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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遗□文仪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二○、《慈湖先生遗书续集》卷一
蒙养之功,非有觉者莫知。
文仪直谅明敏,勇于义,深有味乎如愚如蒙,蒙养圣功之旨。
文仪殆已觉而未全无疑。
可更书前后曲折以告,某见病当刬。
绍兴府上虞县重修学记淳熙十四年六月 南宋 · 丰谊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九四、《八琼室金石补正》卷一一五、光绪《上虞县志》卷三三
上虞自汉图舆地,著为名邑,两都相望,宗工钜儒,骚人墨客,与夫循吏、孝女,史不绝书。
夫岂山川英秀,钟聚于人,有时而发越,是抑重熙累洽□相承,教育薰陶之有自,上之人所以用其力者,非一日积尔。
宋兴,列圣崇儒右文以化成天下。
自庆历诏书行,学官始遍于州邑,县之黉舍盖鼎盛矣。
中隳变故,仅存绵蕝,垝垣污泥,可为太息。
绍兴甲戌莆田叶公屈临宰字,悼士气之不振,乘政力之优馀,因改相面势,斥而大之,洙泗之风浸以彬彬。
叶公去而遭逢休明,当主上揽权有为,引以自辅,遂相天下。
后之来者,徒为簿书期会、供输督责所困,青衿城阙,恝然相忘。
□木虽日皲蚀,椽桷虽日陀陊,过之而不暇问也。
淳熙十一年,今令吴兴刘筥下车奠谒,退揖诸生,顾瞻慨然,遂有志于兴葺。
窒吏奸以搜财,访□师而择木。
期年,规模中定,方发其谋,于是寮佐叶同,生徒奔走,令龟考卜,斤斧交兴。
明年九月辛亥,首彻宣圣殿,尽去腐材,斩然一新,飞甍浮□,荫覆耽耽。
寻丈以度其崇庳,纵广以步其围绕,视旧有加,而雄壮愈胜。
行览四周,次第营缮。
凡为学之屋三十间,断坏者尽剔,倾仆者毕扶,盖瓦鳞差,级砖栉比,赤白焕鲜,人用改观。
寻增垦东偏茀地,芟薙草莽,辟为射圃,张侯栖鹄其中,以为诸生暇日相与揖逊,习威仪而观德行之地。
是又向来之阙典,讲求之遗失,今而粲然备矣。
工既讫事,爰肃章甫,释菜庙庭,以告成功。
门序宏深,戟卫森植,俎豆在列,旒冕端临,民吏堵墙立,鼓舞胥动,交口赞说令君材足以剸烦济剧,而其政术本于化民成俗,类非规近效、茍名誉者之比,重喜叶公之政为有继也。
自家塾不立,庠序废阙,士之讲学不至,而趍向易流,人有急名之累,吏无近古之风,一世之毁誉眩且惑矣。
律令之在有司,天下恃之以为公平。
凭藉以立威,人有吞声饮恨,而政号神明之誉已驰;
章服而坐南面,天子命之以决争讼,惰偷以为简,民且望望去之,而囹圄空虚之课亟上。
听倡随影,挟强干则擅休称,袭虚美则利速化,姑循是以施于有政,人谁曰不然?
顾欲兴教化以移风,资渐磨以变俗,求如古武城单父者,似甚迂阔矣。
然天下未尝无公议,庶人亦各有良心,是是非非,当有辨之者,要不在斯文也。
之侨为政而不毁乡校,人爱之,载于颂歌,慇勤吟咏,忧其死而莫之或继也,果终郑世无复闻焉。
贤者信不常有,为政而能知本源之务者,其鲜盖亦久矣。
邑人诵叶公之政未忘,今得刘侯克承其懿,是可以慰其父兄子弟之思也。
惟我国家绍开中兴,人材不乏,虽一邑之小,阅三十年令之可称者犹再见而皆可述如此,彼区区之郑国何足进焉?
