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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允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五
龟山曰:「宰我问三年之丧,非不知其为薄也,只为有疑,故不敢隐于孔子」。
只此无隐,便是圣人作处。
龟山之意当是如此。
然圣人之无隐与宰我之无隐,亦当识其异处。
伊川舟行遇风,端坐不为之变,自以为诚敬之力。
烈风雷雨而舜不迷错,其亦诚敬之力欤?
舜之不迷,此恐不足以言之。
善为说辞,则于德行或有所未至。
善言德行,则所言皆其自己分上事也。
此说得之。
「善与人同」,以己之善推而与人同为之也。
「舍己从人」,乐取诸人以为善,以人之善为己之善也。
此说亦善。
贤贤、事父母、事君、与朋友交,此四者皆能若子夏之言,可以言学矣。
然犹有「虽曰未学」之语,若犹赖乎学者。
盖虽能如是而不知其所以能如是者从何而来,则所谓行之而不著、习矣而不察者也。
此句意思未见下落,请详言之,方可议其得失也。
羞恶之心义之端,故人不可使之无廉耻。
无廉耻则无以起其好义之心,若之何而可化?
圣人之于民,必使之有耻且格者,此也。
人自是不可无耻,不必引羞恶好义为言也。
知敬亲者其色必恭,知爱亲者其色必和,此皆诚实之发见,不可以伪为。
故子夏问孝,孔子答之以色难。
据下文恐是言承顺父母之色为难,然此说亦好。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君子循理之所在,周流天地之间,无不可者。
其亲之也,理之所当亲也;
其远之也,理之所当远也,何比之有?
尊贤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此之谓周。
溺爱徇私,党同伐异,此之谓比。
,周遍也;
比,偏比也。
不必言周流天地之间。
谢上蔡曰:「慎言其馀、慎行其馀皆有深意,惟近思者可以得之」。
盖言行有丝毫不慎,则于理有丝毫之失,则与天地不相似矣。
慎言其馀,慎行其馀」,藉用白茅之意。
似此推言,于理不害,然恐未遽说到此也。
小人之陵上,其初盖微僭其礼之末节而已。
及充其僭礼之心,遂至于弑父弑君,此皆生于忍也。
孔子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敢僭其礼,便是有无君父之心。
人有中虽不然,而能勉彊于其外者,君子当求之于其中。
中者,诚也;
外者,伪也。
故父在当观其事父之志。
行者,行其志而有成者也。
父没,则人子所以事父之大节始终可睹矣,故父没当观其事父之行。
事父之行既已终始无愧,而于三年之间又能不失其平日所以事父之道,非孝矣乎?
此说甚好,然文义似未安。
「敏于事」如「必有事焉」之「事」,当为即为,不失其几也。
事只是所行之事。
「必有事焉」,不知寻常如何说,请详论之,乃见所指之意。
大抵说经以彼明此固为简便,然或失其本意,则彼此皆不分明,所以贵于详说也。
子贡曰贫而无谄」至「告诸往而知来者」,此为学之法也,亦可以见圣贤悟入深浅处。
凡穷理自有极致,观圣人如此发明子贡,则可见矣。
此章论进学之实效,非论悟入深浅也。
「悟入」两字既是释氏语,便觉气象入此不得。
大学》所谓知至格物者,非悟入之谓。
死生一理也,死而为鬼,犹生而为人也,但有去来幽显之异耳。
如一昼一夜,晦明虽异而天理未尝变也。
死者去而不来,其不变者只是理,非有一物常在而不变也。
更思之。
子闻之曰:「是礼也」,三字可以见圣人气象宏大,后世诸子所不及也。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与「《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皆圣人教人读《诗》之法。
此类言之太略,不晓所主之意。
恐其间有差,或致千里之缪也。
见实理是为智,得实理是为仁。
惟仁者能得是理,而以得实为仁,则仁之名义隐矣。
理之至实而不可易者莫如仁。
义、礼、智、信,非仁不成。
如孝、弟、礼、乐、恭、宽、信、敏、惠,皆仁之用也。
此数句亦未见下落
学者须先有所立,故孔子三十而立」。
又曰「患所以立」,然则若何而能立?
曰穷理以明道,则知所立矣。
立是操存践履之效,所说非是。
「患所以立」承「不患无位」而言,盖曰患无以立乎其位云尔。
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诸葛孔明草庐中对先主论曹、孙利害,其后辅蜀抗魏、吴,其言无一不酬者。
盖古人无侈心,故无侈言如此。
所引事不相类。
刘器之问诚之目于温公,曰:「当自不妄语入」,此《易》所谓「修辞立其诚」也。
近之。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
之可妻,以其平昔之行也,非以无罪陷于缧绁为可妻也。
虽尝陷于缧绁,而非其罪,则其平昔之行可知。
「吾斯之未能信」,言我于此事犹未到不疑之地,岂敢莅官临政,发之于用乎?
此「事」谓何事?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
孔子以此问子贡,则子贡之才亦颜曾之亚。
然其所以不及二子者,正在于以见闻为学。
孔子未欲以见闻外事语之,故姑云「吾与女弗如」。
他日乃警之曰:「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欤」?
道非多学所能识,则闻一知十,亦非所以为颜子。
子贡言闻一知二知十乃语知,非语闻也。
见闻之外,复谓何事?
请更言之。
忠与清皆仁之用,有觉于中,忠清皆仁;
无觉于中,仁皆忠清
以觉为仁,近年语学之大病,如此四句,尤为乖戾。
盖若如此,则仁又与觉为二而又在其下矣。
「又敬不违」,非从父之令,谓事亲以礼,无违于礼也。
所谓起敬起孝。
「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则不得已而从父之令者有矣。
「劳而不怨」,则所谓「悦则复谏」,不敢疾怨也。
若不从而遂违之,则父子或至于相夷矣。
居简行简,则有志大略小之患,以之临事,必有怠忽不举之处。
居敬行简,则心一于敬,不以事之大小而此敬有所损益也。
以之临事,必简而尽。
居敬则明烛事几而无私意之扰,故其行必简
为仁固难欤?
曰,孔子不以易启人之忽心,亦不以难启人之怠心。
故曰:「仁远乎哉?
我欲仁,斯仁至矣」。
又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仁固不远,然不欲则不至。
仁固难,为之则无难。
致知以明之,持敬以养之,此学之要也。
不致知则难于持敬,不持敬亦无以致知。
二者交相为用固如此,然亦当各致其力,不可恃此而责彼也。
「丘之祷久矣」,圣人与天地合其德,与鬼神合其吉凶,我即天地鬼神,天地鬼神即我,何祷之有?
自他人言之,谓圣人如此可也。
圣人之心岂以此而自居耶?
细味「丘之祷也久矣」一句,语意深厚,圣人气象与天人之分、自求多福之意皆可见。
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此圣人之事也,非与天同量者不能。
颜子所以未达一间者,正在此。
故第曰「尝从事于斯」,非谓己能尔也。
此正是颜子事,若圣人则无如此之迹。
有如此说处,便有合内外之意。
如舜善与人同,舍己从人,好察迩言,用中于民,必兼言之。
惟颜子行而未成,故其事止于如此耳。
子绝四,盖以此教人也,故曰「毋」。
毋者,戒之之辞。
「毋」,《史记》作「无」,当以「无」为正。
「未见其止也」,学必止于中,而「止」非息也,于中止行耳。
百尺竿头犹须进步,岂有止法乎?
据上下章,「止」字皆但为止息之意。
学止于中,乃止其所之止,非止息之意,字同用异,各审其所施。
竿头进步,狂妄之言,非长于譬喻者。
四科乃述《论语》者记孔氏门人之盛如此,非孔子之言,故皆字而不名,与上文不当相属。
或曰《论语》之书出于曾子、有子之门人,然则二子不在品题之列者,岂非门人尊师之意欤?
四科皆从于陈蔡者,故记者因夫子不及门之叹而列之。
君子之道,本末一致。
洒扫应对之中,性与天道存焉,行之而著、习之而察则至矣。
孰谓此本也宜先而可传,此末也宜后而可倦哉?
譬诸草木,其始植也,为之区别而已。
灌溉之,长养之,自芽蘖以至华实,莫不有序,岂可诬也。
然学者多慕远而忽近,告之以性与天道,则以为当先而传;
教之以洒扫应对,则以为当后而倦焉,躐等陵节,相欺以为高。
学之不成,常必由此。
惟圣人下学上达,有始有卒,故自志学充而至于从心不踰矩,自可欲之善充而至于不可知之神莫不有序,而其成也不可禦焉。
孟子谓徐行后长者为之孝弟,则洒扫应对进退之际苟行著而习察焉,乌有不可至于圣者?
子夏言我非以洒扫应对为先而传之,非以性命天道为后而倦教,但道理自有大小之殊,不可诬人以其所未至。
唯圣人然后有始有卒,一以贯之,无次序之可言耳。
二先生之说亦是如此。
但学者不察,一例大言,无本末精粗之辨,反使此段意指都无归宿。
须知理则一致,而其教不可阙,其序不可紊耳。
盖惟其理之一致,是以其教不可阙,其序不可紊也。
更细思之。
「笃,实也」,学当论其实。
论其实则与君子者乎,与色庄者乎?
君子,有实者也;
色庄,无实者也。
得之。
克己之道,笃敬致知而已。
非礼勿视、勿听、勿言、勿动,笃敬也。
所以知其为非礼者,致知也。
克己乃笃行之事,固资知识之功,然以此言之,却似不切。
只合且就操存持养处说,方见用力切要处。
言顾行,行顾言,故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中庸》曰:「力行近乎仁」。
《论语》司马牛问仁,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答司马牛之意更宜思之。
质直而好义则能修身,察言而观色则能知人
内能修身,外能知人,而又持之以谦,此盛德之士也。
虽欲不达,得乎?
此与「禄在其中」同意。
名实相称之谓达,有名无实之谓闻。
察言观色,如孟子所谓「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
孔子所言三句,皆诚实退让之事。
能如此,则不期达而自达矣,非谓能修身知人而持之以谦也。
知人犹远正意。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
请益,曰:「无倦」。
凡不教而杀,不戒视成,慢令致期,皆无以先之也。
既有以先之,又当有以劳之。
帝尧曰:「劳之来之」。
凡生之而不伤,厚之而不困,皆劳之之谓也。
之政也,其要在力行耳,故复告之以无倦。
先之谓以身率之,劳之谓以恩抚之。
二者苟无诚心,久必倦矣,故请益,则曰无倦而已。
簿书期会各有司存,然后吾得以留意教化之事。
故曰先有司。
先有司然后纲纪立而责有所归。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一。又见《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四,同书学行典卷四、九九。
右丞相赵汝愚特授银青光禄大夫食邑实封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一九、《攻愧集》卷四五
门下:圣人因亲教爱,盖本于躬行;
大臣以道事君,莫先于协赞。
朕方遵皇祖之训,形四方之风,眷我宗英,相予孝理。
惟忠劳之备著,繄命数之宜加。
爰集具僚,载申褒律。
具官某崇深而行简,直谅而能容。
学有渊源,究前圣天人之蕴;
志存节谊,立本朝社稷之勋。
相业素高,民瞻允属。
自擢登于右揆,独光辅于冲人。
于皇孝宗,克振炎祚。
朕既绿车之钟爱,遂绍于重规
卿亦蒙丹扆之异知,寖基于大任。
惟推心而相勉,念图报之尤难。
三年之丧,服勤敢怠?
七月而葬,宣力居多。
因山为陵,得丘原之爽垲;
称天定谥,极宝册之铺张。
迓吉仗以来归,奉太宫而班祔。
诚信无悔,哀礼有馀。
仰慰在天之灵,实由同德之助。
是用超文资之峻,径授三阶;
衍井赋之腴,几盈万户。
勉从逊牍,少屈恩纶。
于戏!
明德懿亲,既居金铉黄耳之贵;
劳谦终吉,仅登银章青绶之联。
益成廉退之名,尚副倚毗之意。
赐告口宣:有敕:卿祗奉阜陵,爰加赏典。
班既高于百辟,位亦次于三公
其体眷怀,亟祗成命。
江州汪公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八、《攻愧集》卷一○三
外祖少师生于熙宁十年,后自太府少卿两浙转运副使
年六十一,季舅始生,年丁巳,时庚申,皆与少师同,深异之。
母氏归宁,亦以是年生钥,又长于外家,与季舅丱角嬉戏,少长同研席。
年十三同冠,而公已受世赏。
周旋二十馀年,相与不翅如同气。
中虽游宦南北,见辄倾倒,对酒剧谈,几忘辈行。
不谓去岁一别,遂成千古。
每拜繐帷,哭之未尝不尽哀也。
将葬,内弟求铭,何忍铭吾季舅?
又何敢不铭?
