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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前奏六未喻及邪正二论1225年4月7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九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愚戆少通,充员柱下。
乃者误叨诏墨,令得与讲读诸臣悉心启迪,无有所隐。
臣既倍入侍,复许直前,敢无一言以塞大问?
臣闻人性无有不善,而后世有性恶之说;
人情莫不欲安,而后世有喜乱之说。
非后之人不古若也,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言今此之民即三代之时,是以是是非非,公平正直,而无所回遹之民也。
然古而好善,今疑其恶;
古而欲安,今惧其乱,何也?
古之人垂宪象魏,属民读法,其明白洞达,日星垂而河汉流也。
登进而吁之,叙情以闵之,其真实恻隐,疾痛呼而家人谋也。
夫上以明白洞达、真实恻隐示其下,而下不以情事其上,则非人类也。
自后世而猜防日甚,涂其耳目也,而曰以神道设教;
恶其议政也,而曰不可使知之。
夫民至愚而神,决无可罔之理。
今罔之,祗所以扰之。
迨其哗然而不宁也,则疑其性恶,咎其喜乱。
呜呼,此民也独非三代直道之民乎?
而所习乃尔,则亦未有以通其志耳。
臣尝以是求之,而有未谕于今日者凡六事,敢为陛下历陈其目。
陛下自即大位,中外翘首跂足以望治于期月间。
而天心难谌,事变狎至,民不见德,惟戮是闻。
向也寝火于未然,今然矣;
向也枕蛟于未噬,今噬矣。
伥伥行迈,曾靡所臻。
有识之士,往往相谓,累朝初政,降诏求言,矧兹旰食之时,必首出此,而久未有闻,为惑滋甚。
尝诏侍从两省、台谏、卿监郎官,日轮一员面对。
意虽甚美,然践祚累月,方闻诏旨。
诏旨至今,又数月矣,而对者仅及十馀。
盖由一旬之间,双日不坐,御殿之日,止引一班,故对群臣之时稀疏寥阔。
若谓恭嘿不言,则便朝讲殿,固如平日,奚独于求言听言而用其简也?
祖宗盛时,受朝决事,或至日中,不遑暇食。
退食之后,再坐引对,或当假宁,犹御便殿,或引至四五班,不以为惮。
臣侍先帝殿坳几一年,是时将倦于勤,犹日御前后殿,班引至再,和颜屈己,靡有厌斁,此陛下之所亲见也。
今始初清明,顾在廷百执事且不得数望下风,则凡见辞奏事,封章扣匦,更无由至前。
夫生于深宫之中,不知稼穑艰难者,固有之矣。
陛下习知民间疾苦,今遽尔隔绝,臣窃惑之。
半年以来,都城之内但见屡捐赏金,以捕妄言之人。
夫以妄言获罪,虽其自取,然而未睹求言之诏,但闻戢谤之令,此非初政所宜有也。
昔人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盖言以宣意,使壅塞不通,则一旦溃裂,将不可复收。
故周以监谤之令削,秦以诽谤妖言之法亡,汉晋隋唐之季,大抵皆以灾异见于上而不悟,百姓怨于下而不知,变起萧墙,遄就衰替。
陛下所宜明白洞达,以是为鉴,而忽不加省,此臣之所未喻者一也。
陛下自即大位,宫壸行三年之丧,所以教民知孝;
帘帷侍五日之听,所以示民有尊。
矧又定省温凊,秉礼不违,饮食起居,禀命惟恪,厥惟子职,若既无毫发之憾者,而臣犹有疑焉。
天子之孝以安国家、定社稷为先,故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此大舜之孝也。
今内患外祸稠见叠作,而陛下未躬听断以弭豪萌,中外皇皇,未知陛下所以为宗庙子孙之计,而顾以承颜养体为足乎?
且姑举一事以明之。
陛下之于济王,锡之圭符,爵之茅土,居之辅郡,赞书旁午,恩意优渥,非特以全兄弟之伦,孔子所谓「父母其顺矣乎」,陛下盖深体此意也。
然而为之师傅既无贾谊始终梁胜之忠,谨视盗贼又无张敞保全昌邑之智,不幸而见污匪人,以殒厥命。
而陛下未闻有「愧谢袁盎,辍食哭甚哀」之意,自三日罢朝之后,其馀恤典虽略讲行,而人不尽知,使陛下所以孜孜爱兄之初心,亦未能尽白于天下,遂使讹言胥动,并为一谈。
济王之卒,凡有耳目,谁不睹闻?
