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题杏山阮氏高居 北宋 · 郭祥正
仙翁得仙朝玉皇,当时种杏盈山冈。
传闻落英堰流水,每到三月溪泉香。
白云霏霏出幽谷,独鹤沉沉唳乔木。
寒潭深处睡蟠龙,灵草芳时跃青鹿。
丈人何年居此间,诜诜孙子如芝兰。
抱才求进十五六,亦有随计乡书还。
步兵傲世逸千载,谁道风流至今在。
软炊玉粒烹黄鸡,客子虽多竟相待。
我爱长吟登好山,到此便欲辞尘寰。
可能筑室辄延我,为君鍊熟黄金丹。
丹成大笑分一粒,坐令绿发回朱颜。
浮生百岁不早悟(原作误,据道光本改),日月扰扰空循环(自注:杏山,葛洪种杏炼丹之地。)。
送方务德提干赴官浙西一首(时同在鸬鹚源) 宋 · 刘一止
七言律诗 押寒韵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桐庐县鸬鹚山
二十年前湖海旧,而今人物粲琅玕。
文章自袭家风美,骨相仍无父客(四库本作容父)寒。
会有忠诚能贯日,不应漫浪懒为官。
他年鹓鹭行中见,傥似鸬鹚谷(四库本作源)里看。
左奉议郎知太平州芜湖县丞赵君墓表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南涧甲乙稿》卷二二
隆兴改元,予为丞大农。秋九月,有持书自外至,视其题有异,曰孤子赵而廉夫名者。视其词益异,曰不幸死芜湖矣,今奉其丧归,惟君与最厚,愿具舟以行。予大惊,是予友任卿子耶,因哭之失声。遂告任卿所厚善,侍御史周元特而下与朝士之识任卿者,莫不愕立聚叹,以谓任卿而止于此也。明年,其弟益卿既葬任卿于处州严水县孝行乡大曲之原,而来请曰:葬遽不及铭也,愿有以表之。始予官龙泉,与任卿兄弟善,后官建安,又与任卿游加密。平生之交无一二数,固宜为此者。盖任卿赵氏,讳彦堪,任卿其字也。胄出秦悼王。曾祖叔昂,保宁军观察留后,东阳郡公。祖千之,莫州防禦使,文安侯。父公绍,承节郎。任卿与其弟自少来外家,承节君陷于京师,母夫人吴氏继丧,相与力学取应。而任卿对策居第二,授保义郎,法当得任。叹曰:任则废学矣,父母皆不及养,吾何可不自立!约其弟俱奉祠以举进士。凡五监庙南岳,再贡于礼部,始中其科,得出身,改授太平州芜湖县丞,绍兴丁丑岁也。任卿未登第时,尝为建州都作院,郡守部刺史咸以笺奏属之,待以文士。而任卿自课其职益严,曰不可以是而怠也。及在芜湖,岁大水,周行田间,其下无敢秋毫取于民者。会敌犯淮甸,大军道邑日数千人,近乡汹汹,盗且起,令移疾不视事。任卿慨然趋县之堂上,独立指呼,无一不办治。歛居民壮健者为兵,列五戍境上,命土豪主之,鼓声相闻,盗以不发。安抚使始命属县团结民兵,而邑以先具告。户部侍郎刘季高按行江东,才之,委以鹿角寨。任卿曰:「寨固易事,今淮既扰矣,民渡江接武,天寒无食,冻馁死道路,是敌未至而先害之也,愿以常平米赈之两月」。季高是其请,由是所全活甚众。明年边事息,任卿谒于县,冀新县学以起乡闾之秀者,众皆难之。任卿笑曰,县官衔有天子命,以主学事为名,今名存实废,得乎?请无藉民力而以己力,因相与出俸,邑之豪于财者皆来助,而学以成。今参知政事虞公为守,一见喜之,符檄下于邑者不他属也。既虞公制置荆襄,将辟以从,而任卿已疾矣。任卿初以盛夏受民输缣劳甚得疾,而医者误投其药,县民闻之,日踵门问状。逮其亡,皆抵缣于地,号呼相吊,以为自是不可活也。夫以任卿临政无所自私,能钤制吏奸而得民情如此,使其致位寖高,得年且永,则其施设庸可既耶?盖宋兴,号贤宗室不过工文词、察吏事,类能表暴自见。至任卿则衣冠笑貌,退然如寒士,识与不识,莫辨其宗室子也。其为文赡而蔚,诗敏以妙,于书无所不通,而未尝以其所长盖人。遇事裁决精审,优游不迫,亦不肯近为名声。与之居莫见其喜愠,然久而后知其益。又其人方颐而博背,敦敏重厚,可望以功名者,而官仅七品,仕止县佐,年才四十有三,天之祐善非耶?人之骨相抑又何可期耶?吾闻天之道吝于与人之贤,而不吝于与人之寿,无以畀其身,必有以昌其家,则人亦徒为任卿戚戚也。娶吴氏,其母舅归州司理参军钦降之女。男三人,廉夫其长也,次宽夫、立夫。女六人,长前夭,馀尚幼。任卿卒以元年秋七月十九日,葬以其年十一月四日,积官自忠训郎换左宣教郎,后以年劳加覃恩至左奉议郎云。
皇弟居中加封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三、《玉堂类稿》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门下:朕诞受丕图,躬行要道。荷天地非常之况,增庭闱有永之年。日至扬徽,得戊申之朔旦;春元上寿,逢甲午之刚辰。孝弟发诸朝廷,德教加于百姓。是敷成涣,载锡近亲。皇弟保康军节度使、权主奉益王祭祀、天水郡开国公、食邑二千八百户、食实封八百户居中,秀禀天支,誉高公姓。棐时忱而自勉,庸祇德以日新。缅维端献之贤王,实乃厚陵之秀子。于今三世,有若诸孙。日趋剑履之班,坐拥节旄之贵。曲台蒇事,既获预于荣观;磐石数封,肆并加于采地。于戏!一人有庆而兆民赖,况同周室之宗盟;九族既睦则万邦和,盖本唐虞之德化。往绥尔禄,尚远乃猷。可加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二百户。
归庐陵日记(起隆兴癸未三月甲辰,止是年六月壬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五、《杂著述》卷三
绍兴壬午,寿皇初政,予自御史擢起居郎,兼权中书舍人、圣政所详定官。明年癸未改元隆兴,时随龙人龙大渊、曾觌颇用事。予因进故事每以为言,寻缴其知閤之命,坐是请祠而去。以三月庚申出关,六月壬午归至庐陵之永和镇,此当时行记也。越八年,迨乾道庚寅始还朝云。
三月甲辰,晴。同金给事彦亨缴驳龙大渊、曾觌除知閤指挥。近台谏交章论列二人怙宠妄作,既而止罢大渊副都承旨,而觌自带御器械并有此迁,又中书舍人张真父之出颇涉大渊,外议纷然,故论之。
乙巳,二相呼召都堂宣示御札,大略谓给舍论大渊等,盖为人鼓惑,议论群起,在太上时小事岂敢如此。同彦亨归家待罪。
丁未,被旨无罪可待。
己酉,再同彦亨入奏乞罢。
庚戌,再被旨不允,仍令宰执谕旨早参假。
壬子,同彦亨参假,讲筵留身谢。上曰:「朕察卿务举职,但朕欲破朋党、振纪纲耳。卿第安心」。