公讳大定,字季应,世为鄞人。
曾祖元吉,有隐德于乡。
祖洙,为乡先生,以特恩补官,赠正奉大夫
父思温,左朝议大夫直显谟阁,赠少师
母王氏,封恭人,赠越国夫人
所生母沈氏,赠宜人
公性开爽宏达,了无城府。
十四岁遭越国忧,伯仲二舅未及归,吊客盈门。
公哀毁擗踊如成人,受吊尽礼,宗党称之。
少师抚爱尤笃。
甫冠,又丁外艰
服除,授右迪功郎,特监潭州南岳庙
未几沈宜人下世。
隆兴二年,差两浙西路安抚使干办公事,未赴省罢,监行在排岸司
乾道五年,就充贺金国正国信所官属六年任满。
七年,以奉使赏循文林郎、监镇江府榷货务都茶场,请两浙转运司文解,九年到任。
务场岁课三百万,公平时不屑会计,至是躬亲简书,乃以增羡受赏独厚。
淳熙元年,循承直郎
四年,改通直郎,知绍兴府上虞县
以赏典用新制对实历,凡十年,至朝请郎
公在上虞,政务平易,吏民相安,事日以理。
邑有寓公吏部丰公谊、左司潘公畤,皆清介之士,相与如平生欢。
魏王薨于四明,将葬于越,诏遣刑部尚书谢公廓然运副韩公彦质护丧,使者旁午,州县震动,官吏股栗。
他邑不过供顿之劳,惟上虞通明一堰最为高峻,潮汐虽登,仅过数舟则已涸矣。
公相视地形,复兴旧闸,增浚渣湖,别于支港创小堰,以通馀舟。
募游手二百人,别以旗色,分列左右,俟大舟入闸,立栅既定,引湖水灌之。
水溢堰平,众力掖丧舟以进,略无欹侧。
舳舻相衔,序进而不哗,俄顷俱济。
二公惊叹,称不容口。
至邑,复见馆舍三十馀区,一一整办,器用精明,帟幕华焕。
祭馔顿食,尤为珍腆,上下翕然。
迨至府中,贻书求假供张之具,公又择新洁者七十袭以应之。
二公既归,言于庙堂,诸公以为一路之最,故公之才益显。
赞府尝以县录事小忤其意,不以关白,径杖之。
吏来谢且诉,公曰:「本县丞,何为不可挞?
汝辈尚敢诉耶」?
更加惩治,丞始愧服,闻者以公为善处事也。
九年郊祀大礼恩,赐绯衣银鱼,通判扬州
大卿赵公子濛为帅,政事严明。
公谨事之,而从容忠告,开心相与,裨赞为多。
间遇其怒,徐而解之,终为之平。
僚属恃公以无恐,久而相知益深。
移宪浙右,握手惜别,时人两贤之。
税契一司有所谓导行费者,吏引例以啖公。
公正色却之,曰:「我知勾考簿书,尽吾职而已」。
他日代者以此得谴,狱吏推寻根源,公汔无一毫之累。
漕司交岁币千金,遴选其人,命公与干官权公安节俱行。
敌贪而愎,龃龉万状,至欲易白金四之一,濡滞踰期。
虽已过淮北使者辞疾不出。
一日与权公誓曰:「今日不决,断不可空回」。
于是襆被为留宿计,始相感叹,遣人逊谢,不待有请而事毕。
漕使以闻,权公以是进擢,公不自言也。
韶州,郡计惟仰诸邑常赋,而令多摄官,去来不一,几不可考究。
旧者未足,新者复积,计逋缗钱三万。
公曰:「民贫,可重困耶?
徒费文移,且以饱吏贪尔」。
尽蠲旧负,惟新是图,五邑欣然承命,民亦乐输焉。
旧有漏泽园在光运寺之侧,其废已久,遗骸多贮以瓶罂,垂之梁间,累累无数。
公因劳农见之,其间亦有游宦不能归者,恻然兴念,而未有以充费。
曲江许君教老无妻子,卒于官下,公既为之经纪葬送,箧中尚馀数百千,公悉举以办役。
掩骼埋胔,各得其所,曰:「以此为许君植福,胜于他用远矣」。
邦人尤德之。
幕官陈光祖为之记甚详。
经略赵公彦操、漕使黄公抡仓使吴公昭夫各以所知荐,漕又与宪车李公信甫仓使赵公不迂列于朝,其略言:「以宽得众,行简临民,勤俭公廉,慈祥恺悌,庶几古循吏之风」。
代还,朝廷用诸司荐书而嘉其才,遂除知江州
江素号名郡,讼简财裕,可以卧治。
及公之至,大异故时,帑藏不盈万缗,而负诸司之钱几二十万,官兵俸给亦积至万五千。
公为之矍然,日与同寮图之。
盖征赋既弗办,而游士耗之又特甚。
公曰:「浚民膏血,而使往来者挹取之,以邀虚誉,吾不忍为也」。
会有旨申游谒之禁,公奉行尤严。
凡有挟而来者,止以尊酒谢遣之。
或恐由此起谤,公不为动。
剔蠹刬弊,谨朱墨,节浮费,饰厨传,称过使客之事,一切略去。
属邑旧逋蠲贷之如曲江,不三数月,而用粗足,补解诸司十七万缗,吏俸亦以次支行。
民不加赋,益安公之政,而不得志者萋斐寖成矣,公竟以此罢归。
郡人冤之,相与语曰:「不知谁为飞语,厚诬吾贤侯耶」?
曹官坐侵用郡帑,吏乘为奸。
既下有司,公曲为保全,姑与易地以息众哗。
彼更以为怨,鼓倡游言,巧为阴中,人尤为不平。
二倅张君泌、陈君邕,总干王君兴翁,皆一时名士,情交意浃,驩然莫逆,有赖叶济,数月政成。
公退觞咏相乐,前此未有。
惜公之归,尤眷眷不忍别。
二郡皆有大兵屯驻,待军帅一以诚意,敬公亦有加焉。
士卒有犯,结證明白,送军中使自惩戒,了无间言。
两造至庭,究问详尽,俟其首服,多归于恕
惟奸恶盗窃之徒,治必尽法,为之屏迹,则又仁者之勇也。
水旱有祷,随辄响应。
旧祭社多委寮吏代行,寖以虔。
公曰:「社稷重事,岂可惮劳」?
乃躬修祠礼。
贰车有诗曰:「九江代拜嗟从昔,五马亲祠始自今」。
公自以由支郡升臣镇,朝家选委之重,洗手奉职,罙自奋厉。
又素著廉洁,而横遭口语,皆出风闻,不能无怏怏。
去郡尚无他,重罹风雪之苦,将次池阳,忽得微疾。
一昔殁于舟中,寔庆元四年正月丙辰也。
呜呼,痛哉!
享年六十有二,官朝请大夫
娶陆氏,故发运使寘之女。
明慧勤约,内助甚饬。
相夫教子,俱有可称。
先二十六年卒,赠宜人
子男五人:敏中从事郎、抚州军事推官
教中,将受公遗泽;
馀幼亡。
女八人,其三亦先卒;
一适陆森,宜人弟之子;
其次迪功郎、监镇江府延陵镇赵希一,从事郎、台州临海县丞赵师觥,里士黄沐,皆婿也;
一尚幼。
孙男一人:之纲,迪功郎临安府富阳县主簿
始,宜人葬于慈溪县石台乡龙潭之原,敏中等将以十二月壬申奉公之丧合焉。
公之处家居乡,出而从宦,表里如一,明白空洞,不问大小,待之钧礼,故所至与人无所怨恶。
检身谨密,杜门省事,又不治生产,了无赢馀。
婚嫁交迫,俸入缘手而尽。
处故庐西偏,欲少增辟,竟莫之遂。
外家友恭之名闻于时,仲舅尚书任兄弟之子犹子也。
叔舅运干蚤世,泽不及子。
公奏阐中以官,其笃于友爱,有父兄之风焉。
讣音至乡,亲故无不陨涕。
母氏洎仲舅皆以高年见公之亡,伤悼尤甚。
公素少疾,持心近厚,孰谓其止于此耶?
公荐以临遣奏事,上动两朝之听。
其一论韶州岑水场兵匠之弊甚悉,谓诸路配隶之馀,选以应役,或聚而为盗,害及一方。
若从炉户之便,添认铜额,可省廪给之费。
其到场及四年者,照旧格给据,纵遣馀人,以次归元配州军,实远方经久之利。
敢书大概,庶几后人或有取于斯。
铭曰:
猗欤汪氏,积德数世。
先生淳笃,文行兼备。
少师起家,深仁厚义。
舅承其传,慈祥恺悌。
载拥州麾,仕非不遂。
胡啬其年,殁而赍志?
公之为政,慕古循吏。
害公客耶,亦命之制。
龙潭之原,往从伉俪。
有衔不袪,庆在来裔。
可斋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平斋集》卷一一
子斐佳公子,笃学好修,词葩而履方
以「可」名斋,玉堂老仙记之,某赘为作铭:
仕止久速,始终条理。
中清中权,我则异是。
繄圣之时,天地相似。
贤希乎圣,考祥视履。
谄骄不作,端木所喜。
以自将,子桑伯子
事稽厥宜,不啻足矣。
欲进乎道,尼毋以柅。
乐而好礼,如金就砥。
敬以行简,如弓矫矢。
任重致远,其谓斯士
盘洲有孙,玉雪兰芷。
垂髫拱立,一语提耳。
挟山超海,不可则止。
我与圣贤,相去半跬。
为所可为,如诎伸指。
勿谓仅足,税驾旋轨。
光昭前闻,铭在斋几。
奏乞宣谕两相协心治事疏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三八、《鹤林集》卷一七
臣窃惟效忠险难之世,当以匪躬蹇蹇为心;
忧念君事之秋,当以在公明明为职。
大臣以身任天下之重,不同一节之士,哲于保身而轻为进退也。
恭惟皇帝陛下亲揽权纲,并宰辅。
清之端闲明谨,敏于国事;
行简靖重老成,审于谋国。
二人者,犹之陛下股肱,不可胥失。
比以星雷为异,累疏控陈,欲上相印,以塞天变,陛下屡降诏书,趣令治事。
一二日来,窃闻清之再上章求去,又闻谒告,臣实未知其繇。
但边兵屡骚,民事孔棘,荆州疲敝,蜀圉荒残,顾瞻四方,靡究靡宅,而一堂之上,山积文书,尘满几案,宰臣执政,仅有三人。
此何时也,而乃迭相先后,抗疏北阙,引告东第,奉身以求退耶?
王曾上章丐归,刘随以疏争之,谓「知止不殆,宜避逊于崇高
忧国如家,未可轻于去就」。
富弼托疾谒告,范纯仁以义责之,谓「但能早退自全,以为明哲之术;
不能竭节匪躬,以尽人臣之分」。
陛下待宰相过于曾、,当无事时,既享其逸,今兹多故,欲勇于退,在人臣之计得矣,其如国家宗社何?
臣欲乞陛下遣中使宣温旨督趣,并赴都堂,协心治事。
责之以经综军国之务,何利可兴,何害可除,兵当何时可弭,民当何时可宽,悉条便宜,以称隆委。
庶几陛下无用贤不尽之迹,而人臣无洁身自营之私,实慰众望。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蒋知县墓志铭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八、《鹤林集》卷三五
孔氏之门富有百官,而尤以长民之官为重。
孔子,大圣人也,为中都宰。
由圣人而下,闵损治费,仲由治蒲,言偃治武城,卜商治父,端木赐信阳高柴治成,宓不齐巫马期单父
其不著所治之邑,圣人特许其可以为之宰者,又不在兹选也。
夫以数子之品质才分,皆卿材也,皆将相器也,而独以治邑称,何哉?
盖一邑者,天下之式也。
有地可居,则规模之施置易;
去民弥近,则教化之流行速。
非若后之冠进贤、纡墨绶者,反不屑于亲民也。
君叔舆少韩,其近世良令欤!
方其摄永新也,县经峒寇后,赋入鲜少,未免预贷于民。
君曰:「此弊政也」。
乃锄奸摘佞,以德以法,宁先除害本以宽民力,不忍促输期以奉公上,郡督邮旁午于县不顾也。
郡将部使者荐,擢知弋阳
先是江东诸邑重困于月桩钱,绍兴中始减十之一,乾、淳间复减十之二,至绍熙则通减十之三四。
上饶一郡仅捐缗钱一万,而弋阳凿空桩办之数犹故弗减也。
则缩泉增料,内缉酒政,以课之羡补之,敛不及民,而邦用亦济登矣。
如壝社稷以报本,廪常平以振乏,清狱市以泽冤,正版籍、表户亩以差第其力役,邦条、吏约每张下,民咸有惬志。
尝指心谓人曰:「满腔子无圭撮欺伪」。
隐哉仁夫
君自以不欺,则人乌得用其欺哉?
