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皇侄等升殿陪位预听宣读天书诏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
皇侄守节已上,驸马都尉王贻清、李遵勖,并升殿陪位预听。
按:《宋会要辑稿》礼五一之一八(第二册第一五五○页)。又见同书瑞异一之三四(第三册第二○八一页)。
昭德新编原序 北宋 · 李遵勖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二、同治《清丰县志》卷九
予尝历览古贤风烈,子刘子唐刘禹锡有云:「读书三十年,百虑而无一得,然后知世所谓无非畏途,唯出世间法,可尽心耳。繇是置几案者,皆旁行四句之书;备将迎者,多赤髭白足之侣。深入知地,净通还源,客尘观尽,妙气来宅」。予服勤斯言,景行先哲,而能和长者之论,蹈高世之行者,则见之于故太子太傅文元晁公。一日具手疏,谈向来道义,继以所著《昭德新编》三策相示,且曰:「非尚辞华,多存劝戒,止述大意,勿用虚饰。自为冠引,申明篇旨,俾之别叙芳矱,用施华椠」。嘉故人之雅意,遘仍岁之多疾。文方嗟于将落,公倏悲于先露。追惟畴昔,泫然流涕。今里中多暇,一发珍蕴,复雪尘虑,玩绎辞理,有如子刘子焉。近之者,则薰服乎椒兰之媚;法之者,则性静乎龙鲵之渊。将广布传谅,资探撷思,其人不可得而见矣!今翰林公以懿文华国,登鸾凤之署,荣于世官;以淡水论交,挺金玉其相,表于风俗。怀先正绪馀之感,形尺牍欸密之情,勉从践言,无爽修许云尔。时皇宋景祐三年七月一日,李遵勖序。
按:《昭德新编》卷首,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驸马都尉李遵勖兄加赠太师制 北宋 · 宋庠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宋元宪集》卷二一
敕:朕昨以拥三神之休,均百顺之锡。第以封爵,遍于臣工。然流光者庆蕃,位重者文缛。特因下嫁之戚,申及孔怀之恩。弗检常褒,是谓殊数。具官遵勖亡兄具官累赠太傅某,宽明庄重,淳深干敏。克纂堂构,自结本朝。以通侯之世家,备能臣之烦使。预平狂狡,阴济惠和。或握节聘戎,誉高使表;或剖璋临部,政推边最。修涂未极,景算夙沦。天启善祥,地华姻睦。早慰在原之感,亟钦服衮之荣。及此均禧,讵忘旌德?宜极师璜之品,载焕京阡之荣。可。
李评可内殿承制制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文恭集》卷一三
敕某:夫外戚之地,多徇纷华;而和文之庭,雅尚名教。以尔承祖德之茂,习父教之忠,不杂贵游,克蹈训行。近缘贵主之请,稍进禁涂之联。俾渐迩于威颜,益迁承于音制。往修胜业,以对褒章。
庐山归宗禅院妙圆大师塔铭 北宋 · 余靖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武溪集》卷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南昌市
禅师讳自宝,庐州合肥人,姓吴氏。生有奇相,幼不同俗,弱龄出家寿州普宁禅院,智柔大师授以经律。初具戒腊,已抱出群之见。蹑履游方,遍参知识,靳州五祖山戒禅师、驸马都尉李公遵勖,素所友善。丛林匠石,禅流所宗,见师之来,则曰大乘器也,许其入室。置水投针,理存默识,得彼心要,声问翕然。寻至筠州洞山,自唐而来谓之洞上,长老晓聪,有名江左,韪师通悟,堪嘱后事,乃白于州,愿以法度传之。四方禅学,闻风远至,户外待次,每至宵分,檀施委积,库司常馀百万。黄檗山者,唐相裴休所施庄田,旧赡五百馀众,近岁僧才数十,而饘粥弗充,移师总之,清众日增而资用丰足,其为人信向如此。江南号为江山佳丽甲于天下,其岩岫峻拔,磅礴千里者,庐阜为最。梵刹相照,其间名古佛道场者,山之阳则曰归宗,据云水之都要;山之西则有云居,览泉石之幽邃。皆学佛者之所辐凑,统领茍非其人,则去者半矣。今丽正直院祖君无择、河东部宪程君师孟并著好贤乐善之名,继守南康军,祖召师临归宗,程徙师主云居。咸率群官列名而邀之。所至选择名僧自随,为其羽翼,故学徒加众,厨廪加丰。提唱宗乘,言出意表,啐啄之机,不涉名相,或纵或夺,遂至无言。嗣其法而居师席、处名山者,不可胜数,其服人心如此。厥后以舟楫往来,衣冠之士至星子者,咸欲见之,故再涖归宗,从众愿也。其在洞山时,尝自甓寿藏,为终焉之计矣。后二十岁,凡四徙禅席,而终于归宗。乃知有才德者,无意于隐显,而人自归之,名自从之。观师之出处,真无求于人,古之有道者也。初以驸马李公荐其名而赐紫方袍,皇祐中,特恩赐号妙圆大师。至和元年十月二十八日示疾,十一月一日斋毕,辞众端坐示寂。十八日全身入塔,俗寿七十七,僧腊五十一。既没六年,门人松思以状来乞铭。乃铭曰:
彼上人者,丛林独步。激扬宗旨,慈心广度。言发其机,俾之自悟。人得其要,直趋觉路。横杖而来,舍筏而去。吁嗟妙圆,人天仰慕。
定州阅古堂 北宋 · 富弼
四言诗 押词韵第四部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 创作地点:山东省潍坊市青州市