甲寅,二相道上意已再除两知閤,且云给舍想已无他。予曰:「前降指挥大渊别与差遣,觌依旧带御器械。今遽申命,岂敢但已」?遂留除命不下。
乙卯,左揆奏后省不书二知閤录黄,上令龙大渊与在京宫观。既批旨,御笔令且止。
丙辰,三省再奏龙大渊既未与宫观,欲且用朝命止差权閤门,凡百与正除无异,但不繇后省尔。上再三不可,云且待。
戊午,常朝退,欲就讲筵纳劄子乞祠,会有旨权住讲,遂入奏。
己未,御批依所乞,三省拟职名以进,御批更不除职名。龙大渊改干办皇城司。
庚申,受敕主管台州崇道观,以状申尚书省乞免谢辞。
四月朔辛酉,辎重登舟。
壬戌,出暗门,寓宝成寺。予以庚辰岁三月二十八日到阙,今以是日离后省。四月二日供职太学,今以是日出门,适三年矣。
癸亥,至广兹,别姚媪坟。
甲子,雨,旋霁。骨肉登舟出城,予循城过北关就之。李平叔大监、陆务观编修、邹德章监丞、王致君判院、范至能省干携诗相送。解舟至闸下,遇修梁而止。
乙丑,晴,复隤。甥尚贡之告别,遂行,夜距长安闸十馀里止。
丙寅,大风雨。过崇德县不留,夜宿福严渡口。
丁卯,大风雨不止。早,枢密使张魏公入奏事,舟过谒之,并见其子钦夫及属官冯圆仲。携儿上福严寺,屋宇皆新,惟佛殿天禧旧物也。昔有真觉大师志添归老此寺。志添即泉州南安岩主之门人,能持胎藏咒为人却鬼魅不祥,自宫禁妃嫔皆尊信之。仁宗赐御书「戒定慧」及梵书两轴,皆金字也。元祐中,陈才人为遂宁郡王施高丽磨衲袈裟一副,上有金环锔,勒郡王所题二十三字。才人即钦慈皇后,王盖徽宗也。又有南安岩主墨迹数字,皆藏寺中。黄鲁直尝作《莲花岩铭》,今刻于泉州,盖志添自京师归时送之。风稍定,解舟,晚距秀州三十五里止。
戊辰,晴。过秀州不留,晚宿施泾。
己巳,过平望,少留。未后抵吴江县,登塔四层。携家游臞庵,名园也。主人王氏,名份。申后移舟过垂虹,泊县北。
庚午,乘顺风而行,过平江府,不留,夜宿无锡县。
辛未,早雨,旋止。过洛社,少留。携儿登开利寺。寺有十数小院。夜宿常州门外。
壬申,自城中过,晚泊沙子口。
癸酉,早过沙子,风大作,白瀁浅涩,舟人束手,强之使行,而风亦止。晚至计亭,船尾高,不能度桥,遂止。王仲贤来迓。
甲戌,早入荆溪,次宜兴县。舟过长桥,水极清驶,篙师几不能制。午后乃至外舅宅,相别四年矣。
乙亥,邑宰姜敷言诏以下及庄氏诸亲往复,不尽记。
丁丑,早出南门,度银树岭,至台庄拜外祖给事坟。守者盛四七,死已二年,惟一女在,破屋半间而已。相去里许有毛百一、毛百二,呼来共治祭奠。
己卯,赴寺观开启天申节。
庚辰,天气清和,同庄德迈出南门,约行四十里,游洞灵观,阅长庆四年杨汉公题名碑、保大九年韩熙载记文、本朝蔡肇诗。主者应若谷出天禧金宝牌、(其文曰「玉清昭应宫成天尊万寿金宝」。)慈圣光献皇后玉衮校(上上大吉,中平不利。),又指望圣母殿小池云:「京师醴泉观水也」。饭罢登山,入张公洞。初至烧香台颇平广,自此下临栈道,篝火以入,怪石错立,如真武像,如人形,如狻猊,如耐重蹲踞,不可殚名。道士指一穴曰:「此天师炼丹灶也,穴中土黄而细,可治疟压惊,取之不竭」。又指石上兽迹曰:「此天师系驴处也(宜兴人至今讳驴,其说颇不经。)」。路穷,攀缘而上,有穴达山背,谓之风洞穴。口甚隘,匍匐乃可出。游洞宜冬,冬则气温,且不蒸润,今日挟纩犹凛凛也。此去金沙寺、颐山陆希声讲易台皆不远,日已斜,不果往。与德迈对饮洞口之石岩,流水平布,颇类水洞。久之遂过湖洑镇,山色如画,溪水绀绿,所谓罨画也(陆希声《君阳山居记》东溪注云:「溪两岸多朱藤花映溪,远望如画,好事者因目之为罨画溪。」又云:「君山之阳,水贯太湖,山势盘曲,湖水回洑,因名洑渚。」)。惠氏南园葺治极有法,溪流正贯园中,隔街即大第。吾方倦游,不无慕焉,归县一更后矣。旧读《陈子高诗集》载善权景物奇绝,当卜后期。
乙酉,报谒郭提举知训(字宅心,枢密三益之子。)。宅在观巷,自谓东坡旧居。门外数步即通真观,造于陈大建三年,初名宏道,唐改兴道,本朝赐今名。殿宇摧败,过者惧压焉。观中有双柏院,绍兴二十八年大风拔一柏去,其存者甚大。有丹井,道士相传吕洞宾屡至此,以为有丹也。唐人尝作观记,南唐徐锴亦为之,铉篆其额。是日外舅置酒相饯。初夜起视,云气甚异。
丙戌,留妻孥外舅家,单舸发宜兴,溪流清快,不移时至定誇,盖太湖口也。
丁亥,舟人言风作,予乘轿陆去,崎岖三十馀里方至荻浦,而舟自湖中来。今日风本不高,而波浪汹涌,声如万木,况风饕乎?晚泊独木山下叶家团,去湖州十八里。
戊子,早过湖州,望城中楼观缥缈,环以溪山,宜晋唐以为名郡也。申时过德清县,溪桥颇壮丽,有左顾亭,谓放龟也。二更宿凤口。
己丑,早过安溪,午后至馀杭县。舣舟税亭下,溪流即苕水也,自天目山出,注于湖。过宝轮寺,祭程氏亡妹一娘。寺兴于齐之永明,真庙时赐今额,经兵火,惟存钟楼。晚宿沈监税宅,尚贡之妇家也,贡之在城中。
庚寅,早同祝升卿秀才游洞霄宫,去县约二十里。青山九锁,溪流不断。道傍有仙人迹,相传秦始皇移山,仙人拒之,其说荒唐难据。众山之中一峰稍高者,天柱也。宫门立钱镠大碑,颇叙兴废,馀皆无所考。招知宫监义陈希声饭。观抚掌泉,泉水常濆溢而不加多。遍游五洞,惟大涤可观,顶如砥平,入至龙井而止。栖真洞去宫稍远,山极高,可望府城。洞中有石乳,下覆如宝盖。石室洞甚平凡,道士云:「以吴天师藏书剑得名」。龙洞、风洞不可入,强名耳。未时还县,贡之自府中来,置酒待诸沈。
五月辛卯朔。早,同贡之甥游径山,道过无相院、普净院(皇祐间陈述古尝留题。),约四十五里至山下。雨作,饭于廨院。院后有玉乳泉,白称其名。肩舆上山,少休半山亭,弥望皆大杉,风雨过之,龙虎吟啸,令人耸然。自山脚至寺仅十里地,本龙湫,唐国一禅师化而居之,形势峻窄,屋宇层出,不足以容众。今大慧禅师宗杲为长老时用意创千僧阁,遂为巨刹。旧无常住,云龙自打供,不许置田,其奉事龙神甚严。井在祠前,相传水通天目山。东坡所谓乞归洗眼者,此水也。斋粥不敢击木鱼,往尝误击,地裂鱼涌,以鱼龙为同类也。山多两足小蛇,不伤人,背有金缕,自腰以下纯青,云龙神眷属也(蔡君谟集中有游山记。)。长老蕴衷来迓,同访黄世永文昌从政,遂见杲禅师于明月堂。
壬辰,黎明同世永至含晖亭候日出,隤翳无所见,下视群山皆培塿也。食罢,乘山轿游白云庵、菖蒲田、喝石岩。又有凌霄亭,峻甚,不果游,此寺之后山也。归历僧寮作坊,轩窗栏槛间云气可掬。昨日自邑中来,望丛林在山半,即寺场也。若其山之最尊者,必能极目万里。
