌。
诸老将皆难之,遂相率就问计。
病卧萧寺,令伺于户外以待移。
顷呼入告之曰:「今取百馀舟凿其底,覆以篷席,藉以版干维楫,外设帆樯,度不能一二里沈者,鳞次于岸步,复取坚致可战之舟舣泊于岸,夙戒军士交锋勿及则徉败而疾趋坚舟,委泊岸者勿顾。
敌气锐,必乘见舟以逐我,谓可直渡。
度敌毕登放舟离岸,即回戈以赴之,乘其没溺,可以得志」。
诸将皆谢非所及,拜受教去。
午夜,密使移舟而前,时督府金山,望瓜洲如对面。
迨晓,见南舟舣岸,欢曰:「是欲遁尔」!
亟呼舟止。
诸将位卑,无能以利害争者,皆恸哭云必败。
于是刘汜先遁。
李横不能支,失统帅印章。
敌骑蔺藉我师,皆一壅入江而死。
暮夜,有把芦苇而过者,实丧师八千人,仅以身免。
今沿淮州郡印章皆冠以绍兴镇江戎司亦然,以此。
金将败盟,朝廷移刘锜荆南帅,张真父以司业佐郡,盖不欲以民事烦之也。
悬赏招效用甚重,然无如效用逸何,遂下令逃者斩。
一日捕两卒,至未及问。
真父趋而前曰:「杀之而逃不止,孰若生之以观其后」?
奋而起,指其颈曰:「司业今何等风色?
设有缓急,此非所能保,而顾惜若曹耶」!
命牵出斩之以徇。
自是义勇成军矣。
先是公安白昼剽劫,撞钟鼓以过市,至是军声震叠,子夜开户无盗,至今义勇效用犹可用云。
刘汜者,之犹子,衣褒博近文墨。
一日责数之,令易楚制巾帻从军士。
汜好论军计,犹信之。
瓜洲之败,汜为提举军士云。
西蜀之兵分为三路:金州当其东,兴元制其西,兴州当其北,各据一面。
三路之中,兴元最为要害,盖进则当寇之凤翔,退则据蜀之咽喉,故重兵不可不置于此,事势不可不力于此,大帅不可不设于此。
以地理考之,敌人犯蜀不过三路:曰岷凤,曰兴元,曰金州而已。
然自兴元而至兴州百三十馀里,自兴元而至阶成与凤远,亦不出三四百里,是兴元而应接西路不为甚远也。
兴元而至于洋七十里,自洋而东至于金州二百五十里,是自兴元而应接东路亦不为甚远也。
是以南渡之初,国家深知其然,镇以重臣,开宣司汉中
夫使朝廷择才智之臣,据根本要害之地,平时得以考覈将帅,蓄积财用,一旦有事,得以专制二道十万之兵,东西应援,不出于三四百里之外,而敌人不得一蹑吾咽喉之地,岂非固国之善谋哉!
陈箍桶。
方腊之乱,初因盗犬系狱,其徒不堪,遂破械出之。
初犯缙云界,自黄墓岭过止六七人,至崇善寺纵火杀掠,自号圣公
阴兵执镜照人,谓凡用心不臧者皆照见之。
百姓窜走,方伏匿于山林,其徒持镜四出,谓人曰:「我已尽见」。
愚民畏惧,皆出就擒。
邑民盛九、沈五各立党伍,起而应之。
括苍素无城守,遂被剽掠。
其后就擒,童贯:「谁为谋主」?
以陈箍桶对。
捕获之,问:「君教方腊反,何耶」?
对曰:「正坐不受某教耳」。
又问:「汝所以教者云何」?
曰:「杀徽严以示威,长驱渡江结人心以入长安尔」。
又问:「何以箍桶为名」?
对曰:「天下之势犹桶板耳,能箍则合,不能箍则离」。
其不韪如此,诛之。
绍圣中,余见刘莘老蕲州,因问公:「自中执法执政,拒绝交游,独听一王岩叟语,悔乎」?