然心学之苗裔,则亦有自来矣。
盖程氏之学传于袁溉道洁,袁公之学传于薛常州季宣君雅常州游,又尝接闻道洁之遗风绪论,故其国中所行者,皆群居讲摩充而达之者也。
居亡何,以忧民病,以勤事死,卒不能大用于时,是亦可哀矣。
君之曾祖曰扶。
祖曰惇,赠中大夫
父曰行简,阶得奉朝议,赠中奉大夫,曾守常德,有遗爱于人。
君实象贤也,少负奇气,于书靡不博习,历筴、星文、钟律、地理,五诊上下经,八阵奇正法,太一临守行犯之数,皆能心筹指画,不留神也。
历官自维扬户曹,监仁和买纳场,授岳阳推官,转永新丞,具有佳政,然治县之谱尤其著也。
嘉定十六年正月二十六日卒于位,以宝庆元年正月十二日孺人刘氏合葬于瞿屿山,享年仅六十一。
男女五子,曰熙、󰄰、焱、煚、燧,皆孝弟祥顺,各能谨家法。
某守中川,焱以士礼见,袖出其先君子存斋行治官世状,丐余铭。
郡方诏救政,不暇述。
则又贻书吴兴寓所,曰:「先君用止百里,未究所长,不借润词,不足以达其志」。
呜呼!
古所谓士之达者,以民不失望为达,不以官之尊荣富贵为达也。
今君治弋阳,壤地虽褊小,而能使居官大,民又不失望焉,则是达也。
遂为发挥孔门爱人之道,与君试邑之法,书而志诸石。
复取水心叶公适语,为之铭曰:
壮矣弋阳,雚青苍。
厥壤甚夷,水广山长。
上迫征求,下怜愁苦。
依其永存,以作民怙。
水心揭此,铭君之斋;
鹤林持此,铭君之墓。
乙未六月上封事1235年6月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四四、《臞轩集》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人主之职莫大于知人,知人之道莫先于择相,善观人之国者,惟于所用之相观之。
公孙相,千秋侯,而汉家之事日非;
九龄罢,林甫用,而开元天宝之治乱遂决。
吁,可畏也!
我国家自韩侂胄用于庆元,迄于开禧,甫及十年,天下之势如人少壮而得疾,故其疗之也易为功。
史弥远相于嘉定,迄于绍定,凡二十有七年,天下之势如人垂老而得疾,故其药之也难为力。
幸而皇天佑宋,弗替丕基,柄国权奸,不剪自毙,皇帝陛下始得以收川溃矢决之威权,奋雷厉风飞之神断。
乃眷旧学,进秉国钧,而相臣清之精白一心,总领众职,盖将期年于此矣。
然以三十年大坏极弊之天下,挐乱胶轕,如甚棼之丝而解之难;
破烂溃裂,如甚漏之舟而补之难。
陛下于斯时也,日与大臣图维其可以协心辅政者。
谓天下人望之在真德秀也,礼闱之榜一造,参预之命亟颁,中使及门,而其病不可为,竟有孤注想元老之意。
适遭其时,京城狂卒因拣汰而叫呼,市井小夫兴谣言而讥讪,向所摈弃之小人遂沾沾自喜,以为天下事非诸君子所能济,必其徒复用乃可办之。
一日御笔中出,起袁韶而畀之祠,且将大用之,在廷搢绅,重足以立,给舍于是不已于言,陛下从谏如流,成命随寝。
然当国步多艰之时,决非一相之所可独运也。
戊寅之旦,扬命于廷,爰立二相,清之为左,行简为右。
先是,大臣不得知,群臣不得闻,不参朝野之论,不稽龟筮之谋。
小人佞,以为命相重事,出于臣下之所不测,非陛下断之以独,曷克登兹;
君子忠,以为天下之相,当与天下共谋之,若不酌于公言,是必冥冥之间有为之地者。
况夫必用袁韶,圣意已决,继此出命,谁敢有言?
于是君子之忧日深。
臣虽官小位卑,盖不胜宗社之忧,不得不出位为陛下言也。
弥远柄国,官职之除授,不待过中而先行;
郡国之文书,大率有申而无奏。
陛下一切容忍,若罔闻知。
故虽进退人才,不由上出,而未尝有「君除吏尽,吾亦欲除吏」之讥;
虽作福作威,听其专擅,而未尝有「贵为天子,不得自由」之憾。
迨夫清之为相,避权则有之,而不敢以专权。
远势则有之,而不至于怙势。
然其心甚为国,而其力不足以副心,德可服人,而其才不足以称德。
而又政府鲜协恭之助,宰掾乏素练之贤,处烦治剧而才疏,临机应变而见钝。
开边一事虽出于帅臣之喜功,而清之不能救其源;
换楮一策虽出于枢臣之寡谋,而清之不能夺其议。
然而公清平实以主善类,而无妒贤嫉能之偏;
明白洞达以受人言,而无浅中自是之失。
通国之臣,无愚不肖,皆称为君子之相,而非彼相比也。
陛下责治太锐,课功太速,不择忠贤以辅之,乃用行简以疏间之,而又欲用袁韶以快其报复之志。
是何陛下惟知有招权纳贿之弥远,而不知有避权远势之清之,能容养弥远于二十七年之久,而不能笃信清之于二年之暂?
此非独愚臣疑之,亦天下所共疑也。
臣思之而得其说。
弥远为相之日,以袁韶尹京,以郑损辈领饷,受其不赀之馈遗,亦不尽入于私门,宫掖之内、貂珰之流,凡所供亿极其腆厚。
自清之当国以来,屏绝苞苴,一介不取,雄都巨镇昔有馈于权门者,今则献羡馀于公朝,奸朋邪党昔有贡于光范者,今乃致慇勤于捷径。
是以掖庭之供需、阉寺之濡沫,色色无之,所以激仇士良等之怨,而不能止即墨大夫之谗。
乃者籍郑损之家,与之同恶如袁韶辈,皆惧及己,布置宾客,络绎京师,乐祸幸灾,兴讹造谤,交结左右,转以上闻。
谓非行简不足以为相,非袁韶不足以辅之,而訾抵清之为果不足用也。
陛下听断精明,初未之信,而屡惑于铄金之毁,意不免投杼之疑。
此非独愚臣知之,亦天下所共知也。
行简之贤固不可与同日语,而人之多言,盖亦有故。
行简为人素号多智,弥远在时,善事惟谨,其性姿多苛,其荐举多私,弥远喜其顺己,每事委曲从之。
及与清之共政,所见每有不同。
况当耄及之年,易犯在得之戒,其身虽未必肯为小人之事,其门必多引小人之徒。
今涂人之论,皆谓小人之谗清之,而举行简也,意不在行简,而专在
行简既相,必继用,清之踧踖不安,有去而已。
小人谋中,公论谓何?
近习阉官废置宰相,此汉、唐衰世事,曾谓陛下英明之主而有此失,岂不重可惜哉!
清之每见百执,必盛言陛下学问缉熙,理义多阅,圣德日隆于一日,而不知委任之一衰,谗间之易入,是则清之格心之事业未至也。
清之直情任理,以待君子之道而待小人,广大乐易,无有他肠,把握堤防,未免多罅,故蹈小人之阱而不自知,是则清之谋身之计甚拙也。
清之起自书生,位至台鼎,奉身而退,于清之何损?
惟是方今君子之泽未究,生民之疾未瘳,乃使政府有刻薄奸险如者得厕迹焉,上而公卿,稍知畏义,必耻与之同列,下而百执,稍自爱重,必不屑出于其门。
凡清之所引用之君子,势必至一网尽去。
彼将呼俦援类,杂遝而来,非桑、孔之诛求,即张、杜之惨酷,非杨兴郑朋之倾巧,则杜钦谷永之柔邪。
得用,群憸辐凑,凶德参会,孰能禦之?
臣恐天子不独无安静之福,且将有生灵涂炭之祸矣。
臣谓人主惟有一心,有自明而入昏,有自邪而反正。
陛下前日将大用德秀者此心也,推此心以往,则所谓韩休入朝,吾虽瘠而天下肥者,可以几致太平。
今日之喜用者,亦此心也,推此心以往,则所谓人言卢杞奸邪,朕不见其为奸邪,至于危亡而不悔。
德秀既亡,无以副陛下之委任,遂使陛下急于为治,有用韶之思。
如医者急于治疾,参苓不用,乌堇是求。
自明入昏,间不容发,然反邪为正,特在陛下转移间耳。
德秀虽亡,天下独无人乎?
南广崔与之、西浙之刘宰,皆其比也。
然此二人老而知止,利禄恬然,必不为蒲轮而出。
而与德秀道义合、年德均,膺天下之重望,犹幸有西蜀魏了翁在也。
了翁近被文昌之除,侍读之华班、翰苑之清职,悉以畀之,天下皆觇陛下之必能大用了翁,此诚反邪为正之机也。
宰职之任固贵有同寅和衷之美,而亦不可无交相规正之诚。
人之才品,岂不自知,缓急刚柔,赖以相济。
玄龄之荐如晦,盖以如晦之断可以赞己之善谋;
姚崇之荐宋璟,盖以之正可以济己之应变。
是所谓五味合而后鼎可调,八音和而后乐可备。
古今无忠邪两立之理,若君子小人杂处于朝,而求天下之治,不可得也。
假使行简相而亦用,了翁参于其间,其义当无所可否耶。
风行舟驶,局变棋新,人人自危,街谈巷议,此为何时,而风宪之地曾无数十章弹夏竦者,岂畏谗夫方张之焰,而不敢犯其锋耶?
抑幸时事一变之馀,犹可固此位耶?
章惇为相,林希受其同为执政之诺,为之草制,既而掷笔于地,有「名节坏了」之叹。
虽不才,而是非羞恶之常心犹未尽泯没。
设在今日,当柄用,臣恐草制者安然为之,不复有愧耻矣。
陛下收用群贤,殆为何事,而士大夫受官职负朝廷,一至此甚,是又臣之所甚惧也。
臣自叨第十有九年,未脱选调,方缀册府,本无言责,何苦撄鳞,实以陛下用舍之际,治忽所关,而官无崇卑,皆不可上负天子,下负所学。
此臣平日父师之教也。
伏惟陛下念社稷之重,谨辅弼之任,参国人之公,勿左右谗言是惑,用君子之德,勿小人有才是喜。
不可衰萧望之之眷顾,使得以蚀其明;
不可迂魏徵之议论,使权万纪封伦得以投其欲。
如此,则朝廷有九鼎之重,天下有泰山之安矣。
臣言可采,陛下不以人微而废之,固臣之幸,亦天下之幸。
臣罪当诛,谕之执法,声之丹书而斥逐之,亦愚臣区区尽忠之职分也。
干冒天威,惟陛下裁择。
〔贴黄〕臣一介疏贱,不知宫掖中妇寺姓名为谁,但道路之人皆言有吴知古、陈洵益纤巧反覆,最能挠政。
大明当天,群阴宜伏,岂应有此?
臣愚欲望睿断,将知古、洵益斥逐远方,以绝黄冠左道出入禁闼,毁誉臣下,得行其私之弊。
贵妃之兄虽得外祠,往来湖山交通关节,巧宦多趋其门。
《易》有「履霜」之戒,《诗》有桃虫之讥,防微杜渐,不可不谨。
仰乞睿照。
〔又贴黄〕封事已就,未及上进,忽睹除目,崔与之参知政事
中外相庆,不谋同辞。
与之年已高,必不复出。
设若果来,广去天远,必至冬末方可入觐。
京城事体甫定,京口忽又告变,时事多难如此,不可不择用人望,以镇服之。
欲乞圣断,于从臣中选其负天下重望者以参政府,此诚强本折冲之急务,仰乞圣鉴。
丙申九月封事1236年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四五、《臞轩集》卷三、《宋史》卷四二三《王迈传》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伏睹诏书,以季秋中辛明堂蒇事之夕,天大雨,雷非时发声,明威震怒,炳然甚著,令小大之臣,下至民庶,推原致灾之由,敷陈消变之策,凡朕躬过失,朝政缺违,悉意以言,靡有所讳。
臣跪诵感泣,昧死进言:臣尝观先儒程颐论郊祀明堂之制,以为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故于冬至为气之始,祭天而以祖配之。
万物成形于帝,人成形于父,故于季秋为物之成,享帝而以父配之。
盖古今制度不同,然郊尊而明堂亲,则未始不同也。
恭惟皇帝陛下季秋中辛有事明堂,圣祖神宗实与享之,而宁考在天之灵,则为犹亲,于列圣必其享祀之际,俨然若见其洋洋之神,忾然若闻其叹息之声也。
夫何衮冕方升,骏奔在列,牺牲未荐,盏笾未陈,而骤霪倾盆,黑潦满道,雷轰其响,电晔其光,圣心惕然,惧形玉色。
宰执而下,跼蹐颠沛,不得成礼而退。
皇天之怒陛下,宁考之怒陛下也,至矣。
臣猥以狂愚,待罪丞郡,引领鸡赦,至于南陬,比之常年,罪缓旬日,臣诚爱君,诚忧国,朝夕危慄,食不下咽。
肆赦既颁,惊魂甫定,越再信宿,复睹明纶,则知以明威震怒之故,广求臣庶之言。
臣愚不肖,窃以为阴雨为沴,雷发非时,间亦有之,而独昭示于明禋之夕者,此皇天、宁考之积怒至是而后泄也。
臣请为陛下言其获怒之端与夫解怒之道,可乎?