癸巳,同世永出寺门,步至南塔峰,眼界可亚含晖。连日冒岚气,又陪杲禅师蔬食,遂作脾寒,薄暮大呕乃定。是夜施主作水陆道场,二更就含晖请圣,衷老请观。圣灯闪烁,合离如曳,萤爝上下众峰之间,云龙神所化也。顷有人掩得之,盖木叶耳。请圣毕,迎入寺中,铙钹旗幡,鼓吹俳优,纷然前导,聋瞽俗士如此。昨日衷老以新到,具饭待杲,予亦在坐,每食必献艺,支利物如州郡体,亦可笑也。
甲午,别杲老下山。杲令侍者了贤同世永送别无相院。未时抵馀杭,小酌沈家遂行,贡之甥送至岳庙前。晚宿彭坞口柴店,离县十五里。
乙未,欲便道趋桐庐,故由桐岭入长福院午饭。值盛暑,雇夫懦弱,数步一息,急改涂之富阳县,少休于接待院,为舟行计。既得舟,即解去。偶遇上水风,夜半至桐庐县。是日路中见村夫戴艾叶,方记端五,市十数粽,均及仆隶。
丙申,早发桐庐,雨作,风犹顺。泊七里滩,登严先生祠堂,今谓之九垄院。有三僧主香火,先生塑像居中,以方处士、范文正公配(方干旧居在对岸鸬鹚白云原,至今方族甚盛。)。堂中有唐崔儒所作记,而李宗谔修《图经》,误书作碑人姓名,前郡守董弅辨證详明,刻于碑隤。钓台高峻,雨滑不可上,解舟回望而已。晚次严州,泊安流亭下。
丁酉,吴守槩、倅司马伋、潘昌期及州官相访。司马即文正公曾孙。潘,大主之孙。建德令赵茇,清献家也。晚赴州会于高风堂,借八兵。
戊戌,早行,诸公送别放生池上,《图经》谓之西湖。山郡殊无陂泽,故贵之。连雨,小溪暴涨,徒涉颇艰。晚过白沙渡,宿叶家店。
己亥,早过寿昌县,饭于广安寺。晚至乌石山(衢州龙游县界。),山如削铁,悬瀑十仞。其上有幽岩精舍,今为宗室仪恭孝王功德寺。意欲一游,而从者终日冒大雨,皆告惫,遂呼山轿而上。路极峻狭,约三里乃至,楼阁层出,极目千里。旧岩在山之顶,以形势迫窄徙焉。绍兴甲寅,张魏公题字案间,僧就刻之。匆匆下山,笼箧皆远去,日暮泥泞,崎岖奔走,一更后及于大楼,亦好奇之过也。
庚子,雨行极劳。过顺溪,市井颇盛。食时至莲花寺,溪涨桥断,遂宿。
辛丑,早行二三里,过赵清献公神道,不果入。至溪边仅得小舟,争济者纷然。既渡溪,地势平衍,山远而秀,非严陵比也。午后抵衢州,沈守度、任倅昌照、潘倅龄、李教授知己、新邵守李大夫元老、肇庆守王大夫衣、筠守曾朝散逊相见。入城,泊如归馆,易八兵。大雨终夕。
壬寅,雨。毛平仲幵提干自栏柯石桥相访,赴州会于思政堂。堂颇宏丽,张苍巨山所造。未后发衢州,闻常山道中溪涨无舟,遂行江山路,宿新磡,去城三十里。
癸卯,过江山县,避雨海会寺(梁天监中,某甲舍宅造。)。雨不止,复行。途中邸店颇多,望见江郎石三株拔起平地。晚抵礼贤镇,投宿太平寺。寺极破敝,长老善参来谒。自衢州至此凡一百一十里。
甲辰,入信州界,邸店稀矣。晚投宿灵鹫寺之驻麾堂。寺宇幽洁,山势环抱,贯休尝留诗。同长老智源至光相洞口,将仕郎李叔度、龙举并自临安来,共宿。叔度,辰州溆浦人。举,潭州人。雨昼夜不止。
乙巳,早冒雨行,已而少霁。自昨日路已硗确,今日尤崎岖也。食时次广丰县,县官相见。同年涂文伯为丞,致羊面酒,报谒即行。过唐校书郎有道先生墓。申后至中团,有报恩寺,粗雅洁,欲宿不果。行至信州之水南,日已落矣,遂入太霞宫。寓客充满,无所容膝,排道士之闼宿焉。是日行八十里,里堠又远,故费力如此。
丙午,早至江边,浊流浑浑,上浸民居,呼小舟过渡甚危。绕城诣广教展墓,馆于藏殿。长老怀璧、闽士刘大方相访,陈守扃、苏倅楷、田提干兴宗、汤教授衡、沈上饶作式、前兴化吕守大举继来。苏、沈、吕皆金陵僚旧;汤,同年也。是日才晴,夜复大风雨。
丁未,晴。设僧供,招璧老、刘生饭。邹延昌山人参,自云为先妣卜地者。访陈学正充(旧名抃)。及其侄惇。予顷在此从陈彦国先生学,抃其弟,惇其子也,请奉米遗之。过廿妗、廿八妗宅,又过四一监家庙,哭廿九舅(四一名湘,字南仲。)。报谒沈上饶,县治极宏壮,前令周閟为之。閟有吏才,侍郎纲之子。其子权,今为此州司户。
戊申,焚黄毕,赴州会于面山堂后圃,宛然记旧游,二十八年矣。时章思召为郡守,外家犹盛,今惟败其室者与孟女存耳。予既久失慈训,而妣之乳母孟,亡弟子柔、予之乳母姚婢永寿,无一在者,诵「无人论旧事」之句,堕泪久之。上饶五伯祝文来,其居与先大人坟相直,劳以缗钱。
己酉,早至陈先生宅,拜其夫人詹氏,年七十,聪敏过人,正言公之女也。其子惇言:其舅詹房州尧可干人朱姓者有子年二十,貌甚肖通判。舅氏婢望儿有孕而逃,为朱氏所得,此子疑吾舅子也。望儿今复嫁一朱秀才,而二朱皆在玉山。予惊喜,徐诘其名。惇惧纷纭,不复肯言,姑志之。申后登舟,溪涨舻鸣,岸如奔马。夜泊唐罗步(后十二年,岁在乙未,三月七日,被召过玉山,陈君相送于此。因呼朱氏子来,其名曰遂,不能辨其是否。盖望儿初入汪圣锡家,旋归詹氏而生此子。詹以畀其干人朱庆,遂冒其姓云。)。
庚戌,早过汭口镇、弋阳县,皆不泊。终朝望见龟峰,如行南康江中对五老峰,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者,甚欲一至其下,而溪湍不能舣岸。午后强舟人使泊,得步曰桃花,上有步口市,雇二夫前导,约十馀里抵瑞相院(今为陈丞相功德院。)。长老慧光来谒。院前皆逼山,而其前列三十二峰,大抵皆石崖也。地势峻迫,以无水为患,门外有观音泉可汲。予初谓山势昂首俯背,故以龟名寺,僧乃指山顶石形如龟云。回至渡口,入桃花台之妙音院,颇有前辈题咏,元绛厚之参政之父守文亦有诗,厚之为刻碑。台乃临溪盘石耳,未尝种桃,惟石上窠臼十数,覆以孤松。相传道士于此鍊丹,或云葛洪,非也。申时解去,晚抵贵溪县,泊三山堂下。三山对溪石山也,粗恶无足观。是日,舟中望远,山极秀杰,舟人云灵山也,跨饶、信二州界云。知县、右通直郎谈庄来,舍舟馆于县驿。此去上清宫龙虎山不远,暑甚,仆疲,且闻泛舟诘曲方见形势,不果游。
辛亥,天申节。访十八外祖宅,见四二舅筌(字得可)。及其所生养娘。四十舅籥(字同可)。侍叔外祖母摄官静江,未归。叔外祖二女:其长再嫁田昭,次嫁徐兢明叔之子。其老仆李安,相州人,识先父云。食罢发贵溪,陆行四十五里,宿香炉源,途迂阻如八九十里。
壬子,钦宗大祥。过仙岩,望众峰联属,俗呼排衙山。曾宣教熹遣人致书。晚宿大岭(距金溪十馀里。)。是日涉安仁,入金溪界,路稍平易。道中见抚守张安国榜示民户:凡奇零税绢别差官受纳,随给户钞。其法可取。