天下十八道,惟河北最重。河北三十六州军,就其中又析大名府定州真定府高阳关为四路,惟定州最要。定为一路治所,实天下要重之最。知是州者,兼本路兵马都部署,居则治民,出则治兵,非夫文武才全,望倾于时者,不能安疆埸屏王室也。然自国初已来,专以武臣帅诸路。庆历七年,甘陵妖贼据城叛,河北妖党相摇以谋应,卒骄将愞,人心大震。天子悟,始议选儒臣帅四路,以督诸将。乃起知郓州资政殿学士给事中昌黎韩公帅真定,以遏乱萌。明年春,贼诛人安。既而夏大雨,河决商胡,东北入于海。河北灾,人复不宁,流徙失业者四出,咸不翅千里,僵殍满道。天子恤然,且虞他癚,遂以公帅定。定既要重天下,宿兵素多,属伤残之后,官民枵困,征赋逃无几而兵不少减。兵袭旧幸歉,益骄以悍。公夙夜裁整,以威以怀,兵之骄不从令者,脁其首恶,斩以徇,略为条教。馀怗怗就约,不敢玟于室。至有调发者,远而弥戢,如公亲临。已而招集逋亡,四流争还,如啼孩奔父母,惟恐其后。至则充然各得其欲,农无废陇,赋有馀粒,不旁诛横敛而上下足。堙漏补罅,一面完固。公既击瞗梗之兵,又育彫瘵之民,左行斧钺,右哺饮食,乱者毕治,亡者毕存。礼法政教,向之人所不得闻者,今渐濡酣饫,无不贯彻。自是边人革其耳目,新其肝肠,优为而乐从,故人易治而功成速也。又明年秋,天子图公之功,诏加大学士。公先尝表其志,幸终三年,不愿亟易也。至天子抑骑召而使即以授,姑遂公请,亦以慰斯人爱公之心也。公惕宠处官,虽无事未尝辄自豫,念兵与民之急,宜无过者。矧临要重之路,忧虞所系,凡是绘画,不可以无法。乃择取历代贤守良将总若干人行事,创大屋,以类相次,绘于周壁,谇之曰阅古堂。盖欲阅古之人所为而为之法也。噫!公雅文盓武,自当视乎古人。且天下方迟公入辅,以致太平,若其安疆埸屏王室,岂庸考古而后能哉?实公冲然,不自有其有,而归乎古人也。其悬知来者,不师绘事而公是师也。虽然,蹋古蒐善,惠人警己,公之意谓其至矣乎!公邮问索诗,因粗序所致之旨,以志其始而示于后。诗曰:
朔方之兵,劲于九土。
尤劲而要,粤惟定武。
兵劲在驭,用则罴虎。
失驭而劲,骄不可举。
曰保曰贝,闭壁连阻。
武爵新(《永乐大典》卷七二四一、《四朝诗》作斯)守,束手就虏。
皇帝曰噫,汝武曷取。
有敝必革,以儒于抚。
公来帅定,始以威怒。
有兵悍横,一用于斧。
连营怛之,胆栗腰伛。
既惧而教,如餔如乳。
以刺以射,以钲以鼓。
无一不若,师师旅旅。
列城自刺,靡不和附。
阴沴为梗,降此大雨。
大河破泄,在河之浒。
民被黜垫,田入莽污。
流离荡析,不得其所。
公戚曰吁,予敢宁处。
乃大招来,乃大保聚。
乃营帛粟,寒衣饥茹。
民归而安,水下孰禦。
强弱死生,由公复虑。
曰义曰仁,震(《永乐大典》作霜)肃春煦。
合和蒸天,天顺以序。
公境独稔,爰麦爰黍。
公俗独乐,夫耕妇杼。
人虽曰康,公亦奚豫。
谓此一方,民与兵具。
务剧任重,稽古其裕。
人皆谓公,与古为伍。
公文化民,公武禦侮。
何思古人,公不自许。
遂择奇匠,绘于堂宇。
列其行事,指掌可数。
前有古人,在我门户。
后有来者,依我墙堵。
斯堂勿坏,有堂有故。
堂之不存,来者曷睹。
宏乎焕乎,千载是矩。
按:《皇朝文炮》卷一二。又见《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五,嘉靖《真定府志》卷一八,道光《直隶定州志》卷二一,民国《定县志》卷一九。
四明法智尊者实录 北宋 · 释则全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四明尊者教行录》卷七
大师讳知礼,字约言,俗金氏,前汉金日磾之裔也,后子孙代为明人。父经,母李氏。七岁丧所怙,为报鞠育,急于出家,即从故里太平兴国寺僧洪选手下为弟子。十五祝发受具,二十从宝云通法师学天台教观。始及二载,厥父偶梦师跪于通之前,通持瓶水注其口。自后圆顿之旨,一受即了。因即代讲,仅乎数载。殆通之灭,礼复自梦贯师之首,擐于左臂而行,即自解曰:「将非初表受习流通,次表操持种智之首化行于世也」?至淳化辛卯岁,受请于乾符寺(乾符中间改曰承天,今为能仁。),绵历四祀,诸子悦随。堂舍侧陋,遂迁于保恩院(今延庆也。)。师自咸平二年已后,专务讲忏,常坐不卧,足无外涉,修谒尽遣。前后讲《法华玄义》七遍,《法华文句》八遍,《摩诃止观》八遍,《大般涅槃经疏》一遍,《净名经疏》二遍,《金光明经玄疏》十遍,《观音别行玄疏》七遍,《观无量寿佛经疏》七遍,《金刚錍》、《止观义例》、《止观大意》、《十不二门》、《始终心要》等讲说不计其数。著述《光明玄续遗记》三卷,《金光明文句记》六卷,《观经妙宗钞》三卷,《观音玄疏记》共四卷,《十不二门指要钞》二卷,《观经融心解》一卷,《辅行传弘决题下注文》一卷,《义例境观五照》一卷,《天台教与起信论融会章》一卷,《别理随缘二十问》一卷,《释请观音疏消伏三用》一卷,《对阐义钞辨三用一十九问》一卷,《光明玄当体章问答偈》一卷,《释难扶宗记》二卷,《观心二百问》一卷,《十义书》三卷,《解谤书》三卷,《答日本国源信禅师二十七问》一卷,《答杨文公三问并书》一卷,《绛帏三十问答》一卷,《开帏试问四十二章金光明三昧仪》一卷,《千手眼大悲心咒行法》一卷,《授菩萨戒仪》一卷,《放生文》一卷,《为俞殿头作修忏要旨》一卷,《为司法祝坦作发愿文》一卷。修法华忏法三十昼夜五遍,金光明忏法一十昼夜二十遍,弥陀忏法一七昼夜五十遍,请观音忏法四十九昼夜八遍,大悲忏法三七昼夜一十遍。年至五十七,位同志一十人,誓愿要期,修法华忏,三年期满日共焚身,供养妙经,求生净土。行法将圆,无何,名达朝彦,翰林学士杨公亿连书请住世。又郡守直史馆李夷庚同倅众官僚,曲加敦请,咸乞住世,说法利生。以是志愿不得而施。复偕十僧修大悲佛事三年,以坚志行。师自三十二出世住持,一心讲忏,共三十八年。尝然三指以供佛。起造院宇一所,大小三百间。