陛下之身,皇天、宁考之所眷佑也。
陛下能敬其身,乃所以敬天而敬宁考也。
曲糵致疾,过于沉酣,妖冶伐性,深于陷溺。
中宫素以德选,有《小星》惠下之仁;
妃嫔多以色进,有《绿衣》上僭之失。
初秋踰旬,旷不视事,道路传播,人心忧疑。
及莅正朝,宜远声色,嫔御异数,横出滋多,尤物为祟,不惟不芟夷之,又从而封殖之。
在礼有云:子者亲之枝也,不敬其身,是伤其亲。
陛下一身,十三圣责望之所归,千万世本支之所系,不知持觞席之戒,求所以养寿命之原,此皇天、宁考之所以怒也。
陛下之位,皇天、宁考之所畀付也,陛下知天位之重,必知有以厚天叙之典,乃所以敬天而敬宁考也。
故王何负于陛下,而使之魂魄之无依,岁时之绝祀?
弥远何功于陛下,而保全其富,可埒国家,简记其不学面墙之子。
窃窥圣意,不过曰故王之在霅邸,有暧昧之过,故仇之也深。
弥远之擅国命,有拥护之功,故德之也厚。
不思夫霅川告变,非出于故王之本心,天知之,宁考知之,陛下独不知之。
弥远专权,宜受贪天之酷罚,天厌之,宁考厌之,陛下独不厌之。
乱臣贼子何代无有,虽在本朝,亦所不免。
远而京、黼,近而、侂,仅能窃弄威福,以毒臣下,未有敢行不义,戕贼人主之同气,如弥远之为者。
《诗》有《角弓》,为骨肉相怨而作也,乃以民之「胥然」、「胥效」为言,故王之冤未伸,弥远之罪未正,此皇天、宁考之所以怒也。
陛下自更化而后,立政用人当扫地以求更新,执政大臣当同心而捍王室,夫何庙堂造命之地,反有剑佩相攻之风?
朋左者则议右之机械深,党右者则诮左之门庭杂。
民讼在有司,而左之馆客乃以赂章;
官职在朝廷,而右之族党乃以赃败。
甚至浊夫黠子,久在台司,招权纳贿,犹如曩日金免昼攫而夜或暗投,鸡耻日攘而月犹未已。
道揆者若罔闻知,但见榻前奏事,谬为恭逊,都堂当笔,公肆异同。
盘石不任而栋倾,盐梅不和而鼎覆,庆历之车主于必行,元祐之舟戒其偏重。
昔者君子协心为国,义同一家;
今之大臣立党相倾,甚于仇敌。
天工之旷如此,而陛下方以代天理物望之,欲皇天、宁考之不怒,得乎?
陛下自践阼以来,民之死于水火,死于旱荒,何可胜数?
金人殄灭,强敌方兴,机会虽来,事力未至。
有妄男子抵掌谈兵,深入三京,尅日恢复,轻于一掷,折翅遄归,弃甲曳兵,只轮不返,粮食积贮,颗粒不留。
边鄙之民残于斗战,暴骨如山;
内地之民困于转输,横尸塞道。
国威由此损失,国用由此空虚,范、葵、子才之罪于是乎通天矣。
逆全送死,天实诛之,侥倖成功,执以要上。
西蜀数州相继沦没,而巨镇如兴元,剿于戎马之一屯;
京西八郡,莽为邱墟,而要害如襄阳,空于北军之一炬。
宣和拓地,裔域乱华;
开禧称兵,权臣函首。
惟兵与民相依为生,兵端一开,民祸罔极。
宝庆以至于今,赤子之歼于干戈者,不知其几万亿。
孝子仁人,以伐一木、杀一兽不以其时为非孝,岂有夭民之死如此其夥,而陛下方垂衣拱手以视之。
欲皇天宁考之不怒,得乎?
统有正传,尊无二上,人之母一,陛下之母三:荣邸则所出也,沂邸则所继也,寿明太后功冠高孟,则天下之母也。
方东朝无恙时,承颜顺色,凛如奉盈,彼二邸者安敢顾之?
今宫室服御,竭力奉承,恩礼过隆,毋敢议者。
濮园故实,载之瑶编,充类而言,礼可义起,何至权度不审,彼重此轻,以私灭公,以恩夺义。
安知皇天、宁考之怒,不以外戚有用事之渐乎?
自古妇寺,易生厉阶,陛下英明神武,如日在天,便嬖使令安敢预政?
问之朝野,具识姓名,何物巨珰,辄进淫巧?
蕞尔近习,久怙私恩,贵艳妃嫱,辅车相依,能梯群小,能阱忠良,能间君臣,能乱嫡媵。
思昔盛时,元老一语,立去守忠,宫中内降,深惮杜衍
今朝无厚德重望可压服之,弱者畏谗,巧者买誉,穿社之鼠莫之敢熏,在墉之隼莫之敢射。
长此不已,为衅叵量。
安知皇天宁考之怒,不以宦官近习有挠政之萌乎?
臣之所言获怒之端者六,而解怒之道,莫切于陛下之身。
臣尝爱欧阳修之言曰:「自古帝王虽号至尊,未尝独处。
其出而居外,不止百官奏事而已,必有经生学士讲论燕闲。
其入而居内,不止宦官宫妾而已,必有太子问安侍膳,宗室子弟驩然相接。
计其一日之中,未尝一时独处也」。
为此言,盖以选立皇子仁宗劝。
今愚臣之告陛下,亦如修之告仁宗
诚使元良一立,国本一正,天性之爱油然而生,清明在躬,嗜欲日损,间有御幸,必精必专。
上帝降祥,笃生圣嗣,则选立者归之旧邸,有祥符故事在。
陛下何惮何疑,而不蚤及此也?
明禋之五日,陛下用汉灾异劾三公故事,参之淳熙近比,中出一纸,罢免二相。
譬之人子受父母之谴而不能堪,则迁怒于家相而逐之,即日出关之命,毋乃太匆匆乎?
古先哲王之用大臣,疑则勿用,用则勿疑。
群公先正立人之朝,道合则留,不合则去,清之当去久矣,见几而作,屡失于几,色斯举矣。
何止于色,抽身不勇,君子惜之。
行简经筵留,果合于进退之义否乎?
廉耻节礼以待君子,故宁损其身,不受戮辱。
一介之士馆于公卿之门,辞色不顺,望望去之。
至于逐客之令已下而又留之,士苟为留则亦可贱矣,况大臣乎!
贾谊所谓握重权大臣,而有奴隶无耻之心,惜其党无有以此告之,而嗜进谄夫冀其弃鹿而怀鼷,未免见弹而思炙,反从而怂恿之也。
弥远柄国二十七年,天下人望在数十公,或屏弃不用,或用而不尽其才,荏苒至今,彫零殆尽。
清之当轴,收召诸贤,聚之本朝,最后而德秀至,参预命下,疾病婴之。
文宗「识卿不早」之叹,至形当馈;
诗人「邦国殄瘁」之惜,中外所同。
咨夔继亡,了翁又去,元夫钜人,稀若晨星。
陛下既去二相,环顾在廷,无可当枋用者,乃以相印起与之于南海之滨。
与之天下大老也,其如耄及且病,未必肯来。
揆席久虚,事权不一,性之、鸣复畏首畏尾,更相推逊,中书之务壅遏不行。
陛下起视四海之内,风涛如此,今为何时,而可无济川作楫者乎?
臣之所深惧者,天下之权不在中书,必至溃裂四出,或在外戚,或在宦官,或在近习女宠。
唐之世进退大臣,听命阉寺,流弊之极,遂有定策国老者出焉。
臣言及此,不胜履霜坚冰之忧;
陛下听之,宜为曲突徙薪之计。
何况绍定小人之渠魁,有表表在人耳目者,朵颐羊鼎之日久,钻头鼠穴之巧深。
曩者予祠有命,举朝之士重足而立,交口而争,众怒难犯,成命遄寝。
今者无故又予之祠,岂冥冥之中有为之地者乎?
臣谓世道升降之机,君子小人进退之会,但卜之宰辅何如人耳。
庆历元祐,今日也;
为崇、观、宣、政,亦今日也。
然为庆历元祐则难,为崇、观、宣、政则易。
天其或者与之,宿疴顿苏,筋力犹健,蒲轮一出,岂不副苍生霖雨之思?
如其不然,彼老奸者牵引而至,则天下之事去矣。
去秋轮对,妄生臆料,惟恐曾布韩忠彦不相能,而小人京得以求之;
赵鼎张浚不相下,而小人得以继之。
使此狂言不幸而中,如宗庙社稷何?
臣愿陛下审于择相,参以人望,毋为左右毁誉所惑;
谨于用权,要使常在中书,毋为旁蹊曲径所移。
一相得人,庶明励翼。
求所以当天心而合人心者,必以伸故王之冤、正远相之罪为第一义也。
前者二相虽所用有先后,均为受远相之知,岂无是非之心,而动有牵制,不得以直遂其欲。
今已用如性之、鸣复,召而未至如与之与夫人望所属之诸老,皆非托身于冰山者,必能陈大义以广上心,必能主纲常以扶世教,迁西溪之陵而即之高烁,择诸王之贤而主其奉尝。
若夫弥远之家,纵不忍籍之,独不可籍其仆妾乎?
弥远之爵虽不忍追褫之,独不可诎其谥号乎
弥远之子纵未欲禁锢之,独不可勒之休致乎?
执政大臣以大公存心,以中正许国,出一号令,行一赏罚,于其命令始出之地,其直如矢而又端之,其清如水而又澄之,则诸阃禀神算于帷幄,必不至于跋扈飞扬
戚里妇寺近习之徒,受威令于朝堂,必不至于诪张为幻。
而又旁招俊乂,列于庶位,以备经幄之讲论,以充扈从之顾问。
君心正而朝廷正,而百官万民正,于以迓续皇天之命,于以简在宁考在天之灵,转灾为祥,易祸为福。
臣所谓为庆历元祐难者,则易将至矣。
臣尝面睹清光,冒进人君不可欺天,人臣不可欺君之说。
陛下温颜容纳,不斥不怒,畀以祠廪
甫及踰年,又起家以半刺宠之。
隆天厚地,恩德难酬,寸草报春,寤寐在念。
窃见先朝名臣司马光通判并州日,当仁宗春秋方富,而首抗建储,大议乃定。
其时在朝公卿所难言者,而言之,仁宗不以位卑言高罪之也。
臣才品庸陋,于无能为役,然葵藿向阳,心实同之。
敢因明诏之下,控竭胸臆,冒进狂言,亦惟恃陛下有仁宗之明,故臣得以效光之直也。
干犯天威,罪当万死,惟陛下赦之。
无锡县重修县学记 南宋 · 郑子恭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江苏金石志》卷一五
通天下郡县有学,县之学无颛官,令实主之。
自县以债名为令者,日与簿书期会相迫遂,斤斤救过,何暇论绳墨外。
故学之修废,视令能否。
锡山见谓壮哉县,学之区宇称是。
耆旧所传,往时租入数夥,岁计沛然。
中间吏去其籍,并缘为奸,乾没十五六,县家究极,竟莫得要领,繇是所入不足以支所出,其来久矣。
赵公崇要之为令尹也,以明敏之资,行简静之政,整大纲,略小节,而剧务自理。
始至首问学事,有吏持簿以租入不继为言者,叱去之。
厥明,入乡校,招诸生诲之曰:「富而后教,圣人论凡民耳,士不与焉。
须富而教,则为令者言政而后及化,为士者言利而后及义,不几于交相为瘉乎?
藉使用度未从容,节目未备具,亶令不至阙需废事足矣。
吾非念不到此,顾吾以教化为职,当先务之为急,而徐思□以经理之,可乎」?
于是合一邑之士群试之,拔其尤者分职,馀充弟子员,月书季考,激厉有方。
明年,讲乡饮酒礼,又明年申行之。
主宾介僎,济济在席。
少长山席,献酬有节。
观者如堵墙,目击心谕,礼孙兴焉。
会三岁大比,公应锁厅试,以诗学为举者,而邑人之荐于乡于学,于胄监,于漕闱,数路得人,倍蓰往年。
遂蒐旷典,会乡之耆英歌《鹿鸣》,燕多士,身劝为之驾。
凡上春官者五六十人,文教兴行,儒风增盛。
公乃节浮费,萦嬴财,顾视学宫有不可于意者,撤而新之。
曩重门未建,气象浅迫,于是乎外为门三;
列戟未设,观瞻弗肃,于是乎中设戟三十四;
祭报未备,礼容弗严,于是乎举子男之报。
墙垣阶戺,栋梁榱桷,败者易之,倾者正之。
先是,学租额财四百石,岁入实不登,公拨閒田之在官者附益之,视元额增其半外,又豫备乡饮、鹿鸣等费,条目凡最,它有纪录。
诸生德公之深,则绘公像于学,朝夕寅奉之。
吁!