而小民无知,妄相腾播,莫肯奠居。
近在畿甸间,犹不能家至户晓,远而荆襄川广,袭讹承舛,抑又可知。
万一有盗贼小人乘间伺隙,假托名字以为乱阶,虽亦终于自毙,而目前涂炭,无及于救。
臣恐古人所谓安国家、定社稷之孝,不若是也。
夫子曰:「断一木,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
以来,其为一木一兽,不已多乎!
臣谓今日之所当明白洞达者,盖不止此,而此亦动摇人心之大者。
今若内出手书,深惟既往之悔,明谕圣志,而图所以厚其终者,使天下晓然无惑于浮言,则日月之明,其食其更,莫不咸仰,此所以通天下之志而销祸乱之本。
何疑何惮,而久不为此?
此又臣之所未喻者二也。
山东归疆,河北请吏,此百年所未有之机也。
然而不井牧其田野,不城地其郡县,而移其民人,使之乌合蚁聚于淮甸间,抏民之精,夺士之籍。
犹以未足也,听其剽掠境外,以自衣食,此前代之所不为。
李全分阃授钺,受任山东,而倏往忽来,靡有定镇,亦前此之所罕见。
然而尚有可诿者曰:「事无大小,禀命朝廷」。
至于辩谤请祠,以明君臣之义;
执杖庭拜,以伸制阃之威,而二月丙辰之变,人情愤郁不平,于斯时,复能引咎自劾。
徐晞稷赴镇,又属櫜迎拜,涕泣自陈。
此岂惟逆顺之理,晓然于全之心,有不可泯,亦以堂堂中国,德泽在人,小有陆梁,则自贻剪灭,此全之所必不为。
而况天下之恶一也,恶于朝廷而保于我,则出乎尔者,宁保其不反乎?
尔且主帅被害,而无以治之,则主帅,亦将无以令其下,此亦非全之利也。
以忠赤来归,名闻夷夏,虽其部曲,亦皆能以勋业自奋。
第功行赏,富贵方将,是岂肯芘一首恶以自隳前功?
若假以旬月,必有以自见。
臣谓若更自朝廷明白洞达,推赤心以喻之,使其速殄凶渠,以伸国宪,则名誉垂诸简策,禄泽及其子孙,全非木石,宁不乐为?
若其姑托空言,而终无以自见,则神人共愤,曲直有归。
如汉侯王,如唐藩镇,纵能以阻兵怙恶,假息于一时,终亦以违理乱常,覆宗于异日。
此在朝廷可以明谕此指,而久不为,此臣之所未谕者三也。
古今惟不次用人,如傅说吕望之俦,最非易事。
其次则莫若资望兼采。
董仲舒曰:「小材虽累日,不离于小官;
贤才虽未久,不害为辅佐」。
盖言不次用人必贤者而后可。
若以其小有才也,而遂当贤者不次之任,则不待已试而人固已逆知其必不胜任矣。
国家盛时,储蓄将帅,先自远路监司,渐擢京东、西淮南
俟其绩用既章,则擢任陕西河东、北三路及成都路
自三路、成都具有成绩,然后召为三司副使
或未可辍,则就理资序,遂升都漕,以备帅臣之阙。
夫其资历若此,则民情吏状、土风物宜、道路山川、甲兵财谷,皆已周知而悉察之。
历官既久,积伐已多,则中外知名,华夷信服。
如是举而付之方面,授以鈇钺,则未用而人期之,既用而人信之。
有所不为,为之可使事半而功倍。
今也不然,颐旨如意耳,不必资历;
侥倖尝试耳,不必誉望。
呜呼,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
人至于忠忱体国,真实任事,则图惟国事之济,言虑所终,事惟其是,而岂肯随声附和,以侥倖万一乎?