癸丑,早至金溪。乙卯岁尝过此,值大水留数日。知县、右通直郎李炜,邢州人,宣和二年御史中丞森之子。炜言其父在台时,待制邓之纲进状,诉太傅王甫强娶其爱妾阿马于别馆,经宿乃遣。事下台治,如所诉。甫乞移狱,御批改送开封府。府尹王鼎摄之纲讯杖二百,遂承诬告,森坐此罢。与元符以来诏旨所载略同。尉曾大鼎,字国器,永和人,来致家酿。少留县驲。易轿夫而行。至耿源市,有新兴寺,天尚早,不宿。过清江,渡甚狭,而水可造纸。晚下路里许,投宿灵岩寺,雅洁可爱。筼筜轩,大竹成林。离金溪已四十里。
甲寅,早入南城界,过章山寺,少休。午后抵军城,军本抚之南城县。水号旴江,张天觉为江西漕,穷其源出血木岭,留五言诗一首。新守赵子礿将至,郡官皆不在,惟通判龚朝奉铸、教授刘修职溥德广相见。德广就驿置酒,复以郡酿凤山泉遗之。热甚。
乙卯,早出西门,行十馀里,游麻源第三谷。未至数里,石岭盘互,水行其间,略类洞霄。访卷石岩,入云门寺。乡人南安太守陈杭父子殡寺侧,为之悽然。寺前有灵丰庙,正临溪流,颜鲁公所谓源口有神,祈雨辄应者也。地出二石笋,就塑神及夫人像。遇科举岁,士人竞乞梦占得失,他祈祷亦验,崇宁中封善应真人。庙中刻谢灵运《三谷诗》。三谷:麻姑第一,桃花坪第二,此为第三。桃花坪今不可考,华子冈翻经台、铜陵石磴,但存髣髴耳。郡人王三锡尝读书山中,凿石治亭榭,种木为园,规模可嘉,近不复来,山房亦废。饭罢步入大霄观,闻近处有九井,或云无足观。别由小路过麻姑山。约行十里,至山脚寻真亭,遇笋舆来迎,遂上山,其纡峻亦略类径山。中路有界青亭,次双练亭,悬瀑对泻,雪溅雷吼,天下奇观也。进至龙王祠,其下有潭,天宝中黄龙见于此。自此始得平地而为仙都观,相传即蔡经宅,方士谓之丹霞小有天。观宇虽古而道士星居,无复清高气象。主者胥景常具饭五峰堂。五峰谓葛仙、朝真、望仙、拜仙、秦人,皆强名也。元丰间封麻姑为清真夫人,元祐改封妙寂真人,宣和加上真寂冲应元君,徽宗御书「元君之殿」四字,仁宗亦尝赐飞白,馀见鲁公碑。鲁公塑像在祠堂中,近有蔡藁参议绘十贤以配之。十贤皆本土人:参政陈彭年永年、直讲王无咎补之、贤良李觏泰伯、少卿蔡冠卿元辅、左丞邓温伯圣求、灌园先生吕南公次儒、侍郎朱彦世英及三曾兄弟也。吕有孙,已废其业。泰伯无后,学中诸生岁时祀其家。观后有星杉亭、齐云亭。齐云望军城如一聚落,景常云观之极西乃丹霞福地,欣然往游。初循田塍,仅能容足。既而复登山,两山之间泉流不绝,良田叠出几万亩,未尝旱涝,皆观中常住也。山行十馀里,极麻姑之巅,自山缺过丹霞界,入祥符观。乾德二年,南唐临川牧齐王李景达与开山道士黄道英相善,为造此观。初名真皇,章圣朝改今名。三清以下七像皆铁铸,并其栋宇扁榜多国初旧物。老道士邓师善出画像,意其即齐王者,后人妄加赭袍尔。齐王与道英三帖,每帖冠以「周旋」二字,如答贺正便云「周旋,以新正特辱示贺」之类。纸尾题衔云节度、兵马元帅、太师、尚书令、临川牧、齐王押书,送某人。用天策上将军印,亦其官也。日斜急归,景常送颜碑二本。下山由大路,自尉司出,行十五里,宿绕池铺。
丙辰,晚至南丰县,知县不在,丞张承事耀卿及同官相访。极暑,疲惫,几不能出语,亦坐昨日游山之劳也。自出南城门,望诸山迤逦,而军山杰出数百丈,其左四小峰尤秀拔。人物炳灵,有自来矣。
丁巳,早,黄元授钺通判相访,世永之父也。出西门谒之不遇,遂过石仙观,去县十馀里,敕额曰冲寂。汉张道陵天师十八代孙开山,因岩为屋,冷气逼人。真宗朝有冷道者,蝉蜕大树中,王博文尝祭以文,久之树合,人遂以为伪。元祐中,邑令辟视之,形状宛然。张天觉赋诗实其事,曾子宣、子开皆有诗。又闻道士藏王介甫墨迹,并观侧有栖真岩,张仙师葬焉。病倦,不暇询访而归。道过福胜院,俗呼箍篮寺。是行望军山尤近,相传吴芮尝驻军于此,故曰军山。按图牒在县西北四十里,高二十三里二步,第二峰有龙穴,旱涝祈求皆验。《寰宇记》云山下有神,能兴云雨,山顶有王、郭二仙圣迹。黄元授自言岁九月率一至山背,登三仙坛。山峻不通车马,往往攀援而上。三仙谓王与郭及其师浮丘伯云。山下有护国、清凉等寺,王介甫、三曾皆尝留诗。曾子固与其父不疑、(名易占。)祖正臣(名致尧)。皆葬县之世贤乡昌后耆,地名龙池洞;子开葬世贤乡塘源耆,地名狮子冈;惟子宣葬京口。张丞携其祖右丞澄明达文集来,集中论画甚精详,盖李伯时自出也。
戊午,早发南丰,过溪桥,颇壮丽。宁都遣人来迎。未后至松石铺,畏暑而止。
己未,昧爽,有星大如月,烛地有光,流向东南没。巳时至广昌,县令亦不在,主簿张从政瑀及同官相访。县置未久,褊陋殊甚。
六月庚申朔。早发广昌,以驿路无人烟,出西门入小路,多行崖腹及野彴。约二十里至郎君潭,始遇村店,四十里达驿路,遂入宁都界。午后抵吴池铺,献之甥及邑丞林梓、巡尉等、庆云文尔长老皆来迎。病暑气羸卧,与尔老道旧,夜宿铺中。
辛酉,巳时至宁都县,与大姊别十年矣,追怀子柔,相向而恸。晚,长道置酒。初,归途当出临川清江,急欲至姊家,故由贵溪至金溪一百二十里,金溪至南城八十里,南城至南丰一百二十里(其实止八九十里。),南丰至广昌一百二十里,广昌至宁都一百二十里。
甲子,东尉王觉民迪功投书。
丁卯,早,约孙宣季札、庆云尔老、东山庆传及献之甥出郭二十里游桃林。长老宗炜葺治寺宇颇备,堂下有泉,岁八月常竭,春末渐归,故号结夏泉。孙宣季年八十三,所居名延春谷,可以为对。宣季诸父志康、志举皆名士,见东坡集中,今皆无后矣。去寺数里有七佛岩,南唐尝舍金银字经,寺宇今废。饭罢,游金精山阳灵观。山如削成,蔽亏险怪,其色赤黑,乏秀润。相传汉初吴芮过山下,闻张氏女有殊色,欲聘之。女诱芮凿山为洞乃可相从。洞成,女飞空降语曰:「吾金星之精,降治此山,岂若偶耶」?芮惶惧而退。今被发、石鼓诸峰皆傅会之说也。自观中穿石穴,过三清殿,望群山周围无缺,独左崖微罅,水涓涓下滴,贮以方斛,注为流杯池,前邑丞姜觉所造也。天大暑,而崖下凛然。日落乃归,道傍有东阳岩,一黄冠居之,庭宇颇幽静。望见木钟、杵臼栖岩间,唐人鍊丹遗迹也。
庚午,初伏,雨凉。洪州劄探都督府五月出师,收符离,获萧琦、蒲察徒穆等。史直翁以是月十五日罢相。
壬申,过惠政桥,游东山。
癸酉,晚别长道、大姊,登舟行数里止。
甲戌,早至唐步虚,令七四及宁都寨巡检邢宝归县。午后至河东虚,尔、传二长老相别。申时过石城江口,舟人上庙。夜宿白头翁。