莘老默然久之,曰:「惟蔡持正事过当,离青州时固悔矣」。
又云:孙升为选人时,梦僧指府界提点蔡持正曰:「此本朝第四人过岭宰相也」。
自卢、寇、丁三人,蔡谪新州第四人也。
又云:刘拜右仆射之日,一小仆仆于堂下,呼曰:「相公指挥头𨃚往新州去」。
已而诘之,悟曰:「莫知其言之出也」。
开元中终南山开花结子,绵亘山谷,大小如面。
其岁大饥,其并枯死。
后汉襄楷云:「国中柏枯者,主当之。
人家结实枯死者,家长当之」。
终南山竹花枯死者,开元四年太上皇崩。
《朝野佥载》,见《广记》一百四十卷。
唐天宝后甲子三年,自陇而西至褒梁数千里内,民相食,忽山中无巨细皆放花结子,饥民舂食,与红粳不殊,自此千村万谷并皆立枯。
出《玉堂清话》。
《广记》百三十二:竹花,六十年一易根。
按《渚宫故事》,长沙阿育王像,相传至齐末常夜行,每南朝有大事及灾疫,必先流涕数日。
邵伯温邵康节河南人熙宁丁巳卒于洛,程明道志其墓。
伯温仲良其子也。
伯温字子文,传康节《易》学,节行尤高,以经明行修荐,授大名助教
初,温公之子公休卒,温公之后再绝,独公休之妻张夫人无恙,遂复立族子为公休后。
朝廷遂除子文教授西京,经纪温国之家属,任之意略亦可见。
其后章子厚欲用之,子文不求进也。
徽宗即位,日食求言,伯温坐上书斥几四十年。
建炎初,没于利路转运副使
绍兴七年赵忠简当国,上其所著《辨诬》,乞行追录,始赠秘撰,诏藏其书于史馆
子文本末备载于忠简一疏,其守道行己可谓始终无愧于师友矣。
然贤者遇非其时,顾亦有重不幸者。
先是堂吏魏伯刍尝知石泉军宣和中蔡京伯刍变盐法,帑藏骤增,擢伯刍外府卿,提举榷务,其后除伯刍徽制以赏其功。
故事从官除拜得自举代,伯刍状卷:「伏睹朝奉大夫、权知果州邵伯温识量渊明,学术该博,外寄远邦,吏民畏爱,傥置要途,必有异能。
臣实不如,举以自代」。
伯温早登富公、温公、小申公二韩忠宣之门,荐之者乃持国、范纯夫
伯刍小人,据非其位,乃自诡荐贤而不揆其不韪,不知谁实教之?
子文名德皭然,彼安能浼,然亦可谓贤者之不幸矣。
种师道本以文资换右列,后为名将,其抚士卒最为有纪,然不特皆以威云。
初,师道为小官,冬夜赴尝寮之集,衣笥中尝置薪炭白粲而去,家人辈笑之。
既至,会饮之家或侵夜仆隶多寒,或给散俭薄不能满适,则群聚喧嚣,冀得声达于内,宾主各不自安,早罢酒归。
主人或欲延客,客饮兴或未阑,无如人从之不肃何,以故多不得从容散去,独师道部曲所至,竟夕常无一人喧哗者。
或怪而察之,乃知师道自始入席,即以所携付之众卒。
众卒深夜得粥,既宽饥馁,已而爇薪炽炭,相与附火,不忍舍去,是以不暇为嚣,忘其为夜艾也。
然其用兵持重,出没变化,人莫能测。
师道于果肴喜啖榛实,每与诸将谈论,置于前咀嚼之。
一夕坐久,食之尽,适有军议,沉吟未得其说,则时时引手就碟撮取之,不悟其已空也。
左右谓其乐嗜未已也,取他器满饤,俟其顾盼有间,置之,易取空器而去。
师道觉之,恶其揣度窥伺,立命推问诛之。
崇德人吕援,字权仲,居南场,营治圃垒湖石山,植海桧五六十株。
大者盘枝如凤面二丈,又屈其上,小枝如倡乐杂戏,尤婆娑可爱。
朱勔起花石纲得直达,檄秀守周审言,封以黄衣帕。
援知不可得,匿其事,走汴都投京尹宣和殿学士盛章,请以园归上,方以恩换右列,后为忠翊郎