臣姑以淮东近事明之。
臣以嘉定壬午造朝,其于事始不及尽知。
但见应纯之之后为贾涉之后为许国,国之后为徐晞稷
见疑于纯之而代纯之,国见恶于而代晞稷见忌于国而代国,皆以前者为不善也,而后取其所不合者骤迁以救之。
然则宁保后之不非今乎?
美锦,微物也,犹不使人学制,岂百万生灵之命,尝试于数人之手,而恝然不以动其心乎?
窃窥庙算,本欲弥缝祸隙,镇安人情,而乘间伺隙者遂得以窃售其说。
前帅未败,则阴为倾挤之计;
不幸而言中,则显任弥缝之责。
故朝廷但谓别用一人,则不谙本末,未识意向,如臣所数,以冀暂安。
岂谓此辈徒务营私,宁暇体国?
况其涉历尚浅,智识有限,以乱救乱,安有穷已?
此当及今明白洞达,尽惩曩误,更用老成。
老成之人惟欲行道救时,岂是好高立异?
姑未问其才略,但资威望,亦足镇安
金陵未谋帅,亦宜以是选择。
诸镇近辅未得人,亦宜以是更张。
此可以三隅反矣,而悠悠未决,臣之所未喻者四也。
古者国有大疑,则谋及庶人,谋及工商。
汉议已狭于前,李唐以降,又不如古,然而尚于相维之间,默寓交儆之意。
中书进拟,门下审覆,尚书奉行,而两省之属有给舍谏官尚书省之属有长贰、郎曹,一政令之行,经涉非一,使之得以迭为正救。
迨乎枢府,虽曰本兵,而同班分班,厥有深旨。
又使台臣得以纠察侍从得以献纳,百执事得以封章奏对。
盖以宇宙大物,非一人智力所能独运也。
熙丰以后,宰掾始繁,而三省之属有不得其职者矣。
中兴以来,务为省并,而三省体统有不能尽复承平之旧者矣。
至于近世,则愈观愈失,往往事之已行,虽侍从两省、台谏有不及知。
方其未然,常若不知;
迨其知之,则既无及。
中外之所指目,莫不曰食君之禄,而辕驹仗马曾不少伸。
岂知君臣上下邈不相接,有一事焉,中外沸腾,远近传布,而有位之士犹罔闻知,但见府城增卫,关市戢言,始从而访问焉,则知其为有警也。
然且莫名其为何事,问之同列,同列不知,藉曰知之,十不一二。
是故欲言而不得其要,虽言而无救于事。
《易》曰:「尊酒簋贰,刚柔济也」。
此言险难之时,君臣上下简易而相亲也。
今事势愈迫则上下之情愈疏,盖必曰博访则张皇,多言则漏泄,百司各举其职则多事,于是咨谋之道益狭,委任之才日卑,是不亦过忧之甚欤!
范纯仁尝曰:「今所用之臣多是老于患难,奖之使进尚恐心志不锐,思虑太周。
若是戒使远嫌,则顾避全身,自防不暇」。
此言最近人情,最切今日。
而况家国之忧,人人所同,亦欲各尽所怀,以图国事之济。
是岂张皇漏泄,洁身取名之时
若使上之人明白洞达,以总大体,以开忠益,以清中书之务,以尽百司之职,则合众智以为智,事简而虑周,何为不可?
而必欲掩匿覆护,智虑所不及,精神所不逮,则当断不断,常有后时之悔。
此臣之所未喻者五也。
夫国之恃以立者人心也,人心之所归则明白洞达,至公而无私也。
今平居无事,以官资崇卑,轩轾天下士,以意向异同,亲疏天下士。
士而可以轩轾,可以亲疏,则所得者寡廉鲜耻之人耳。
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今顾遏其欲而不得行,徒使之浮沉俯仰,充数备员。
夫充数备员而不能以伸其壮行之欲,其势必将以不得其职而去。
则又积岁累月,牢辞固拒,必使之邪正杂揉,心迹莫明,是坏于天子之庭而后已。
如此而欲以得贤士大夫,其决不然也。
八九年间,边不撤警,财殚力屈,十室九空,而贪暴之吏以苛征趣办为能,根刷积负,重催豫借,横科抑纳,靡所不有。
而以此欺朝廷曰:「吾能不费朝廷一镪一粒,而用度无乏」。
世安有是理?