士方向于学,民且感于化,作成效见,荜门圭窦,将有颖脱而出者,庶自今无愧于古昔。
诸生求纪其事,谊居是邦也,能道其实,故乐为之书。
淳熙十四年六月日记。
修职郎县尉薛冠,修职郎主簿致中承直郎县丞王涛奉议郎知县主管劝农公事、赐绯鱼袋刘筥。
前学长李晋明,学长黄士表学谕孟阳直学刘温舒教谕刘昌朝。
司计贝良臣立石,会稽陈师中刻。
按:《越中金石记》卷四,石刻史料新编本。
朱熹直宝文阁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淳熙十五年八月 南宋 · 郑侨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八四、《朱子年谱》卷二
朕惟廉节不立,风俗未醇,思得难进易退之士表而用之,庶几旷然变其旧习。
尔之学术,远有渊源,其为操行,养之久矣。
志在忧时,曾未得一日立于朝。
比以部刺史入奏便殿,朕嘉其谠论,留寘郎曹,盖将进诸清要之地。
遽以疾谂,祈反初服。
既勉从于素志,复更请于真祠。
夫招麾何意于去来,仕止不形于喜愠,此古之清达之士也。
朕察尔诚,用是升职二等,听食优閒之禄。
身虽在外,亦有补于风化。
重修黄岩诸闸记 南宋 · 彭椿年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赤城后集》卷八、嘉靖《太平县志》卷二、万历《黄岩县志》卷一、雍正《浙江通志》卷五八、嘉庆《太平县志》卷二、光绪《黄岩县志》卷三
台之五邑,黄岩为壮。
邑境之濒于海者,率三之二,故其地势庳卤,抱山接涂,川无深源,易潦易涸,非资乎畎浍之利,则不可也。
官河贯于八乡,为里九十,支泾大小委蛇曲折者九百三十六,以丈计者七十五万。
其泄水至于海者,古来为埭几二百,斯足以荫民田七十馀万亩。
元祐间,罗公适持节本路,知此邑之水利为详,因其埭之大者,增置诸闸,今之常丰、石秋、永丰、周洋、黄望,皆其遗迹也。
岁月之久,无所是證。
前后兴修者,往往功力不至,随成随坏,遂谓诸闸终不可建,惟漕运干官谢敷经、乡士支汝绩、陈谦、徐弗如、陈纬深知其利病。
淳熙甲辰之冬勾公昌泰常平使者,按行田野,悯闸事不修,于是用其议,有请于朝。
孝宗皇帝深嘉之,出度僧牒,为直一万四千缗。
勾公以本司钱六千缗成其役,乃檄宁海丞永嘉林季友邑丞四明刘友直董其事,又委乡寓居与士人分领之,而武学博士蔡镐于规摹条画尤所究心。
乙巳仲春首役,至孟冬讫事。
所建者六,回浦、金青、长浦、鲍步、交龙、斗门是也。
增修者三,周洋、永丰、黄望是也。
于是置庄以守之,垦田以赡之,择人以主之,有钩索以备其器用,有夫匠以供其役使,其所须者,纤悉具至。
连岁之间,民浮其利。
乡人追念先贤始事之勤,相与筑为堂宇,肖其象而祠之,所以报也。
岁在甲寅提举李公谦永丰之闸又复废淤,从而新之,再建常丰混闸。
三年,提举李公太性复修周洋,及建常丰清闸。
丙辰秋,大熟未穫,巨潦相仍,自此闸政难于修举,民方忧之。
常平使者李公洪以新职升辞,遂以本路盍所兴行者请于庙堂。
丞相谢公以元枢秉大政,因言黄岩建闸利害。
李公下车未几,深注意焉。
询访乡之贤德士庶,考究其实而奏闻之。
圣意嘉纳,有旨:拨封桩库六千缗,修混水、鲍步,重建金青、黄望、长浦、交龙等闸。
黄望易其旧址,依山之岩石,凿而为之。
邑丞付坦、簿温良臣、尉徐士表乡官新监尤藏、封桩库赵师雍、新常熟县簿鲍端亨及乡士之公勤端实者分治其事,又以军事判官赵师伋而总隶之。
郡太守直阁叶公贽以农事为重,恪于奉承,凡所施行,人不敢慢。
役兴于己未之良月,工毕于庚申仲春,当农务之隙,役不告劳,人不告病
或者谓其讲究详尽,区处得宜,所以功过于畴昔也。
夫平为福,有馀为祸,物莫不然,水尤其甚者。
方水之潴于闸也,浅者资灌溉,深者备事罥。
闸之为利,可胜言哉!
迨其秋成之际,风如颓山,雨如翻海,虽有百闸,岂能为益哉?
故乡者数闸之修,不能当丙辰己未风雨之变。
是不然。
一岁一熟者,事之常也。
风雨之灾,或十年而小变,或百年而大变。
己未之潦,水高于闸者数尺,踰月而退,是几十年而小变也。
丙辰之潦,水高于闸者寻丈,五旬而后退,虽乡之耆老,未尝睹之,是几于百年之大变也。
讵而可忘一年一熟之利,而胶于十年、百年或变之说乎?
修人事以应天者,理之常。
舍人事而不修者,则必有饥贫困苦之患。
况此邑之民鲜有谋生之利,其所以奉公营私,仰事俯育者,一出于稼穑,可不念哉?
是用叙其始末,书其工役,纪其日月,以告来者云。
矩堂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三、《西山文集》卷二五、《南宋文录录》卷一二
予友祝君士表取《大学》絜矩之义名其堂,而属予以记。
予不佞,然用力于此则有年矣。
始吾恶隶于己者之不忠也,故其立朝宁以尽言获罪,而不敢不以父事吾君;
恶长人者之不仁也,故其居官宁以救菑获谤,而不敢不以子视吾民。
尝以掾属事台府矣,其情不吾察,吾患焉,故为长吏必思所以通其下之情;
尝以监司临所部矣,其令不吾行,吾病焉,故虽为一道帅而于使者之命未尝忽。
私居而挠公府,吾尝不平之,故于其所寓不敢以豪发干焉;
大家而脧细民,吾尝弗直之,故于乡党邻里虽无以厚之,而亦不敢伤之也。
凡若是者,盖廪廪焉,犹惧其弗蔇。
今君乃能揭于其居而铭之以自警,乡之儒先长者又为敷析其义至矣尽矣,而尚奚予言之求?