事久论定,毁誉乃真。
初,公以富教之序语诸生,岂无谓先生欺余而笑于列者,及观厥成,无言不酬。
盖公默窥圣人言外之意,规模先定于胸中,达者信之,众人固不识也。
政成遄归,不鄙谓予,俾记颠末,辞不获命。
窃自念予既冠入乡校,以课试见推为右职,迨归自上庠,邑令尹郑公之悌锐情教养,尝俾予与闻学政矣。
束于事力不逮,美意未获尽施,繇今视昔,予心惬焉,是以乐为之书。
公字履简,鄱阳人,今官为宣教郎丞相忠定公之第七子,凡两荐于胄闱云。
嘉定十年十二月望日,迪功郎、新江阴军学教授郑子恭记。
迪功郎、新临江军司理参军凌薳书。
铁庵遗稿序1247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八、《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宝章阁直学士方公既没,余于其家得公谏垣奏疏四,又二疏藁而未上,右螭直前疏二,西掖缴疏三,进故事八,杂表章二十五。
如良医以单方起危疾,不杂试也;
如善弈以紧着救坏局,不泛应也。
外制三十六,如汤盘孔鼎,单辞只字足矣,不在多言也;
庙瑟一倡足矣,不待九奏也。
君遗补仅数十日,而千古之名节系焉;
通所作仅八十篇,而一代之文献在焉。
自端平以来,天下推贤谏臣曰平斋,曰实斋,公稍后出,几与齐名。
初,公被上亲擢,第一义大戆矣,人为公惧。
公不以为悔,每对必申之,又于驳论李子道、邹云从极言之。
中坐此留落,而孤忠自信,素论不改,犹待于表章致其惓惓焉。
余尝谓言之非难,容而受之为难。
凡公所言皆人所难堪,然自始至终无欧、余之摈斥而有欧、余之福,有邹、陈之遭遇而无邹、陈之祸,行简、嵩之虽无至诚乐与之意而不能害,岘虽加以非所宜言、大不敬之罪而卒莫中伤者,谁之力欤?
汉人有言:主圣则臣直。
然则非公之直也,陛下之圣也。
公他言皆典严精丽。
与人尺牍,蝉联绩密,语妙天下,可以宝玩。
尤勤民事,决讼或数千言,皆切于世教民彝,异乎所谓龙筋凤髓者。
公之子演孙方汇次为《别集》云。
公讳大琮字德润
毅斋郑观文神道碑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九、《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七
开禧丁卯茂陵既诛韩窜陈,始亲政。
明年戊辰改元嘉定,策士于廷。
郑公性之对策云:「回天下之势易,定天下之势难」。
援古喻今,历陈梁冀、五侯、元振元载之事,皆当时贵近所讳闻,公空臆万言。
上览而异之,擢冠多士,授承事郎佥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连丁内外艰。
四年夏,新进士唱名,公被召,以未历外任辞,差佥书奉国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府尹王公介以公伦魁,不责以吏事,公曰:「吾岂敢以幕府为蘧庐乎」!
益尽瘁奉公。
六年正月召,三月对,以崇圣学、教太子为先,经筵讲论,廷臣奏对,监观古今,省览奏牍,无往而非学也。
又曰:「学而不思则罔,陛下之学固已博矣,亦尝审之乎?
臣谓䌷绎出于圣意,咨访发于王者,闻一言则必诘其言之是非,见一事则必穷其事之可否,进一贤必求其所以为贤,退一不肖必求其所以为不肖。
至于出一令,发一政,亦必明辨反覆,参之成宪为何如,察之民情,求之国体为何如。
以陛下之明圣而毡厦罕闻䌷绎,公卿鲜垂咨访,况远而疏贱之士乎!
皇太子仁孝夙闻,尊礼师儒,讲论经理,屡奏彻章,其学不为不勤。
然知之非艰,行之惟艰,知而不行,犹未知也。
仁宗方就学,章圣供奉官杨怀玉伴读,面戒不得堂中戏笑及进玩具,且使王亲近僚友。
是时王友张士逊在焉,章圣不以告士逊而谆谆于怀玉者,岂非以从容燕处,亲近怀玉辈之时多乎!
宫僚皆天下之耆英,傥更遴选亲近储宫之人,庶合古人侍御仆从必求正人之意」。
次论人君之所以立国者在人才,人才之所以能立人之国者在气节。
「今开言路,擢端人,正论若少伸,然士气不振,有大异于昔。
间有班见对扬,指陈得失,上未尝厌薄而言者已自疑畏,凛凛若不能以安其身。
如是而欲使明理乱于未然,起国势于积弱,万万无是理也」。
时庙堂皆重望,言路多君子,而公之论如此。
三论楮令边事军政,谓官吏行一切之政而敛怨公上,将士无可恃之道而望敌惊骇。
秘书省正字
进《宁宗会要》,转宣教郎
十二月,除校书郎
七年正月磨勘奉议郎
九月,兼魏惠宪王府教授
八年正月,除秘书郎,轮对首言明国论,强国势,励节义,重大帅之权,久边守之任。
「去岁遣使,通国哗然,以为非便。
然卒遣之者,其说曰吾军政未修,一日绝币,兵连祸结,岂不甚于行李玉帛之费。
然国人之论未尝欲朝廷用兵,但愿陛下勿忘国雠,勿惮亡虏。
既而完颜氏自亡而不暇,岂复敢与我敌哉!
若使我朕能自立,尽殄群盗,西夏、鞑靼之兵非数年未易解,此天启我自治之时,奈何以兵端不可妄启一切排抑,遂使议者疑朝廷特借生事之戒以盖其怯畏之心,托待时之说以便其苟安之意!
臣尝论之,今日之忧不在于亡虏之□,在于新虏与中原崛起之豪杰。
盖亡虏乃新虏与中原诸豪之所易,吾方奔走听命于蔡州孤垒之馀烬,岂不大辱国体乎!
炎、绍之初,汪、黄误国,虏骑长驱,如蹈无人之境。
及鼎、浚诸臣协赞圣断,邦昌以僣诛,杜充陈邦光、李悦以失守伏辜,南北之势始定,社稷于今赖之。
然则有天下国家,何可一日不励名节也!
边事万端,主相焦劳于上,未见有显然安强之效者。
相越而四方之外分以委人,盖任之专则思之精,规模出于一则行之有成效。
今惟当择二三大帅
若未得其人,当急求之;
若已得其人,则边陲之事悉以付之,听其所为,不由中覆可也。
边守数易,不可者三,送迎之费不与焉。
淮甸攻守之具,非三五年经理不能就,一不可也;
纵能就绪,代非其人则易其旧规,弃其前功,二不可也;
其人既不为久计,数日待迁,诿其责于后人,三不可也。
边郡不过数十城,以天下之大,岂无数十忘身殉国、自奋功名之士可任乎!
诚能精选而久任之,或四五年,或六七年,其绩效显著者使之建大将旗鼓,将见祜、预、琨、逖之流接踵而出矣」。
次论:「人主举国而听大臣,大臣分其责于一二材智之士,与之谋画。
虽以孔明之英特,不能不参用州平、幼宰
及其久也,权之所在,谤之所归,一二材智者始负天下之责矣。
及观孔明《出师表》,自向宠费祎董允郭攸之见于表者如此,他谋臣如蒋琬姜维杨仪,名将如黄忠辈,则其亲信不专于州平、幼宰矣。
此岂非大臣参用群臣之法乎」!
七月,乞补外,不允。
十二月再请,又不允,寻除著作佐郎
九年正月,兼权尚右郎官
八月丐补外,差知袁州
崇化厚俗为主,两造胜负者,虽负者亦服公之明。
母讼其子,公教谕之,遂为母子如初。
水旱精意祷祈,雨旸立应,去日民攀卧不忍舍。
十年三月磨勘承议郎
十一年六月,有旨入奏,丐祠不允。
入对言:「天下之患莫大于廷臣之不和。
今朝廷上下议论,有逊顺而无龃龉,有协合而无乖异,犹谓之不和,何哉?
者,非苟同之谓也。
人主属国于大臣,又设参预以共图之,侍从议论之所出也,台谏耳目之所寄也。
国有政事,谋之大臣,参之执政
既相与可否矣,苟犹有未至焉,则侍臣得以献替,台谏得以论列。
谋或未尽,不厌其违覆;
理之所在,何间乎异同!
今国有大政,执政未必尽知,知之未必有所可否,此岂协心共济之意哉!
侍从之臣日请对者固多有之,然未免好同恶异。
间有忠愤不能自已者,则或肆讥诮,或加中伤。
司马光当国,祖禹在言路,或谓光、祖禹必能协济,正色曰:『有过,祖禹独不言乎』!
今大臣无钦若之谲、夷简之诈,有光之公,然执政不能为宗道,从官不能为仲淹,台谏不能为祖禹,何耶」?
十二月四日,除侍左郎官,轮对言:「为皇太子选妃宜择用范祖禹纳后四事,一族姓,二女德,三隆礼,四博议,与大臣议而行之」。
次言:「淮东忠义虽曰区处得宜,然主客之势不宜偏重。
童贯欲处常胜军,使其进有所依,退有所惮,固一时之良策,议者恨其不早尔,今宜取其策而戒其失。
京口一军自泗州失利之后,缺额极多,老弱大半,若覈实招捕,择将训齐,则精神折冲,渐复旧观。
淮西关隘命宪臣经理,颇见次第,或言其奏请率多捍格,谓宜假以事权,生其智勇。
浮光守将前者垂去,后者未至,设有缓急,付之何人,则荆襄尝为谍者所误,轻易调发,罔功而还,宜以为戒。
帅臣信义固不为欺,但恐其为下所欺,不自知之。
蜀得重帅,朝廷信任,不疑不贰,仰见陛下将将之道,然闻其每有申请,一切顺从
郭子仪拟除州县官一人,不报。
或谓宰臣不知事体,子仪曰:『自兵兴以来,姑息武将,求得欲从。
今某除吏不行,是朝廷不以武臣见待也』。
岂非今日待蜀帅之法乎」?
又言:「祖宗用法宽厚,惟于赃吏独严。
近贪风复扇,苞苴公行。
威王烹阿封墨而齐国大治,杨绾当朝,减声乐、省驺从、撤第舍者有之,转移在君相尔」。
十三年八月磨勘朝奉郎
十二月,除将作监
东宫虚位,中外皇皇,公乞早定大计,且以立长为言,上嘉其请。
十四年六月,进《孝宗宝训》,推恩转朝散郎
九月,除秘书少监
丐祠再,不允。
十五年正月,玺赦转朝请郎
四月,奏告宝玺,转朝奉大夫
弟国子进士厚身亡,三丐祠,不允。
九月,除起居舍人,控辞不允。
十月磨勘朝散大夫
十六年春,同知贡举,不以掌文衡自居,时至考官房商搉去取,故多得名儒。
蒋公重珍卷为考官所黜,公奇其策而取之。
三月,升起居郎,力辞不允。
未几,谏议大夫朱端常以私憾论公,疏留中。
公力丐归,除职予郡,除右文殿修撰赣州
公五上免章,不允。
冬十二月,始之任。
俗素剽悍,接连溪峒,公开府抚之以恩,御之以威,卒以帖息。
盗发,臬使移文调兵,自诡讨捕。
公曰:「赣守以兵钤系衔,讨贼吾职也,岂敢以其责诿于监司乎」!
潜设方略,与幕僚宁都彭铉密筹之。
盗平,境内以安。
郡当二水之会,久则城市泛溢,公俾登城而居,散粥以食之,潦缩则计户赈济有差,赣人至今德之。
十七年秋八月茂陵升遐,公帅僚属哭尽哀。
穆陵登极,公拜捧诏书,以昨该胪唱一字犯上潜邸旧名,乞以字代之,盖公早以字行。
始公受学于朱文公,询其字,叹曰:「好大名大字」!
期公者远矣。
素与郑公斯立友善,郑以弘、公以毅名斋,取佩韦之义,皆客于度支郑公肇之之塾,至是与弘斋度支之子仲路同登。
早定交于北山龙图陈公孔硕北山抑斋元枢友焉。
十二月,除集英殿修撰、知隆兴府江西安抚使
宝庆元年四月,该遇龙飞恩,转朝请大夫
治洪之政与袁、赣同。
虽位高权重,然一路休戚、民间隐瘼,下情皆得自通。
处人父子骨肉争讼之间,必委曲镌晓,以还其天。
南昌襟带江湖,与淮右隔,一衣带水。
公募舟师千人,犒激练习,隐然为江面屏蔽。
俄兼漕职,食少事烦,遂苦疾晕。
丐祠,不允。
三年五月,除宝章阁待制、升安抚使仍旧任。
八月磨勘朝议大夫
累乞归,绍定元年正月提举玉隆万寿宫
公还里寓僧舍,角巾野服与亲友自于水光山色之间。
三年三月,有旨再任。
九月磨勘中奉大夫
四年四月,庆典转中大夫
五年春祠满,不复请。
六年正月,除华文阁待制提举凤翔府上清太平宫
七月,升敷文阁待制建宁府,力辞不允,诏趣之任。
未行间,十月召赴行在奏事,辞不允。
端平元年元日,除吏部侍郎
公未拜请对,四月内引,首言:「闻授受,不过执中之一语,又有人心道心危微精一之辨,岂圣人之费辞耶?
