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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邯郸野老卫河谣小述三首 其二 明 · 孙承恩
七言绝句 押虞韵
老人诗句不支吾,为泣民穷泪眼枯。
何当录上献天子,便是当年郑侠图。
巡道周公有社仓之议言事者虑格于旧例公概然力任其成立赋抚恤歌六章发明天道人心之应淋漓悽恻情见乎词用述其意更为推衍言之续成长歌一篇(此诗收于蒋镛《澎湖续编》〈艺文〉,又载林豪《澎湖厅志》〈艺文〉、彭国栋《广台湾诗乘》、陈汉光《台湾诗录》。编者按:《澎湖厅志》题作〈观察周公有社仓之议言事者虑格于旧例公概然) 清 · 蔡廷兰
出处:此诗收于蒋镛《澎湖续编》〈艺文〉,又载林豪《澎湖厅志》〈艺文〉、彭国栋《广台湾诗乘》、陈汉光《台湾诗录》。
大灵无涕(编者按:「涕」,林豪《澎湖厅志》、彭国栋《广台湾诗乘》作「梯」。)登苍穹,叫阍不答天梦梦。
开辟以来千万劫,水火疾疫与兵戎。
谁言盛世无灾祲,尧水汤旱周大风。
黔黎浑噩不知识,空自披发号鸿濛。
宣经念佛浑多事,惟有行善可回造化工。
福善祸淫应如响,普天之下其理同。
薄海苍生吾赤子,繄岂澎湖一隅中。
澎湖一岛临汪洋,西扼金厦东台阳。
干戈盗贼总无患,往往凶歉遭奇荒。
未若去岁更周章,黄发遗民见未尝。
四月下种六月旱,旱气蒸郁为螟蝗。
七八九月咸雨洒,腥风瘴雾交迷茫。
早季晚季颗粒尽,饥死者死亡者亡。
别驾蒋公痛悲悯,心如乱发纷𩬹(编者按:「𩬹」,蒋镛《澎湖续编》作「匡」,疑误。)鬤。
驰书乞援赴郡城,郡城大吏动怦怦。
檄委贤能急省难,沈施赞府来经营。
稽查按验分劳役,剋日编成户口册。
徐公继至亦叹嗟,率先安抚筹良策。
诸君实力齐勤民,岂等秦越视肥瘠。
观察周公玉堂英,扬帆远使观沧瀛。
慈帆稳渡叱蛟(编者按:「蛟」,彭国栋《广台湾诗乘》作「鲛」。)鳄,抵岸旋闻呼癸庚。
视民疾苦恤民隐,长歌一阕详民情。
酸辛一字一涕泪,抚楮长为太息声。
胜披郑侠流民状,不愧次山舂陵行。
公有福力能起死,变醨养瘠缘真诚。
代公甫(编者按:「甫」,彭国栋《广台湾诗乘》作「初」。)到毒龙窜,房豹(编者按:「房豹」,林豪《澎湖厅志》、彭国栋《广台湾诗乘》作「豹房」。)初临泉味清。
一朝麾节移澎疆,免尔沟壑公能当。
贫民三万七千口,量赈万帑充饥肠。
极贫两月得全活,次贫周月慰所望。
斟酌多寡不一例,其实次贫亦惨伤。
挪借称贷计已尽,纵有田地难换粮。
凫茈芦菔遗此地,本(编者按:「本」,林豪《澎湖厅志》、彭国栋《广台湾诗乘》作「木」。)酩竹花寻何方。
岂无山蔬与海菜,啖之令人病而僵。
胡不暂支厅库先施借,约以秋秒(编者按:「秒」,彭国栋《广台湾诗乘》作「杪」。)来抵偿。
权宜破格恩乃济,斯真救时药之良。
知公用心亦大(编者按:「大」,林豪《澎湖厅志》作「太」。)苦,再议善后(编者按:「善后」,林豪《澎湖厅志》作「前后」。)设社仓。
陆续拨运不费力,襄诸大府修封章。
台邑仓庾素充积,以盈济虚两无妨。
上达天聪应嘉取,议本通行制已古。
虑或因陈致红腐,年年粜之年年补。
有时巨浪阻风樯,台(编者按:「台」,林豪《澎湖厅志》作「抬」。)价不须愁奸商。
一遇青黄呼吸至,官亦云便民亦康。
想到此际休徬徨。
吁嗟乎,读圣贤书学何事,急切难救(编者按:「难救」,林豪《澎湖厅志》作「救难」。)梓与桑。
遍诉当途听斯语,立法为民计久长(江宝钗编校)。
鸡公山感怀诗一百韵 清末至民国 · 杨圻
押阳韵 出处:江山万里楼诗钞卷十二
昔禄山反侧,唐室几墟,侯景犯阙,梁社遂屋,甚矣,敌国外患之不足虑,而乱臣贼子之不容于天地也。慨自禅让迄今,干戈未息,然楚汉相争,则刘项为敌,理固宜、事可行也。至于四维灭绝,交以市道,仇必其主而友必其敌,斯乱而已矣。洛阳既陷,吴公南下入信阳山中,山高天寒,多大风雪,士卒饥冻无怨色。余间关相从,岩居期月,饮食不给,往往日落登台,怆然远望,暮云无尽,乱山万千,短歌乌鹊,长吟黄竹,不禁失声空山。怅家国之多难,念乱萌之有自,俯仰今昔,哀而作诗。甲子十二月朔作于鸡公山中。
昔者中兴称同光,拨乱反正继成康。
胡曾左李读书子,义军突起淮与湘。
书生报国岂好武,乃心王室谋则臧。
其时文臣握兵柄,指挥褒鄂守四方。
天下一家如指臂,委裘可治况垂裳。
万几致理有成法,虽无治人由旧章。
内有贤王外儒将,祥麟威凤在帝旁。
乱臣十人亦已足,奇才岂必用斗量。
恩诏数颁纾疾苦,谏草白日进未央。
内府水衡铜牡锈,太仓红腐流脂芗。
童叟相识守乡井,县官姓名久遗忘。
鸡鸣犬吠满小邑,年丰岁暮婚嫁忙。
东南羽书动江海,大河以北皆麻桑。
人心得失赖维系,正名定分严大防。
自从辟门懋勤殿,争言武备救危亡。
疆吏乘时植权势,阳媚时论图自强。
广厦万间突兀立,阴符万本陈讲堂。
洪炉大冶聚州铁,江心鼓铸鸣干将。
鍊将鍊兵岁万亿,糜赀遣学穷梯航。
即今割据诸雄杰,何非帝力登序庠。
膑涓同学师鬼谷,用求俊乂安庙廊。
辛亥禅让移鼎祚,裂冠毁冕扬沸汤。
盗窃名义锄异己,标置曲学驱莠粮。
朝为戍卒暮将帅,举国辍耕荷戎装。
英雄皆自田间来,贪财好色意飞扬。
富贵逼人非始愿,武学武器娴且良。
连年七省大水旱,农具在手泪在眶。
徵兵遣役为盗贼,室无丁男田无秧。
沙场醉卧壮夫尽,死于私斗非国殇。
自夷乡里杀子弟,忍使白骨堆邱冈。
陷邑攻城非仇敌,南征北伐皆不遑。
杀人最多功第一,论赏我当为假王。
但闻能吏技百出,榷算钩距穷毫芒。
此时一将拥千万,名城钜室倾盖藏。
黄金布地珠走椟,楼观飞惊歌舞行。
万钱米斗丝一尺,将门隶卒厌酒浆。
妖姬力不胜锦绣,奇服旷世悬明珰。
飞车缩地逐明月,千金无人求骕骦。
自云逆取可顺守,人拙我巧理无妨。
王孙挟弹伺路侧,宁知黄雀为螳螂。
崇朝篡取发肘腋,覆辙继轨相参商。
辛壬之际称无道,以视今日犹纪纲。
蓬莱将军浩然气,允文允武至大刚。
鞭笞群雄出六合,欲扫区宇恢一匡。
东败公孙清渤海,西蹴巴蜀平子阳。
近年功业震华夏,南人不反安荆襄。
凉秋九月兵出塞,长城高高山茫茫。
关下落日照万幕,辕门不见飞鸟翔。
夜闻吹笳出帐立,仰视寒月衣满霜。
沙中战马腾万匹,刀剑卓立铜鼓镗。
诸侯会师二十万,动如波涛止如墙。
将军劳苦夜酣战,杀气入海天地黄。
三师壮士一当百,奇兵旦暮度陈仓。
安史异志蓄已久,渔阳鼙鼓来仓皇。
孤军食尽寄海岛,天风捲雪欺艅艎。
功亏九仞天下恸,魑魅魍魉形踉跄。
宵来荧惑侵帝座,眼见钟鼓移阿房。
千门宫殿锁寒月,铜仙登车铅泪滂。
叛将逆军国法在,狐狸何以谋豺狼。
今年流血八千里,发之吴越臧与杨。
北自燕云及齐鲁,东至江淮西大梁。
洛阳残破岂无故,百姓涕泣兵饱飏。
关中小儿新得志,两河锦绣化痍疮。
兵车颟顸金帛重,前载妇女后刀枪。
月白夜静闻野哭,暗风断续递哀吭。
哀我江南久苦战,流离九县罹兵殃。
天吴颠倒委山谷,牛马横陈犹羁缰。
父死路隅不能顾,一哭去之走异乡。
连城天晓鸡不叫,江湖满地啼寒螀。
木棉如雪花万顷,无人收采登筥筐。
大军既去官吏至,招抚流亡归鳏孀。
爬搜瓦砾寻门户,县官捉去徵预粮。
入门无人烟在灶,女尸立井男尸梁。
郑侠不生董狐死,丹青笔削谁擅场。
谁非人类无气血,能不一恸呼穹苍。
我从榆关幸脱死,大军相失苦备尝。
弃家浮海溯江汉,西入武关走北邙。
道出虎牢烟尘起,路逢将军谒车箱。
始知河南失数郡,将军太息我激昂。
秦兵西逼有侯景,楚军东阻无项庄。
绕树三匝行不得,月明星稀道路长。
天寒谷口雪花大,残军踯躅行且僵。
鸡公高台平落日,乱山郁硉寒云荒。
中原指顾犹可见,西望巩洛烟苍凉。
黄河雨雪公无渡,江汉风波不可杭。
空谷俯仰独嗟叹,英雄才大心神伤。
部曲饥冻誓生死,幕府流落甘秕糠。
手煨榾柮仰列宿,山高风急摇光铓。
乡关回首乱云水,兰成有宅江梅香。
故园万里正花发,西楼雪暗鸣酒床。
瘦妻稚子伴岁晚,高窗大几诗清狂。
西依严武岂衣食,所恨大计无劻勷。
自逢丧乱楼涧谷,樵扫红叶炊黄粱。
翠微寒籁到晓响,足茧荒山哀桑沧。
益思故君今安在,天边泣血臣恐惶。
丈夫事主贵终始,相从患难吾愿偿。
开元天宝如梦寐,三十年事悲莫当。
太平君相我亲见,当时不识谓寻常。
愿进后言贡当道,轻重文武事彰彰。