虽然,斯道之难也久矣。
昔者子贡问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夫子告之曰:「其恕乎!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日又问:「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
则告之曰:「非尔所及也」。
夫以己度人而不敢施之以所恶,此恕之事而仁之方,所谓絜矩者也。
物我并观,造化同量,公平周溥,出于自然,是则仁者之事,不待絜而无不矩矣。
此浅深高下之分,非独以励子贡而已。
仲弓之贤,亚于颜子,至其问仁,必以是语之。
自非圣人,未有不由恕而至仁者,故孟子亦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恕必以强言,盖明用力之难,学者当以强矫自励云尔。
夫恕之所以难者何也?
道心惟微,物欲易锢,私见一立,人己异观,天理之公,于是遏绝而不行矣。
有志于仁者,当知穹壤之间与吾并生莫非同体,体同则性同,性同则情同,公其心,平其施,有均齐而毋偏吝,有方正而毋颇邪,帅是以往,将亡一物不获者,此所谓絜矩之道也。
然《大学》既言絜矩而继以义利者,岂异指哉?
利则惟己是营,义则与人同利。
世之君子平居论说,孰不以平物我、公好恶为当,然而私意横生,莫能自克者,以利焉尔。
利也者,其本心之螟蟊,正涂之榛莽欤!
大学》丁宁于绝简,《孟子》恳激于首章,圣贤深切为人,未有先乎此者。
然则士之求仁当自絜矩始,而推其端又自明义利之分始,吾子以为如何?
祝君曰然,请以是为记。
宋故通直郎赣州会昌县事余君墓铭开禧二年十二月 南宋 · 李安行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七一
君讳元震,字伯谦姓余氏
世家下邳,今为浮梁人
曾祖文仪,潜德弗耀。
祖永,太中大夫
父时言,太中大夫敷文阁待制
君生于绍兴壬戌,幼而颖异,博学多知。
年未弱冠,与博士弟子选,荐试南宫。
乾道乙酉,以郊恩补官。
初任道州江华县,次以亲老奉祠衡岳
待制公入,君参幕成都,寻改湖南淮西
丁待制公忧,服除,监江州合同茶场,继调黄冈,次为常德察推
晚临会昌,已属末疾,视事甫三月,请归问药,台府力留不可,竟上挂冠之请。
守帅右史龙图邹公应龙转闻,改通直郎致仕,拜命而君逝矣,实开禧丙寅七月一日也,享年六十有五。
娶陈氏,敷文陈公汉之季女,封孺人
子男四人:忠卿,儒林郎,前四川总领所干办公事,谦恭有家法,两荐漕台,在部待班。
浚卿、悉卿、炎卿,皆能克勤自立。
女三人:智鉴,奉释教,早卒;
次适登仕郎胡大
次过房清江丞金君,适进士臧义方。
孙男四人:汲、渊、滋、澄。
孙女三人,皆在室。
诸孤将以今年十二月十四日庚申,奉君之柩葬于里之龙潭蟠龙山
君平生出处,具见峡州洪公之状。
属安行铭墓,安行与君同乡荐、同僚,甚相好也。
拜手铭曰:
坐兑拱卯,右丁左辛。
水直巽巳,艮朝三津。
佳城此卜,吁嗟余君。
尚千万春,昌我后人。
按:江西省博物馆藏拓片。
判官墓志铭 南宋 · 林希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四二、《鬳斋续集》卷二二
君讳介,字方叟,世为福清人
自古龙徙龙津,则高王父某也。
曾王父洪业,王父士表,父侃,皆以积善名其乡
君生五岁而孤,母氏督教甚至。
初从学尚右郑公,有能赋声。
郑公,世所传八韵活法者,名师也
长事乐轩网山之里。
母氏外家龙江,实与网山为邻,遂徙而居焉。
君既有闻于乐轩,不以场屋为意,年三十不应举。
人问其故,曰:「吾早孤,母子相依为命,吾亲老矣,何忍一日离膝下」?
终曹夫人之丧,己酉,始就举。
庚戌,与其子岩石同补上庠,两拔解,擢开庆己未乙科。
时鹤相当国,仇名士,君廷对语切直,考官惧而抑之。
三衢户曹,偶缩戍,迟半载始往。
至即却砂地粳糯例钱。
秋场受纳,每石有买口钱二楮,君笑曰:「口可买,心可买乎」?