中者,天下之正理,天地得之则阴阳和、寒暑平、万物生,人得之则心正身修气和体平而万善备。
盖圣人与天地民物本同一体,吾心一正则天地定位,而民物各得其所矣。
而其所以能执此中者,亦惟于人心道心之辨而致其谨焉。
唐魏徵能致其君于贞观而不能杜其晚节之穷黩,宋璟能致其君于开元而不能绝其末年之淫侈,裴度能佐其君平淮蔡而不能防其用聚敛之小人,盖三臣者,知正君而不能格君。
陛下方行之道,视唐三君盖优为之。
臣非不能高谈皋、夔、稷、契而犹援三臣以讽陛下,亦区区陈善闭邪之意」。
次劄言:「今圣断赫然,忠邪贤佞固已判别,但君子待小人常失之恕,小人之仇君子必穷其毒。
裴延龄陆贽大用,显挤之也;
卢杞真卿使希烈,阴祸之也。
承璀荐李鄘叔文杜佑,小人情状,巧伪百出。
古人铸鼎象物,魑魅魍魉,各图其状」。
且历言元祐之盛,以马、吕之贤而不能胜京、卞之奸,宜监往事以毖后患。
荆襄图上八陵,公言:「朝陵之使不可已,中原之机不可失,然治内治外,固有本末,柔远能迩,亦有先后。
自开禧用兵误国,嘉定堇堇自守,规模不立,既不能制亡虏垂绝之命,何以遏彊寇方张之势。
鞑人与我固无雠隙,兽心无厌,岂知逆顺?
顷犯襄蜀,既知我地利,后诱我夹攻,又知我无力。
今小使未反,万一突然其来,何以禦之?
惟有守卫三边,为绸缪户牖之计,绥怀遗黎,示经略中原之渐」。
四月十四日,御笔除左谏议大夫越十日侍读,皆辞,不允。
上殿首言:「近都堂集议,观范、子才论奏书牍,议论蜂生,气吞四夷,岂天将混一宇宙,遂生斯人,为时用耶!
然兵重事,非可易言。
臣退而端坐深思,终不得其说。
今范改图易谋,不胶前说,而气愈锐,谋愈决。
勾践生聚教训,十年而后平吴;
诸葛亮闭关绝栈,二十一年而后出师。
淮东,甫及数月,而欲建规恢之功,古人何难,何易耶!
臣方草此疏,得荆襄帅臣嵩之所申,言关河之未易守,且饷道尤难通。
荆襄之失,议者罪其始谋之不审,而今者所奏则不可例以为非。
嵩之淮东沮其和议,荆襄忌其成功。
惟陛下取二帅臣之奏,则是非得失可以互知」。
次言:「二台臣交诋,臣叨谏长,罪实在臣。
陛下奋发独断,擢其一言于西掖,然后天下知正论之必伸。
台臣尚多缺员,宜拔直谅以充其选」。
又五月对首言:「故相当国垂三十年,虽无经纶而有把握,旁溪曲径,一切塞绝,若不出其意则人主号令不可行于殿陛。
然欲人主无好恶,而己之作好作恶则无所不私;
欲外戚无侥倖,而己之亲故意所欲予者则所求必得;
宦官女子绝干请,而己之嬖奴宠妾则招权纳贿。
狼籍难掩,趍者澜倒,知有私室而不知有公朝,知有权臣而不知有君父。
臣愿大权在人主而政本归中书
盖权在人主,下无专政之嫌;
政由中书,则上无自用之私。
君臣之间,两尽其道」。
次言:「陈璟御史,上问所以为御史之道,对曰:『使臣拾遗补阙则可,使之掇拾臣下短长以沽直名则不能』。
臣虽不敏,请事斯语」。
又言:「范镇契丹当宽河东河北之民,备灵夏当宽关陕之民。
臣亦今日欲经理中原,则其势当宽江淮之民。
民之困于籴买、困于工役、困于夫运者,以臣所闻,沿边郡县官吏诛求殆尽,骎骎及于沿江之民矣。
臣愿陛下下霈然之诏,以先臣镇之论风厉沿边帅守麾节之臣,稍宽科抑,为国家爱惜根本,天下幸甚」。
六月,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二年八月,升同知枢密院事
十一月,兼权参知政事
以目病,又以雷发非时,屡丐祠,不允。
三年七月,除参知政事
以淫雨三乞待罪,上自引咎,眷留甚至。
公益感奋,知无不言。
属议明堂,郎官陈康熙奏乞以太祖太宗、宁宗并配,公搜检祖宗典故及先朝诸臣王圭钱公辅孙抃吕诲张方平吕大防胡直儒等所议,条画以奏曰:「唐飨明堂,皆由曲学误引《孝经》『严父配天』之文。
至我朝高宗皇帝圣见超绝,决于独断,以绌祖进父为非,专用有周明堂之典,专奉太祖太宗以配天,此万世不易之礼也」。
奏入,上从之。
九月十七日,以雷雨左右相清之、行简并册免,是夕宣押乔公回,除侍讲
二十一日奉御笔兼同知枢密院事
续又奉御笔,命公与李公鸣复轮日当笔。
力辞,并乞屏归田里,降诏不允,继颁御笔勉留。
虽与李公协赞而事多取决于公。
察官唐璘尝劾某士,某士盖当时朝家倚以治赋者,上欲留之,公言不可。
不知,反疑公庇之,遂劾公宽而无制,懦而多私。
素出公门下,其改秩登畿皆用公荐疏入,朝论骇之。
公言:「素孤直,所言深中臣罪」。
遂出漕江东,俄擢广帅。
余与布衣交,晚使番禺,与语及公,未尝不服公之雅量而自悔其轻发也。
公益求去,不获请。
其冬乔公再相。
嘉熙元年二月一日,除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
丞相每朝奏事,上辄顾公问曰:「卿以为何如」?
公具以实对,当轴者忌焉。
有旨条其边防,公言两淮各宜招游击军以为诸城之援,公安置立重屯以为江陵屏蔽,又欲于鼎、澧之间招万兵,以制猺蛮,以防蜀道。
江西、湖南冲要处,皆宜增兵守备。
乔公欲置籍考覈诸郡逋负版曹岁计者,公言朝廷当令宰相督责版曹,上作而下不应,当易其人。
乔公终以公所言咈己为不乐。
六月京城火灾,宰执中独公挺身出传上旨,谕诸将士,皆用命,燎原之势俄顷扑灭。
先是,都人有黑龙传令之谣,公生于辰,岂其谶与!
杭相李文清公每见公论事,必曰:「平生但以公为宽和长厚人,今亲见乃如此」。
深切叹服。
是冬十一月谏议大夫蒋岘观望当轴论公事,章不付出。
公乞罢机政,诏除资政殿大学士绍兴府、浙东安抚使
辞不拜,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公既归里第,治园池,植花竹,与族戚朋友相徉其间,仿洛社诸公为真率集。
城南五里濒江有钓台寺,乃公旧日讲学之所,扁曰精舍,暇日渔钓,乐而忘返。
遇水旱,必为里人告地主,蠲赋役,议赈贷,虽乐人之乐而未尝不忧人之忧。
乡人如竹湖李公抑斋陈公,皆敬而爱之。
年甫七十乞挂冠,七疏然后得请,除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致仕。
晚岁以「拱极」名楼,上书扁额以赐。
公自还政以至纳禄,独备人间五福,然念及时事,必颦蹙而言,初不以出处进退为间。
宝祐三年五月,与客夜坐纳凉,忽感胁痛,虽饮食寝少,然神明不衰。
六月二十四日薨于正寝,年八十四。
闻者如丧亲,哭于家者,哭于途者,望门而哭者,肩摩袂属。
遗表闻,上辍朝,赠少傅谥文定
公世为福州侯官县人,旧居清溪。
曾祖可大,累赠太傅
妣陈氏,鲁国夫人
祖奖,累赠太师汉国公
妣陈氏,周国夫人
考汝永,累赠太师齐国公
妣黄氏,越国夫人。
娶潘氏,赠鲁郡夫人,先公二十八年卒,公为卜宅兆于长乐县阮山。
及公薨,启视温洁如新,遂以其年十一月壬寅合葬焉。
初,公与瓜山潘君柄同师紫阳翁,瓜山知公必贵,妻以兄子。
公虽魁辅,潘虽匹士,然世两贤之,犹管幼安华子鱼,未可以贵贱判优劣也。
子男一人,德起,擢嘉定癸未第,后改奏京秩。
尝列属奉常,力辞莆垒,改奉玉局以便亲养,故家中之原明公休也。
终于朝散大夫主管华州云台观
孙男一人,绍祖承奉郎
初,云台公请余论次阮山隧碑,余方属藁,忽闻云台仙去,余哭之恸。
承奉君以书来责前诺,余视前藁或仓猝未就绪,或简短不盈幅,先发书吊承奉君,乃掩涕抑哀而秉笔焉,距公之薨与葬十有四年矣。
公于孝友素隆,上世田庐悉推与弟,官其二子二孙,于二妹尤笃,奏荐及其二甥;
视弟之女如己出。
此虽细行,亦叔季所难也。
有廷对策、奏议、诗文、杂著若干卷,藏于家。
铭曰:
余周游斯世兮博考前载,乡俗之薄兮喟然深慨。
有二士兮逢昭代,一攀龙兮一峨豸。
受解衣之知兮,蒙割裒之爱。
居则曰生死临前兮不相负背,忽忘胶漆之情好兮怵毛发之利害。
其发也,如含沙之蜮兮入怀之虿。
闻者莫不瞿然兮疑而骇,受者若无所闻兮静以待。
曰此孤直兮蹈祸不悔,所言简切兮是臣之罪,与之终始兮更迭中外。
呜呼!
此风惟魏公之镕陶兮,与潞国之荐介。
世岂无伟人兮,常病其德度之隘。
李恶、曾之浮薄兮,范讶徂徕之怪。
昔熙丰、元祐间兮,理乱消长之会。
惟戆叟伯淳于此兮,乃瞭然如蓍蔡。
涑水之褊小兮,叹韩、富之不在。
孰能剖扃之鐍兮,纳之于吾闼之内。
余历评群公兮,皆未若毅斋之大。
镇物如山兮容物如海,题之冢上兮以俟南董氏之采。
直宝章阁罗公墓志铭1265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四○、《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罗氏世居隆兴进贤
曾大父讳先,以勤俭成家,当建炎初乡国乱离,多所全活。
祖讳俊臣
武穆岳公讨杨么,过师豫章,后军裨将道毙,众散,亟以便宜招集,归之行营。
武穆壮之,将留置帐下,以亲老辞,授保义郎
考讳天祐,急谊好施。
岁歉,贷人而焚其券。
三世积善,累阶中散大夫
妣万氏,赠恭人
公讳必元,字亨甫
初入小学,能兼诵他书,而长借故家书手抄纂,遂淹贯精博。
素有能赋声,俄改治《春秋》。
嘉定丙午宾兴,考官陈文公卷惊异,寘首选。
明年登第,授鄂州咸宁县簿尉
漕使正肃吴公柔胜一见赏重,选属赈荒,公尤尽瘁。
南渡初襄邓随镇抚使陈求道为剧盗刘忠所执,骂贼不屈,拔舌而死,埋骨蒲圻之兴陂。
白计台,请于朝,义阡立祠,率其后嗣祭告。
再调抚州录事参军,未上,内艰。
服阕,授州崇仁县,郡檄权法曹
曾极坐诗案系狱,初编隶广南,继改湖南听读,吏议甚峻,公奋笔数百言,「朝廷既不深罪诗人,郡当推广上恩」,守感悟。
得善达贬所,公力也。
秩满,授都大司检踏官,改辟福州观察推官
州仓积弊,公受输,革高量,削古例,一毫不取。
拟笔是是而非非,不以一字迎合上官、阿徇贵介。
郡士潘杲伯旧客温陵,为周氏女,生男锡老,后归乡娶林,继蔡,周携子以愬官,俾杲伯子锡老而嫁周。
杲伯又信蔡之谮,逐锡老
未几杲伯死,蔡改适,潘弟兄争立后,锡老于州
公谓锡老虽见逐于父,谓之非杲伯之子则不可,况杲伯无他子,自当归绍父业。
二十年之讼至此始定。
黄檗缺住持,既举他僧矣,了知者恃多赀,挟西倅谋攘取。
公不为动,倅逮吏临之甚威,公白诸司,卒寘之罪。
□□使陈公韡荐公,云:「律己甚洁,事上敢言,直道而行,人无异议」。
文忠真公帅闽,爱其调直,公京状已溢格,乃以监司科荐。
公将去,条十二事以献,皆切中三山利病,多见采用。
俄而真公召赴阙,公适班见。
朝议中兴可日月冀,公为真公言:「以今东南事力赡东南且不足,奈何空之以趋西北」!