援亦稍强直,家富得官,里中稍推之。
建炎改元,杭卒陈通叛。
福建经略鲍贻逊至,方总枪杖手驻崇德
劫围城中前某路漕俞䀭仁达、秘书监李光泰发、主仁和簿吴括子,直之嘉兴,约提刑高士曈、漕尉顾彦成求和。
诛在十二月
是冬雪踰月,三人者在崇德不得其日,尤记䀭衣单,求絮衣于援,二使者亦舣援岸,强使援摄尉,摄酒税。
时兵自杭败还者日数百,援阨市南包角堰,设钓桥,谕使纳兵器,旋以小舟济渡,藏其械于县庑。
败兵道饥,委仗得食,皆无事去。
知县事邓根失赏,巡司寨卒有怨言。
援以告,出缗钱分之,卒尽醉之。
又悉其家市酒,一釜不留,指市井谓人:「此旦夕吾所有也」。
有得其要约文书者,始知将以五鼓集县治,约以声喏为节。
初谢犒赐,次取兵械(即败兵所纳者。),次杀官吏。
援诣谋,先十刻率保甲袭之。
卒尚醉,多就歼,余四十人,首领都头者甚健,彀射保甲,尽济四十人,手覆钓桥奔去,众卒趋许村都头窜落县南田父家,绐谓田父送迎,饥渴索浆饮。
田父逆知之,为具酒饭,已乃熸汤请浴,遂即浴床反接以献。
戮之市,沥其胆于酒,书「食胆将军」于旗下,令以五十万钱捕一卒。
未几,许村尉执四十人为一舰至,取赏镪实舟而返。
诛,崇德无恙。
援后辟都监
未几,徐明反,谓人曰:「我蓄反久,以吕都监故迟之」。
因囚太守赵叔瑾,荷筒其项,叛卒张设列饮州治,牵使叔瑾行酒,曰:「常日汝饮燕,立我脚,直一脔,汝必尽之,我恨今当偿」。
遂取所余肉与之。
邓根兵至城下,拥官妓乐饮西楼上,募射生手弩射,矢着胡床,与妓俱仆。
二十日王渊兵至,不施梯冲,卧桅竿于堞上,数人蚁而登。
守城者皆散去,遂诛。
方明作乱,援去州方一宿云。
字深伯昭武人,登进士第,治剧有风,力射命中。
父及弟皆能兵。
一仆矮小,尤蹻捷。
以功改秩贰郡,为秀守。
方根上功状,父子兄弟咸在,独不及援。
援子恕,字子齐,年八十矣,为予言之。
长老尚有能言其事者。
子齐又云:陈通独不杀僧,士大夫持精缣易坏衲,自髡剃以避难,至暴其额于日中。
首乱者,次王贵
诛,人有云:「脱,罪过陈通
换对着对,罪过王贵」。
剐肉尽,犹索水饮云。
范觉民襄阳人美如冠玉,有经济大略,尝诘伪楚之立,邦昌辞以渐远则归节。
时大盗纵横,桑仲李横霍明蹂践京西,朝廷力不能讨,耕凿尽废。
觉民镇抚使,于是桑仲襄阳霍明
分地既定,盗贼渐不能相统。
虽兵众而无器甲,欲叛入川,为王彦所败。
已而徵兵于,不至。
襄阳一日疾驰数百里至郢。
明知其已疲,出迎之,使人为握发,以铁锤击杀之。
李横复以兵至郢,声言为仲复雠,围之几年不下。
自水窦出走行在所
自是虽不加殄戮,而蜂屯之寇离析矣。
建炎初觉民首建择宗室子之请,实基重华揖逊之举,皆大议也。
邦昌初立,同列皆在,莫知以何服见,且称谓何。
觉民奋然以背子直入,呼邦昌子能而已。
吕成公觉民二十许岁,觉民书「顿首元直丞相」,止十数语。
今书尺俗缛自谄秦氏始也。
李伯纪觉民皆有党。
务官叶审言上书攻觉民,或云主伯纪云。
觉民生于己卯,以三十二入相,罢相居天台,得痢疾,误投热剂,薨,年三十八。
始擢第,直言有议行遣者李士美丞相救之。
士美京师人,事近习,因此稍盖前愆。
建炎三年高宗复辟,苗、刘拥众南走,犯富阳桐庐寿昌,遂至三衢,檄守臣胡唐老应办。
唐老谕众曰:「檄用明受年号,我知建炎而已。
讨叛可也,何以应办为」?