横流泛滥不可挽,谁其致之袁端张。
悼网山 宋 · 陈藻
福清一半海为田,创邑今垂五百年。
伧蛮世革儒风起,西塘生在网山前。
介夫凛凛松筠操,月鱼识解文章到。
黄檗休誇十二峰,乌窠白屿空餐过(自注:梦草醵关记末一句,閒䌷足之,因以实其事。)。
诗一首 北宋 · 王安国
七言绝句 押寒韵
三见齐王不一言,须知自古致君难。
纷纷齐虏誇迂阔,口舌从来易得官(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二五 《苕溪渔隐丛话》:平甫元丰初以交郑侠,遂废于家,作诗云云。)。
朱仁仲字说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北溪大全集》卷一二
嘉定丁丑秋,过严陵,为郑侠留在学,讲说学徒。朱君右者,甚拳拳于听受,深有所警发,每自恨亲炙之为晚。一日来请字以表其名,因取《表记》「仁者右也」之语而字之曰仁仲,且为讲明其义之所以然。古者以右为尊,其所右仁者,亦曰尊敬奉持之意云耳。盖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生得之最先,具于方寸为心,德之全,包五常而统万善。及发而为恻隐之情,则又贯四端而生生不已,是乃为众善之长,而天爵之最尊者。亦犹四德之元,贯乎亨利贞,所以始乎物而统乎天者也。仁之有常尊如是,则为仁者其可不有以尊之乎?若屈于物欲,则失之卑而非尊矣。加之私意,则几于慢而非尊矣。视听言动一徇于非礼,则又邻于左迁而非尊矣。必如所谓「好仁者无以尚之,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然后为尊之而不卑。必如所谓「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者,然后为尊之而不慢。必如所谓「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然后为尊之而不复有左迁之失。夫是以仁体常昭融呈露于方寸间,有以宅中而居尊,而日用酬酢千变万化,无一非天理流行,而皆吾统摄之内矣。兹固古人所以右仁之义也。然其为用功之要,则在程子有「主敬致知」之说焉,盖敬者,此心常惺惺法而天理之所以生也,能敬则仁矣。而知者,又心之神明,所以妙众理而觉夫害仁之所由起也。故敬不主则仁亦无由而尊,而所知之不致,则又若何而为物欲、若何而为私意、若何而为非礼,焉能保其不害吾之尊耶?呜呼,此又在仁仲勉之,名实表里,其有以相副而无愧乎哉!
与郑介夫 北宋 · 晏几道
七言绝句 押支韵
小白长红又满枝,筑毬场外独支颐。
春风自是人间客,张主(《类说》卷一五作主领,《独醒杂志》卷四作主掌)繁华得几时(宋赵令畤《侯鲭录》卷四 《侯鲭录》:熙宁中,郑侠上书事作,下狱。悉治平时所往还厚善者,晏叔原皆在数中。侠家搜得叔原与侠诗,裕陵称之,即令释出。)。
宋故永嘉郡太君刘氏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五
余尝读东坡先生《何公石桥》诗,反复其言,盖良二千石也,而不著其名。久从先生他文字求之,亦不见所谓何公者。绍兴九年,公之子宰,以母夫人状属余族婿毛兟来徵铭,又得御史中丞吴执中所为公墓文读之,然后知石桥者,故朝议大夫、建安何公字讳及之守英州时所作也。真阳之民病涉久矣,公梁石为桥,以便行者。老幼阗道,争劝之趋。桥成,壮丽甲于南海。州人画像祠公,如朱仲卿食于桐乡,至于今不废。而真阳在南方岭海外,数千里辟陋之国;又执中志公墓时,苏氏文章方遇禁锢,讳弗敢言,故士大夫莫有知者。夫人刘氏,公同县人,年十八岁归。公是时尚为进士,尝一夕梦大宫如王者之居,紫袍吏立殿上,问公乡县,公答曰昼锦乡。吏曰:「汝乡非昼锦,即淡墨也」。公寤,语夫人曰:「是何祥也」?夫人曰:「公识之,此吉徵也」。故试礼部第进士,率用淡墨书「礼部贡院」四大字于榜首揭之。他日,公中选,顾见榜,大惊如梦者。夫人明悟知事多类此。大夫公仕三十年,行治劳烈称天下,一时大手笔传载其事,至今知有何公者,夫人与有助也。夫人尝从公官四方,舅姑惮远不能从,比代还,即解装列堂上,尽出筐箧之实,陈之以奉其姑,姑屡却之,不听。公既通籍,夫人以恩封蓬莱县君。至是,凡六更封号,辄不许,其视世富贵贫贱澹然,不知可择而取也。政和二年,其子宰奏疏辞所授官,愿得一郡封其母为亲荣,诏从之,特封永嘉郡太君。呜呼!夫人事舅姑、相其夫为贤妇矣,又卒有子上书纳禄,名动朝廷,天子宠嘉之。玺书五色,玳首锦櫜,门巷聚观太息,为里中寿母,可谓贤也已。七年十月某甲子,无疾而终,享年七十有七。宣和二年十一月某甲子,诸孤以夫人祔于县之小梨山大夫公之墓。五男子:曰定,曰察,曰宰,曰宿,曰寀。三女皆嫁为士妻。孙男女若干人。铭曰:
矫矫何公,一德匪躬。有古遗爱,循吏之风。婉婉夫人,淑慎温恭。来嫔君子,而大其宗。钿轴金葩,雕车崇崇。通都大邑,汤沐之封。鹤发秀眉,纯漆点瞳。七十七年,以华其终(《鸿庆居士文集》卷四○。)。
字讳:《全集》卷六五、库本作「讳字」。按此英州守何公,《容斋三笔》卷一一称「何智甫」,郑侠《西塘集》称「何智翁」,道光《广东通志》作「何智茂」。此文似当作「何公讳××字及之」。
次韵祝南将入蜀五首 其三 清末至现当代 · 石维岩
七言律诗 押虞韵
满地干戈不可驱,几时复我两京都。
羊城胡马近还集,兔岁佛狸死岂诬。
剑阁上游天设险,王师南定民其苏。
有人为问潮中事,绘事幸无郑侠图。
韩献肃公绛忠弼之碑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一一
元祐三年三月,赠太傅韩献肃公之柩至京师,厝于颍昌长社县嘉禾乡先兆之次。六月十九日甲午,葬灵井村。既事,将勒石隧道,有诏资政殿学士李清臣其撰次献肃公绛事,而赐额以为忠弼之碑。臣观于《书》、《诗》,昔之贤臣,茍有以忠服国事,盖弗恤厥家。在商有若伊尹暨陟,在周有若召公奭暨虎。后人思念咏歌,于报亦罔不笃。惟献肃公嗣世德,有烈在天下,或坠厥实,昧弗著见,载笔之士,是忱有责,矧孝子孝孙怀大戚。今献肃公既中书舍人攽状其事,太常、考功、御史与在廷之臣谥其行,右仆射纯仁以志铭昭其幽堂,是于忠弼大慰。吁诏又以属陋臣,惟献肃公昔不以不肖视陋臣,是敢重受命,推原帝意,丕扬公之忠,用久于天下。公字子华,曾祖讳处均,祖讳保枢,真定灵寿人。考讳亿,参知仁宗朝政事,谥忠宪。及公与仲季相继大用,繇是三世皆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曾祖追封周国公,祖陈国,考冀国。曾祖妣李氏,祖妣郭氏、周氏,妣蒲氏、王氏,各封太夫人于夫之国。忠宪公始葬陈公于长社,遂筑第颍昌,以便岁时奉帚荐豆,合其属以居。公又以德义劝教,子孙孝友,儒学吏能,士大夫皆称韩氏。公少以荫补太庙斋郎,累迁大理评事,试进士,唱名第三,文章惊动一时,以太子中允通判陈州。忠宪公忧,服除,召擢太常丞,直集贤院,同知太常礼院。言神主在太室而将祀,习仪朝廷不敬,自是徙就尚书省,迁开封府推官。医家子冷清,自谓母娠宫中,生民间,欲以惑众。既就狱,止羁置蔡州,公奏请乃敢大造谖诈,宜弃都市。仁宗问所以然,公复详言其状,清遂伏诛。改户部判官。南方饥,体量安抚江南,所宽减财力,振救全活十数事。创为五则,以均衙前役。斥陂湖利,夺其锢者予贫民。罢信州民运盐,趣发运司以时输送。宣州守奸贿不法,收以付狱,州人欢贺。使还称旨,擢右正言。时大臣左右朝政,务循故事,公入对曰:「陛下宜用神断」。他日纳疏言:「陛下春秋高,愿早建太子」。仁宗曰:「卿忠论及此,然几事也,毋著文墨」。公怀疏以归,焚于室,故在仁宗、英宗朝,虽所亲亦莫知公尝论此者。入内都知王守忠判内省事,公谓不可假此名,罢之。道士赵清贶出入宰相家,以贿败,开封府杖之,死于道,民间欢言为宰相灭口。公请究治宰相与所指者,皆谪去。未久,稍迁,公复固争,奏寝弗下,公遂屏处自劾。上遣使慰劳,起之,转礼部员外郎,罢谏职,纠察在京刑狱,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同修《起居注》,试知制诰。