撝去之。
果毅军鬨,郡诛其渠,汹汹犹未已,委君诣营谕之。
众欢然曰:「是不受钱司户,吾曹请好米,敢不听命」。
台府多委送,每以理折之,且委曲训谕,以还其天间,有彼此释然而去,或两造俱嚚,虽负者亦服。
其议死狱也,必为囚者求活,死者求冤,曰庶几两无憾。
常邑詹寇成于幕客魁吏,君深忧之,力言而不听。
变作,登陴守捍,君独当所必攻。
事平辞赏格,不独受,人益贤之。
前是谢公奕中祷雨久未应,以君纯笃,曰为君走灵山,随车沾霈,郡人曰「司户雨」也。
甲子又旱,君白郡侯曰:「旱之虐者天,政之虐者人。
减五邑之赋,天必雨」。
王公已欣然弛其半,雨立应。
尝摄邑山,时诸乡多盗,君谓尉曹曰:「此饥民耳,毋庸激,但以祷雨为急」。
既得霖,籴无闭,盗果息。
邑素煎熬,君守之以廉,期之以信,月解未过,以俸代之。
守曰:「江山果难乎,陈户何优也」!
诸台专吏横,旧苦之,君摄倅,不为屈,屡直于使家,来者以戢,私曰:「此强项司户也」。
在职三年,四易守,宽猛虽不同,君处其间,随事救正,无不敬之。
秩满,拟以职幕辟,辞不就,留八月始得去。
外移潮州判官宪王公佖素昧剡,以浙东宪干书币造庐,君苦辞以谢。
杜门课诸孙,寄情歌咏,于世漠如也。
忽一日,自吟曰:「了知传菜日,仍是破瓜年」。
时咸淳乙丑,君年六十六,其子以二八疑之,惊问曰:「何为作不祥语」?
君笑不答,果以十二月二十三日无疾而逝,实立春次日也,君盖前知之矣。
娶郑氏,子一人,岩石,修职郎,改差建宁府学教授
女一人,适登仕郎刘嗣翁。
男孙二,女孙二。
将以某年某月卜葬云漈山,其孤以铭请曰,君治命也。
余虽与君同邑,先后出乐轩之门,久落江湖,而未及识。
壬戌,被命还,即舍道行柯山乡落间,闻父老诵户曹之贤,有曰「活菩萨」者,心甚异之。
既见,则知粹然古君子也,尝以其名上于朝。
越岁南归,又一见。
既而闻君两辞台郡之辟,所守甚坚。
今世之仕,争岁月,校分毫,若不复有明日者,而君所守如此,又且怡然死生之际,非学问之力欤。
乐轩之门寥落久矣,使其年幸而及耄,使其学幸而及试,岂不为程门尹和靖,独殿诸老,以寿斯传。
天不憖遗,惜哉若人也!
君之子既为家传甚备,余因取其大者书之。
铭曰:
书而臞,道而腴。
名以文兮双宇,誉以政兮三衢
当涂之罗致,甘远次以舒徐。
栖心恬知之养,蜕身梦觉之蘧。
夫是之谓乐轩子之徒。
元恶判 南宋 · 蔡杭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一七、《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一四
卜元一系已行凶遇赦恩不偿命之囚,免死逃归,稔恶愈甚,已略见于当职前判。
今据本州所申狱中情节,及张士表等二百一十七人所诉罪犯,如杀人性命,窝藏盗贼,劫掠财物,掳掠牛羊,奸占妇女,烧毁人屋,贼害人生理,斫掘人坟墓,前无官府,上无朝廷,擅造兵器,恃一溪之险,聚集亡命,此其包藏祸心,意欲何为哉?
打死吴百五,同打死姚四二,抢赵寺丞牌木,夺婺州客人布、会,强取杨千五樟板,毁拆毛百七船只,劫取夏三衣服,停着刺环人王曾一,受银杯衣服赃件,斫郑百四、郑百五桑树,割王千一、徐千一、周百一麦豆,下至蔗芋,生理悉为扫荡。
强牵汪五、蒋百六、郑八四等耕牛,强夺毛百七珍珠、卜十八猪羊,下至鸡犬,悉为掳掠。
凿掘邵四祖墓,强斫邢奎墓木,既斫宅坟林,又拆倒其享亭。
匿崔大家之女,强奸踰月乃放;
占江八娘之妇,欺诈得赂乃还。
戏方千一之妻,怒其夫作色,则拔其苧麻,抢其生曲以困之;
奸徐三之妻,怒其夫间阻,则锄其栽,害其条桑以苦之。
怒钱八不从啸聚,而打并其锅镬;
吴曾乙等不从聚集,则扯拔其发肤,甚至荡其家私,焚其屋室;
怒守山吴姜孙不合走报,则聚卜乌儿等五十馀人持叉杖,戴兜鍪,披纸甲,列旗帜,终夕秉炬,啸指呼欲往吴家放火雠杀,吴家恐惧为备,相持月馀。
怒铺兵不拆示递角,则麻索吊缚;
憾本邑书司,则拦住殴打。
巡检之轿,俾狼狈而走;
知县之舟,致中霄而遁。
尤可骇者,台府行下追究,仍复断航匿舟,截人往来,鸣锣啸聚所养亡命徐百九等,与官为敌,其意叵测,不至生变不止也。
前后官司非不愤其无状,盖虑一触其怒,则相挺而起,所以养痈护疽,以至今日溃裂而不可遏。
设非郡侯严明,笔砚皆有方略,坐缚渠魁,置之于狱,则十里之内,已迫萧墙,其患有未易言也。
稂莠不除,终为祸根,虎兕出柙,咎将谁归?