又言:「露布方驰,只轮不返,彼或长驱,我难立脚,宜急为秋高马肥之备」。
又曰:「大名难居,大望难塞,大病难扶」。
真公深然之。
已而时事皆如公言
承直郎奉议郎、知饶州馀干县,旧讼牒日数十百,逋租巨万,前后宰多伤锦,公至,廷无留讼,水无租癣。
得郡急符,反覆开陈,云:「某纵不能如宓子贱,岂不能如陶渊明」!
守愧谢。
李公性传来守鄱,迎兄秀岩公即郡斋纂史,檄公入局。
公应麟为广西臬,辟公通判容州,不果行。
畿漕曾公颖茂提领犒赏所主管文字,转承议郎
潮齧堤岸,迎龙虎嗣天师致阙下,公为庙堂言:「不修人道而修鬼道,不求之法家拂士而求之方士,非盛世事」。
以风闻免,起通判赣州,践濂溪之后,尊贤怀古,为君子亭、拙斋,自记之。
朝奉郎赐绯
江公万里、宪赵希巃联衔合荐,摄郡,平盐丁啸聚。
时兵饷倚办倅厅,自增卒员,利源归于西厅,东倅独任兵饷。
公移书当路,言民命国脉甚切,忤总领意,免去。
除行在诸司粮料院,俄被旨督淮西军马钱粮,久而后返。
初,变客钞从官卖,价三倍于昔。
赣居江西穷处,淮盐少入赣者,民争贩广盐,两路骚动。
公目击身履,至是献救弊之策,言格不行。
司农寺簿。
公归自淮,轮对言:「清野之说倡,淮皆荒芜弃掷之土;
禁耕之令下,淮皆流离转徙之民;
城守之说拘,淮皆闭关而纵寇之兵。
为今之策,莫若聚重兵以驱哨,招流民使复土」。
又言:「更张官卖而盐钞之法坏,收夺牙儿而投印之法坏,以五准一而楮券之法坏。
理今之财,不必求祖宗立法之外,但当反之于祖宗立法之中」。
玉音谓:「清野有利有害」。
又曰:「官卖已减价」。
公抗论愈切。
古心江公荐公可为紧官,不果用。
古心语人:「前辈日远,斯人岂复易得,虚老可惜」。
后为公从子晋伯记经训楼云:「君族有尊老,博士公被知人主,将以为谏诤官,佞柔侧目,孤外反甚,使少自降屈,岂庭院深芜,竟日寂寂,久淹此奇杰哉」!
除知徽州
瓜熟,两为有力者搀上,怡如也。
朝散郎,奉崇道祠,除宗学博士,又以风闻免。
朝请郎
初,公在闽幕,李君遇居里,朱君景彝丞侯官,公待之简,有宿憾,酒所之去,李为之也,宗庠之去,朱为之也。
履斋吴公尝与公书云:「先正肃公得公于不卑小官之日,丞闻于朝今三十年矣,某中间继闻于朝,今二十年矣。
自是悄不相闻,每惜朝廷用公未尽」。
壬子,当国起知汀州,移书勉为千里一出。
公至汀,首祠郡前辈澹轩杨吏部以崇风教。
俗易动难安,公欲以诗书之泽新美之,讲《大学》明德一章于学。
境接漳浦,民以贩鹾为常,毛发争辄相屠害。
有张三官者,狃近习,渐披猖,公调兵将,合隅总,殄渠魁,贷胁从,境内以安。
郡计仰盐,州派于县,县派于民,公罢敷派,四民方翕然向化。
大全素严惮公,入台首及之,诏食崇禧祠。
公年益高,力祈纳禄,宝祐丙辰三月,诏守本官致仕。
景定癸亥元旦御笔,侍从台谏各得荐士。
从臣以公名闻,诏:「罗某谢事有年,操履可尚,特除直宝章阁,仍致仕」。
甲子,乡人争持酒赋诗词贺公九十,公喜见眉宇,高歌满引。
咸淳乙丑,以登极恩转朝奉大夫
虽庞眉皓首,然齿牙无摇落者,饮啖如少壮。
是冬初无他苦,但恶食屏药,如是旬馀。
亲族候问,公坐起言笑如常时。
晨兴犹正衣冠,觉气息寖微,翛然而逝,十月己丑也,年九十一。
临终语孙同祖:「吾父母妻子之丧未尝用浮屠,勿以是污我」。
娶万氏,封安人,先公十八年卒。
子祀,先二十年卒,命从子晋之幼子为后,名以同祖,盖公生于淳熙乙未二月乙丑,同祖之生年月日皆同。
受公致仕恩,今为修职郎信州永丰主簿
女二人:长适进士危琛,蟾塘仲子;
次适登仕郎行简
曾孙男女各一人。
将以某年某月某甲子葬于东庵
公止有田三数顷,老屋二间,仕五十年未曾治第殖产。
同祖生,父晋以私钱为新旧庐,又析产以益之,自是始有以合族交宾。
少师骊塘危公稹蟾塘危公和,壮为性理之学,与柴公中守欧阳公镇、冯公曾讲切。
初筮,上正肃吴公书千言,欲折衷朱陆异同。
后见包先生逊,志气孚而议论合。
及为真公从事,参叩益详,造诣愈深。
蒙斋袁公于涂,论格物克己,蒙斋服其简切。
所著《中庸说》二卷、《杂说》五卷、《离骚大义》一卷、《起敬录》一卷、诗文三十卷。
进贤隆兴癸未简世杰擢第,五十年无继者,至公与万一荐联名,后不绝书。
罗故家,所产多异才,公创义学,成就者众,接踵膴仕。
公年四十馀,即故居杨园两山环合处开元谷,绵蕝草草,族有力者为创亭榭桥堤,公日游其间,自号北谷山人
又营东皋为寿藏,辟西畴南山亭万竿,莲万柄,长夏无暑。
晚慕乐天自志醉吟先生故事,作《北谷山人志铭》。
暇日惟玩周、程、朱、陆之书,杜陵康节诸诗,倦则命二僮对奕。
遇佳风月,必与亲朋子侄徜徉谷中。
性不嗜酒,而属客必沾醉。
虽老,倚胡床歌古调,音节豪宕。
客谈外事,不答;
闻朝廷用一君子,行一善政,则屡称好,否则太息。
深居却扫,而后林李公、省身雷公皆舂粮越邑来访。
后学口语笔授、贤士大夫相问讯,不以爵氏,皆曰老先生。
前葬,同祖奉年谱、先集、省身公所状言行及公侄孙广东机宜一龙书,介斛峰礼侍李公,不远二千里,走仆请余碑之。
念昔与蟾塘同官秩陵,闻公德业,后为真公军咨,接公言论,凡余所书皆有稽据,无一字虚美。
世之仕者多慕速化,公垂四十始策名,六十始宰邑,八十始典州。
中间真、吴二公尤知己,然公亦不汲汲趋附。
及时改事异,向之速化者万坟累累,公独享耆颐之寿,悬车后尚高蹈十年,为三朝遗老。
其自志谦挹特甚,余故表而出之。
铭曰:
古于典型人、耆寿隽兮,致其惓惓,或询猷兮或乞言。
是老先生兮有武公之年,曷不使之训国人兮而箴儆,又曷不遣掌故兮而授传。
秀眉黄发兮,卧松风而饮涧泉
宝储之辉兮难上贯乎奎壁,束帛之礼兮乃下贲于丘园。
噫!
莫长于千载兮莫短于一生,早令而晚缪兮不如后凋之全。
怀古心翁之妙语兮,吾取以铭公之阡。
曰:通塞隐显之际,一世不能尽,爱者观□正论焉,观士之极致焉。
八月朔视朝转对状 南宋 · 徐鹿卿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七○、《清正存稿》卷二
臣闻人主之职,论一相。
论相之道,非取诸一旦之暂,决于一人之私也。
苏轼有言:「民自择相,我与受之」。
厥后杨万里推演其说,曰:「人主不能为天下择宰相,能为天下宰相」。
盖天下以为可相者,吾相之,而己不与焉。
谢安之东山王导之在江左裴度之在绿野,文彦博富弼司马光之在洛,世无贤不肖,皆信其为可相也。
故未相而人望之,既相而人服之,其为治易矣。
陛下临御二十有二年,往往当馈叹息,恨无,而天下亦且以为无相之可择。
呜呼!
苻秦何世,犹言王猛
石晋何时,犹有桑维翰
祖宗三百年涵养之天下,而人物凋丧若此,陛下亦尝思其故乎?
士大夫德望之伟特,非一日而成;
而气节之衰颓,亦非一日而坏。
端平之初,天下以为可相者,在真德秀
德秀之得此声于天下也,岂偶然哉?
其脩身,其立言,其为政,积数十年,然后实立而名随之。
陛下起而受之,且乡用矣。
不幸而天弗假之年,则是圣意之一孤也。
其后行简、宗勉相继沦谢,陛下尝自以为得相矣,而天下疑焉。
化弦更张,在列者众。
陛下与神为谋,独注意于臣钟、臣范。
当是时,天下以为可相者,未有出于二臣之右也,亦必其素履有以大信乎人矣。
曾未三月,而范又止此,则是圣意之再孤也。
今老臣当国,志行正洁,户庭肃清,名器无私授,法度无轻易,持心本忠厚,遇事有权衡,陛下真能为天下宰相矣,而又以疾告。
事变如云,方来未已,诸葛亮食少事多,识者过为之虑,是非特臣私忧之,天下实共忧之,大臣亦自忧之。
陛下纵不轻于并相,亦安可以不储相?
而或者窃窥圣情,疑无定主。
天下妄以为无相可择,而陛下亦且以为无相可受,是非一日之敝矣。
侍从者,执政之储也。
执政者,宰相之储也。
苟平日之侍从,不取其可以为执政,平日之执政,不取其可以为宰相,一旦揆席偶虚,方乃彷徨四顾而厚诬天下之无相,是固陛下之所当回思而深省者。
开禧嘉定斲丧之馀,士气之不振久矣。
三数年间,以文待清修志行之士,而实用从谀承意之人。
凡积而至于政府,至于禁从者,多非国人之所可。
而清脩志行之士始进而终退,暂内而久外。
士之不自爱重者,又未免舍所学而从彼。
天下以为无相之可择,是固无怪也。
虽然,取人于梦卜,今不容以骤行矣。
则凡尝预钧枢之选,居禁近之地者,其德量才器,已在渊鉴之中。
察于众望之所同,而决于宸断之所独,固不害其为储相之地也,岂必借皋、伊、周、召于古昔而后用之哉?
自古论相之法,一曰学力,二曰才力,三曰心力,而福力又不预焉。
学欲其正而通,才欲其弘而毅,心欲其公而大。
既然矣,又于其力量观之,投之以轇扰而不乱,试之以事变、临之以利害而不夺,夫是之谓力。
魏文侯一闻李克之言,以为「吾之相定矣」。
陛下苟致察于此,将曰:「吾之相定矣」。
然知所以储今日之相,又必知所以储他日之相。
文昌侍从,稀若晓星;
两省枢下,率多并组;
都曹枢掾,去如飞鸿。
今日艰于得可用之才,则他日艰于得可相之才,亦其势之必至也。
储才之道无他,在养之而已,养之所以储之也。
试之职任,养其才也;
示之容奖,养其气也;
责之事功,养其望也。
养而储之,则相才出乎其中,将不胜其用矣。
虽然,此储相之道也,又有为相之道焉。
陛下更化以来,登用俊良,未尝自决于一己,而每每取信于国人,无一不当其选矣。
然使大臣每日一入政事堂,如此图回;
言语侍从之臣间日至清禁,如此献纳;
儒生学士时一趋经幄,如此讲论;
臣等百执事逐日一入局,如此分治。
谓之不为不善可也,以之扶衰救败,则未也。
何则?
志气不强而规模不立也。
然则如之何?