然尚有可诿者曰:「此用之公家也」。
而又以丰溪壑之欲,又以供苞苴之馈,盖未偿前债,已迫后图,得失熏心,罔有艺极。
所谓饰厨传,营土木,事游观,求赢馀,又不与焉。
方币轻物贵,田里萧条,此何等气象?
而必使此辈肆于民上。
人不以贪暴者为怨,而归怨于其上曰:「世未尝乏才也,胡为选择至此」!
如此而望民心之不摇,又不然也。
夫士大夫同寅叶恭而后纪纲立,百姓尊君亲上而后根本固。
今皆无以得其心矣。
或者尚曰失士心民心,皆无损于事,惟不可失诸军之心。
呜呼,世安有士心民心胥失之矣,而犹可以立国也?
况又物价翔踊,廪稍不给,士卒常有饥寒之怨,功赏皋缓,升黜不明,士卒常有疾视之意,而又以贪将债帅,次第椎剥,三衙两淮,近且不察,襄汉梁益,呼叫莫闻,而尚以诸军之心为皆可恃乎?
三者之心既无一可恃,则陛下孤立于上,大臣孤立于下,臣不知何所恃以立国?
窃意所恃者惟数有天幸尔。
穰侯曰:「天幸多矣,今又以天幸自为常也」。
陆贽曰:「幸不可以常觊也」。
夫天命不显其符,俾有国者兢兢以自勉。
今不明白洞达,拓开规摹,兢兢然图所以固结人心之本,而恃天幸以为国,此臣之所未喻者六也。
臣既能极竭其毣毣之愚,条陈六者之所未喻,以冀陛下明白洞达,作新庶政,以振国势之久弱,以舒人心之积愤,尚虑知闻不广,包括靡竟,无以仰裨圣断,臣复定为邪正二端,以翼其说,而陛下试终听焉。
臣尝闻之朱熹曰:「天地之间,有自然之理。
凡阳必刚,刚必明,明则易知。
凡阴必柔,柔则闇,闇则难测。
故光明正大,疏畅通达,无纤芥可疑者,必君子也。
回互隐伏,闪倏狡狯,不可方物者,必小人也」。
臣尝以是为察言观人之鉴,而邪正之辨,了不可掩。
如谓人事有失,则天象谴告,此正论也;
谓天命不足畏者,邪说也。
谓宪章法度所当遵守者,正论也;
谓祖宗不足法者,邪说也。
谓丁宁恳恻可以感动人心者,正论也;
谓失在推诚者,邪说也。
谓正人端士可以扶持元气者,正论也;
谓卖直沽名者,邪说也。
谓政令之行当广谋博访者,正论也;
谓徒乱人意者,邪说也。
谓事变之来,当防微杜渐者,正论也;
谓亟当禁戢者,邪说也。
谓每旦视朝,孜孜访问者,正论也;
谓尊严渊嘿,使人不可窥测者,邪说也。
谓勤恤民隐,哀矜庶狱者,正论也;
谓峻法立威,使民莫敢慢易者,邪说也。
谓亲师讲学,以立政本者,正论也;
谓俗儒不达时宜,好古是今非者,邪说也。
谓敌国外患宜急于内修者,正论也;
谓虏无能为,贼不足忧者,邪说也。
大抵正论为阳,邪说为阴,阳开则为春夏,高明而发达;
阴阖则为秋冬,冥晦而歛藏。
臣愿陛下以臣前所陈未喻六条行之,以明白洞达为目前补偏救弊之策;
以后所陈邪正二端察之,于缭绕回互为自今考言观人之要,则取舍之极定于内,而安危之萌应于外矣。
《诗》曰:「天难忱斯,不易维王」。
惟陛下汲汲图之,臣不胜区区。
奏乞增兵万人分屯瓜洲平江诸处防拓内外嘉熙三年 南宋 · 吴潜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六九、《许国公奏议》卷三 创作地点:江苏省镇江市
照对臣一介庸虚,猥叨选择,建阃浙右。
千里邦畿,固以镇静为第一义,但据诸处探报,鞑贼今岁入寇,蚤于常年,而窥伺淮东之意尤锐。