乙亥,早入石,水既涩,而舟人不熟河道,冲撞倾侧,欲碎者数矣。午间恶热,未后暴风异常,正触乱石,危不可言,急令诸仆入水持舟。久之,风定方能去。夜宿白田。
丙子,风雨。巳时至雩都县,不泊。过大滩(一名梁面)。亦险,而招滩者熟知河道,捩柁有方,赖以安然。夜略系缆,乘月复行。
丁丑,早过七里镇(一名东江务。),抵赣州,泊唐步门。权州任提刑文荐希纯来,假大舟以居。入寿量寺访旧居,惟卢光稠铸铁佛及罗汉在耳。自癸酉岁到此,今复十一年矣。是日江水暴涨,昨夜浮桥断裂。任希纯云:传闻南安军发洪,浮沫蔽亏。
戊寅,早约李及之饭,不至,与陈老、高行二甥及李仪之綦共食。食罢,过水东奠李氏妹坟,问途于华严堂,披荆棘至墓下。归同汪强中提干澹游郁孤台,面对崆峒,俯视章贡城壁仅如绕带,盖登临之胜地也。强中言顷侍其父彦章南迁,以事至广西灵川界漓水上,见秦时垒大石以杀水势,谓之铧觜,水触石分流,故其字从离,有碑记其事。又云铧觜有二,其一在古北口。小酌台上,循城过庾江楼,访八境台,不复见矣。后得桂管观察使孟威《重修灵渠记》云:灵渠乃海阳山水一派也,谓之漓水。旧说秦命史禄吞越峤而首凿之,汉伏波征徵侧而继疏之,所以导三江贯五岭。其后堤防尽坏。唐宝历初观察使李渤重为疏引,寻又堙圮。咸通中为用五万三千馀工,费五百三十馀万,起九年九月,而以十年十月毕工。诏书嘉奖云:「省所奏新添岭首运粮路铧觜堰、灵渠、斗门事,具悉」云云。
己卯,极暑。早,谒客慈云寺,遇长老妙应,同过报恩,酌廉泉,入景德寺而归。李均秀才携长书相访,养素处士珙之子。予幼从养素学。齐述之乱,父子死于兵,族人以均为其后。李仪之、马君寿永之、胡从周镐皆致来禽,其致羊酒者皆却之。巳时赴州会,退而解舟。聂赣县诏宽之及丞簿尉送别数里外,丞即从周,簿姓曾,名三复,皆吉州人。至储潭上庙,庙有唐刺史裴谞诗石。晚泊横弦上。
庚辰,午后至万安县。知县左承议郎程九万相访。申后得水手即行,江涨,十八滩皆平。
辛巳,早至泰和县。知县右奉议郎张之德、簿右迪功郎晏滋访快阁,有过客不可登,颇以为恨。巳时得水手即行。七兄自永和来,一别复五年。未后遇大风雨,趋岸以避之。晚泊白沙。
壬午,早移舟东岸,登凤山拜坟,遂过方广与吕氏姊及兄弟会,哭子柔攒堂。饭罢归永和本觉寓居。
建昌军麻姑山藏书山房记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一、《诚斋集》卷七三、《古今事文类聚》别集卷三、康熙《麻姑洞天志》卷六、《重刊麻姑山志》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余同年何同叔谓余曰:「异里中有名山曰麻姑者,山水之胜甲大江之西,距建昌郡城十里所,山自趾距椒称是。道旁古松合抱,皆二百年物,瀑泉双流,若自天而下。有老子之宫曰『仙都』者,枕山而居,随山之高下为屋。或云蔡经之旧宅,与王远麻姑邂逅之地;或云仙者葛洪炼丹之所,其井故在。而颜鲁公记但云『山顶有坛,相传麻姑于此得道』,则前之二说然乎,否乎,未可知也。异淳熙丁未之春偶至山中,为留一月。一日藤杖芒屦乘兴孤往,至宫之西财数武间,见松竹罗植,相得为林,前对五峰,下临一水,欣然会心,因喟曰:『此地独无喜事者结屋数椽,上建小阁,用庐山李氏藏书故事,作一山房,使来游者登阁览胜,把卷倚栏,顾不乐哉』!自是,此意往来于怀,虽去山未尝去山也。后一年,客里逢今邦侯江君,相语及之,江曰:『当不忘此』。其冬抵官下,后一年,郡事毕葺,蛊者饬,废者举。后一年,乃诹其地,践曩之言。立屋六楹,后赘一室,前作重霤,乃阁其上,月扉风棂,缥渺飞动,若出天半。乃斲文木,乃架乃椟。经史百氏,访之旁郡,是庋是置。道士李惟宾、邓本受相与勠力,春孟作之,季而落之,谈者以为山中盛事。子盍为余书之,俾来游者知贤太守之文雅,二道士之劳勚」?余曰:「诺」。为书其语。江君名自任,三衢人。恬退有守,节用爱人,不饰厨传,不事要结,而独于此不计费。同叔方策第时年最少,出拜同年生,一坐皆属之目。余与之合而离,离而合,三十七年矣。今乃为国子主簿,盖其孤怀胜韵,与山林作缘也厚,故身退而诗弥进,位下而人弥高。观山房之举,可以得其概矣。绍熙初元九月望,具位杨某记。
昌国县学申义堂记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六八、《攻愧集》卷五六、延祐《四明志》卷一三、宝庆《昌国县志》卷一、四明文献考、大德《昌国州图志》卷二、光绪《定海厅志》卷七七
东阳葛容甫洪为昌国令,葺县庠之讲堂,名曰「申义」,求书其扁。余既喜葛君知政之先务,又乐其名之佳,大书以遗之,又欲为之记。余分教永嘉时,尝作《序齿文》以示诸生,其略曰:孔子称:「甚矣,鲁道之衰也,洙泗之间龂龂如也」。说者谓龂龂为相逊。孟子曰:「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夫洙泗之间行者相逊,何以为鲁道之衰?谨庠序之教,何预于道路之负戴者?及究其说,《汉·地理志》云:「鲁濒洙泗之水,其民涉渡,幼者扶老而代其任。俗既益薄,长老不自安,与幼者相逊也」。徐广又曰:「盖幼者患苦长者,长者忿愧自守,故龂龂争辞,所以为衰也」。想其盛时,老者晏然如父兄之役子弟,无复相逊,子所谓老者安之,殆为此也。孟子亦谓孝悌之义既申,则颁白负戴者少者自当代之矣。噫!后世教养士子,以科举得人之多寡为庠校之盛衰者,与古意远甚。昌国故甬东之地,民以渔盐为业。近岁儒风日兴而犹未盛。葛君欲崇教化,以善其俗,一闻余言,则曰:「此名堂之本意也」。始余从弟镛尉东阳而归,余启得人之问,以容甫为称首。兹为乡邑,治声卓然,又将兴学化民,以几古人之意,诚非文法吏所能为者。齐变至鲁、鲁变至道,顾不在兹乎?钥既为之记,而命镛弟题其上。
赐少保岳阳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永阳郡王居广上表再辞免特授少傅加食邑食实封不允批答 南宋 · 崔敦诗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六八、《玉堂类稿》卷四
朕惟厚陵诸王,有若端献,闻望光美,俪昔间平。天锡善祥,十子竞爽,流泽未远,逮其闻孙。秉德在廷,厥犹翼翼,兹朕之所嘉卿。今踆祠路寝,配天敷泽,非优异之恩,亡以示天下隆亲而尚贤也。庚子之命,尚庸辞乎?