押班武继隆迁官,公封还词头,陈其罪,出继隆为郓州钤辖。久之,求补外,迁吏部员外郎,以职知河阳,辞迁官不拜。数月,召判吏部流内铨。李仲昌塞六塔河不成,濒河诸郡大水,出为河北安抚使。时宰相佑仲昌,莫敢斥其罪,公独劾奏仲昌首事败河,费国垫民,窜废南方,遂以龙图阁直学士为河北都转运使。亲嫌,徙知瀛州。从官列奏,公宜在朝廷,留知谏院。自以言数不用,不敢污言职,辞,改知审官院。宣祖神御,温成后园,皆寓奉先寺,仁宗将幸奉先,或谓因欲临后园。公预以所闻谏。旦日饬驾,使谕公曰:「朕欲酌神御,非诣后园也」。权同知贡举,召拜翰林学士兼群牧使。仁宗遣使祈嗣茅山,公当草祝辞,因言:「祈嗣顾祷祠何益。夫女御闭于深宫者众,宦人养子绝人之世者多,非所以顺天地、致《螽斯》之福于上也」。书奏御,仁宗即日出宫人数百,且令裁定宦人养子令。历吏部员外郎、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时近臣守真定已去,从官联章请贳其罪,公曰:「法自贵者始,更相援救,则公道废矣」。遂并劾之。官人或纳请降度牒紫方袍者,公具以闻上,亟逐典掌刘氏等。公在台,论大臣缘私请荐举人不称者罢十数。凡朝宴在列,无敢有欢哗徙倚不端者。张孜母乳悼献太子,孜以襁负从宫中。其后壮长寖贵,领亲军。以挂嫌议,出为外官,至是复召还。公奏弹宰相引嫌人典宿卫,以数言时政阙失,中书故寝不报。章未下,公自陈论塞骫职事,不敢复造台。谏官指趣或与公异,乃诋公为擅去官守,罢知蔡州。数月,加翰林侍读学士、知庆州。熟羌密矩族劫狱囚,杀追呼吏,据堡不用命,公发兵夷密矩族。朝廷惊问举兵状,未报,闻贼平。壮公策决,赐诏嘉奖,自此熟羌不敢辄叛。嘉祐八年正月,进端明殿学士、知成都府,出贷仓谷,循瘗医药,葬客死士与贫不能瘗;禁边州伐木夷界,以弭兵争;闭绝蚕崖关,使夷人贸卖来往亡内觇。初,张尚书咏给券粜盐米惠贫户,岁久皆转入富人。公废旧券,别以券予贫民,因奏凡三岁视贫富辄改易券。故内侍使蜀,给酒场吏主贸卖,听使掊取以资费。公奏请加禁约,英宗使内侍省严著令,每行必申饬焉。迁给事中,改尚书礼部侍郎。以群牧使召,未至,加户部,权知开封府。视事未几,权三司使。乃奏均两川职分田,差剧易为厚薄;罢合同凭由司,凡宫费悉关三司。中旨横恩,一切固执弗下。公即奏小人不足徇,即有飞语,愿覈实。英宗曰:「朕在藩邸,颇闻有司以国事为人情,卿所守固善,其毋惮谗」。京师大雨水,天子缮治供帐皆办,真拜,使作永厚陵,裁浮费甚众。神宗拜公枢密副使。枢密府选用西班升朝官,吏挟势,重有低昂,人莫敢以劳者自直。公奏置审官西院,釐正选用法,付之禁兵,岁减汰数或十耗五六。而将校营垒犹如故,建请并省,以实军费。兼领制置三司条例司,改参知政事。熙宁二年九月,夏羌大入庆州境,围七寨,杀略数千,边将高敏战死榆林。以公为陕西宣抚使,赐空名宣告,即军中赏功,诏许除补所部官。自受命至陛辞,三日而行,赐金缯及织文袍,才至边,悉分予将吏。公初行环庆,劳飨蕃汉士伤痍者,赐帛裹疮。治兵鄜延,使偏将种谔出青涧城,趋银州界。破抚宁、开光诸帐,屯守娄。公欲自高奴通道河东,诏兼河东宣抚使,就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公遣将出麟府,兵径虏中凡九日。会娄下,又破贼马户川,斩馘数千,获绣旗、木符、领卢印。公初至边,裂诸路兵置七将,间其无备,亟出捣之,至是深入破敌者十七战,皆捷,招降数万人,居以旷土。方筑据夺其要害,而庆将失抚御,兵有叛亡者。时内外多与公异意,争归咎宣抚司,边事摇矣。公一不辨,以身任其责,罢相,知邓州。其后既收兵,羌人亦卷庐帐、驱畜产遁去,客食河外,饥死者众,数年终不能复,而使大酋数叩保安军,求通使,并塞皆空无敌火。上于是知公为有功。明堂礼成,进观文殿学士。公乃奏:「臣尝私誓,年六十归奉先臣丘墓,今落罪籍,乃敢言,愿如臣所誓」。章十上,神宗遣使五返,敦谕切至,除知许州,使近田里,公乃不敢辞。阅岁,加大学士,徙知大名府,且使过阙入朝,谕之曰:「西边之宁,卿之力也」。告辞坐前,因奏有司奉行诏令不称旨,颇为苛急,以疲吏民,愿宽期会,简节目,神宗可之。明年,复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既在任,请置局中书,钩考财用,以制出入之节。已而与同列弗合,时三司使发市易官罪,而同列佑之,欲弗责;方创贾人免行钱,孙尚书永议有异,而同列欲论永罔上,故不实;上书人郑侠绞切下狱,而执政冯公京尝赒侠,同列欲以党侠为重坐。公辨帝前,谓不得直数罢。上为逐市易官,稍宽二臣者。而他相至,欲复留故贾人刘佐任市易。公固言不可,论上前,未决。公再拜曰:「臣言不用,辱相位,请从此辞」。上愕曰:「兹小事,何尔耶」?公奏曰:「小事弗伸,况大事乎」?上为罢佐,遣使持手扎谕公,使就位,公乃起。后数月,固称疾,乃拜观文殿大学士、礼部尚书、知许州。徙知太原府,授建雄军节度使、知定州。以年七十告老,不许,复知颍昌府。辞,以为西太一宫使。请纳节,上谕以使相领宫使有近比,辞不已,遂许收建雄军节度,拜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为宫使。召陪祠南郊,还旧节,知河南府。夏,伊、洛大涨,漂城中,拯护垫溺,给其食,处以官舍;讹言惊众者刑黥之;募工料材,完仓库营垒,直平而工作利;筑堤障城东南。明年水复至,与堤平,人赖以免,颂其功,刻于石。会行保马法,主者促期增数,保户迫蹙,马价暴贵。公为修奏止之如初令。裕陵役兴,公选才者分责以事,凡所应办皆前期为区处,陵成而下不扰。今上登极,恩改镇江军节度,封康国公。自神宗更定官制,以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名府、北京留守。赐觐见,公数陈避,诏勉行,倚以镇扰河北。公不得请,就道。都水使者欲凿渠郭南,引大河东趋金堤,调工费甚急。公上言:「故道在澶渊,而傍府横引河,功必不就,徒耗财力,骇恐魏人,使流徙,非计也」。三奏,遂罢役。后复条列故道便利上之。既而公屡请老,上遣使劳抚,不从。公请不已,除集禧观使。又请,凡十馀上,上知不可夺,乃拜司空、检校太尉致仕。还京师,既而许还颍昌,敕有司供具。入辞赐对,给一子扶掖,命宰臣宴饯都亭驿。公以久雪、上方忧劳,辞宴未行。感疾,太医诊治,元祐三年九月三日薨于寝,享年七十七。两宫临奠,数厚赐,天子成服苑中,辍视朝两日。公自少气节嶷然,闻其言、见其貌,皆知其必位将相。刚正浑厚,而于交亲仁以尽至。朝廷事不可屈挠以私,据理道,论是非,不辨正不已。推贤引能,急于家事,以诚待人无所疑,而知人常不误。司马温公方与执政忤,而公言温公代己为枢密副使,至于宰相又荐之。神宗亦可之,曰:「卿度光来乎,朕当亟召」。力引吴正宪公忠谅可任大事,宣抚陕西,首荐今左右丞相为判官;常举布衣王安国能辞章,程颐有经行。士大夫出其门,多知名天下。初,进士科擢速,公言偶程文、占上选,未见才实,劳最躐众人,指期为卿辅,殆亡所谓。自是始议间年一贡士,而杀其恩。嘉祐中,与陈秀公议茶法,官不失常课,刑辟岁省数千人。又言差役病民最甚,宜畀上农及官户、单丁女户簿率钱募衙前吏,凡不可募者,存乡户,则上户免服役,而游手之民得以应募有业矣。英宗未果行,至熙宁初,申讲前议。及温公建言一用差法,诏访利害,公曰:「臣初议谓衙前可募,其后乃并及他役。所募既广,遂率钱及下户,且多取羡数。以今所宜,第除羡数,免下户钱,惠泽周矣」。因条六事,异温公议,公皆参取焉。公前此于温公疏外,中援其贤,及议朝廷事,自守不夺所见乃如此。又建言官制错谬,如近臣乃兼判中书门下省,细务多关决二府,慁大政。祖宗方耘锄天下,袭唐季,未及更,宜早论定。其后神宗改官制,约用六典,多如公所陈者。将殁,尤上书恳恻言天下事。所临六州,皆生立祠,闻讣,有巷哭者。公抚养孤贫,虽劳宗疏属,皆仰嫁娶衣食;赒门生故吏之不能自存者,俸禄无所馀。娶范鲁公质之曾孙女,先公而亡,追封韩国夫人。子宗师,今为朝散大夫;女适进士范绅,早卒,以恩追封仙居县君。孙男二人:瑜,承事郎;璧,假承事郎。有文集八十卷,奏议四十五卷,《内外制》、《宣抚经制录》、《治平会录》,总二十二卷,藏于家。呜呼,如公斯可谓大臣矣!铭曰:
韩出姬姓,同源异谱。支裔绵延,高曾北土。及陈公丧,始南葬许。烈考忠宪,仁宗作辅。美成之宫,肖像左庑。公于四朝,忠孝文武。内长臣工,外奋师旅。为民作防,为国除蛊。他人之为,芬葩绮组。公一乃心,忠信是与。匪家惟邦,匪身惟主。公于夸强,弗偻弗俯。公于奇穷,弗震弗侮。义愆公违,义合公处。正邪暌乖,其犹寒暑。卒遂其守,以戴尧禹。凡公德功,辨莫能数。刻铭斯碑,诒示来古。
御试策一道(有题)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一七、《文山全集》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六四
盖闻道之大原出于天。超乎无极太极之妙,而实不离乎日用事物之常;根乎阴阳五行之赜,而实不外乎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天以澄著,地以靖谧,人极以昭明,何莫由斯道也。圣圣相传,同此一道。由修身而治人,由致知而齐家治国平天下,本之精神心术,达之礼乐刑政。其体甚微,其用则广,历千万世而不可易。然功化有浅深,證效有迟速者何欤?朕以寡昧,临政愿治,于兹历年,志愈勤,道愈远,窅乎其未朕也,朕心疑焉。子大夫明先圣之术,咸造在廷,必有切至之论,朕将虚己以听。三坟而上,大道难名;五典以来,常道始著。日月星辰顺乎上,鸟兽草木若于下,九功惟叙,四夷来王,百工熙哉,庶事康哉,非圣神功化之验欤?然人心道心,寂寥片语,其危微精一之妙,不可以言既欤?誓何为而畔,会何为而疑,俗何以不若结绳,治何以不若画像?以政凝民,以礼凝士,以《天保》、《采薇》治内外,忧勤危惧,仅克有济,何帝王劳逸之殊欤?抑随时损益,道不同欤?及夫六典建官,盖为民极,则不过曰治、曰教、曰礼、曰政、曰刑、曰事而已,岂道之外又有法欤?自时厥后,以理欲之消长验世道污隆,阴浊之日常多,阳明之日常少,刑名杂霸,佛老异端,无一毫几乎道,驳乎无以议为。然务德化者不能无上郡雁门之警,施仁义者不能无末年轮台之悔,甚而无积仁累德之素,纪纲制度为足维持凭藉者,又何欤?朕上嘉下乐,夙兴夜寐,靡遑康宁。道久而未洽,化久而未成,天变荐臻,民生寡遂,人才乏而士习浮,国计殚而兵力弱,苻泽未清,边备孔棘。岂道不足以御世欤?抑化裁推行有未至欤?夫不息则久,久则徵,今胡为而未徵欤?变则通,通则久,今其可以屡更欤?子大夫熟之复之,勿激勿泛,以副朕详延之意。宝祐四年五月八日。
臣对:恭惟皇帝陛下处常之久,当泰之交,以二帝三王之道会诸心,将三纪于此矣。臣等鼓舞于鸢飞鱼跃之天,皆道体流行中之一物,不自意得旅进于陛下之庭,而陛下且嘉之论道。道之不行也久矣,陛下之言及此,天地神人之福也。然臣所未解者,今日已当道久化成之时,道洽政治之候,而方歉焉有志勤道远之疑,岂望道而未之见耶?臣请溯太极动静之根,推圣神功化之验,就以圣问中「不息」一语,为陛下勉,幸陛下试垂听焉。臣闻天地与道同一不息,圣人之心与天地同一不息。上下四方之宇,往古来今之宙,其间百千万变之消息盈虚,百千万事之转移阖辟,何莫非道?所谓道者,一不息而已矣。道之隐于浑沦,藏于未雕未琢之天,当是时,无极太极之体也。自太极分而阴阳,则阴阳不息,道亦不息;阴阳散而五行,则五行不息,道亦不息;自五行又散而为人心之仁义礼智、刚柔善恶,则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穹壤间生生化化之不息,而道亦与之相为不息。然则道一不息,天地亦一不息。天地之不息,固道之不息者为之。圣人出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亦不过以一不息之心充之。充之而修身治人,此一不息也。充之而致知,以至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一不息也。充之而自精神心术,以至于礼乐刑政,亦此一不息也。自有三坟五典以来,以至于太平六典之世,帝之所以帝,王之所以王,皆自其一念之不息者始。秦汉以降,而道始离;非道之离也,知道者之鲜也。虽然,其间英君谊辟固有,号为稍稍知道矣,而又沮于行道之不力。知务德化矣,而不能不尼之以黄老;知施仁义矣,而不能不遏之以多欲;知四年行仁矣,而不能不画之以近效。上下二三千年间,牵补过时,架漏度日,毋怪夫驳乎无以议为也。独惟我朝,式克至于今日休。陛下传列圣之心,以会艺祖之心;会艺祖之心,以参帝王之心,参天地之心。三十三年间,臣知陛下不贰以二,不参以三。茫乎天运,窅尔神化,此心之天,混兮辟兮,其无穷也。然临御浸久,持循浸熟,而算计见效,犹未有以大快圣心者。上而天变不能以尽无,下而民生不能以尽遂,人才士习之未甚纯,国计兵力之未甚充,以至盗贼兵戈之警,所以贻宵旰之忧者,尤所不免。然则行道者殆无验也邪?臣则以为道非无验之物也。道之功化甚深也,而不可以为迂;道之證效甚迟也,而不可以为速。「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之德之纯,纯亦不已」,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也。为治顾力行何如耳,焉有行道于岁月之暂,而遽责其验之为迂且远邪?臣之所望于陛下者,法天地之不息而已。姑以近事言,则责躬之言方发,而阴雨旋霁,是天变未尝不以道而弭也;赈饥之典方举,而都民欢呼,是民生未尝不以道而安也。论辩建明之诏一颁,而人才士习稍稍浑厚,招填条具之旨一下,而国计兵力稍稍充实,安吉、庆元之小获,维扬、泸水之隽功,无非忧勤于道之明验也。然以道之极功论之,则此浅效耳,速效耳。指浅效速效,而遽以为道之极功,则汉唐诸君之用心是也。陛下行帝而帝,行王而王,而肯袭汉唐事邪?此臣所以赞陛下之不息也。陛下傥自其不息者而充之,则与阴阳同其化,与五行同其运,与乾坤生生化化之理同其无穷。虽充而为三纪之风移俗易可也,虽充而为四十年圄空刑措可也,虽充而为百年德洽于天下可也,虽充而为卜世过历、亿万年敬天之休可也,岂止如圣问八者之事可徐就理而已哉?臣谨昧死上愚对。臣伏读圣策曰:「盖闻道之大原出于天。超乎无极太极之妙,而实不离乎日用事物之常;根乎阴阳五行之赜,而实不外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天以澄著,地以靖谧,人极以昭明,何莫由斯道也。圣圣相传,同此一道。由修身而治人,由致知而齐家治国平天下,本之于精神心术,达之于礼乐刑政。其体甚微,其用则广,历千万世而不可易。然功化有浅深,證效有迟速,何欤?朕以寡昧,临政愿治。于兹历年。志愈勤,道愈远,窅乎其未朕也,朕心疑焉。子大夫明先王之术,咸造在庭,必有切至之论,朕将虚己以听」。臣有以见陛下溯道之本原,求道之功效,且疑而质之臣等也。臣闻圣人之心,天地之心也;天地之道,圣人之道也。分而言之,则道自道,天地自天地,圣人自圣人;合而言之,则道一不息也,天地一不息也,圣人亦一不息也。臣请溯其本原言之。茫茫堪舆,坱圠无垠,浑浑元气,变化无端,人心仁义礼智之性未赋也,人心刚柔善恶之气未禀也。当是时,未有人心,先有五行;未有五行,先有阴阳;未有阴阳,先有无极太极;未有无极太极,则太虚无形,冲漠无朕,而先有此道。未有物之先,而道具焉,道之体也;既有物之后,而道行焉,道之用也。其体则微,其用甚广。即人心而道在人心,即五行而道在五行,即阴阳而道在阴阳,即无极太极而道在无极太极。贯显微,兼费隐,包小大,通物我。道何以若此哉?道之在天下,犹水之在地中;地中无往而非水,天下无往而非道。水一不息之流也,道一不息之用也。天以澄著,则日月星辰循其经;地以靖谧,则山川草木顺其常,人极以昭明,则君臣父子安其伦。流行古今,纲纪造化,何莫由斯道也?一日而道息焉,虽三才不能以自立。道之不息,功用固如此。夫圣人体天地之不息者也。天地以此道而不息,圣人亦以此道而不息。圣人立不息之体,则歛于修身;推不息之用,则散于治人。