造弥陀、观音、势至圣像总一十二躯,普贤菩萨一躯,大悲菩萨一躯,天台祖师六躯。即写天台教乘仅一万卷。天禧元年,翰林杨亿申奏诏赐紫衣。天禧四年,驸马李遵勖委曲奏请师号,真宗特赐「法智大师」。至天圣五年冬卧疾,虽粗用医治,而不替说法。于六年正月五日戌时,跏趺而坐,召大众说法。最后言曰:「吾竭力尽心,建此道场,誓愿流通天台教观,汝等善自荷担,莫作最后断佛种人。吾祖至训,汝其思之。夫生必有死,犹旦暮,然汝等当勤精进,修道无间,则世世生生相逢有在矣」。语毕,骤称阿弥陀尊号,奄然而逝。露龛示身,经二七日,爪发俱长,颜貌如在。复过七日,迁于南门郊外,将致阇维。先闻异香馥郁,火灭烟消,得舌根不坏,舍利五色,不可胜数,而多为宫裳士庶得之。越五载,至明道二年癸酉岁七月二十九日,门弟子奉灵骨,瘗于崇法院之左,立塔以识之。春秋六十九,僧腊五十四。禀法领徒者三十馀人,所谓则全、觉琮、本如、崇矩、尚贤、梵臻、仁岳、慧才等也。登门入室者,纳计四百七十八人。馀之务学方来,不可胜纪。手度弟子立诚、又玄等七十人。每岁仲春,建菩萨戒会。其被化者,常满五千大众。其馀密行潜德,殆难概见。上之所录悉众所知闻,庶几后贤咸仰上德云尔。时明道季秋十八日,门人则全谨录。
和圣俞李侯家鸭脚子(嘉祐二年) 北宋 · 欧阳修
押尤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鸭脚生江南,名实未相浮。
绛囊因入贡,银杏贵中州。
致远有馀力,好奇自贤侯。
因令江上根,结实夷门秋。
始摘才三四,金奁献凝旒。
公卿不及识,天子百金酬。
岁久子渐多,累累枝上稠。
主人名好客,赠我比珠投。
博望昔所徙,蒲萄安石榴。
想其初来时,厥价与此侔。
今也遍中国,篱根及墙头。
物性久虽在,人情逐时流。
惟当记其始,后世知来由。
是亦史官法,岂徒续君讴(自注:京师无鸭脚树,驸马都尉李和文自南方移植于其第。)。
镇潼军节度观察留后李公墓志铭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四、《欧阳文忠公集》卷三二、《黄氏日抄》卷六一、《汴京遗迹志》卷九、康熙《开封府志》卷一七、乾隆《祥符县志》卷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嘉祐五年八月某日,镇潼军节度观察留后、知澶州军州事、陇西李公得暴疾,薨于州之正寝。其以疾闻也,上方宴禁中,为止乐,命中贵人驰国医往视,未及行而以薨闻。诏辍视朝一日,赐其家黄金三百两,赠公感德军节度使,已而又赠兼侍中。太常谥曰某。即以其年某月某日,葬于开封府开封县褒亲乡先茔之次。公讳端懿,字元伯,开封人也。右千牛卫将军、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陇西元靖王讳崇矩之曾孙,连州刺史、赠太师讳继昌之孙,镇国军节度使、驸马都尉、赠尚书令兼中书令、谥和文公讳遵勖之子。母曰齐国献穆大长公主,太宗之女,真宗之妹,今天子之姑。属亲而尊,礼秩崇显,其淑德美问彰于内外。而和文公好学不倦,折节下士,喜交名公卿,一时翕然,号称贤尉。故李氏之盛,受宠三朝,而天下之士不侈其荣,而乐道其德。公为冢子,于其家法习见安行,不待教告。少笃学问,长而孝友。喜为诗,工书画,至于阴阳、医术、星经、地理无所不通。七岁为如京副使,历文思副使、供备库使、洛苑使、新州刺史、康怀二州团练使、济州防禦使。坐知冀州失捕妖人,降授单州团练使、知均州,未行,改滑州兵马钤辖。居岁中,迁汝州防禦使、蔡州观察使。天子祀明堂,推恩,徙华州观察使。献穆大长公主薨,起复为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公泣血辞让,愿终丧制。上不许其让,许其终丧,给以全俸。服除,拜镇潼军节度观察留后。累阶金紫光禄大夫,勋上柱国,爵开国公,食邑四千四百户、实封九百户。公为儿时,上在东宫,真宗命公侍研席,上尤亲爱,尝解方玉带赐之。稍长,出入宫禁,礼如家人。虽燕见,语不及私,数为上陈朝廷阙失,开说古今治乱,多所补益,退而未尝言。公既薨,得其遗藁之未上者,言宗室事甚详,其馀不传。公少自勉励,见士大夫有失节废义者,辄叹曰:「士起寒苦,以学行自名,至牵利欲,遂亡其所守,况骄佚易习,而生长富贵间邪」!故常惕然痛自刮磨,思立名节。闻一善士,倾身下之,而贤士大夫亦乐与之游,以此多得名誉。方大长公主在时,数欲求外官以自效,不可得。久之,出知冀州,为政循法度,检身束下,民以不扰,岁满召还。初在冀,捕妖人李校,校穷,自经死,验得实矣。后贝州妖贼王则闭城叛,声言校在以惑众,公坐贬官。已而则诛,城开无李校者,乃还公防禦使。又知郓州,安抚京东之西路。是岁,京东水灾,民饥流亡,公为治室庐,发仓廪,而流人至者如归,咸赖以全活。置弓手马,教其马斗,皆如精兵。治汶阳堤百馀里,郓人遂无水患。又知澶州,发军吏之奸者去之,流其尤者于远方,然后明军籍,均其劳逸,军中称平而畏其法。始下令捕盗,有登邻屋取一杓者,遽寘之法,以徇于市,曰:「是固足以信吾令」。由是盗贼屏息。公虽以公主子,自少居京师,常领职事,其在三班院,尤为称职。三班掌诸使臣功过黜陟,而主者皆显官自重,或贵家子食俸廪而已,吏得因依为奸,而职废久不省。至公,始躬治簿书,考覈虚实,赏罚必当,后人多遵用其法。及出为三州,又皆有治状。故虽享年不永,不究其所施,而士君子皆知其非安于富贵者也。及闻其丧也,莫不痛惜焉。公自为镇潼留后,十年不迁。上以其久也,以为宁远军节度使,公恳辞不拜。及其薨也,遂赠感德军节度使。公享年四十有八。娶郭氏,封仁寿郡君,先公九年卒,赠太原郡夫人,西京左藏库使、昌州团练使中和之女。子男五人:长曰诜,供备库副使;次曰諲,曰询,皆右侍禁;次曰谆,曰䜣,尚幼。女四人:长适皇侄、右屯卫大将军、吉州团练使、建安郡公宗保,早卒;次适秘书丞夏倚;次适皇侄、左领军卫大将军宗景;次适皇侄孙、右监门卫将军世逸。公平生尝语其子弟曰:「吾蒙国厚恩,未有以报,吾且死,宜有遗言:毋因以求恩泽」。及其薨也,其家如其言。铭曰:
允矣和文,惟时显人。蔚有士誉,匪矜帝姻。赉其子孙,列爵启国。惟公承之,克似其德。士起寒家,骄于满盈。纷其利欲,败节隳名。公生盛族,赫奕高明。都尉之子,天子之甥。惟谨惟恭,其色不懈。闻善如贪,在得思戒。间亦宴见,忠言告猷。学而从政,有惠三州。享其多美,独不遐年。高旌巨节,以贲于泉。曷又赠之?金珰附蝉。宠渥名荣,惟有其实。刻诗同藏,其固其密。
宋故明州延庆寺法智大师行业碑(元丰三年十月) 北宋 · 赵抃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九、《四明尊者教行录》卷七
法智大师名知礼,字约言,金姓,世为明人。梵相奇伟,性恬而器闳。初,其父母祷佛求息,夜梦神僧携一童遗之曰:「此佛子罗睺罗也」。既生,以名焉。毁齿出家,十五落发受具戒,二十从本郡宝云义通法师,传天台教观。始三日,首座僧谓曰:「法界自有次第,若当奉持」。师曰:「何谓法界」?僧曰:「大总法相圆融无碍者是也」。师曰:「既圆融无碍矣,何得有次第耶」?是僧无语。几一月,自讲《心经》,人皆属听,而惊传之,谓教法有赖矣。居三年,常代通师讲,入文销义,益阐其所学。后住承天,遂徙延庆,德望寖隆,道法大炽,所至为学徒渊薮。日本国师尝遣徒持二十问询求法要,师答之,咸臻其妙。天台之教,莫盛此时。真宗皇帝知名,遣中贵人至其居,命修忏法,厚有赐予。偶岁大旱,师与遵式、异闻二法师同修金光明忏,用以祷雨,三日雨未降。于是彻席伏地,自誓于天,曰:「兹会佛事,傥未降雨,当各然一手以供佛」。佛事未竟,雨已大浃。尝与钱唐奉先清源、梵天庆昭、孤山智圆数人,为书设问,往复辨析,虽数而不屈。又遣门人神照大师本如与之讲论其说,卒能取胜。尝制《指要》、《妙宗》二钞,《大悲忏仪别行疏记》暨《光明》二记之类,后悉流传。尝偕十僧修妙忏三年,且约以忏罢,共焚其躯,庶以激怠惰,而起精进。翰林学士杨公亿、驸马都尉李遵勖尝荐师服号者,其心尤所爱重,知有自焚意,致书劝止,弗从。又致书天竺慈云式师,俾自杭至明,面沮其义,亦不听。郡守直史馆李公夷庚密戒邻社常察之,毋容遁以焚。师愿既莫遂,复集十僧,修大悲忏三年。又以光明忏中七日,为顺寂期,方五日,结跏趺坐而逝,实天圣六年正月五也,享年六十有九,为僧五十有四期。其亡经月,发龛以视,颜肤如生,爪发俱长。既就荼毗,舌根不坏,舍利至不可胜数。凡三主法会,唯事讲忏,四十馀年,胁未始至席。当时之人,从而化者以千计,授其教而唱道于时者三十馀席,如则全、觉琮、本如、崇矩、尚贤、仁岳、慧才、梵臻之徒,皆为时之闻人。今江浙之间,讲席盛者,靡不传师之教,其于开人之功,亦已博矣。元丰三年冬十月,余谢事经岁,自衢抵温,有法明院忠讲师,其行解俱高者,顿尝游衢,乃余未第时与之接者也。一日,敛裓而前曰:「继忠于法智师,徒为法孙,惜其示寂六十有三年,其所造峻特而所学为来者,师固释门之木铎哉。自昔达官文士,其言可信于后世者,乃无述焉,其徒窃羞之」。既而状其行,请余作碑,以为无穷之传。余乃叹曰:「人生之初,虚一而静,本无凡圣之别。逮交战于事物之境,而莫之能返,此诸佛不得已,而来震旦,烦其名相以化之,岂茍而已哉!设之以法而可行,示之以戒而不可犯。如目之有花,他人莫得见;如耳之有磬,他人莫得闻。欲其自降乃心,而求复初地。其后导师继继而兴,骋智慧辩才,谈真实妙义,使人不离当念,超圆顿一乘,不离文字,示解脱诸相。要其究竟,则无一法之可说,无一字以与人。法智师既达乎此,则何假于言而后传哉」!虽然,重违勤恳,姑阅其所纪,皆众所共闻者,因为摭梗概而实录之,仍赞之以文曰:
大雄觉世垂微言,磅礴日月周乾坤。智者才辩穷化元,时为演说开迷昏。八万总结河沙尘,俱入天台止观门。法智远出扬清芬,游戏三昧真轶群。志坚气直貌且温,少而敏悟老益勤。遗旨从衡深讨论,消文释义虽缤纷。辞淳理妙简不烦,或忏或讲忘晡昕。迩遐学徒日骏奔,成等正觉消波旬。俾诸佛祖道弥尊,如流已清浚其源。如叶已茂培其根,行高名重上国间。天子遣使来中阍,贤豪勋戚固所忻。命服锡号回天恩,知身变灭如浮云。誓勇弃舍甘趋焚,素愿莫适仍修熏。众生嗜好随贪瞋,三涂转徙如膏轮。有能顿悟报施因,罪福苦乐岐以分。说本无说谁其人,师心了了所夙敦。言能破妄宁非真,身虽云亡今常存。江浙蕃蕃其子孙,诏亿万世观斯文。
天圣广灯录序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八四