主奉吴益王祭祀多庆磨勘转观察使制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一四、《后乐集》卷二
彊本支之势,每隆睦族之恩;昭名器之公,率考彝章之旧。兹攽命数,庸贲亲贤。具官某迪德中和,禀资粹美。奉端献烝尝之祀,推裕陵属籍之尊,循矩度以无违,繄仪刑之是赖。阅时既久,会课当迁。其繇禦侮之联,擢领观风之寄。秩崇四品,礼异庶僚。惟乐善足以成信厚之风,惟能谦斯可无亢满之累。祗若予训,益彰令名。可。
诸孙名义说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九○、《洺水集》卷二二
古者父命其子,祖名其孙,名止一字,字止二字。二字者助语耳,未尝用两实字,惧其义之不一而佩之不专也。回字子渊,赐字子贡,春秋之时尚守此法。至汉则渐变,然尚少也,魏晋之后则此义不白矣。予名字诸子,一时失记,今不欲易。比名诸孙,则用古义焉。其恕,字以行父。《语》曰:「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记礼者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曰其孚,字以纯父。信不中,奚其信?纯乎天德,发乎性端,则信矣。曰其清,字以立父。果清矣,懦夫闻之,卓然必忠信,行必有廉洁,清也诈清,非矣。曰其垕,字以容父。容,盛德也。天惟容也,故靡一物之不覆;地惟容也,故靡一物之不载。容则大,大则久,故曰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垕之时义大矣哉!曰其深,字以长父。源深流必长,学问践履,皆所以浚其源也,浚则深矣。建老曰其元,字以仁父。元天德也,仁天道也。天以一元之气而运其仁,人则体元之仁以成其德,故曰仁者爱人,又曰仁者静。爱以仁人,静以自寿,与天为流通,乌有既邪?予在维扬活数万民兵,在闽中欲活数万百姓;及其家居,则给椟槥,施絮缯,立义廪。微矣而未大也,然大也必权以行之。孟氏子之言曰:「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哉」!吾夫子则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视孟子之言,天渊矣。
西岘逸民胡叔章墓铭 南宋 · 孙德之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九六、《太白山斋遗稿》卷下
西岘逸民胡君,尝自状其行以授里中孙某曰:「吾生不幸,影响昧昧,倘殁而无传,是重不幸。君号为能文辞者,其必如是铭我」。我闻其言而悲之,不忍发也。景定二年,逸民八十二,闻其以九月二十三日卒。某既为位哭已,乃阅其状。逸民名楚材,字叔章。曾祖某,祖某,父某,世居东阳之永宁。幼有异质,工词赋,务先理,不事磔裂雕镂。以是游名场,率尔得在颜行,益究以古学。尝问为学之要于端献葛公,公曰:「吾学自践履中来」。又问于文惠乔公,公曰:「学以经为根干,子为华藻」。晚从鍊庵许公游,每云学贵乎思,且举前贤思之说以为训。故逸民之学,以正心修己为先,铭而揭诸座右。行己诚,与人信,少过差创艾,或加横逆,不校也。父丧母老,下里无以养,挈而之邑,开门授徒。年四十,始就赘邻邑刘簿家。十年而母终,又十年而刘氏卒。继室沈氏,后十年亦卒。逸民寤寐西岘不忘,乃归其下闺之里居焉。陋巷棐几,茗饮冷落,或掐芥搅糜,清言竟夕。昔仲尼称遁世者七人,而其等有三。君既以逸民自号,复有取于司空图,即其所居之东预为寿藏,庵其上曰息轩,其前曰养浩,赋诗酌酒,尚羊其中。唐史臣以图知命而传之《卓行》。噫,使图而遇圣人,纵不得为柳下惠、少连,独不在夷、齐之俦乎?然则君品自断可识已。君无子,以弟景云之子兼善为后。越明年十一月七日窆。铭曰:
司空表圣预作冢,引客诗酒常徘徊。自言生死一致耳,吾能暂游此中哉。表圣倘复遇圣人,讵肯差肩称逸民?呜呼胡君希表圣,后有过者尚起敬。
道德真经集解序说 南宋 · 董思靖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八八
《史记》列传曰:「老子者,楚苦县濑乡曲仁里人也(苦音怙,县本属陈,因楚灭陈,故属楚,即今之亳州真源县也,濑或作厉。杜云:濑水出其西,故以名乡。),姓李氏,名耳,字伯阳,谥曰聃,周守藏室之史也。孔子盖尝适周问礼焉(《礼记·曾子问》郑氏注曰:「老聃,古寿考者之号,与孔子同时。」疏云:「老聃,即老子也。」《说文》云:「聃,耳曼也。」《后汉·窦章传》注云:「老子为守藏史,复为柱下史。」《道藏玄妙玉女内传》其略云:玉女自九天降为天水尹氏女,适李灵飞老君,于殷阳甲十七年乘日精化流珠入玉女口中,已而孕,历八十一年,以武丁九年降诞。文王为西伯时召为守藏史。故《论语》郑玄注云:「老、彭,商之贤大夫也。」疏云:「老是老聃也。」武王时迁为柱下史,成康之时尚为柱史,昭王时乃去官,故魏明帝《赞》云:「为周柱史,经九百年。」唐博士吴扬昊云:「既生商日,复仕周时。计其始终,乃历千载。」此皆举其成数也。按《实录》云:自商武丁九年至周赧王九年升昆崙、还紫微上宫之时,计九百九十六年。《史记》曰:或云百六十岁,或云老子在代二百馀年,乃入流沙。此以孔子时人斟酌其岁数,不能知其实,所以每事言「盖」言「或」,及云「莫知所终」。)。故《家语》云:孔子谓南宫敬叔曰:「吾闻老聃博古知今,通礼乐之原,明道德之归,则吾师也,今将往矣(有「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等语,于是孔子发「犹龙」之叹。按《混元实录》:昭王时出关,穆王元年还中夏,平王东迁复出关,至西海校仙再还中夏,此问礼及五行等事,乃敬王十七年也。)」。老子居周,久之不得以行其道,乃去周,寻欲西化异俗,至函谷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彊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馀言而去,莫知所终(尹喜字公文,盩厔县神龙乡闻仙里人也。少好坟索,善天文秘纬,尝结草为楼,仰观乾象。康王朝为大夫,后召为东宫宾友,昭王时因瞻紫气西迈,天文显瑞,知有圣人当度函谷关而西,乃求出为关令,王从之。至关,乃曰:「夫阳数极九,星宿值金,岁月并王,法应九十日外有大圣人经过京邑。」先敕关吏孙景曰:「若有形容殊俗,车服异常者,勿听过。」喜预斋戒,使扫道烧香以俟。是时,老君以昭王二十三年五月壬午驾青牛车,薄版为隆穹,徐甲为御将,往开化西域。至七月十二日甲子,果有老人皓首聃耳,乘白舆,驾青牛至,吏曰:「明府有教,愿翁少留。」乃入白喜,即具朝服出迎,叩头邀之。老君逊谢至三,尹曰:「去冬十月,天理星西行过昴,今月朔,融风三至,东方真气状如龙蛇而西度,此大圣人之徵。」于是为留官舍,设座,行弟子礼。喜乃辞疾去官。十二月二十五日奉邀老君归其家,二十八日,授以五千言,至次年四月二十八日,于南山阜辞决升天,戒以千日外寻吾于青羊之肆,至二十七年会于蜀李太官家。是时诸天众仙浮空而至,老君乃敕五老上帝等授喜《玉册金文》,赐号文始先生,位为无上真人,赐紫服、芙蓉冠等,从游八纮之外也。)。谓之老子者,盖生而白首,亦以其修道而养寿也。《道德经》者,其文载道德之旨,而可以常由也。《唐艺文志》曰:天宝中,加号《老子玄通道德经》云(葛玄序曰:「夫五千文,宣道德之源,大无不包,细无不入,天人之自然经也」。班固载《老子传说》傅氏三十七篇,邻氏四篇,徐氏六篇,刘向四篇。杜光庭云:注者有《尹喜内解》,汉张道陵《想尔》,河上公《章句》,严遵《指归》,魏王弼、何晏、郭象、钟会、孙登、晋羊祜、裴处思、苻坚时沙门罗什、后赵佛图澄、晋僧肇、梁陶弘景、后魏卢景裕、刘仁会、南齐顾欢、松灵仙人、秦杜弼、宋张凭、梁武帝、梁简文帝、张嗣、梁道士臧玄静、孟安期、孟智周、窦略、陈道士褚柔、隋道士李播、刘进喜、唐魏徵、傅奕、杨上善、贾至、王光庭、王真仙人、胡超、道士宋文明、尹文操、韦录、王玄辨、尹愔、徐邈、何思远、薛季昌、王鞮、赵志坚、车惠弼、李荣、黎元兴、张慧超、龚法师、任太玄、申甫、张道相、成玄英、符少明。