以形势言之,通州警则平江急,扬、泰警则江阴常州急,真、扬警则京口急,而海道不虞之虑又不预焉。
以口岸言之,则通之狼山,可以渡平江府福山,扬之柴墟,可以渡常州魏村,泰之石庄,可以渡江阴军申港,而支流泒港可以横截径渡之处又不预焉。
凡此要害之区,旧虽隶沿江制司,然参以沿江制司去岁具申密院公牍,备述江防布摆之详,止谓以建康为下流,当涂为中流,池阳为上流,而京口、毗陵平江嘉兴江阴五郡,无一画及之,则折柳之防,岂惟浙郡未尝措置,虽沿江制司,亦往往窘于事力之褊短,有不及措置者矣。
夫以积久无备之数州,而有上下数百里江海之忧责,警急之际,固未有无兵而能守者也。
而臣科料所部军籍,以言乎步军,则镇江都统司元额计六万二千五百七十九人。
开禧间,胡海之变,尽招其徒为军,曰敢勇,曰精锐,曰武锋,通一万六千人,屯驻维扬
嘉定间贾涉淮东镇江诸军之戍淮东诸郡者四千三十有五人。
申闻于朝,就令移家永戍。
于是都统司之军,其去者已二万零三十五人矣。
续因江淮诸郡竞欲募军,朝廷又割都统司之额以与之。
扬州曰强勇军,五千六百人;
淮安州左右军,一万一千人;
淮阴县曰江水军,千人;
泗州曰归附义士军,一千四百二十一人;
青平山曰雄边军,一千人;
瓜洲曰防城军,一千二百四十七人;
镇江曰水军,五千人。
通计三万二百六十八人。
于是都统司之军,其去者共五万三百单三人矣。
其在寨者,仅不过一万二千二百七十六人,而又有岁戍淮东诸郡县之军,计四千九十三人,系于在寨一万二千二百七十六人之中,选其强壮,以供征役。
于是实在寨之人才及八千馀人,而老弱者在焉,疾废者在焉。
诸色合千人,以至仓场库务职掌与夫军期摆铺应干差役皆在焉。
于是都统六军,虽曰元额六万二千五百七十九人,其实无一人可以为江南警急之备矣。
此步军然也。
以言乎水军,仅有镇江五千人。
去秋臣始上事,即加阅视,密记其人物坚壮可以出战者,极不过五百人,馀皆疲癃脆懦,纤细短弱,指一可什,决不能于惊涛巨浪之中飞戈走戟,击刺如神。
此皆三十年之积弊,既不堪战斗,又不可汰遣,惟可于江之南守寨栅、张旗帜而已。
外此则许浦一军,见管一万一千五百八十六人,而戍淮东者二千二十五人,戍峡州者千人,戍鄂渚者五百人,戍金陵者千人,运淮西粮米者二千九十七人,诸杂巡逴防把差使窠役又千馀人。
其在寨者止二千五百四十人,而老弱疾废亦且三之一矣。
如澉浦金山小军分合而计之,其在寨者通二千六百馀人,而老弱废疾亦且三之一矣。
夫以三辅之郡,蔽遮行阙,而上下数百里江海之间,所恃水陆大军单虚如此,况积安久玩之厢禁卒乎!
使天祐国家,虏马不至于饮江,犹之可也,万一果如叛臣宗雄武、金之才辈之虑之计,则江南之事岂不甚岌岌乎!
窃考韩世忠制置浙西,以八千之旅邀窘兀术于金焦之下,可谓以少击众,以弱禦强。
然其所将,皆西鄙劲卒,身经百战之人,而又是时蜀有吴玠吴璘控制上流,荆湖岳飞以必胜之军虎视河洛,加以帷幄之内,区处得宜,朝廷之上,是非不僭,人材错立,政治有章,故时世虽危,而实有善政不亡之證。
所以虏虽能过江,不敢以江南为可有。
节节振起,遂成中兴。
以今准昔,事体实难。
而况臣之菲才,统空虚无备之数州,任上下数百里江海之忧责,岂不重可寒心也哉!