立不息之体,则寓于致知以下之工夫;推不息之用,则显于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效验。立不息之体,则本之精神心术之微;推不息之用,则达之礼乐刑政之著。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犹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道之在天地间者常久而不息,圣人之于道其可以顷刻息邪?言不息之理者,莫如大《易》,莫如《中庸》。大《易》之道,至于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而圣人之论法天,乃归之自强不息。《中庸》之道,至于溥博渊泉,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圣人之论配天地,乃归之不息则久。岂非《乾》之所以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法天者亦以一不息。《中庸》之所以高明博厚悠久无疆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配天地者亦以一不息。以不息之心,行不息之道,圣人即不息之天地也。陛下临政愿治,于兹历年。前此不息之岁月,犹日之自朝而午;今此不息之岁月,犹日之至午而中。此正勉强行道,大有功之日也。陛下勿谓数十年间,我之所以担当宇宙,把握天地,未尝不以此道,至于今日,而道之验如此,其迂且远矣。以臣观之,道犹百里之途也,今日则适六七十之候也。进于道者不可以中道而废,游于途者不可以中途而画。孜孜矻矻而不自已焉,则适六七十里者固所以为至百里之阶也。不然,自止于六七十里之间,则百里虽近,焉能以一武到哉!道无浅功化,行道者何可以深为迂?道无速證效,行道者何可以迟为远?惟不息则能极道之功化,惟不息则能极道之證效。气机动荡于三极之间,神采灌注于万有之表,要自陛下此一心始。臣不暇远举,请以仁宗皇帝事为陛下陈之。仁祖,一不息之天地也。康定之诏曰「祗勤抑畏」,庆历之诏曰「不敢荒宁」,皇祐之诏曰「缅念为君之难,深惟履位之重」。庆历不息之心,即康定不息之心也;皇祐不息之心,即庆历不息之心也。当时仁祖以道德感天心,以福禄胜人力。国家绥静,边鄙宁谧,若可以已矣,而犹未也,至和元年,仁祖之三十三年也,方且露立仰天,以畏天变,碎通天犀,以救民生。处贾黯吏铨之职,擢公弼殿柱之名,以厚人才,以昌士习。纳景初减用之言,听范镇新兵之谏,以裕国计,以强兵力。以至讲《周礼》,薄征缓刑,而拳拳以盗贼为忧;选将帅,明纪律,而汲汲以西戎北虏为虑。仁祖之心,至此而不息,则与天地同其悠久矣。陛下之心,仁祖之心也。范祖禹有言:「欲法尧舜,惟法仁祖」。臣亦曰:欲法帝王,惟法仁祖。法仁祖则可至天德,愿加圣心焉。臣伏读圣策曰:「三坟以上(云云),岂道之外,又有法欤」?臣有以见陛下慕帝王之功化證效,而亦意其各有浅深迟速也。臣闻帝王行道之心,一不息而已矣。尧之兢兢,舜之业业,禹之孜孜,汤之慄慄,文王之不已,武王之无贰,成王之无逸,皆是物也。三坟远矣,五典犹有可论者。臣尝以五典所载之事推之。当是时,日月星辰之顺,以道而顺也;鸟兽草木之若,以道而若也;九功惟叙,以道而叙也;四夷来王,以道而来王也,百工以道而熙,庶事以道而康。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盖无一而不拜帝道之赐矣,垂衣拱手,以自逸于土阶岩廊之上,夫谁曰不可?而尧舜不然也,方且考绩之法,重于三岁,无岁而敢息也;授历之命,严于四时,无月而敢息也;凛凛乎一日二日之戒,无日而敢息也。此犹可也,授受之际,而尧之命舜,乃曰「允执厥中」。夫谓之执者,战兢保持而不敢少放之谓也。味斯语也,则尧之不息可见已。河图出矣,洛书见矣,执中之说未闻也,而尧独言之。尧之言赘矣,而舜之命禹,乃复益之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之三言。夫致察于危微精一之间,则其战兢保持之念又有甚于尧者。舜之心,其不息又何如哉?是以尧之道化,不惟验于七十年在位之日;舜之道化,不惟验于五十年视阜之时。读「万世永赖」之语,则唐虞而下数千百年间,天得以为天,地得以为地,人得以为人者,皆尧舜之赐也。然则功化抑何其深,證效抑何其迟欤?降是而王非固劳于帝者也。太朴日散,风气日开,人心之机械日益巧,世变之乘除不息,而圣人之所以纲维世变者亦与之相为不息焉。俗非结绳之淳也,治非画象之古也,师不得不誓,侯不得不会,民不得不凝之以政,士不得不凝之以礼,内外异治,不得不以《采薇》、《天保》之治治之。以至六典建官,其所以曰治、曰政、曰礼、曰教、曰刑、曰事者,亦无非扶世道而不使之穷耳。以势而论之,则夏之治不如唐虞,商之治又不如夏,周之治又不如商。帝之所以帝者何其逸,王之所以王者何其劳!慄慄危惧,不如非心黄屋者之为适也;始于忧勤,不如恭己南面者之为安也。然以心而观,则舜之业业即尧之兢兢,禹之孜孜即舜之业业,汤之慄慄即禹之孜孜,文王之不己,武王之无贰,成王之无逸,何莫非兢兢业业孜孜慄慄之推也?道之散于宇宙间者无一日息,帝王之所以行道者亦无一日息。帝王之心,天地之心也,尚可以帝者之为逸而王者之为劳耶?臣愿陛下求帝王之道,必求帝王之心,则今日之功化證效,或可与帝王一视矣。臣伏读圣策曰「自时厥后(云云),亦足以维持凭藉者,何欤」?臣有以见陛下陋汉唐之功化證效,而且为汉唐世道发一慨也。臣闻不息则天,息则人;不息则理,息则欲;不息则阳明,息则阴浊。汉唐诸君,天资敏,地位高,使稍有进道之心,则六五帝、四三王,亦未有难能者。奈何天不足以制人,而天反为人所制;理不足以御欲,而理反为欲所御;阳明不足以胜阴浊,而阳明反为阴浊所胜。是以勇于进道者少,沮于求道者多,汉唐之所以不唐虞三代也欤。虽然,是为不知道者言也。其间亦有号为知道者矣。汉之文帝、武帝,唐之太宗,亦不可谓非知道者,然而亦有议焉。先儒尝论汉唐诸君以公私义利分数多少为治乱。三君之心,往往不纯乎天,不纯乎人,而出入于天人之间;不纯乎理,不纯乎欲,而出入乎理欲之间;不纯乎阳明,不纯乎阴浊,而出入乎阳明阴浊之间。是以专务德化,虽足以陶后元泰和之风,然而尼之以黄老,则雁门上郡之警不能无;外施仁义,虽足以致建元富庶之盛,然而遏之以多欲,则轮台末年之悔不能免;四年行仁,虽足以开贞观升平之治,然而画之以近效,则纪纲制度曾不足为再世之凭藉。盖有一分之道心者,固足以就一分之事功;有一分之人心者,亦足以召一分之事变。世道污隆之分数,亦系于理欲消长之分数而已。然臣尝思之,汉唐以来,为道之累者,其大有二,一曰杂伯,二曰异端。时君世主有志于求道者,不陷于此则陷于彼。姑就三君而言,则文帝之心,异端累之也;武帝、太宗之心,杂伯累之也。武帝无得于道,宪章六经,统一圣真,不足以胜其神仙土木之私、干戈刑罚之惨,其心也荒。太宗全不知道,闺门之耻,将相之誇,末年辽东一行,终不能以克其血气之暴,其心也骄。杂伯一念,憧憧往来,是固不足以语常久不息之事者。若文帝稍有帝王之天资,稍有帝王之地步,一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而晁错辈刑名之说未尝一动其心,是不累于杂伯矣。使其以二三十年恭俭之心而移之以求道,则后元气象且将骎骎乎商周,进进乎唐虞。奈何帝之纯心,又间于黄老之清净!是以文帝仅得为汉唐之令主,而不得一侪于帝王。呜呼!武帝、太宗,累于杂伯,君子固不敢以帝王事望之;文帝不为杂伯所累,而不能不累于异端,是则重可惜已!臣愿陛下监汉唐之迹,必监汉唐之心,则今日之功化證效,将超汉唐数等矣。臣伏读圣策曰:「朕上嘉下乐(云云),抑化裁推行有未至欤」?臣有以见陛下念今日八者之务,而甚有望乎为道之验也。臣闻天变之来,民怨招之也;人才之乏,士习蛊之也;兵力之弱,国计屈之也;虏寇之警,盗贼因之也。夫陛下以上嘉下乐之勤,夙兴夜寐之劳,怅岁月之逾迈,亦欲以少见吾道之验耳。俯视一世,未能差强人意,八者之弊,臣知陛下为此不满也。陛下分而以八事问,臣合而以四事对,请得以熟数之于前。何谓天变之来?