《唐艺文志》又有安丘望之、湘。逸其姓、程韶、王尚、蜀才、袁真、释惠严、惠琳、义盈、梁旷树、李允愿、陈嗣古、冯廓、玄景先生、杨上器、韩杜、贾大隐、辟闾仁谞、刘仲融、王肃、戴诜、玄宗、卢藏用、邢南和、冯朝隐、白履忠、尹知章、陆德明、陈庭玉、陆希声、吴善经、孙思邈、李含光,凡四十家。而藏中所存李约、贾清夷、王顾、杜光庭等,皆唐人,且不著于志,始知所录犹有未尽,惜名存书亡者十盖八九。河上公分八十一章以应太阳之极数,上经三十七章,法天数奇,下经四十四章,法地数耦。刘歆《七略》云:刘向定著二篇,八十一章,上经三十四章,下经四十七章。而葛洪等又加损益,乃云天以四时成,故上经四九三十六章,地以五行成,故下经五九四十五章,通应九九之数。清源子刘骥曰:「矢口而言,未尝分为九九章也。」严遵以阳九阴八相乘为七十二,上四十章,下三十二章。王弼合上下为一篇,亦不分章。今世本多依河上章句,或总为上下篇。广川董逌云:「唐玄宗既注《老子》,始改定章句,言道者类之上卷,言德者类之下卷,刻石涡口庙中。」玄宗《释题》云:「道者德之体,德者道之用,经分上下者,先明道而德次之。」然其末又云:「是知体用互陈,递明精要,不必定名于上下也。」江袤云:「余昔于藏书家见《古文老子》,次序先后与今篇章不伦,亦颇疑后人析之也。」玄宗命司马子微三体写本,有五千三百八十字。傅奕考覈众本,勘数其字,云:项羽妾本,齐武平五年彭城人开妾冢得之;安丘望之本,魏太和中道士寇谦之得之,河上丈人本,齐处士仇岳传之。三本有五千七百二十二字,与韩非《喻老》相参。又洛阳官本五千六百三十五字,王弼本五千六百八十三字,或○六百一十,或三百五十五,或五百九十,多少不一。《史记》云五千馀言,但不满六千,则是矣。今云五千文者,举全数也。彭㭒《皇宋集注》有政和御注、道士陈景元、司马温公光、苏文定公辙、王荆公安石、王雱、陆佃、刘概、刘泾、仙姑曹道冲、马蹄山达真子、了一子、李文和、陈象古、叶梦得、清源子刘骥、朱文公熹、黄茂材、程文简公大昌、林东邵若愚。而倪文节公思、高士徐知常等注亦未尽录。)。大抵老子之道,以清净无为自然为宗,以虚明应物不滞为用,以慈俭谦下不争为行,以无欲无事不先天以开人为治,其于治身治人者至矣。如用之,则太古之治可复也(《前汉·艺文志》云:「道家者流,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术也。」欧阳修《崇文·总叙》云:「本清虚,去健羡,泊然自守,故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虽圣人南面之治不可易也。」)。以其所值之时,俗尚文胜,淳朴之风无复存者,而老子抱纯素之道,与时偕极,必待感而后应,故不得位以推是道于天下,盖知夫时数之有所忤也。然终不能恝然于其道之无传,是以有教无类,且而眷眷于西方之异俗,则其悯当时、虑后世之心何如哉!犹幸斯文不坠,故西关伺驾,东鲁见龙,而书与言之尚存也。河上丈人、黄石公、乐臣公、盖公之徒,盖能究其旨而体之,敛厥用于一身,则在我之天下已羲皇矣。及其道之有所授,则孝文以之为君,子房以之佐汉,曹参以之相齐,果能通一脉于苛秦之后,吁!亦验也。然使又有进于是,如其人羲皇之,则羲皇矣。或者见是书词意含洪宽大,而不知致察于虚极静笃之时,存乎体之至严至密者,以为庶政庶事之本,乃徒务为闷闷若昏之量,而习弊反堕于优游姑息,遂有清虚不及用之讥,故不经而子视之。呜呼,惜哉(文中子曰:「清虚长而晋室乱,非老子之罪也。」朱文公曰:「晋时诸公只是借他言语来盖覆那灭弃礼法之行耳,使其心下污浊纷扰,如何理会得老子底意思。」《旧唐书·宪宗纪》李藩对曰:「《老子指归》与六经无异。」唐兵部郎李约云:「世传此书为神仙虚无言,不知六经乃黄老之枝叶尔。」故太史公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不为无见也。)!是经大义,固已见于诸家,然或病其无所折衷。仆昏蒙晚学,过不自量,辄采摭诸说,亦间出己见,以补一二。或诠其文,或逗其意,附以音释,订以异同,图便观览,庶日益日损,而契言外之旨于绝学无忧之地也。或谓微言隐诀,多寓其间,故以首章有「无为」,在二丹则神气水火也,「虚心实腹」,则炼铅之旨,「用兵善战」,则采铅之方,「冲」字从水从中,乃喻气中真一之水,「三十辐共一毂」,为取五藏各有六气之象及准一月火符之数。如斯等义,今皆略之(或者盖谓无者地二之火,有者天一之水,故举《潜通诀》云「两无宗,一有灵,化妙难窥」,及以知白守黑为金水之说。然此乃大丹之法,准《易》象法天地,以日魂月魄为药物,则《神农古文龙虎上经》三十六字,西汉淮阳王演《金碧要旨经》、东汉魏伯阳《参同契》、唐元阳子《金碧潜通诀》等是其法也。如《混元实录》云:「老君先授尹真内外二丹之术,然后告以道德之旨。」则是不以丹术杂于本经明矣。又曰:「三一九思,内修之要也;九丹金液,外炼之极也。」故所授太清诸经则专言金液外炼之事,然与前所举大丹之法亦少异。后辈见其有坛炉鼎灶之设,乃以灵砂金石等为外丹,殊不知后天有质阴杂非类之顽物,服之令人多躁失明,而且不悟其非也。或者又曰:无者神也,有者气也。乃以「有无交入为丹本,隐显相符是水金」,及「黑中有白为丹母,虚心实腹义俱深」,「三十辐兮同一毂」,等诗为證。此虽皆用经中之语以为诀,然其说自成一宗,盖内丹之法也。若尹真所受三一九思等法,虽曰内修之事,然与内丹源流亦自不同。大抵道法经术各有指归,不可以一书而兼尽诸家之义,茍强引而合,皆傅会也。)。何则?性由自悟,术假师传。使其果寓微旨,亦必已成之士,口授纤悉,然后无惑,区区纸上,乌足明哉!况是经标道德之宗,畅无为之旨,高超象外,妙入环中,遽容以他说小数杂之乎!白乐天云「元元皇帝五千言,不言药不言仙,不言白日升青天」,亦确论也(苏文忠公轼奉诏撰《储祥宫碑》,其大略云:道家者,源本出于黄帝、老子。其道以清静无为为宗,以虚明应物为用,以俭慈不争为行,合于《易》「何思何虑」、《论语》「仁者静寿」之说。自秦汉以来,始用方士言,乃有飞仙变化之术,黄庭大洞之法,木公金母之号,太乙紫微之祀,下至于丹药奇技、符箓小数,皆归于道家。尝窃论之,黄帝、老子之道,本也;方士之言,末也。得其本而末自至。)。噫!修之身,其德真,以至天下,其德乃普,非二本也。学者果能得一而有以贯通,则所谓杳冥之精,恍惚之妙,实昭然于守中抱一之中,而玄牝之机,橐籥之用,莫非道之所为也,惟深造自得者知之。淳祐丙午腊月望,清源天庆观后学圭山董思靖书。
按:《道德真经集解》卷首,正统道藏本。
重修龙井祠堂记 南宋 · 吴邃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六五、《龙井显应胡公墓录》(武林掌故丛编本)
淳祐四年秋,两浙转运判官章公大醇新侍郎胡公之祠于钱塘龙井之源,衍旧典也。公生婺之永康,再牧钱塘,因退老而终焉。康定改元,敕旨葬于龙井,赐墓田五十一亩。岁久荒芜。绍定初,婺州有云溪吕公皓访公墓荒芜中,得断碑,参政葛公洪、尚书乔公行简、侍郎林公楷、安抚赵公立夫、计使陈公宗仁,籍田致奠,具有程式。已复迷漫弗省,寺僧并缘为利,籍毁碑仆。会公之宗人新差知韶州佚,俾其从子居敬、甥礼部贡士章斌龙,聚乡人之在朝者,鸣于省、于部及转运使。章公矍然惊曰:有是哉!乃属幕客广文吕遇龙阅厥贡,正厥疆亩,釐厥位向,为精舍,为大涂,为石梁,为随门,皆复其旧,择僧以职祀。群山势苍,大江淼漭,地灵波豁,若赴若揖,肸蚃震荡,如公复生。于戏!公之神于婺也旧矣,由婺而东,浙儿童士女尸而祝之,至与社稷等,钱唐遗爱,宛其未远焉。马鬣之封鞠为菑翳,其更坏迭起,往往获助于大夫士为多,岂有数存乎其间耶?然公之功在国,泽在民,践履具见于文正范公所为墓志,讵以显晦为轻重哉!谨按《祭法》,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皆曰神,能禦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非此族也,不在祀典。初公发祥方岩,阴涸妖寇,敕赐庙额「赫灵」,封祐顺侯。寻以雨旸应祷,累进封嘉应、福泽、灵显。日者甸内久不雨,章公既率其僚乞灵天目矣,复心祷于公,不移时刻大霪。岂公之神特因难以见易,抑章公之心与神交,不择地而应欤!神能独显于婺而已。君子为章公是举也,有轨俗之道三焉:表先贤之墓,植之风声,仁也;严水旱之际,革其机淫,礼也;封长吏之遗爱,使民不偷,义也。岂直敬恭桑梓云乎哉!祠既成,吾党之士相与言,宜特书深刻,以遗来者。邃,公邑生也,不敢辞,是为记。其年十月既望,承直郎、添差督视江淮京西湖北军马行府准备差遣事吴邃记。