贼遂攻城,唐老退之
未几,韩世忠兵至,遂连败傅、正
唐老移守镇江
是岁秋,隆祐过江西
上幸吴越,拜杜充右仆射江淮宣抚使,尽护诸将兵十馀万以备敌。
戚方者,本教骏兵士,军兴入贼党,后杀贼首以众归,留为帐下小校
十一月,敌挟李成入寇。
败,诸将皆溃去为盗。
镇江本倚制置韩世忠为重,世忠江阴
迫城,唐老度不能当,出金帛牛酒犒其军。
纳其善意,为之罢攻。
唐老又请曰:「晋陵,吾父母邦也,愿将军舍之」。
许焉,遂去不疑。
刘晏者,初隶苗傅麾下,统赤心队,至浦城谓众曰:「我岂从逆者」!
以其所统归世忠,共破兵。
朝廷授朝散大夫,时驻兵马迹山,有兵八百人。
晋陵周杞闻方将至,邀共城守。
毗陵小郡,易之。
素号知兵,能以少击众,自西门出数十骑大歼军。
败去,以唐老为绐己也,复从故道收唐老,束缚之,剥其肤,乃害之。
迤逦遂犯宣城
李泰发不能却,诏领巨师古兵往援,且解其围。
恃勇先犯贼锋,冀生得,遂殁于阵。
唐老晋陵人世将族父也。
,辽人。
泰发上其死事,赠统制,泽及四子,庙食其所号义烈。
毗陵亦绘其像于烈帝,庑下有碑志其事。
或云明法入官云。
周杞字子山缙云人
苗、刘变作,汤东野吴门守。
张、吕檄书周杞汤东野控扼于要衢,即其人也。
时扰攘,白梃数十于庭下,百姓有犯令者辄击杀之。
人不堪其酷,然亦赖以镇压。
后缘坐下吏以预复辟,卒得释。
弟绾,南渡后初除祭酒
绾尝为监司,有风力,不识学省事体,遇监学官如州县属吏,士论讥之。
赵令畤,宗室近属,安定郡王犹子,好学有诗声,著《侯鲭录》行于世。
元祐六年签判颍上
东坡出守,爱其公姓而有文,一见待以文士,赋诗饮酒,尝令属和,别去怀思,形于篇咏,字之曰德麟
其后张文潜书《字说》,谓德麟韩子苍诸人名振一时。
东坡领郡时,表上其才,明年去颍,又力荐之,至器其人为清庙之宝。
东坡既谪,德麟亦坐废十年。
绍兴初,始以正郎宗司拟上除目,高宗宰相,谓德麟尝事谭稹,不当齿士大夫,竟易环卫
后得宣和邸报,始知德麟事为有实,得处右列已为侥倖矣。
按宣和年,以太尉遂宁军节起复宣抚河东燕山辟置议幕管句凡九人,德麟时为泗州,辟置盖其一也。
是役也,实攸、首祸,不待明智,谁不寒心!
侯益辈与之为属,固不足道。
郑望之城下之盟,犹能略与敌争而面责郭药师
望之以身从已为可惜,况德麟号识理通文,反而自污谬迷至此,得罪于九原多矣。
乃知高宗圣训盖指其实也。
李士宁,羽流也。
许少张安世省官,扣门求见,云:「闻秘书有剑,上有鳅文,得之可用煮丹,能惠我成药乎」?