所合照本州所申及法官所拟,从绞刑定断。
当职尚矜其愚,欲全其一线生路,姑与减死一等,决脊杖二十,刺配三千里远恶州军,拘锁土牢,镕铁锢锁门扃,具存亡申本司。
仍责牢司军令状及监临官状,不许逃走。
牒本州照断,仍备榜晓示。
所申郑淮等取受,并催根勘,结断讫申,仍备申尚书省
三学同舍会序 南宋 · 郑霖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七○、《吴郡志》卷二、《吴都文粹续集》卷二
淳祐己酉月正人日郡守郑霖三学同舍,序拜于天庆斋堂。
会者四十二人:天台郑霖景说(参持志谕,存心长,服膺学谕。)吴门颜岩世光、(节性)应天滕哲景初(养正)天台公明元德、(养正)吴门孔烨明仲(观化学谕吴门盛文韶景声(率履)吴门詹次骙平叟(持志)吴门滕照德明、(养正)会稽扬珍庭玉允蹈三衢滕英杰德秀(养正)婺女吴邃渊渊仲(诚意)吴门张经德常(节性过存心、服膺、习是。)会稽李士特奇父(果行)、吴门钱振祖季(笃言)嘉禾赵与理子正宗学立爱过怀德。)三山赵绾夫景扬、宗学怀德学录吴门震亨子东(果行过时中。)吴门朱杲晦叔(务本)兴化陈寿翁仁父(笃信过果行学谕。)三山陈梦圆宗震、(务本)严陵诸葛克念师圣循理三山桂岩肖、(持志)三山林应炎光远(习是)吴门陈伯章焕文(诚意)吴门吕直之道夫(持志)三山陈龙炎刚伯、(诚意)毗陵李煓子明、(存心)吴门范爽邦景哲(守约)三山郑宏洪甫(率履)吴门干天麟仁仲(习是)合阳侯季立(持志)通川高仁立仲立(立礼)吴门陈由之子是、(诚意)吴门赵时㻽德玉明贤怀德。)通川高仁洽君泽(立礼)吴门张应高仰之、(贯通)天台时和甫(习是)金华士表仲端(服膺)南剑陈洧有之、(率履)临安昌朝文叔德)三山陈钰伯坚(养正)通川霆伯声(服膺)
序曰:淳祐九年岁在己酉,天基锡宴之后二日三学同舍序拜于吴门天庆观
礼成,宴于郡之春雨堂,有执爵而祝者三,始酌曰:「侯自制锦而历符节,加惠此邦尚矣,愿守五年之信,终始如一,毋废甘棠」。
又酌曰:「仕而行义,敬共厥职,愿毋愧《羔羊」》。
又酌曰:「学优则仕,时当其可,愿无负乎《丰芑」》。
于是合席皆作而谢曰:「凡我同盟,有味斯言」。
是集也,序以齿,交以礼,会以文,隐然乡饮之遗风,依然斋庐之旧习,欢然相爱而又有规焉。
古之人饮食必祝,歌诗以见志,其庶几乎。
回宣谕奏 宋 · 李曾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三七、《可斋续藁后》卷八
臣今月初八日方具回奏遣递之后,承阁长仲圭二月二十六日午时恭传圣旨宣谕,节次谕臣筑城浚池等事,臣已逐一恭奉奏陈外,今准圣谕「民丁可以托里,蛮丁可以禦外。
籍民丁其责在制阃,结蛮丁其责在郡守
皆在制阃究心,则民丁、峒丁皆吾兵也」,令臣照节次指挥,疾速施行。
臣仰见陛下周防边圉,曲尽宸谟,敢不恭体申严,勉厉讲画,以图上副委寄!
但言广右边备者必以民丁、峒丁为说,非一日于此。
其实岭民脆弱,非比西、北二边人可为兵。
蛮丁散在诸峒,此可以使之自为防拓;
民丁籍在诸郡,此则可以拣择助用。
然皆非得官军纠率,平时纵籍其数,临时难恃其力。
今准圣训,臣即当备录以报,诸蛮丁则令各与结约,使随地备禦
丁则令邕、宜、融三郡照去岁印应飞差官所拣之数,邕州计一万二百馀人,融州计六千二百馀人,宜州计七千三百馀人,委守臣更加精选,于内抽摘,以备秋防起调。
惟是广民非但脆弱,生理亦瘠薄,才一调集,即废本业,官用给以资粮,非比京湖民兵,以苗头起差而民办,有总所口券而官供。
前政经略所以尝有钱粮之请,盖民非食不饱,兵非财不行,缓急固不可以空言使之也。
臣去年屡尝见之奏疏矣。
兼所闻三郡前此所拣之数,止是泛然于短中求长,十选四五,有谓未可以为强壮者。
大率多无常产,半是游手,一日不可缺食。
臣去冬边事紧急之时,如融、宜、钦皆有调到民丁,或千百人贴助城守,臣皆尝与之权放以券,一月或两月,寇退即止。
此策须是朝廷推而广之,则方责州郡以措置阅集,不为虚言。
臣近以静江十县尝籍民丁口数虽亦八万馀人,中间强壮者亦自有限。
臣因思今修筑新城,通旧城周围十里,万一有警,非军兵二万人,岂足以守!