惟大雄之阐教也,以清净为宗,慈悲救世,解烦恼之苦缚,启方便之化门。安住雪山,始阶于西域;飞行汉殿,遂东于东旦。彼土得道,何可胜言;此方承流,于是乎在。虽阴魔时有以侮伐,或示神通;而帝释常加于护持,无亏实相。自法眼授记,鞠多印心,佛衣不传,逮六祖而顿悟;牛头析派,续千灯而罔穷。繇兹慧炬益繁,法云滋荫,旁行梵学,转译华音。扣寂禅关,指迷觉路,了达者至乎离妄,超登者于以忘筌。为无所不通之明,处不可思议之首。历代圣帝明王,且有为之信向者矣。我太祖之乘箓也,正法延乎住世;我太宗之握纪也,妙供满乎诸天;真宗皇帝密契菩提之心,深研善逝之旨。能仁之化,一雨溥沾;外护之恩,一缨喜舍。朕嗣景祚,子育群黎,将以欧富寿之民,居常奉调御之本。丕冒基构,虽祗席于萝图;导引津梁,每钦惟于竺氎。兹乃遵前王之道也,其可忽诸?《天圣广灯录》者,镇国军节度使、驸马都尉李遵勖之所编次也。遵勖承荣外馆,受律斋坛,靡恃贵而骄矜,颇澡心于恬旷。竭积顺之素志,趋求福之本因。洒六根之情尘,别三乘之归趣。迹其祖录,广彼宗风。采开士之迅机,集丛林之雅对,粗裨于理、咸属之篇。尝贡绀编,来闻扆座,且有勤请,求锡于文。朕既嘉乃诚,重违其意。载念薄伽之旨,谅有庇于生灵,近戚之家,又不婴于我慢,良亦可尚,因赐之题。岂徒然哉,亦王者溥济万物之源也。其录三十卷。时景祐三年四月日赐序(《天圣广灯录》卷首,续藏经第二编乙第八册。又见《隆兴编年通论》卷二九,《佛祖历代通载》卷一八。)。
一:右引作「二」。
延安郡主李氏墓志铭 北宋 · 蔡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蔡忠惠集》卷三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延安郡主李氏,太宗皇帝之外孙,真宗皇帝之甥,齐国献穆大长公主之女也。父为镇国军节度使、驸马都尉,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许国公,谥和文,讳遵勖。大父连州刺史、赠太师讳继昌。曾大父枢密使、镇国军节度使、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陇西郡王,谥元靖,讳崇矩。家世勋业,列在国史。大中祥符三年十一月主生于永宁第,弥月,献穆公主见主于帝所,帝曰:「女,吾之所出也,且有奇法,异时非才贤不以逑匹」。因出缣帛以为庆。逮周晬,召至内省,临视除发,以珍宝戏物百馀种赉之。甫七岁,即赐冠帔。入谢赐,见皇太子,将拜之,帝曰:「齿同矣,孰为长」?徐推主生月日后皇太子,乃使拜,盖欲以长幼序之。每宴会中,常呼置旁坐,所以恩爱之良厚,非诸王公主女所可拟。天圣五年,封长寿县主,以归今閤门使、忠州防禦使钱君晦。钱氏自忠懿王举所承袭十有三州之籍上于朝廷,而其人民数十百万不罹兵革之役,以至太平。阴施深长,勋美盖世,主家以是通婚姻。及主归,而其君舅文僖公以代诰命,参禁密,遂持将相印,其族植笏而通省户者以百数,门阑厮役,青紫群列,号为贵显。然以主之重,务自损下。主益恭谨持礼,承舅姑,奉祭祀,夙暮不少懈。姻亲娣姒,降屈色词以相接,亲疏有意。于是诸钱内外悉称主贤。明道二年,进延安郡封。自和文公薨,主叹曰:「吾独有母存乎」!孝忧愈至,时物之新者,必先献乃敢用。皇祐三年,献穆捐世,主哀戚甚,却珠金之饰,日夜涕泣思慕,因见癯悴。上念先皇帝弟兄无复存者,乃恤其孤,谓主曰:「大长公主岁常资郡主厚甚,今寂寞耶」?俸钱每月六万,特增至十万。是年除夕,主还外舍设奠,盖岁新矣,而母不复见也。号恸咽绝,左右更劝,莫能止。夜中气懑胸,比归,疾益,力戒二子自强以立门户,歛葬之用必以约。四年正月四日终,春秋四十有三。上恻悼,不视垂拱朝一日,命中司宾临吊,赙赠加等。以其年四月十日葬河南府洛阳县邙山之原,从先姑之兆。子三人,曰景初,光禄寺丞;景裕,大理评事;其季早夭。女适右班殿直赵思复,封寿安县君,先主二年而亡。孙男四人。初,父和文公博雅有文,喜与贤士大夫游,献穆又以贤德辅之,著于天下。主更见积习皆善行,故不以贵势富侈自用。闾阎民有死丧不能给,必资其家。隶侍使令,未尝诃谴。有嘉宾焉,亲视烹饪。虽其资敏淑,然有所从来矣。主善书,能为五七言诗,居閒,设烈女图,读书史以自娱。二子就学,日程其所为,又勤解说曰:「吾观持梁策肥者,外虽矜豪,而中空无有,多慢侮人,岂圣人所谓爱亲者不敢恶于人之义乎?若不为此,吾意安矣」。故二子知所以为学。防禦君能亢其宗,以有声名,主实训有助焉。铭曰:
猗哉延安,肖于悊亲。少所养习,既归有闻。婉娩令善,率礼而文。唯时贵重,世莫与隆。群从祁祁,车服有容。天子惟舅,言朝于中。北第高门,爰东其轨。父王之孙,母兮帝子。曰予尔思,我适则喜。旋于我家,相印簪斧。齐珥则多,君姑娣姒。以承以比,和乐有序。孝爱深矣,哀陨其生。子学而力,夫以材名。胡不遐考,用观厥成。孰不愿年,曷支其倾。惟德之寿,寖久益明。于何其寿,其寿斯铭。
乐安郡君翟氏墓志铭(并序 治平三年十二月) 北宋 · 王安石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二○、《临川先生文集》卷一○○、雍正《西湖志》卷二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尚书主客员外郎钱塘沈君名扶之夫人翟氏者,鄂州节度推官讳希言之子,太子左清道率府率致仕讳守序之孙,利州葭萌县令讳令图之曾孙。少则贤孝,父母称之。及嫁为妇,则舅姑称之如父母。处娣姒,能和以有礼;畜妾御,能正以有仁。闺门雍雍,上下顺治。自皇舅尚书公以才为时用,继以主客及夫人之子,而沈氏日大矣。夫人之德善亦日以显,内外亲皆悦服而归之,以谓其必大享爵禄,终于寿考,乃以治平三年九月十日卒于京师,享年五十七。初,主客自河北提点刑狱移知明州,而长子方领开封府事,治有异状,为上所礼。以夫人久疾,请于上,留主客京师,诏特听留,以佐三司。于是,诸名医治夫人,无所不为,然终不起。始封长安县君,进京兆、乐安二郡君。生五男三女:男曰遘,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知制诰;曰迥,泰州军事判官;曰辽,将作监主簿,监寿州酒;曰遫,漳州漳浦县主簿;曰逌,试将作监主簿。女适秘书省著作佐郎颜处恭,邢州尧山县令王子韶,太常博士、监察御史里行蒋之奇。翟氏,济州金乡人。商州团练使守素者,当太祖时亲信任事,族人因多为武吏。而皇考独好文学,举进士中第,负材任气,不肯有所屈,以终不得意。夫人之兄严,亦知名,又早卒。夫人伤其家替,每独叹息。今上即位,翰林守杭州,其季舅惟康以奉献得仕,今为道州宁远县主簿。夫人既卒,诏以主客知苏州,十二月某日,葬夫人杭州钱塘县龙居山舅姑之兆。铭曰:
沈侯世献,得相惟媛。归嫔于宗,诲子而彦。相之斯何?德则有仪。诲之斯何?庆则有贻。始周姓姬,后氏为翟。于梁曰璜,实佐其国。至汉高陵,又以才称。世降弗嗣,乃隮女子。许公之妻,公武之母。昭于铭诗,无盛与夷。彼暴而兴,亦遄其沮。我以吾仁,其昌孰禦。梴梴中丘,万木如茨。往从舅姑,协我初龟。
祝先生诗集序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一、《无为集》卷九
先生讳熙载,字舜咨。自三衢游国庠,登进士第,任朝奉郎,守秘书丞,老于吴之华林。先生悟风骚,盖其出于天性。幼时见邻家童诵《剑池》诗云「林风摇晚隐,山月泻秋光」,时六岁,遽谕之曰:「岂非『林风摇晚影』耶?传者误耳」。乡先生许洞闻而奇之。及冠,场屋有声名。和文李公以礼币延致门馆,与其二子游,厥后皆称贤公子。先生屡校文郡国,得人为最多。丞相王沂公初应乡书,时人未知名,先生首荐之,而巍中鼎科。及典诰命,文章温赡,天下莫不服先生之鉴,然未尝以毫发有干于相府,天下益高先生之节。平生与人交必尽诚,不隐默以取悦。其为政端方,耻阿谄以事上,故与时寡合,志不得伸。而其造道深笃,于名教中自有乐地,出处趣尚,一见于诗。夫莫耶干将,有切玉之利,而其用缓于割鸡;黄钟大吕,有格神之和,而其音艰于众听。灵草指佞,而奸邪惮之;宝鉴烛隐,而魑魅恶之。某尝出先生之门,知先生为最深,故述诗序云。
明州雪窦山资圣寺第六祖明觉大师塔铭 宋 · 吕夏卿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七、明觉禅师语录、《延祐四明志》卷一七、《四明图经》卷一一、《雪窦寺志》卷六
夫真空不空,是有无證;寂灭不灭,是往来相。佛以权实一法,开顿渐之径,使随器而趋之,有不离道场得大智慧,有难行苦行为人天业。日月为明矣,而盲者不见睫毛;舟枻可济矣,而溺者沦于波浪。人之未有恶明而忘济者,其心一也,其途异矣。昆蚑之性,群行食啄,倦则息,触则避,求所以安乐,不待教而能也。人之于贵贱贫富寿夭得丧,不知自然之分,爱恶悲欣,廉贫静躁,纠缠桎梏,无所解脱。昼劳形骸,夜动梦寝,至于老死,且不知息。彼昆蚑知所以安乐,人顾不能也。佛之教人,推性命之际,以极天地之外,乃至观身如掌中物。传付法宝,不寓文字,是谓禅那。山岳之大,有时而泐,金石之刚,有时而刓,形器之用也。我则异于是,无去无住,无取无离,不见于内,不见于外,不见中间。自利义也,利他仁也。是谓涅槃妙心诸佛法印无上微妙秘密圆明真实正法眼藏。佛以授摩诃迦叶,传僧伽梨衣,以待补处出世,为成道之符。自是衣法相传,二十有七世香。至王子初入中国,谥曰圆觉。圆觉传大祖,大祖传鉴智,鉴智传大医,大医传大满,大满传大鉴,大鉴藏衣传法而已,大慧继之,大寂承之,其后皆以所居称。若天皇、龙潭、德山,雪峰、云门、香林、智门,其世次也。禅师讳重显,字隐之,大寂九世之孙,智门之法嗣也。俗姓李氏,母文氏,以太平兴国五年四月八日,生大师于遂州。始生瞑目若寐,三日既浴,乃豁然而寤,屏去荤血,不习戏弄。七岁,有僧过其门,挽持袈裟,喜不自胜。闻梵呗之声,辄泣下。父母问其故,恳请出家。父母执不可,师不食者累日。咸平中终父母丧,诣益州普安院仁铣师,落发为弟子。大慈寺僧元莹,讲《定慧圆觉疏》,师执卷质问大义。至心本是佛,由念起而漂沈,伺夜入室请益,往复数四,莹不能屈。乃拱手称谢曰:「子非滞教者,吾闻南方有得诸佛清净法眼者,子其从之,彼待子之求也久矣」。师于是东出襄阳,至石门聪禅师之席。居三岁,机缘不谐,聪谕之曰:「此事非思量分别所解。随州智门祚禅师,子之师也」。师乃徙锡而诣之,一夕问祚曰:「古人不起一念,云何有过」?祚招师前席,师摄衣趋进,祚以拂子击之,师未晓其旨,祚曰:「解么」?师拟答次,祚又击之,师由是顿悟。寻往庐山林禅师道场,问之曰:「法尔不尔,云何指南」?林曰:「只为法尔不尔」。师遂拂衣而退,众皆股栗。有毁于林者,林谕众曰:「此如来广大三昧也,非汝等辈以取舍心可了别也」。师辞往池州景德寺为首座,为众解肇法师《般若论》。知州曾公会以果子抵于地曰:「古人云,不离当处常湛然,即今在何许」?师指景德长老曰:「只此长老亦不知落处」。曾公云:「上座知也,不得无过」。师曰:「明眼人难瞒」。师南游杭州,住持苏州洞庭翠峰,嗣智门也。未几,曾公出守明州,手疏请师住持雪窦资圣。苏人固留不可,师曰:「出家人止如孤鹤翘松,去若片云过顶,何彼此之有」?雪窦本智觉禅师道场,智觉亦雪峰五世孙,备传琛,琛传益,益传韶,而寿继之,智觉其号也。一法同源,而地有盈虚,师之至犹家焉。决潢污,变清泚,掖躄偃,争迅驰,州邦远近,辐辏座下。驸马都尉和文李公表锡紫方袍,侍中贾公又奏加明觉之号。师住持三十一载,度僧七十八人。先是,门弟子建寿塔于寺之西南五百馀步,一日命侍者洒扫塔亭,行至山椒,历览久之,曰:「自今过此,何日复至」?左右皆大惊。众迎师还,师坚指塔所,众皆号泣。随至塔前,或曰:「师无颂辞世耶」?师曰:「吾平生患语之多矣」。翌日出杖屦衣盂,散遗其徒。有问疾者,留食,殷勤与之约曰:「七月七日复来相见。