少张与之。
未几,士宁者谋逆。
少张外补利漕,复徙夔,忽乞地反而召复之。
后为二兵官杀已降,乞地再寇蜀,少张坐责房陵倅。
房陵复有道人三朵花者,知人兴废,能自传神。
少张以书荐姓名于东坡先生,故东坡先生答以诗云:「学道无成鬓已华,不劳千劫谩蒸砂。
归来且看一宿觉,未暇远寻三朵花
两手欲遮瓶里雀,四条深怕井中蛇。
画图欲识先生面,为问房陵好事家」。
李柽字汝几,牛渚人。
略有权数。
营卒郭通作乱,守将避去之。
民居扰扰。
会乡老有请愿李通判出计事,贼许之,亟遣邀汝几。
汝几不为惧,登车而往。
既至,不得已与讲均敌礼,且诘所以乱故,曰:「衣粮不给尔」。
汝几曰:「既如是,非朝廷负若辈也」。
欢曰:「然」!
即请寓公列于朝,贼赖以是安,得不生事,其后就戮渠首一二辈而已。
秦氏当柄,自江以东皆待以乡曲,独不及
学邃于医,心悟针法,铸铜为人身,具百脉,幕楮施针,芒镂不差。
蓄一龟,寿二百岁,暇日寘香奁,自随出守上饶失之,及还牛渚,启合俨然。
年九十,著《幼幼新书》,尤知养生之学云。
范寥,蜀公之后也。
初张怀素吴储、吴侔有异谋,知之,将告之,惧莫能得其情也,遂以仆役投募于怀素
怀素识字乎,曰自小力农,不能识也。
怀素固未之信,则命掌一书室,室中皆四方达官贵人书,尽堆积案几,封题固在,皆密为识认,以测其移易取视。
才入,则困卧榻上,鼻息沸然。
使人穴壁窥之,则固农夫也。
千之学于六一先生
千之一日造公是刘贡父,公是问:「永叔《五代史》成书耶」?
千之对:「书将脱藁矣」。
公是问:「为韩瞠眼立传乎」?
千之默然。
公是笑谓千之:「如此亦是第二等文字耳」。
按《国史》韩通周朝亲将,尽节于所事,俗号韩瞠眼云。
近时陆放翁作《南唐书》,文采杰然,大得史法。
予尝扣放翁曷不传徐骑省放翁而不对。
骑省卒于国朝,放翁不为无说也。
古之帝王一岁而四巡狩,后世巡狩之礼废,然事有缓急,无有人主跬步不得去王室之义。
臣于经筵尝论魏惠王迁都于梁之事矣。
王者无故而迁都固不可,若唐明皇安禄山幸蜀,代宗吐蕃幸陕,德宗以朱泚幸梁,僖宗黄巢再幸蜀,后日皆保安全。
晋成帝不避苏峻故危,梁武帝不避侯景故亡,靖康谋臣以固守京师而大误(《山房集》卷八。)
年:原无,据文意补。
赵直院 其三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七七、《铁庵集》卷一六
某旧秋建上恭承中朝名流拥纛经临,久别复聚,甫聚又别,未两月间,则闻开藩之始,鲸波弗靖,殆造物以此试手段邪?
西山之至泉亦然,既剪且驱,自温奔福。
某时未离司存,亦尝督促于封管之内。
腊前发建,人日过家,季春南辕,触目茅苇,皆平生足迹所未尝到者。
羊城土广民众,亦岭外一都会,汲汲焉以不治为虑焉,敢作愈外愈远等语!
望雁荡在天表,坐黄堂上,乃玉堂人,前日之代言谕指于郡国者,今遂进父老于庭而面宣德意焉。
其地控山海而舟车盛,其俗接冯扶而机巧繁,其邦多儒先名哲,学问文章为东浙冠,凡陈法秉义以观上之人者靡不心服。
于是治豪强而豪强服,治盗贼而盗贼服。
治之易,服之难,盖政与教兼善,威与惠并行,可以观儒者之政,仁者之勇。
一方治矣,朝廷大典册、大议论、大政事、大用舍,关国安危者,非同姓之卿而畴望?