野亭祠堂记(开庆元年八月) 南宋 · 倪垕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五八、《景定建康志》卷三一
理在天下,惟公平可以服人心,惟忠孝可以扬先志,历世千百犹一日也。盖作善降祥,时乃天道,而芾棠之思,必有感于中者为之,夫岂偶然也哉。惟我圣朝以仁立国,以忠厚待士大夫,渗漉涵养,愈积愈远。一时有位之士,知有体国奉法,爱民泽物而已。一念精白,培寿国家之脉,源流所逮,非止其身,宜乎垂芳袭庆,代有显人。吕、王、韩、范重圭叠舄,赫奕焜煇,衣冠之盛,其来尚矣。东阳马公之纯,庆元间以承议郎主管江东转运司文字,廉平公正,克相其长,持画婉婉,迈德维多。后六十年,当宝祐戊午,公之孙光祖,清才敏德,昭名于时。天子鉴其忠,使华玉麟,晋以书殿,恩例视执政,皆殊遇也。然其临民莅事,壹是以祖为法。越明年春,上以陪京之钥,非重臣不可授钺。㮚下钟山,草木德威,衣被卓乎。忠定之重来,都之人士,歌舞畴昔,桐乡之爱,易地皆然。爰请运管廨之偏,缋公而祠焉。碧瓦鳞鳞,璿题列楹,垾基拓岸,事不戒而备。中元后二日,率属落之。起瞻德容,丰骨远胪,苍髯古貌,衮衣朱而貂蝉峨也。丰仪肃肃,可拱而即,溯其心君,川渟玉韫,生发迤逦,有衍未艾。懿哉!因乎乔木之家,盛德之祀,而验于感应之理,不可诬也。公弱冠登隆兴进士第,与南轩、东莱讲贯精详,天文地理制度之学,靡不洞究。为三山法曹,与上官争是非,民之全活者众。有欲荐公中都官,辄逊谢之。其介峭恬退类此。乔文惠公行简、葛端献公洪,皆横经执弟子礼。其在邺时,吴居父镇守,有「几日不来春便晚,开尽桃花」,盖与公唱酬之句,石刻尚存。公篇章吟咏,初不苦思,而意已独至。《金陵百咏》,殆遗藁耳。平生著述,如《书经》、《中庸》、《大学说》、《周礼随释》《、讲义》、《春秋编年图》、《豫章流芷》、《杂著》,于家史具载。既老,世号野亭先生。今祠旁扁揭,刻岁月于柱,志不忘也。先生自资政恩,累赠太子少师。祠之兴工逮讫事,凡日周一甲子。其熏华供设,屏龛俎豆,悉仿忠宣、西山二公之礼。或曰:先生昔列属也,往拜之乎?曰:明道尝簿正上元矣,道之所在下风,北面可也。世无孔子,而老聃、郯子愔愔于祈招,此世之所以不古。虽然,象贤崇德,示民知所敬,抑观风者之先务云。时开庆元年八月旦日,朝议大夫、行尚书户部郎中、总领淮西江东军马钱粮、专一报发御前军马文字、兼江南东路转运判官倪垕记。
答方虚谷问天原发微书 其二 宋末元初 · 鲍云龙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二○、《新安文献志》卷一○
来谕不满二百馀字,而天地之机剖矣。因记儿时尝侍东里叶公,知天者也。问:「乘槎之事,谓水从海逆流入天河,循环天地中,皆水也。水溢无去处,则奈何」?公笑而不答,有友从旁代对,谓:「海有沃焦石,水至一吸而乾;海有尾闾穴,水至一泄而尽」。愚曰吸与泄有限,而水无穷,亦未之信也。及阅《隋志》,谓「阳精炎炽,入水则竭。百川归注,足以相补,故旱不减,而浸不溢」,此说固善,又遗气而说未莹。至子方子之言一出,不取沃焦、尾闾,而取日,众聩俱醒,真名言也,足以破千载之惑矣。愚犹有水与气之说附于后,以求印證焉。葛洪释浑天曰:「地居天内,天大而地小。表里有水。天地各乘气而浮」。此以水与气并言也。何承天曰:「天形正圆,而水居其半。地中高外卑,水周其下。日东出旸谷,西入濛汜,亦曰咸池,四方皆水,故云四海」。朱子曰:「日月出水,乃升于天,其西下又入于水」。此专以水言也,初不言日能涸水,水从何归。虞耸曰:「天形穹窿如鸡子,幂其际,周接四海之表,浮于元气之上。譬如覆奁于水,而奁不没,气充其中也」。张子曰:「虚空即气,减一尺地,则有一尺气,但人自不见尔」。又曰:「气之散于太虚,犹冰之疑释于水」。邵子曰:「其形也有涯,其气也无涯」。程叔子曰:「有气莫非天」。岐伯对黄帝问曰:「大气举之」。皆以气言者也。愚谓言水不言气,水从何生?言水与气,而不言日,二者何从消长?合而论之,水也,气也,日也,三者相为循环于无穷,此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故曰:天依形,地附气,邵子之言当矣。水不涸于沃焦、尾闾,而涸于天之日,先生之言卓矣。盖日圆镜千里,无幽不破,升天则万物焦,入海则万水涸。水不涸则盈而溢,易至汎滥。涸而不生,则气与水俱竭,天何以包地而运转不穷。愚以意为之说曰:天包地外,所以浮之者气也,所以浮是气者水也。气与水合,生生不穷,所以能浮天地而升降之者也。夫天一生水,神为气主,神动气随。气为水母,气聚则水生,所以呵气而成润。今云蒸雾滃,则水珠流出,山川出云,则时雨以降,是其證也。故天地阴阳二气,日夜流转,日夜熏蒸,氤氲相感,自有许多气,亦自有许多水。生气则生水,生水则助气,气与水未尝相离。使水溢而无日从地下以涸之,则阴气日盛而阳气日微。有日以助之,则扶阳抑阴,而水不能为天地间之沴矣。然日为火而常明,月为水而有盈亏者,随日以为之进退也,验之潮汐可见。《易》曰:「明入地中,明夷」。日从地下转也。天在水中为《需》,浮之以水也。故日一升而在天之阴气无不散,所以为昼。日一入而地下之水气无不消,所以为夜。是日也者,所以下抑阴,上扶阳,以与天地相为长久者欤。
新丰 清 · 厉鹗
五言律诗 押虞韵 出处:樊榭山房集卷第二
百里丹阳路,炊烟聚一区。
有霜侵旅鬓,计日改川涂。
水落塘犹在,天寒酒可酤。
诗人例辛苦,踪迹满江湖(晋书张闿为晋陵内史立曲阿新丰塘溉田八百顷葛洪为颂陆放翁人蜀记云太白诗南国新丰酒即指丹阳之新丰)。
留别李春皋阁学 其一 晚清 · 许传霈
七言律诗 押阳韵
秀气何年毓木香(木香宗派。),士林争仰鲁灵光。
将周甲子琼林宴,早到公卿弟子行(倭艮峰年丈为公房荐生。)。
坐对孔山乔葛远(宋名臣乔行简、葛洪从吕东莱学,其宅逼近。),学习婺派吕朱长(时掌教丽正书院。)。
回头卅馀年前事,半入篇章人不忘。
襄校东阳县试卷事竣柬梓材 晚清 · 许传霈
七言排律 押支韵
东白巍峨毓秀奇,搜岩采干系吾思。
方欣文字随缘结,适届珊瑚撒网期。
首夏风光荣草木,残春烟景艳台池。
筵烧椽烛纱窗静,梦醒藤床角枕移。
问字非关扬子宅,瞻型恰傍向公祠(前邑令向公创建考棚。)。
红莲朵朵廓开缓,白战家家铁不持。
院锁无哗清雀角,笔排有阵落乌丝。
惊人未得长城句,快我先闻幼妇词。
乱似暮鸦当户噪,情同归燕隔帘窥。
为分燕石心常苦,恐溷鱼珠手屡披。
冰雪为怀量玉尺(以冰壶玉尺四字刻小印。),文章佐酒酌琼卮。
芭蕉绿荫粗能赋,泉石清音可与诗(谓种蕉赋拟东坡水乐亭诗两题。)。
思坂谁堪展骥足,解经绝少说羊皮(经解题以五羊皮食牛。)。
书多破体区淮别,句碍冘长去蔓滋。
既获品题佳士许,更教得失寸心知(每场以前场评定之卷示试士。)。
标来新义差明眼,思入匪夷亦解颐。
十倍邻封才济济(试士有千二百之多。),兼旬分校日迟迟。
鸡群不数尝千蹠,鹤立偏教失一夔(首名何姓卷由芝生分校得之。)。
漫道晷檐争小试,还占台阁是初基(向公题有台阁初基匾额。)。
儒臣云集欣留葛,孝子风徽赖有斯(前列葛斯二生为宋葛端献公吴斯孝子之后。)。
石叱洞天仙得路(诗题叱石成羊。),金携昏夜我谁欺(时有谤得贿者。)。
幸资璞玉他山错,岂乏明珠沧海遗。
沆瀣从知关夙契,苦辛敢自负初时。
功名鹊起前程远,八华遗芳在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