其夜盥浴整衣,侧卧而灭。时皇祐四年六月十日,俗寿七十三,僧腊五十夏。以七月初六日入塔,如师之约。呜呼,师得妙用善机,不敢诸法,能知去来、达性命。故方是时升堂皇、游墙藩者,悟性相体空,顿息万缘,为大乘法器,曰义怀、在和,凡百五十人,传其法于天下。彼遮护意根,网绊初心,背觉合尘,逐念流徙,得少为多,妄立知见,虽三诣投子,九陟洞山,师亦援手濡足,而无以救之。是犹孔子之有宰我,孟子之有盆成括,非其师之过也。自师出世,门人惟益、文轸、圆应、文政、远尘、允诚、子环,相与裒记提唱语句诗颂,为《洞庭语录》、《雪窦开堂录》、《瀑泉集》、《祖英集》、《颂古集》、《拈古集》、《雪窦后录》,凡七集。师患语之多,而其徒怆然犹以为编捃有遗,盖利他之谓也。余得其书而读之,二十馀年,虽瞻仰高行,而录利所縻,无由亲近。使得稽首避席,沾彼法雨,觉悟尘劳,庶几可教者,今蔑如之何。师辞世十有三年,碑表未立,馀杭僧惠思撰《行业录》,与其徒元圭、觉济大师悟朋继踵,褒文请铭。以予跂慕之心,重之以门人之请之勤,抑有待耶?愚公叩壤以移山,虽不量力,其诚则至矣。谨焚香再拜,系之以铭曰:
噫惷愚,背本源。一念,生二根。胜与劣,驷马奔。嗜所得,自诈谖。失大道,南北辕。艾至老,愉朝昏。正遍觉,人天尊。迷者挽,溺者掀。朝暾出,彗霾云。渴得浆,寒得薪。悟报化,知非真。趣安隐,摆客尘。王叔生,广佛事。破六宗,应弹指。法来东,非会际。信衣传,只履逝。顶五山,真法器。立积雪,殊其臂。忍非忍,得法髓。债必偿,有裔嗣。皖公潜,佛日翳。翩南游,立如椔。乞解脱,彊哉慧。攘蜂虿,神兵卫。破头峰,众云从。横六气,酾二宗。教任意,任懒融。黄梅儿,陌上童。阙七相,了诸空。圣服劳,杵臼佣。和心偈,掊争锋。夜南骛,怀是逢。帝稽首,晞下风。舟复新,叶归丛。有道得,无心通。世有承,四众依。灯相绩,埙应篪。师异禀,自孩提。斥腴隽,蹈圣梯。慈固挋,不得施。起恭孝,终苴缞。铣落发,莹质疑。汉之东,得我师。抉盲瞆,柞荒菑。昔无有,今委蛇。遇沾洽,发萌荑。淫蛙鸣,钟未簴。鱼目藏,明珠吐。岿二山,下担负。来万里,足茧踽。訇春雷,披蛰户。辩缚解,诀去住。沃醍醐,𣂏甘露。百五十,胄蕃庑。穷车辙,诵句语。瞻骨肉,轴绘素。远胡越,近杖屦。捐粗相,悉开悟。山茀郁,泉咿幽。虎迹交,鼪猱啾。塔门閟,松柏樛。天南垂,海彪彪。囊破褐,笈单裯。来环绕,五体投。名彊身,禄饱喉。狃怨憎,甘鲍鱐。睨真乘,等赘疣。庆我生,辩蕃莸。蕲诱掖,邈无由,瑑坚石,摅我忧。
治平二年乙巳岁二月五日。
相州观察使宗景夫人同安郡君李氏墓志铭 北宋 · 王安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五、《王魏公集》卷八
夫人李氏,镇国军节度、驸马都尉、赠太保尚书令兼中书令、秦国和文公遵,秦国献穆大长公主之孙。镇潼节度观察留后、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良定公端懿,嘉兴郡太夫人郭氏之子。年十有八,归今相州观察使宗景。服事舅相李定、王姑崇国夫人以孝闻,缝纫烹饪必以身,而晨昏寒暑,饮食必以时,性庄静,读书传略知大方,闺门之内,人无间言。始封昭德县君,进同安郡君。以元丰四年二月甲子终,享年五十有二。九月某甲子,陪葬于西陵。子男二人:仲尧,太子右内率府副率,先夫人卒;仲獬,太子右内率府副率。女七人:长昭德县君,适左侍禁郭唐卿;次宁德县君,适右班殿直石继祖;次崇德县君,适蔡州录事参军;次比丘尼崇因院主妙觉大师悟本;次广德县君,适右班殿直曹琚;次早卒;一未行。铭曰:
婉婉夫人,禀德自天。闺阃孔肃,馈祀罔愆。彼苍者何,不锡以年。刻铭垂芳,于久其传。
与姚漕手简 其五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一三、《姑溪居士文集》卷二二、《永乐大典》卷一一三六九
溧水县丞李宥者,和文都尉家贤子弟也。和文乐义尚贤,天下学士大夫归之,其风流所暨,至今凛然。而宥不独有其家风,又能悉心政事,所可称美。幸托临属,前有改官状四纸矣,垂成之际,一举则其德倍于他日。伏望特达,俯践祈请,不胜企祝。方此闲陋,不当率尔为言。其如久荷眷遇,亦以仰报也。皇恐皇恐。
上皇帝书(建中靖国元年七月) 北宋 · 释惟白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三
七月十五日,法云寺住持、传法佛国禅师臣惟白,谨昧死上书皇帝陛下。臣闻天地崇高博厚,所以覆载万物也;日月丽明而腾照,所以辉华万方也;孔孟本仁而祖义,所以教养万俗也;佛祖运智而含悲,所以开觉万有也。若此四者,古今罕有齐其功者也。恭惟皇帝陛下德普天地,明逾日月,道超孔孟,性侔佛祖。自丕承大业,一日而天下归仁。儒释道俗,草木禽鱼,霈然沾其大恩大泽。沿古抵今,未有如陛下能齐其功也。臣缁林一草芥耳,两岁中,三遇陛下诏阐宗风,实千载一时之幸会。臣所以扪膺忖心,将何以报?臣定外窃观真宗皇帝践祚,改元景德,吴中僧道原集禅门宗师心要语句三十卷进上,蒙诏翰林学士杨亿为序,是曰《景德传灯录》。仁宗皇帝践祚,改元天圣,驸马都尉李遵勖亦集《禅门宗师心要语句》三十卷进上,蒙御制序文,是曰《天圣广灯录》。皆敕随大藏,传布天下,开悟机器者。数如河沙,然妙道虽不以言,须假言而显于妙道也。自天圣至今,将八十年,未有集录者。臣今遇陛下践祚改元,谨集禅门宗师心要语句三十卷,目为《建中靖国续灯录》,昧死上进。伏望陛下特降朝廷,依《传灯》、《广灯录》例赐序文,下印经院,编入大藏目录,随藏流行,使佛燄祖燄,光明而无尽,则陛下圣祚国祚,绵远而何穷也。