某领郡于去天万里之邈,且民夷错处,区区以威信行之,幸相孚体。
但初到时,潮、以盐徒告,恩以海寇告,一擒戮于江西,一驱剿于闽浙,而广之水陆以宁。
因人之力,其敢不知!
不远专使问劳周渥,熟味词旨,何感激如之!
篝灯控谢,潦帅是愧。
相望一方,爱不訾之躯,毕未了之业,此善类拳拳有望于亵御者,愿加意焉。
与永福董宰鸿道 其一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八二、《铁庵集》卷二○
某距高盖一牛鸣近。
偶阅报,见当路选令尹,以辟书上,深为赞喜。
既而闻百乘开邑,政与教兼善,又以昼帘之暇,寻擘玉峡旧址于五里外,捐俸而亭之,援笔而诗之,山川添颜色矣。
世所谓鼎镬者,抑何材力从容及此!
因诘之自永来者,云峡古矣,三纪前常尹发之,渐湮浸没,舒尹又得之,执事始大发挥之,得非有待于宗派社中人邪?
某在邑一年,非不知名山水帘之奇,屡作意辄止,若有勒回之者。
辛卯岁人日,仅能携家一至方广寺,观所谓龙尾泉、所谓水幢者,亦奇哉!
转盼八年,如堕梦境。
每念此邑二十年间莆人凡四至无满去,匪特莆人为然,以最满者自舒丈始,而执事今继之,若与江西诸贤有缘。
邑之民力农务本无甚贫馁者,苟冬春之交米不甚泄,则青黄未接间,可无贵籴之患。
大夫士最多,皆秀而文,好秉义持法以议其上,有以服其心,则亦帖然无哗,故民与士皆美俗也,一永之谚过矣。
二税不甚难催,惟倅之经总、郡之系省、县之俸料悉出牙契。
向不减分,多是镪,又半楮,极充裕;
既减分,又全楮,颇难办,然亦未尝不可办;
暨以全楮收,以中半解,则其难矣。
版曹给契纸俵下,有印纸则有解发,倅与邑之责可轻,然不知系省于何乎出?
俸料又于何乎支?
其必有以处此,不知他日更有改变否?
方以谈风月为喜,辄又及此,可以别利器于盘错中矣。
邑士黄元晋持赐书至,诵其词旨温润,可爱可感。
黄告归,亟拜此。
此兄能读其父书,不甚至偃室者也,幸善待之。
续又拜状。
申省措置峒寇状 南宋 · 陈元晋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六一、《渔墅类稿》卷四
恭准省劄,备奉圣旨,令某将带提刑司职事,时暂前来吉州任责,措置讨捕湖南酃县残破吉州永新安福两县贼徒,务在目下剿荡净尽。
除已尊禀回申外,照对酃寇发作,只因县令秉义者科敛苛刻,致失人心。
奸民喜乱,遂借断治划船不平事为名,鬨集徒党,越境劫掠。
亦有无行止士人从而教揉,作为诗赋,遍贴鼓惑。
凶暴随之,其徒日众,吉州兵少,应援不及,永新安福被其祸。
当来湖南,若因其出峒,早作措置,以歼其后,亦不至猖獗如此。
本司以吉州一壁系属帅司调遣,深恐相去辽绝,不能及事,闻警之初,亟调本司所有三寨任田等处军兵,委将官黄正己、赵雄前去策应。
其间事宜,亦节次具申朝省。
今来张总管之兵既至,虽剿逐得捷,而其徒或出或没,又有睥睨龙泉太和等处,日有急报。
南安诸峒自向来招抚后,峒丁雠杀,时有啸聚,至五七次。
近者傅元一一项聚至数千人,几至出草,本司亟行抚定,幸方安静。
而又许应二、彭三五者,为见酃寇猖獗,多得财物妇女回峒,乃谋结连,通同劫掠,公然行鬨作寇。