曰:尽屏私意,尽扫弊例,尽任官而不任吏,宫中府中为一体,通国上下同一志。
今日之志气规模,断断乎当出诸此也。
苟得如臣前所谓三力之全者而负荷之,则陛下之能事毕矣。
臣蚁虱小臣,共贰宰属宰府有大议而不敢及,乃顾而言他,臣之耻也。
惟圣神财赦。
与宝谟郎中书 南宋 · 白玉蟾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七、石渠宝笈三编、《经训堂法书》卷四
玉蟾顿首再拜上覆判县宝谟郎中玉蟾记得别时松间酌酒,柳岸分襟,握手如痴,转头似梦,人间又九度莺花矣。
玉蟾常敬足下性无尘俗,学有源流,德冠先天,理赅太极。
点黄变白,究穷金石之精微;
吸电呼雷,策设鬼神之造妙。
胸中兵甲,远踰前代之卫公;
笔下烟云,复见今时之太白
世无玄德,孰识孔明
玉蟾当屋梁夜月之时,发才大难为之叹。
自惭梗迹,徒负葵倾。
兹勤军将之远来,下谕长生之密旨。
文缄别幅,道莫妄传。
第恐功名债重,花柳缘深,未话养鱼,岂能拔宅。
三十三年之蹭蹬,且过壬寅;
七返九还之大丹,成于乙巳。
此去斗牛星里,利磨匣内之宝刀;
他日熊虎幕中,环听明公之号令。
几多珍重,未尽毫端。
风云手段,屏除天下之鬼群;
霖雨心胸,行简日边之帝听。
不宣。
玉蟾顿首再拜上覆。
存斋弋阳墓志铭宝庆三年 宋 · 戴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浣川集》卷一○
存斋者,蒋君德瞻讳叔舆所自号也。
君曾祖扶。
祖厚,赠中大夫
行简,以朝议大夫处州,最有名,赠中奉大夫
水心先生铭其墓所,云梁普通初永嘉守,其隐于西华者,蒋氏之始也。
道降俗漓,士多旅于分域之外,其以功名自诡,尤莽荡,宁复知自存哉!
昔孟氏谓人之异于物者,至无几也。
存之者君子,故推而天地同伦;
去之者庶民,故极而鳞羽无别。
斯其为教肃矣。
公之学本末毕具,天文地理律历音乐仓扁之书,靡不该究。
而其大者,汉唐本朝兵刑财赋之源,栉理而组贯之。
其言八阵,牝牡奇正,画地成图,不翅指掌。
余尝见其手抄,箱积栋充,尽天下异书也。
其学之博如此。
至觇其所存而验之朋友亲切之际,则毫发咸就绳准,奖善箴过,无曲谀抵讦之色,药病恤难,无强知谩应之论,不以缔昵为声利,不以逖疏为怨嫌,其步武实地又何其约而有要哉!
余是以信君之所存而非其自耀也。
君以中奉任调扬州司户临安府仁和买纳盐场华阳军节度推官吉州永新丞。
嘉定九年,浙漕荐其文于礼部,遇余行都。
余摘水心语谓曰:「子以胜流,恬于仕进,子无干泽可矣,奚必以科目为累哉」!
君笑颔之,自是不复举进士
所在廉平自将,条令通久。
如般陈聚新,振举仓职,而不以纠发前逋为能;
住灶起火,密防私贩,而常以厚支盐本为急。
其听狱讼,虽发谪莫欺,而湖北李訚之狱,必辨其非杀人祀鬼者。
其治征赋,虽豪户不少假,而永新预借督促之扰,则宁辞摄邑而后已。
盖心无适莫,惟是之从。
前后荐主率名守贤使者,犹曰改官常举尔。
京湖制置大使赵方威名隆盛,择属辟掾皆一时选,雅敬慕公,檄佐其幕。
有旨禁摄局,赵留之不可,力荐于朝,知信州弋阳县。
会所知为外台,先以书抵之曰:「月桩为银若干,此邑之所以困也;
榷酤报牛,状牒鬻纸,此民之所以重困也」。
公其有意苏民瘼乎!
既至,度不可革,则曰吾先经理其政可也。
县为乡九,都踰六十,令民首实,以整诡挟之弊。
其疆亩肥瘠、品等高下,各为图以记之。
保正副物力升降,皆缄之几侧。
夜漏未尽五刻辄视政,吏分案捧文书立庭下,无敢丛拥者。
廋奸匿黠,连年累讼,一阅牍底,立剖不留。
其委折曲直参互者呼至前,儿女谕之,或释怨不争而退。
夏秋二赋,与民立期,一胥不至乡落。
宿欠几三万缗,收遗拾碎,痛自节约,迄无少负。
建社稷壝以崇本,兴常平仓以济艰,又以馀力创薰风楼,造了岩李村驿,而月解裕足,常先于诸县郡将每指以为他令法,民家置画像以祠。
公既得疾,文书应报如平常。
嘉定十六年正月二十六日卒官,年六十有二。
积阶承议郎
士民为之出涕,具诗颂酒殽旗鼓送其柩,至数十里外。
世率谓获乎上者必厉民,而得百姓誉者或速谴上官,亦岂尽然哉!
初,公从中奉出峡,与兼山郭雍上下其议论,而公亲领密受,又从袁道洁夔州,亦以所学质焉。
公迈爽自整,幅巾抵掌,谈辩如云,听之者莫不心醉。
其所植立,麾斥尘滓于八荒之外,人莫能涯也。
余闻古人学聚之外莫大于尚友,故友一乡之善士为未足,又友一国之善士,一国之善士为未足,又友天下之善士,极而至于千古之人,莫不与之神交意会,然后谓之好学。
公于诗则四灵,虽调度不合而不废也;
于文则水心之门友,虽意趣间有偏者而不靳也。
道德性命,既已参周、程之旨于袁、郭,而于薛公士隆讲划制度尤详。
又以自期,而寻绎其事于齐语蜀书,慨然有拔起之志。
则公之尚友者,岂今人所可到哉!
夫其合乡国天下之善,又推之千载,而仅施之一邑,可哀也已。
其配刘氏,封孺人,阃行敕备,后公数月亦卒。
子熙、荧、焱、煚、燧。
女一人。
宝庆元年正月十二日,合葬于瞿屿亥山。
越二年,熙、煚以状来乞铭。
铭曰:
伊古哲人,以识为质。
淬学磨友,朝熙夕缉。
既成鉴燧,坎离自集。
后之陋者,质薄而亏。
学硗弗入,友窳者随。
譬彼荒甓,曷治曷锄。
伟欤德瞻,可以大受。
书高屋危,芳液在髓。
交匝海区,标律在手。
施于男邦,如郑之侨。
裁割政幅,柔美教条。
上敬下顺,匪偷匪嚣。
平昔蕴积,粗一二试。
岂其,同播异地。
抑或有逢,度越不啻。
巽峰之宅,亥阜之坟。
兰气彻户,松色荫原。
生殁不朽,是谓存存。
前启有劄子 南宋 · 何梦桂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一、《潜斋集》卷一一
维时蜡樽纪腊,豳雅祈年。
恭惟某官晞发阳阿,乘虬县圃,有翼有严,台候动止万福。
某谨炰香搢笏,贽名氏于下执事,惠徼鉴省。
惟四时代序,天地冰霜,肖翘者萎,蠕动者蛰,纳燠祛寒,所以惠天时、迪人事也。
至于游息温元,太和磅礴,其糠秕犹是陶铸阴阳,煦妪动植。
区区节宣之祷,谨不敢为二御渎。
某惟层城天峻,莽渺无极,思欲褰云旗,曳月裳,以周旋下风。
夷夐隔,余怀渺渺,日折琼枝。
窃谓斯文年来凋瘁,谈诗书落落如晨星,儿曹庸碌,袖中佔毕,固不保其他日之遗忘也。
每愿儒阀托为婚姻,有妇翁如乐广、妇党如李膺者,使之濡染道德,庶几不坠弓冶。
比介中斋先生竹林诸阮居中之援,妄意第二院爱玉孺封与某请昏焉。
政以徼福斯文,辄犯不韪,敢图高谊略去齐郑大小之分,降心而许之盟,今而后敬仲有后于妫氏矣。
谷旦于差,谨奉篚币,以贽初虔,惠敦永好。
载命行简,敢弗于从。
辱涖成盟,使百世宗祏永有依归,某敢重拜。
伏楮凌竞,仰干台照。
端肃加拜,申诇令嫂亲家、伯娘宜人寿躔,明炯判阃亲家宜人淑候清宁
以次竹梧苍翠,兰玉芬馨,霞霭烟霏,何乡非福。
荒村有委,闻命敬共。
郑简卿 宋末元初 · 刘辰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三、《须溪集》卷六
吴中丞曼卿将为其乡校礼殿祭器,而使江西省掾濮郑简卿实来,江西郎中马德昌徵余考之古以坚其信。
余授意范匠,亦再毁而后合,既与晦翁所定毫发无复异,惟牺象不能使其中虚四立,蹄注如古,亦以为无益于泂酌故止。
然犹有二憾。
王肃云「凿背为尊」,又云「为牛象全形负尊」,即凿且负是也,未必所见全牛之非负也。
而今鸱夷浑脱非尊意,一憾。
古地坐跪酌饮,故器小而足,凡高尺几寸几分,谓自此而准,非如钟律一黍之不容易。
故深衣随人指中节为寸,而宣和制器亦有依样减样之异,最通论也。
减之可,即从是而增,增亦可也。
而殿像尊高,立二兽其下如伏雏,二憾。
吾欲稍充之,使负尊峨峨,如所云,理无不可,而又力有所未及。
姑存是说,以开来者万一,不为无补,而非与古异,非与晦翁异也。
凡礼之起,皆犹此也,彼分寸者复何自而制哉?
其深如此,即其高且广不得不如此也,故曰由此而准也。
若夫黍稷之器,宜从竹疏。
如笾豆取其气四达,坫从土(筑沙土为之。)从占(占去声。),有不易其所之义,故可以柱爵,可以奠圭,皆不当铸(爵有柱,为其反地也。他国君则奠圭于此。)
简卿委蛇谨审,亦欲知礼意者,故特为之诵之。
卿名居敬,求所居斋名,余谓「居敬行简,以临其民」,独欠「行」字耳。
使行之而扰,复何足以临其民?
敬者先立乎其内也,尸居如事帝,则出门如见大宾
出门如见大宾,则使民如承大祭矣。
非器之谓也,感与应一念也。
至简至简,而不容吾力行之哉!
故命之曰「行斋」,附为说。
临江军新喻县学重修大成殿1286年 宋末元初 · 刘辰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五、《须溪集》卷一、同治《新喻县志》卷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喻学丙戌之修礼殿,为大教官吴凤孙以丁学谕敬直来请曰:「老生无能为于乡党。
视前楹碑,吾宋绍定戊子李侯仁任所修也,于今六十年矣,柱崩梁坏,风雨岿然。
乙酉十月,廉部真定赵公秉政,既定先圣弟子籍百又二十人,复其终身,常调不征,县旌别有加,命修学。
于是令丞簿尉各以其力为倡,士之经营劝相者奔走来会。
月三望而功毕,广辟丈馀,灵星翼张,越佚贯旧,夐焉出于震荡残缺之后,盖劳于创造而大于兴继,凤孙则承乏视成而已。
部使者奉宣之实意,而诸大夫邑人受学之大谊也,于念兹敢请」。
余惟是邑名公多士非猥远凡陋者之所敢及,既辞不获让,则受言载之于篇。
道犹天也,凡干戈溃乱之出于宇宙,如雷霆风雨,危不可处,而天体霁然,不待明日,光复其旧,必归于礼乐情性、道德风俗。
如使古圣人之所以为天下国家者不用,而一出于兵与刑,则民之类灭久矣。
孰非命也?
周公而上,千有馀岁,命世而为君;
孔子至今,亦千有馀岁,命世而为儒。
君道未尝非儒,儒者实辅是君以明其道,故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亦尧而已矣;
诵夫子之言,行夫子之行,是亦夫子而已矣。
居敬行简,以临其民,南面之夫子也;
敬事而信,节用爱人,千乘之夫子也。
一日无是道,则国非其国矣。
而儒者犹歉然曰不用。
道未尝不用于世,而世有无用之儒。
代之所以绝续存亡,民之所以死生利病,特系于理之是非,而不在其人之用舍。
得乎道而为天,得乎天而为命,道、命一物也,古今一日也。
道在是则夫子在是,夫子在是则君道在是。
故事道如夫子,事夫子如事君。
《记》曰:「能为师而后能为长,能为长而后能为君」。
夫子教为君者也。
律有烦有省,令有迁有改,惟经之为训毋敢畔。
是故《春秋》者,拨乱反正,万世太平之书也。
利欲之横流也甚于洪水,然平成之后,不闻复有洪水也。
由今之俗,望春秋犹治世,非春秋之世治也,所以为春秋者治也。
刑之而有不惩也,兵之而有不遏也。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受之天为中国,受之王为嘉师。
必有推明人极之立与天地并,其效常得于世教之所不及,而后知今之致隆者容有未尽,昔之暂废者本未尝亡也。
视学告朔,岂直观美哉!
诸生低回习礼,具瞻冕服,其亦思夫东家之匹夫,陈蔡之环辙,时君遗之,乡国违之,而所以致此者,亦其遁世无闷、不怨不尤、屈于一时者,为教大也。
故必以迂晦为世守,阨穷为家法。
而况上之人优重之,作成之,当路简擢之,著定之,阖邑茂异之,顾其踽踽凉凉,一或不能专志于道,而终安于命,则所以为天下国家者又未见其有可望,而天下国家亦卒若外之者,未必皆世之咎也。
余既言三代馀民受罔极之赐如夫子者,又欲陋巷时贤以身之贫贱学其为夫子者,盖进取之事不在科举,而在学术与人品,此世道之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