区区欲望圣慈特发睿断,令本司另招万兵。
步兵五千,专招淮人,屯戍瓜洲,外以助维扬掎角之势,内以张江面虎视之威;
内水军五千,专招浙人,分屯平江境内浦、江湾、福山,内以拱卫行都,外以弹压江海。
臣决不效近世招军,或强驱市人,或泛募游手,徒费朝廷之钱米,无补国家之缓急。
臣又当结以恩信,激以忠义,董以纪律,使之知有君亲,效死勿去。
至于成败利钝,毁誉祸福,臣皆不暇计也。
触冒宸严,臣无任陨越俟命之至。
〔贴黄〕臣窃惟理内所以制外,居重所以驭轻。
今以诸阃言之,京湖有兵二十馀万,淮西淮东各不下数万。
沿江制司建康马司戎司,又有靖安唐湾水军,又有游击军,又有制效;
当涂有水军五千人,雄江军五千人;
池州有水军防江军八千人,又有戎司军
江州有水军防江军数千人,又有戎司军
兴国军有防江军三千人,通亦不下数万。
浙右乃王畿之地,宗庙朝廷之所宅,而事势单绌如此,似不容不少关圣虑。
并乞睿照。
应诏上封事宝庆元年 宋 · 邓若水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七八、《宋史》卷四五五《邓若水传》、《南宋书》卷三九、光绪《资州志》卷一八
行大义然后可以弭大谤,收大权然后可以固大位,除大奸然后可以息大难。
宁宗皇帝晏驾,济王当继大位者也,废黜不闻于先帝,过失不闻于天下。
史弥远不利济王之立,夜矫先帝之命,弃逐济王,并杀皇孙,而奉迎陛下。
曾未半年,济王竟不幸于湖州,揆以《春秋》之法,非弑乎?
非篡乎?
非攘夺乎?
当悖逆之初,天下皆归罪弥远而不敢归过于陛下者,何也?
天下皆知仓卒之间,非陛下所得知,亦谅陛下必无是心也,亦料陛下必能扫清妖氛,以雪先帝、济王父子终天之愤。
今踰年矣,而乾刚不决,威断不行,无以大慰天下之望。
昔之信陛下之必无者,今或疑其有。
昔之信陛下不知者,今或疑其知。
陛下何以忍清明天日,而以此身受此污辱也?
盍亦求明是心于天下,而俾有辞于千古乎?
为陛下之计,莫若遵泰伯之至德,伯夷之清名,季子之高节,而后陛下之本心明于天下,此臣所谓行大义以弭大谤,策之上也。
自古人君之失大权,鲜有不自废立之际而尽失之。
当其废立之间,威动天下,既立则眇视人主,是故强臣挟恩以陵上,小人怙强以无上,久则内外相为一体,为上者喑默以听其所为,日朘月削,殆有人臣之所不忍言者。
威权一去,人主虽欲固其位,保其身,有不可得。
宣缯薛极弥远之肺腑也;
王愈,其耳目也;
盛章李知孝,其鹰犬也;
冯榯,其爪牙也。
弥远之欲行某事,害某人,则此数人者相与谋之,曷尝有陛下之意行乎其间哉?
臣以为不除此数凶,陛下非惟不足以弭谤,亦未可以必安其位,然则陛下何惮久而不为哉?
此臣所以谓收大权以定大位,策之次也。
次而不行,又有一焉,曰:除大奸然后可以弭大难。
李全,一流民耳,寓食于我,兵非加多,土地非加广,势力非特盛也。
贾涉为帅,庸人耳,不敢妄动,何也?
名正而言顺也。
自陛下即位,乃敢倔彊,何也?
彼有辞以用其众也。
其意必曰:济王,先皇帝之子也,而弥远放弑之。
皇孙,先皇帝之孙也,而弥远戕害之」。
其辞直,其势壮,是以沿淮数十万之师而不敢睥睨其锋。
虽曰今暂无事,未也,安知其不一日羽檄飞驰,以济王为辞,以讨君侧之恶为名?
弥远之徒,死有馀罪,不可复惜,宗社生灵何辜焉?
陛下今日而诛弥远之徒,则无辞以用其众矣。
上而不得,则思其次,次而不得,则思其下,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