去年多事时,屯兵不满六千,一时亦欲呼集民丁贴助,而散在乡落,朝求暮趁,未易号召而集。
臣今未免取上十县税籍,仿京湖民兵之法,每有税钱四百文者则起一丁,名曰义士,隶在制帐戎帅。
大略仿军制,差头目,立队伍,农隙有兵事则调,无事则从便生理。
其合起者与免诸项杂役,其税钱不及四百文者免起。
见令逐县区处鸠集,从本司置籍,给榜发下,约须得万人上下。
惟恐创行之始,非人情所便,未必及数,亦恐未必人人可用。
然虽不可驱之而战,尽可藉之以守。
向后行之有序,亦可仿而行之边州。
俟今秋籍到人数,方敢见之奏申。
止是大略计约三月调用之费,钱米亦自不赀。
司存且犹无力措办,况诸郡乎!
实欲办此一事,须是朝廷仿淮西半年军,每郡岁与科给钱粮三两月,静江以万人,邕州五千人,或三千人,宜、融、钦各二千人,有警调用则支,无事则不许支破。
是亦京湖义勇上边照帮生券之例,此实经久可行之策。
臣以上关国用,未敢见之申请耳。
乞陛下留神,幸甚!
如蛮丁则人数实难稽考,口券只得从其自给,此却难以轻易行之也。
臣又准圣谕,蛮长未有官者补以官资,许之世袭,已有官者与之循转,仍厚支盐锦,以结其心。
臣谨遵奉睿旨,恭录付雄飞遵照奉行。
乃者寇入诸峒,一番应接,有立到功绩,雄飞申到蒋贤德等九名,填补官资。
臣已尽如其请,逐一遵照使宣指挥填给真命,付雄飞给付,近已申朝廷矣。
日者谢济之行,臣已面语其策。
今与雄飞商略,当不靳赏费,结约,正合今来庙谟所授,度其必能办此也。
臣又准圣旨,今秋防拓,仍当于横山之外置隘,则是捍贼于藩篱之外,臣亦已恭录付雄飞遵奉。
横山之外,若缩勒隘、龙塘隘、峨州隘、小绾隘亦自不一。
雄飞亦见委官措置。
臣当并劄委谢济同共相度区处矣。
朝廷所遣监封桩库士表,今月初九日已入静江府,旦夕一到邕州,亦可促之,必不敢以具文应。
俟有合转闻事件,续次具奏。
桂林隐山题名开庆元年六月 宋 · 李曾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五八、嘉庆《广西通志》卷二二六
河内李曾伯再牧明年,实开庆改元,上命三衢士表视边隘,竣事将还。
夏六月二十有六日,约宪仓四明丰𦶜、兵帅浮光朱广用符离朱焕,载酒千山观,访招隐,过仙奕,感今怀昔,风物固无恙也。
时火伞张空,水花蘸碧,相与仿佯其閒,清不受暑,因得四十字,并识诸石。
自重来岭峤,岂暇访湖山。
归骑行边了,戎旃护戍闲。
相看群玉拱,一笑六郎閒。
回首西风静,何愁老汉关。
先君子革斋先生事实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二○、《文山全集》卷一一
先君子讳字士表
嘉定乙亥八月二十四日宝祐丙辰五月二十八日殁于京,次年九月九日封于乡之佛原。
呜呼,天乎!
仁者寿,有德者禄,先君子乃止是邪!
不肖孤上累先君子久于旅,饮膳医药失节,用速祸。
非天实不德,有恶子至此,衅戾丘渊,身百莫赎。
柴骨栾心,不自意偷视息至今日,得黾勉图大事,犹沥血苫块,以字先德。
呜呼,尚忍言之!