民怨招之也。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明畏自我民明威。人心之休戚,天心所因以为喜怒者也。熙宁间大旱,是时河陕流民入京师。监门郑侠画《流民图》以献,且曰:「陛下南征北伐,皆以胜捷之图来上,料无一人以父母妻子迁移困顿、皇皇不给之状为图以进者。览臣之图,行臣之言,十日不雨,乞正欺君之罪」。上为之罢新法十八事,京师大雨八日。天人之交,间不容发,载在经史,此类甚多。陛下以为今之民生何如邪?今之民生困矣!自琼林大盈积于私贮,而民困;自建章通天频于营缮,而民困;自献助叠见于豪家巨室,而民困;自和籴不间于闾阎下户,而民困;自所至贪官暴吏视吾民如家鸡圈豕,惟所咀啖,而民困。呜呼,东南民力竭矣!《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今尚可谓之不见乎?《书》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今尚可谓之小乎?生斯世,为斯民,仰事俯育,亦欲各遂其父母妻子之乐,而操斧斤,淬锋锷,日夜思所以斩伐其命脉者,滔滔皆是。然则腊雪靳瑞,蛰雷愆期,月犯于木,星殒为石,以至土雨地震之变,无怪夫屡书不一书也。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安民之道,则民生既和,天变或于是而弭矣。何谓人才之乏?士习蛊之也。臣闻穷之所养,达之所施;幼之所学,壮之所行。今日之修于家,他日之行于天子之庭者也。国初诸老,尝以厚士习为先务。宁收落韵之李迪,不取凿说之贾边;宁收直言之苏辙,不取险怪之刘几。建学校则必欲崇经术,复乡举则必欲参行艺。其后国子监取湖学法,建「经学」「治道」「边防」「水利」等斋,使学者因其名以求其实,当时如程颐、徐积、吕希哲皆出其中。呜呼,此元祐人物之所从出也!士习厚薄,最关人才,从古以来,其语如此。陛下以为今之士习何如邪?今之士大夫之家,有子而教之,方其幼也,则授其句读,择其不戾于时好,不震于有司者,俾熟复焉;及其长也,细书为工,累牍为富,持试于乡校者以是,较艺于科举者以是,取青紫而得车马也以是。父兄之所教诏,师友之所讲明,利而已矣,其能卓然自拔于流俗者几何人哉?心术既坏于未仕之前,则气节可想于既仕之后。以之领郡邑,如之何责其为卓茂、黄霸?以之镇一路,如之何责其为苏章、何武?以之曳朝绅,如之何责其为汲黯、望之?奔竞于势要之路者,无怪也;趍附于权贵之门者,无怪也;牛维马絷,狗苟蝇营,患得患失,无所不至者,无怪也。悠悠风尘,靡靡媮俗,清芬消歇,浊滓横流。惟皇降衷,秉彝之懿,萌蘖于牛羊斧斤相寻之冲者,其有几哉!厚今之人才,臣以为变今之士习而后可也。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淑士之道,则士风一淳,人才或于是而可得矣。何谓兵力之弱?国计屈之也。谨按国史,治平间遣使募京畿淮南兵,司马光言:「边臣之请兵无穷,朝廷之募兵无已,仓库之粟帛有限,百姓之膏血有涯。愿罢招禁军,训练旧有之兵,自可备禦」。臣闻古今天下能免于弱者,必不能免于贫;能免于贫者,必不能免于弱。一利之兴,一害之伏,未有交受其害者。今之兵财,则交受其害矣。自东海城筑而调淮兵以防海,则两淮之兵不足;自襄樊复归而并荆兵以城襄,则荆湖之兵不足;自腥气染于汉水,冤血溅于宝峰,而正军忠义空于死徙者过半,则川蜀之兵又不足。江淮之兵又抽而入蜀,又抽而实荆,则下流之兵愈不足矣;荆湖之兵又分而策应,分而镇抚,则上流之兵愈不足矣。夫国之所恃以自卫者,兵也,而今之兵不足如此,国安得而不弱哉!扶其弱而归之强,则招兵之策,今日直有所不得已者。然召募方新,调度转急。问之大农,大农无财;问之版曹,版曹无财;问之饷司,饷司无财。自岁币银绢外,未闻有画一策为军食计者。是则弱矣,而又未免于贫也。陛下自肝鬲,近又创一安边太平库,专一供军,此艺祖积缣帛以易贼首之心也,仁宗皇帝出钱帛以助兵革之心也。转易之间,风采立异,前日之弱者可强矣。然飞刍挽粟,给饷馈粮,费于兵者几何?而琳宫梵宇,照耀湖山,土木之费,则漏卮也。列灶云屯,樵苏后爨,费于兵者几何?而霓裳羽衣,靡金饰翠,宫庭之费则尾闾也。生熟口券,月给衣粮,费于兵者几何?而量珠辇玉,倖宠希恩,戚畹之费,则滥觞也。盖天下之财专以供军,则财未有不足者。第重之以浮费,重之以冗费,则财始瓶罄而罍耻矣。如此则虽欲足兵,其何以给兵耶?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节财之道,则财计以充,兵力或于是而可强矣。何谓虏寇之警?盗贼因之也。谨按国史,绍兴间杨么寇洞庭,连跨数郡,大将王𤫉不能制。时伪齐挟虏使李成寇襄汉,么与交通。朝廷患之,始命岳飞措置上流。已而逐李成,擒杨么,而荆湖平。臣闻外之虏寇,不能为中国患,而其来也,必待内之变。内之盗贼,亦不能为中国患,而其起也,必将纳外之侮。盗贼而至于通虏寇,则腹心之大患也已。今之所谓虏者,固可畏矣。然而逼我蜀则蜀帅策泸水之勋,窥我淮则淮帅奏维扬之凯。狼子野心,固不可以一捷止之,然使之无得弃去,则中国之技未为尽出其下,彼亦犹畏中国之有其人也。独惟旧海,在天一隅,逆雏穴之者数年于兹。飓风瞬息,一苇可航,彼未必不朝夕为趋浙计,然而未能焉,短于舟,疏于水,惧吾唐岛之有李宝在耳。然洞庭之湖,烟水沉寂;而浙右之湖,涛澜沸惊,区区妖孽且谓有杨么之渐矣。得之京师之耆老,皆以为此寇出没倏闪,往来翕霍,驾舟如飞,运柁如神,而我之舟师不及焉。夫东南之长技,莫如舟师,我之胜兀术于金山者以此,我之毙逆亮于采石者以此。而今此曹反挟之以制我,不武甚矣。万一或出于杨么之计,则前日李成之不得志于荆者,未必今日之不得志于浙也。曩闻山东荐饥,有司贪市榷之利,空苏湖根本以资之,廷绅犹谓互易。安知无为其乡道者?一夫登岸,万事瓦裂。又闻魏村、江湾、福山三寨水军,兴贩盐课以资逆雏,廷绅犹谓是。以捍卫之师为商贾之事,以防拓之卒开乡道之门,忧时识治之见,往往如此。肘腋之蜂虿,怀袖之蛇蝎,是其可以忽乎哉!陛下近者命发运兼宪,合兵财而一其权,是将为灭此朝食之图矣。然屯海道者非无军,控海道者非无将,徒有王𤫉数年之劳,未闻岳飞八日之捷。子太叔平苻泽之盗恐不如此。长此不已,臣惧为李成开道地也。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求所以弭寇之道,则寇难一清,边备或于是而可宽矣。臣伏读圣策曰:「夫不息则久,久则徵,今胡为而未徵欤?变则通,通则久,今其可以屡更欤」?臣有以见陛下久于其道,而甚有感乎《中庸》、大《易》之格言也。臣闻天久而不坠也,以运;地久而不隤也,以转;水久而不腐也,以流,日月星辰而常新也,以行。天下之凡不息者,皆以久也。《中庸》之不息,即所以为大《易》之变通;大《易》之变通,即所以验《中庸》之不息。变通者之久,固肇于不息者之久也。盖不息者其心,变通者其迹,其心不息,故其迹亦不息。游乎六合之内而纵论乎六合之外,生乎百世之下而追想乎百世之上。神化天造,天运无端,发微不可见,充周不可穷。天地之所以变通,固自其不息者为之;圣人之久于其道,亦法天地而已矣。天地以不息而久,圣人亦以不息而久。外不息而言久焉,皆非所以久也。臣尝读《无逸》一书,见其享国之久者,有四君焉,而其间三君为最久。臣求其所以久者,中宗之心,严恭寅畏也;高宗之心,不敢荒宁也;文王之心,无淫于逸,无游于畋也。是三君者,皆无逸而已矣。彼之无逸,臣之所谓不息也。一无逸而其效如此,然则不息者非所以久欤?陛下之行道,盖非一朝夕之暂矣。宝、绍以来,则涵养此道;端平以来,则发挥此道;嘉熙以来,则把握此道。嘉熙而淳祐,淳祐而宝祐,十馀年间,无非持循此道之岁月。陛下处此也,庭燎未辉,臣知其宵衣以待;日中至昃,臣知其玉食弗遑;夜漏已下,臣知其丙枕无寐。圣人之运,亦可谓不息矣。然既往之不息者易,方来之不息者难;久而不息者易,愈久而愈不息者难。昕临大庭,百辟星布,陛下之心,此时固不息矣;暗室屋漏之隐,试一警省,则亦能不息否乎?日御经筵,学士云集,陛下之心,此时固不息矣;宦官女子之近,试一循察,则亦能不息否乎?