许以虎、彭势彪出名,鬨集诸峒不逞之人,至四五千人,分头劫掠。
今月初十日,会于上犹城下,径取南康,入赣县界,声言借路下吉州太和,欲合酃寇。
本司亟牒吉州张总管照会,仍取回本司所发黄正己赵雄两项军兵,前向太和,扼断贼人下吉州路,以谋伐贼。
又牒南安县,权发本司所调池司任将、陈仲两项军兵急回南康,栏截贼人归路。
却就赣州见存禁军内拣选壮勇之人,重立赏格,调遣冲击。
其贼人志不得逞,突至西水,放火取小路四散归峒。
又复生计,分头从龙泉县界谋犯吉州
十四日从罗家峒侵大小黄沙、阳村等处,又一火驻劄南康管下,逼近禾原。
本司即牒张总管分拨军马前去龙泉防捕外,其贼人奸谋叵测,须合扫荡,擒戮渠魁,俾来者知所惩戒,方保后来无事。
某虽以痼疾发作,力丐祠廪,适有寇警,已即具申尚书省枢密院,自诡任责,不敢以贼遗君父。
今又准省劄行下,令某移司任责措置。
断准省劄行下,恐州县无兵可用,无财可支,见调淮西招信军、池司人马及建宁府泉州左翼军兵二千人,付张总管总辖,且令诸司于见管钱内应副激赏供亿之费。
仰见庙谋深远,动合事宜。
某切有区区愚虑,条具于后:
一、伏准圣旨,令某移司吉州任责,委合便宜。
区区之见以为,吉州之寇自外而作,是皮肤之病也;
南安之寇自内而作,乃腹心之忧也。
湖寇巢穴在于酃县,越界劫掠,若令湖南以重兵临其巢穴,贼人回顾,惴不自安,或既出而不可归,或已归而不敢出。
却从本司调兵为掎角,与之夹击,自可集事。
南安之寇相继而作,乃在江西接连之路,萌蘖之初,尤当防遏,不可使之燎原。
以贼人奸谋方窥吉州,欲合酃寇,万一遂其奸计,则吉州愈难支吾,上流郡邑必将震动。
以吉、事势缓急计之,只当且就赣州调遣措置为便。
向使无南安峒丁之变,在某当即日就道,便为吉州置司之计。
南安项洞方殷,迫近赣州,在某当量缓急,随宜制变,乃无失策。
见今已给格励隅总安辑诸峒,以孤贼势,密设方略,必擒贼首,庶几峒民安业,不至相延而起。
外牒张总管提兵于永新、龙泉两路,严为防把,以塞酃寇来路。
却候朝廷所调诸处大军之来,别具事宜讨捕。
一、目今吉州两县既破,他邑皆为防禦之备,财赋所入必亏,兼以连年兵盗相仍,馈饷尽仰给于吉州,委是事力空匮。
而赣之创残未复,赋税失陷,至仰榷酤以供助军须。
某到任痛加撙节,半年所储,数日调发,已觉素手。
两郡并罹盗贼之祸,决难应办。
今准省劄,令诸司以见管钱物那兑支遣,别与出豁。
但彼此司存涣散难一,少有捍格,便有乏兴之患。
不若从朝廷劄下本路转运司,专一应副粮饷一事。
如激赏等用,乞从朝廷科降银会,或指定州郡如袁州临江军无为州建昌军等处截拨纲运钱数发下,应副支遣,方免失事。
一、用兵之道,赏行贵速。
激厉战士及隅总等人,须得真命告身,有功即与书填。
欲望朝廷科降承信郎三道,进武校尉进勇副尉各五道,副尉各十道。
在某决不敢以名器假人,以布私恩,候立功书填,即行具申,未用者当置籍抄具实数申密院照会。
一、军前使唤,非素知其人可以倚仗者,实难委用。
欲望朝廷特降指挥,容某时暂选辟,事已不敢援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