先君子尝考次谱系,文氏繇成都徙吉。
世祖炳然居永和镇高祖正中繇永和徙富川
曾祖利民,妣郭氏。
祖安世,妣刘氏。
考时用,妣邹氏,继母刘氏。
世有吉德,乡以君子长者称。
一是方寸,留耕于子子孙孙。
先君子尝言:「滞学守固,化学来新」。
以一「革」字志韦佩,人皆称「革斋」。
性爱竹,依辟一室,傍竹居,或称「竹居」。
不肖孤闻之诸父,先君子幼颖慧,器质端重,进止如有尺寸。
书经目辄晓大义,越时举全文,不一遗。
见乡曲前辈,必肃容请益。
暨长,天才逸发,志闻道,嗜书如饴,终日忘饮飧。
夜擎灯密室至丙丁,或达旦。
黎明挟册檐立认蝇字,不敢抗声愕寐者,人虽苦之,甘焉。
蓄书山,如经、史、子、集,皆手自标序,无一紊。
朱黄勘点,纤屑促密靡不到。
至天文、地理、医卜等书,游骛殆遍。
手录积帙以百,挥汗呵冻弗斁。
钩引贯穿,举大包小,各有条。
间质难疑,剖析响应,某事出某书某卷,且指数以对。
为文发持满,无不的中,机轴必己出。
命意时,娓娓谈他事,若莽于寻绎;
一援笔,云行水流无凝滞。
中年文气益老,拾汗漫,归诸约。
不峭峭刺目,有温醇浑厚之风焉。
閒居侃侃,春意溢出颜面。
蚤事祖,尽敬祖母,优游暮齿,视药膳,卧兴扶持,华发钟爱。
父严母慈,侍夙夜,省燠寒,一出忱意,不视颜色为肃愉。
事继母笃至,始终无纤芥间,一家气象,蔼如和风,乡党称孝。
于宗族厚。
待季父削藩町,悲忻同情。
季父殁,不幸子病废,经纪其家,抚幼侄等己子。
疏从遗孤,振翼之,俾蒙于成。
辟居居无居者,岁时衣粒各有节度
尝谓宗族一本,谊不得不恤。
范文正公《义田记》规模次第,曰:「吾得志。
当放此行之」。
亲姻孤贫者,哀矜劳苦,抚字无遗力。
丧不克理办之棺,至己所服用,捐以歛。
虽在疏末次序,情文各惟其称。
与人交,好大体,不为细家迫速,户外屦日满。
绝甘分少,无疏密皆被和气,交谊天至。
闻贫困患难,赴急如不及,忱意感人,有临终握手,欷歔流涕托之以孤者。
岁大比,凡与大夫博士选者,皆有约首,谊绵数科;
间不能与,自捐赀籍其名,暨充赋,就奉为助。
约所不及,以意告,倾己有为行资,至贷以应,谊声铮然。
对人气语和易,鄙夫窭人亦曲加体接,无一失声气去里。
有蹈非彝,悉忠爱,援谊开陈,闻者感动。
见后进片善,奖予不容口,孜孜诱掖如子弟。
给饘数亩,耕者多不输,宁令负己,不忍直于有司。
莳园渔池,相效无一偿,亦不较。
间嗤不武,则曰:「彼贫且殆,吾奈何捃之」?
有窃负其赀去,既而困还,不惟不加责,恤其人终身。
将作室,累木齐垣,时疠死多露骼,恻然曰:「吾可无居,人不可无歛」。
匠棺惠贫者。
岁赈饥,随所有,不给,至市以应。
颠连无告,过目辄怵惕,随力为谋。
一日,读书至晏子敝车羸马事,愀然曰:「使吾族吾亲吾乡人休休有馀,至愿也」。
惜嗟再三。
家居,门荫茂木,暇日相羊芳阴间。
雅嗜,煎瀹多手出。
时邀朋游文字,语移日。
乐极浩歌纵奕,视世间融融沄沄,漠不介胸次。
性凯乐,惟恐咈人。
事经然诺,虽不利于己,不悔。
一言话,倾尽肺腑,无留藏。
应酬一切任真,事不可直济,或道以诡御,宁事不济,不为。
耻己胜,语及不平,辞和气舒,无忤色。
有以欺心,至知其私,不发,且无章于人,欺者多愧悔感泣。
人皆叹为有德君子,谓当于古人中求之。
诔者曰:「我公之德,言矩行规。
世智黄间,我心坦夷。
市利血刃,我范驱驰。
生平所为事,皆可质鬼神而无疑」。
呜呼,是得其槩矣!
天祥兄弟幼且长,先君子不疾其不令,昭苏蒙滞,纳之义方。
日授书,痛策砅,夜呼近灯,诵日课,诵竟,旁摘曲诘,使不早恬,以习于弗懈。
小失睡,即示颜色。
虽盛寒暑,不纵检束。
天祥兄弟慄慄擎槃水,无敢色于偷。
自此名师端友招聘仍年,至时先畴给费。
久之室罄,力弗逮,乃率天祥兄弟藏脩于竹居,陈所裒签轴,俾抉精剔华,钩索遐奥,董纲要,竟日夕弗倦。
虽贫,浩然自怡,有未见书,辄质衣以市。
得书,注意钻砅,又以授天祥,俾转教诸弟。
繇是程督益峻。
书警语遍窗壁,如三尺在目。
见为文章拨斸正气,辄不怿,必维以法度。
天祥兄弟奉严训,蚤暮侍膝下,唯诺怡愉,不翅师友。
或书声吾伊,或歛襟各静坐潜讽,或掩卷相与戚嗟人情世道。
此时气象,父母俱存,兄弟无故,天下之乐莫加焉。
岁乙卯天祥、璧俱叨与计偕,时仲弟霆孙年十有六,未试,墨于窗曰:「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竟以疾先撤棘一月卒。
先君子及是揽涕伫眙,悒悒痛悼。
天祥、璧将进礼部,欲董于征,顾先君子哭子方新,天祥、璧复去左右,恐益重哀,出可宽襟抱,且旦夕定省得不缺,不敢辞,以臈月望行。
次年天祥、璧俱侥倖奏名。
夏五戊戌,廷对。
踰挟先君子病暑,投凉剂立苏,方徙一静室,规便摄理。
甲寅,集英赐第,天祥以不肖冒首唱,归拜寓馆,移时,之期集所。
越一日,闻疾复侵,告于朝,不俟命,亟去侍药
省劄下,玉音给假三日
时先君子虽病,神色不改,视脉者聚伺变候,佥曰无虞。
戊午向申,忽病革,进药,却弗服,曰:「度吾不能起此疾,汝兄弟勉之」。
天祥、璧震怖号恸,请命于天,祈促龄寿亲算,不获命。
椎心祷呼,冀殒灭以代,又不获命。
入夜,寂然而逝。
呜呼痛哉!