不息于外者,固不能保其不息于内;不息于此者,固不能保其不息于彼。乍勤乍怠,乍作乍辍,则不息之纯心间矣。如此,则陛下虽欲久则證,臣知《中庸》九经之治,未可以朝夕见也;虽欲通则久,臣知《系辞》十三卦之功,未可以岁月计也。渊蜎蠖濩之中,虚明应物之地,此全在陛下自斟酌,自执持。顷刻之力不继,则惩久之功俱废矣,可不戒哉!可不惧哉!陛下之所以策臣者悉矣,臣之所以忠于陛下者亦既略陈于前矣,而陛下策之篇终复曰:「子大夫熟之复之,勿激勿泛,以副朕详延之意」。臣伏读圣策至此,陛下所谓详延之意盖可识已。夫陛下自即位以来,未尝以直言罪士;不惟不罪之以直言,而且导之以直言。臣等尝恨无由以至天子之庭,以吐其素所蓄积,幸见录于有司,得以借玉阶方寸地,此正臣等披露肺肝之日也。方将明目张胆,謇謇谔谔,言天下事,陛下乃戒之以「勿激勿泛」。夫泛固不切矣,若夫激者,忠之所发也,陛下胡并与激者之言而厌之邪?厌激者之言,则是将胥臣等而为容容唯唯之归邪?然则臣将为激者欤?将为泛者欤?抑将迁就陛下之说而姑为不激不泛者欤?虽然,奉对大庭,而不激不泛者固有之矣,臣于汉得一人焉,曰董仲舒。方武帝之策仲舒也,慨然以「欲闻大道之要」为问。帝之求道,其心盖甚锐矣。然道以大言,帝将求之虚无渺冥之乡也。使仲舒于此,过言之则激,浅言之则泛。仲舒不激不泛,得一说曰「正心」。武帝方将求之虚无渺冥之乡,仲舒乃告之以真实浅近之理,兹陛下所谓切至之论也。奈何武帝自恃其区区英明之资、超伟之识,谓其自足以淩跨六合,笼驾八表,而顾如此语忽焉?仲舒以江都去,而武帝所与论道者他有人矣,臣固尝为武帝惜也。堂堂天朝,固非汉比,而臣之贤亦万不及仲舒,然亦不敢激不敢泛。切于圣问之所谓道者,而得二说焉,以为陛下献,陛下试采览焉。一曰重宰相以开公道之门。臣闻公道在天地间,不可一日壅阏,所以昭苏而涤决之者,宰相责也。然扶公道者宰相之责,而主公道者天子之事。天子而侵宰相之权,则公道已矣。三省、枢密,谓之朝廷,天子所与谋大政,出大令之地也。政令不出于中书,昔人谓之斜封墨敕,非盛世事。国初三省,纪纲甚正,中书造命,门下审覆,尚书奉行,宫府之事,无一不统于宰相。是以李沆犹得以焚立妃之诏,王旦犹得以沮节度之除,韩琦犹得出空头敕以逐内侍,杜衍犹得封还内降以裁侥倖。盖宰相之权尊,则公道始有所依而立也。今陛下之所以为公道计者,非不悉矣。以夤缘戒外戚,是以公道责外戚也;以裁制戒内司,是以公道责内司也;以舍法用例戒群臣,是以公道责外廷也。雷霆发蔀,星日烛幽,天下于此咸服陛下之明。然或谓比年以来,大庭除授,于义有所未安,于法有所未便者,悉以圣旨行之。不惟诸司升补,上渎宸奎,而统帅躐级,阁职超迁,亦以夤缘而得恩泽矣。不惟奸赃湔洗,上劳涣汗,而选人通籍,奸胥逭刑,亦以钻刺而拜宠命矣。甚至闾阎琐屑之斗讼,皂隶猥贱之干求,悉达内庭,尽由中降。此何等虮虱事,而陛下以身亲之,大臣几于为奉承风旨之官,三省几于为奉行文书之府,臣恐天下公道自此壅矣。景祐间罢内降,凡诏令皆出中书、枢密院,仁祖之所以主张公道者如此。今进言者犹以事当间出睿断为说,呜呼,此亦韩绛告仁祖之辞也。「朕固不惮自有处分,不如先尽大臣之虑而行之」,仁祖之所以谕绛者何说也?奈何复以绛之说启人主,以夺中书之权,是何心哉!宣、靖间创御笔之令,蔡京坐东廊,专以奉行御笔为职。其后童贯、梁师成用事,而天地为之分裂者数世,是可鉴矣!臣愿陛下重宰相之权,正中书之体,凡内批必经由中书、枢密院,如先朝故事,则天下幸甚,宗社幸甚!二曰收君子以寿直道之脉。臣闻直道在天地间,不可一日颓靡,所以光明而张主之者君子责也。然扶直道者君子之责,而主直道者人君之事。人君而至于沮君子之气,则直道已矣。夫不直则道不见,君子者,直道之倡也。直道一倡于君子,昔人谓之凤鸣朝阳,以为清朝贺。国朝君子,气节大振,有鱼头参政,有鹘击台谏,有铁面御史,军国之事无一不得言于君子。是以司马光犹得以殛守忠之奸,刘挚犹得以折李宪之横,范祖禹犹得以罪宋用臣,张震犹得以击龙大渊、曾觌。盖君子之气伸,则直道始有所附而行也。今陛下之所以为直道计者,非不至矣。月有供课,是以直道望谏官也;日有轮劄,是以直道望廷臣也;有转对,有请对,有非时召对,是以直道望公卿百执事也。江海纳污,山薮藏疾,天下于此咸服陛下之量。然或谓比年以来,外廷议论于己有所未协,于情有所未忍者,悉以圣意断之。不惟言及乘舆,上勤节贴,而小小予夺,小小废置,亦且寝罢不报矣。不惟事关廊庙,上烦调停,而小小抨弹,小小纠劾,亦且宣谕不已矣。甚者意涉区区之貂珰,论侵琐琐之姻娅,不恤公议,反出谏臣。此何等狐鼠辈,而陛下以身庇之!御史至于来和事之讥,台吏至于重讫了之报,臣恐天下之直道自此沮矣。康定间,欧阳脩以言事出,未几即召以谏院。至和间,唐介以言事贬,未几即除以谏官。仁祖之所以主直道者如此。今进言者犹以台谏之势日横为疑,呜呼,兹非富弼忠于仁祖之意也。弼倾身下士,宁以宰相受台谏风旨,弼之自处何如也?奈何不知弼之意,反启人君以厌君子之言,是何心哉!元符间,置看详理诉所,而士大夫得罪者八百馀家。其后邹浩、陈瓘去国,无一人敢为天下伸一喙者,是可鉴已。臣愿陛下壮正人之气,养公论之锋,凡以直言去者悉召之,于霜台乌府中如先朝故事,则天下幸甚,宗社幸甚!盖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周道如砥,其直如矢。自古帝王行道者,无先于此也。臣来自山林,有怀欲吐。陛下怅然疑吾道之迂远,且慨论乎古今功化之浅深、證效之迟速,而若有大不满于今日者,臣则以为非行道之罪也。公道不在中书,直道不在台谏,是以陛下行道用力处虽劳,而未遽食道之报耳。果使中书得以公道总政要,台谏得以直道纠官邪,则陛下虽端冕凝旒于穆清之上,所谓功化證效可以立见,何至积三十馀年之工力,而志勤道远,渺焉未有际邪?臣始以「不息」二字为陛下勉,终以公道直道为陛下献,陛下万几之暇,傥于是而加三思,则跻帝王,轶汉唐,由此其阶也已。臣赋性疏愚,不识忌讳,握笔至此,不自知其言之过于激,亦不自知其言之过于泛,冒犯天威,罪在不赦。惟陛下留神。臣谨对。
送松江黄郎中琮广西审刑竣事还京 明 · 韩雍
七言律诗 押虞韵 出处:粤西诗载卷十五
持节平反遵圣谟,远人处处动欢呼。
波吞瘴海穷鳞起,风转炎荒腐草苏。
归路总誇空薏苡,过乡莫待饱莼鲈。
好思南顾忧民切,早献当年郑侠图。
送同年杨主事益苏松蹈勘旱灾事竣还京意有所讽 明 · 韩雍
七言律诗 押虞韵
传得纶音自帝都,东南凋瘵顿然苏。
忧勤已辩崔峣树,忠节还陈郑侠图。
满路欢声喧鼓吹,逼人清气湛冰壶。
回辕莫向关河滞,延伫方期赞大谟。
米贵 清末至民国 · 张素
七言律诗 押虞韵
江南米价贵如珠,蔀屋穷檐尽断厨。
莫谓奇堪居市侩,须知饱亦死侏儒。
鞠藭深谷呼谁应,薇蕨荒山采已无。
民食所关优岂细,流民郑侠补新图。
叙复元祐大臣诏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五、《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四
朕即位以来,哀士大夫失职者众,虽稍收复,未厌朕心。兹者天佑予家,挺生上国,奄有大庆,资及多方。解网恤辜,何事曰终。范纯仁提举嵩山崇福宫,许归颍昌;刘奉世明道宫,许归陈州。王觌崇福宫,韩川太平宫,吕希纯鸿庆宫,吴安诗崇福宫,唐义周鸿庆宫,并任便居住。王钦臣知颍昌,吕陶、张耒、刘当时并与知州,吕希哲、希绩、贾易与小郡,刘唐老、黄隐堂除知军,晁补之与通判,黄庭坚佥判。苏轼移永州,辙移衡州,郑侠放逐便。
送宋秋官景旸 明 · 张弼
七言律诗 押虞韵
小宋文章似大苏,为行秋令到东吴。
懒提劾鼠张汤笔,谁献监门郑侠图。
夜月豺狼潜草莽,春风狴犴长蘼芜。
公馀应有同年念,为我城南访阿符。
元符末变更法度之臣并外州军居住诏(崇宁元年十月丙子)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五一、《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一