臣尝思元丰五年,岁在壬戌,朝廷无事,瑞应有感,海宇肃清,边陲静息。是时神宗皇帝宴然无为,留神禅悦,建法云禅宇,诏圆通禅师法秀开阐宗风,招延禅众,实陛下诞圣之年。若此兴崇,良有以也。臣今所以区区集斯语要,少赞陛下金轮垂裳、佛行仁慈之化,而报神宗皇帝创禅林莫大之恩也。臣窃原国朝祖宗已来,以圣继圣,未尝不以佛祖妙道,资以周、孔仁义而化成天下也。所以圣人之事,必待圣人而后可行无上法印。今日正赖陛下不忘佛嘱,以永传布,则臣死生之大幸,天下禅门之大幸。所有《建中靖国续灯录》三十卷,目录三卷,随书昧死上进。干黩冕旒,臣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臣惟白诚惶诚恐、昧死谨言。
按:《建中靖国续灯录》卷三○,续藏经第二编乙第九套第二册。
禅宗述 北宋 · 释惟白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三
式观禅宗,肇乎先佛。数周尘劫,曷纪岁时。原自鹫峰授手,鸡岭笑颜,花绽千枝,源分万派。普传竺国,大播华夷。继代机缘,集成传录。然竺天祖师传法偈颂、谶语生缘,翻译在于何时,流通载于何代?谨按禹门太守杨衒之铭系记云:东魏静帝兴和四年庚申岁,西魏文帝大统六年,梁武帝大同六年也,高僧云启往西竺求法,至龟兹国,遇天竺三藏那连耶舍,欲来东土传法。云启曰:「佛法未兴,且同止此」。遂将梵本共译为华言。云启去游印土,那连耶舍亲将至西魏,值时多故,乃入高齐。文宣帝礼遇甚厚,延居石窟寺。以齐方受魏禅,未暇翻译别经,乃将龟兹与云启所译《祖偈因缘》传播。居士万天懿殷勤叩问,深悟玄旨,遂将校对。昭玄沙门昙曜同西天三藏吉迦夜所译《付法藏传》,失于次序,兼无偈谶,乃写本进去魏朝,證其差谬(《付法藏传》,当魏太武真君年中,信崔浩、寇谦之邪说,毁灭佛法,至文成帝和平中重兴,故缺也。)。梁简文帝闻魏有本,遣使刘玄运往传写,归建康,流布江表。大唐贞元中,金陵沙门惠炬将此祖偈往曹溪,同西天胜持三藏重共参校,并唐初已来传法宗师机缘,集成《宝林传》。光化中,华岳玄伟禅师集贞元已来出世宗师机缘,将此祖偈,作其基绪,编为《玄门圣胄集》。开平中,南岳三生藏惟劲头陀,又录光化已后出世宗匠机缘,亦以祖偈为由致,集成《续宝林传》。皇宋景德中,吴僧道原集开平已来宗师机缘,成《传灯录》,上进真宗皇帝。敕翰林学士杨亿、兵部员外郎李维、太常丞王曙同议校勘。备检古今传记證之,寻具奉闻。降诏作序,编入大藏颁行。天圣中,驸马都尉李遵勖参石门聪禅师,发悟心地,因聚禅学僧集景德已来出世宗师语要,列此祖偈为根系,多总事缘,成《广灯录》,上进仁宗皇帝,御制序文,敕随大藏流通。建中靖国元年秋,惟白集天圣已来出世宗师机缘,凭此祖偈以为标本,成《续灯录》,上进今上皇帝。御制御书序文,敕入大藏传布,使百千万世知佛祖妙道,在吾炎宋特盛于天下,得非佛菩萨示现为国王大臣者乎?
按:《大藏经纲目指要录》卷八,昭和法宝总目第二卷。
别纸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五
圣贤之言,离合弛张各有次序,不容一句都道得尽。故《中庸》首章言中和之所以异,一则为大本,一则为达道。是虽有善辨者,不能合之而为一矣。故伊川先生云:「大本言其体,达道言其用」。体用自殊,安得不为二乎?学者须是于未发已发之际识得一一分明,然后可以言体用一源处。然亦只是一源耳,体用之不同,则固自若也。天地位便是大本立处,万物育便是达道行处,此事灼然分明。但二者常相须,无有能此而不能彼者耳。子思之言与龟山气象固不同,然若使龟山又只道个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则不成解书矣。释氏便要如此,尝见其徒说李遵勖请某僧注《信心铭》,其人每句大书而再注本句于其下,便是只要如此鹘突也。
「中庸不可能」,明道但云克己最难,故曰中庸不可能也。此言贯彻上下,不若龟山之奇险也。龟山之说,乃是佛老绪馀,决非孔子、子思本意。兼「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两句,若如龟山之意,则文理自不通。但人悦其新奇,不觉其碍耳。若今人依本分做文字,则「而远人」处下「而」字不得,须下「则」字方成文理。后面虽有求仁之说,然其言自道言之,自学者言之,又似王氏说话。道若果不可为,则学者又安可求仁以为道?若学者可求,则不可为之说又赘矣。枉费说词,无益学者,而反有害于义理之正,不可从也。向见李先生亦自不守此说,又言罗先生、陈几叟诸人尝以为龟山《中庸》语意枯燥,不若吕与叔之浃洽,此又可见公论之不可掩矣。吕与叔说道不远人处记得尽好,可更检看。
「鸢鱼」、「鬼神」两章,却是上蔡说得通透,有省发人处。如此说虽是排著一片好言语,然却无个贯穿处也。
智、仁、勇须做有轻重看,若言仁者必有勇,则仁勇一而已,岂有轻重?然言勇者不必有仁,则又岂可便言无轻重乎?此三者,天下之达德,然逐人禀赋成就不同,故有生知安行、学知利行、困知勉行之异。然仁则浑然全体,智、勇固在其中。生知安行则从容中道,而学利、困勉不足言矣。「其动以天,圣人之事」,龟山此章若以上章「诚者天之道」言之,则「以」字不为害。若直指道体而言,则「以」字下不得矣。
「近而不尊」者,谓何等事?试举一二以證之。要之此章说得常不快人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