奉议郎、宝文阁待制、知越州周常落职,管勾崇禧观,婺州居住;承议郎、知庐州龚原管勾玉局观,和州居住;中散大夫、知徐州刘奉世落职提举崇福宫,光州居住;朝奉大夫、知颍州吕希纯管勾鸿庆宫,汝州居住。降授承议郎王觌管勾太冲观,朝散大夫王古管勾崇道观,降授承议郎、知濮州谢文瓘管勾玉隆观,并本处居住。朝请郎、知滑州陈师锡管勾灵仙观,朝奉大夫、知蔡州欧阳棐管勾崇道宫,朝请大夫、知邢州吕希哲管勾冲佑观,朝请郎、知曹州刘唐老管勾鸿庆宫,朝散郎晁补之管勾太平观,朝散郎黄庭坚管勾玉隆观,承议郎黄隐管勾灵仙观,朝奉大夫毕仲游管勾崇禧观,朝散郎常安民管勾玉局观,朝奉大夫孔平仲管勾太极观,王巩管勾太平观,张保源监西狱庙,朝奉大夫陈郛管勾洞霄宫,朝散郎朱光裔管勾仙都观,苏嘉管勾云台观;余卞监中岳庙,郑侠监南岳庙,胡田管勾仙都观,并外州军任便居住,仍依陈乞宫观新格,馀遵守不得同在一州指挥。
书汤兄诗卷后并呈丹阳大夫三首 其二 南宋 · 刘宰
七言绝句 押虞韵
令尹胸襟隘五湖,狂言时肯听迂儒。
未知他日翘材馆,可著当年郑介夫。
贺司马中丞王岱麓公莅政 明 · 王希文
七言律诗 押虞韵
千古忠良逊硕肤,玄裳赤舄又东都。
鸿飞正拟歌遵陆,骥足何须论畏途。
露润菁莪忻过化,炎荒草木庆来苏。
兹行预有观风意,谁绘颠连郑侠图。
故知潮州侍左林郎中墓志铭(绍定元年)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四、《漫塘集》卷三○、《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绍熙癸丑,故相忠定赵公以吏部侍郎知贡举。将出院矣,点检试卷官彭公龟年偶得落卷,奇之,以示忠定,忠定读不释手。至策卷以刚健中正为君德,至论汉桓灵事,以宽恩特贷于貂珰,峻法独施于善类为君德不立之过,忠定拊卷曰:「场屋有人焉」。即命更考,而前考官御史也,莫之敢擢,忠定即手披其卷,擢置前列。既揭榜,视姓名君也。盖忠定帅闽时既闻之矣,故益以得君文为喜,士亦以先睹为快。御史滋不平,即上章劾忠定。黄公艾时在后省,复以御史为不公缴奏之。故以进士起家,而一朝名动朝廷,未有若君者,而党论亦自是起。君讳复之,字几叟,一字亦颜。其先大梁人,南渡家闽。曾祖茂、祖和,皆不仕。父椿,赠宣义郎。君少嗜学,所从游必严师友。试乡校及国学多占上游,廷对擢第七,调筠州教授。丁内艰,服除仍注前阙。筠之学廪薄,君为请系官之田,且输其直千缗得之,养士倍常时。更创大成殿,讲堂闳敞高明,率过其旧。县庠在学之后,别为一区,君合而一之,辟其中祠先贤,而釐其旁为四斋,以处它郡之来学者。戊午秋,校文庐陵,时党论已炽,士大夫颇有陷者。君以民心士心天心发策,其中及列圣之事,云:「有田有赋曷尝不取诸民,有身有庸曷尝不役诸民,而爱养之恩备形恻怛,臣下之不协于极,岂无汤沐而栉治之,瞑眩而针砭之,而抆拭洗濯,且无终弃。夫昭昭之鉴,不可以矫饰欺也;亿兆之心,不可以小惠结也;士大夫之心,不可以爵禄啖也」。读者为之悚慄。寻有旨索考官名进御,为君危之,君曰:「吾言无愧,庸何伤」!未几又有传时相欲处以掌故者,人为君喜,且劝通书,君笑曰:「吾向固不敢辞其祸,今安敢倖其福」!秩满,授潭州教授。士不堪前政之弊,迎君车诵言,请尽黜职掌,而试诸生以补其阙。君告之以师生有分,少长有仪,那得尔。既噤不得施,则请于府,府下其事,君曰:「吾宁不为长沙官,不可坏长沙之俗」。置不问。徐以公论定去留,人无间言。昔南轩张公寓居长沙,朱文公亦来游,相与以义理之学训诸生,微言犹在,君益推明之。暇则相与命舟浮湘,过岳麓书院,溯朱、张之风,想浴沂咏归之乐,士习为之一变。甲子秋边衅开,君校文于衡,又策诸生曰:「自艺祖庚申至哲祖庚辰一百四十一年,一时忧国之臣以为太平日久,犹安乐之人年过百岁,当兢兢爱护。自尔迄今,又一百一十载矣,可不思所以培固之乎?自熙宁大臣误投不当用之剂,亦凛凛矣,幸而元祐九年之治,药伤补败,故事势已摇而复定。绍圣诸臣复出而震动之,病状虽同于前事,而体力异矣。况在今日,繄欲惩艾既往,若何而可」?盖以权臣轻用人言,动摇国势之故。初,君在筠,张公孝伯实帅本道。既君来潭,而张位枢府,君知其人颇以调护时事自任,凡再贻书于张。其一谓:「今之患近不在民,远不在边,物情未安,特在士大夫议论之间。士大夫平日之所讲明,亦各有义矣。义在人心如权度,一毫不可欺。合于义为是,否则为非。是是非非,于党何有?方道学盛行,其间诡僻迂怪往往有之,天下之人亦曷尝尽以为是哉?一旦反之而根排痛诋,亦岂无过当而未厌人心者?惟权是非之柄,公是公非,而不使私恩私怨参乎其间,则党论息、人心安矣」。其二谓:「《周礼》六官之长以宰名官,传者谓剂其清浊、和其刚柔而纳之中和曰宰,某窃有感焉。夫五气之运,参差不齐,其人之禀赋不能无刚柔清浊之异,为人物之宗主者,当裁而正之,均而节之,使不至于偏胜。夫特立之操,百年扶之而不足;卑柔之俗,一日成之而有馀。一二十年来,人才英特之气不振甚矣,振而起之,纳之中和而收之以为用,独无望于今日乎」?张公识其意,一时消平党论,激昂人物之功为多。开禧丁卯,天子更化,召用故老。君时在部,以选为省闱点检试卷官,寻差主管户部架阁文字。朝廷典章文物,于故府有稽焉,而主者无留心,栋宇日坏,君葺新之。满考,除国子正,改宣教郎。嘉定己巳夏旱,诏求言,君言:「君德犹有万一之阙,非英断乎!兵戈何事也,高庙艰难三十年,欲静而不得静;孝庙积累二十七年,欲动而不得动。权臣轻动于一朝,陛下唯唯从之。往事已矣,自今脱复有误陛下之听者,何可不察?社稷不堪再误,生灵不堪再扰,天幸亦不可常得也」。时景宪方择妃,则举元祐范太师之言以为鉴;边帅有未驯,则举唐末不能制河北之事以为戒。皆人所难言。寻当面对,复以君德刚健中正进说,而以巽懦不立为非刚,始勤终怠为非健,是非不明、邪正不判为非中正,天颜若为之动。越三日,迁司农寺主簿。视事之始,殿卒有哗者,盖仓吏受给之不谨,主帅纪律之不严,其来久矣。君曰:「是当先治其在我者」。即竟吏之罪,帅亦内愧,取哗者悉惩之,而旧习浸革。迁太府寺丞。外府总货财之出入,冗最百司,人谓君学省之望,宜不屑此,君尽职不懈。明年,将差省试官,君以嫌辞,执政语君:「往年以君考试,举人皆相贺,君何可辞」?遂为参详官。迁太常丞。容台典礼自出,时卿少虚位,君实专之。郑侠法未应谥,君为之请,以旌直谅。牛羊司职非所隶,君治其罪以戒不共。未几面对,援《诗》《书》所陈乞用常人吉士。时颇有以倾覆售者,故君言及之。明年权少卿,朝陵回,仍以丞兼侍左郎中。左铨剧曹,郎官日不暇给。君思有以革之,旬日出令,戒暗展判成之日,稽隐漏已出之阙。避亲改注,委之本贯保明;批书疏漏,责之外台检察。其末饬士大夫各守礼逊,毋相攻讦,若然,当予亦夺。俄有犯者,君并夺之,选曹为清。磨勘转奉议郎。居无何,丐外,差知潮州。先是飓风为灾,濒海民多荡析,君至即户给钱米振赡之。海滨创见,咸相率祠神,祈福以报。严保甲之防而盗者息,惩宗姓之横而居者宁。征商额重,君裁之,而行旅愿出于涂;吏下乡扰民,君申禁之,而农者愿耕于野。零米场郡计所仰,廖公德明为帅,减米直之半,岁失万馀缗,廖公去而州县凡所罢行皆复,君独不可。既纲理略定,拟上便民五事,如漏舶之害于民,强盗刺配二广之害于官,逃产避役之害于下户,皆时所急。奏未上,会君以疾卒于州治之正寝,时实嘉定癸酉四月十有二日,享年六十三。娶吴氏,封孺人。男梦庚,浙漕进士。三女,朝奉郎新通判全州李宁之、浙漕进士李发先、文林郎曹南老其婿。孙男女四人。初,余婚于嘉兴陶氏,君实馆其家,一见如旧识。余时年少气锐,视天下事若无足为,君徐折以一言,辄惘然自失,由是得师焉。梦庚既以君卒之明年,襄大事于鼓山之麓。后十有五年,始介君门人国子进士李云龙以书来速铭,会余多故未暇,而李君请不已,其笃于师友之义如此,余可忘师友之义乎!铭曰:
唐世党祸,昉于科举。意向一分,恩怨尔汝。癸丑之事,盖亦近之。恳恳潮州,远询近规。栉治针砭,卒以全护。列圣相承,盍求其故。根排痛诋,未厌人心。是是非非,盍慎于今。势方动摇,宜镇之静。俗堕卑柔,宜矫之正。党论以平,善类以宁。允矣潮州,言明且清。朝行风采,海邦惠利。有烨门施,于君为细。世方颙颙,君车不东。鼓山之阡,过者必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