呜呼痛哉!
厥明,畿漕闻于朝,朝命官吏来治丧事。
六月庚申朔天祥、璧奉柩出国门以归乡。
士庶人无不失声痛嗟,路祭巷哭,以返于先庐。
时七月癸丑也。
呜呼,先君子一至此邪!
不肖孤二十有一载,弟方冠且髫,承颜菽水,岁月几何,天乎,不使终养,而蹙之于中身邪!
惨焉逆旅,睇亲舍越在二千里外,天乎,不使终于正寝,而忍至于客歛邪!
往时征衣拜堂上,举觞饮饯,亲宾祖道外,期向何许,天乎,遂以是为永诀邪!
天祥、璧奉贡剡时,先君子已哀仲弟不见,孰谓方阶禄釜,先君子才见而祸遄作,天乎,天祥、璧何以窃第为邪!
呜呼,不肖孤事先君子不孝,奉起居无状,有疾病而闇不知,不能积忱衷臆,仓卒无以动天听,罪生不赎。
眦血被面,摧决肝胸,颠顿踯躅,裁以必死。
顾属纩一语,忍痛受命,不敢不勉,恐无以祗训于前人,以忝盛德。
乃相宅兆,筮曰吉,排土濡涕,坟以竣役,将奉体魄安焉。
呜呼,渺音容,隔幽阴,终天而止矣!
先君子妃曾氏。
今男三人,天祥、璧、璋。
女三人,懿孙、淑孙、顺孙
遗墨有《宝藏》三十卷,《随意录》二十卷。
痛惟先君子利泽不施于人,名声不昭于时,匪石遗德,恐久遂沈泯。
天祥不揆不孝,裒录事实,沈痛刺骨,荒忽惝恍。
世有大手笔,能表章幽潜,光昭于无穷,稽首百拜以请。
告先太师墓文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二二、《文山全集》卷一五
己卯五月朔,越二十有六日,孝子某,自岭被执至南安军,谨具香币,遣人驰告于先太师革斋先生墓下。
呜呼!
人谁不为臣,而我欲尽忠,不得为忠;
人谁不为子,而我欲尽孝,不得为孝。
天乎,使我至此极耶!
始我起兵,赴难勤王。
仲弟将家,遁于南荒。
宗庙不守,迁我异疆。
大臣之谊,国亡家亡。
灵武师兴,解后归国。
再相出督,身忧责。
江南之役,义声四克。
为亲拜墓,以剪荆棘。
大勋垂集,一跌崎岖。
妻妾子女,六人为俘。
收拾散亡,息于海隅
庶几奋厉,以为后图。
恶运推迁,天所废弃。
有母之丧,寻失嫡子。
哭泣未乾,兵临其垒。
仓皇之间,二女夭逝。
剪为囚虏,形影独存。
仰药不癠,竟北其辕。
系颈絷足,过我里门。
望墓相从,恨不九原。
爰指松楸,有言若誓。
令支子,实典祀事。
有侄曰升,我身是嗣。
兴言及此,血泪如雨。
呜呼!
自古危乱之世,忠臣义士、孝子慈孙,其事之不能两全也久矣。
我生不辰,罹此百凶。
求仁得仁,抑又何怨?
幽明死生一理也,父子祖孙一气也,冥漠有知,尚哀鉴之。
余始至南安军,即绝粒为《告墓文》。
遣人驰归,白之祖祢,瞑目长往,含笑入地矣。
乃水盛风驶,五日庐陵,又二日丰城,知所遣人竟不得行。
余至是不食,垂八日,若无事。
然私念死庐陵不失为首丘,今心事不达,委命荒江,谁知之者?
盍少从容以就义乎?
复饮食如初。
因记《左传》,申包胥哭秦庭七日,勺饮不入口,不闻有他。
乃知饿踣西山,非一朝夕之积也。
余尝服脑子二两不死,绝食八日又不死。
未知死何日,死何所,哀哉!
文丞相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九、心史·杂文
国之所与立者,非力也,人心也。
善观人之国家者,惟人心何如尔。
此固儒者寻常迂阔之论,然万万不踰此理。
今天下崩裂,忠臣义士死于国者,极慷慨激烈,何啻百数,曾谓汉唐末年有是夫?
于是可以觇国家气数矣。
艺祖曰:「宰相须用读书人」。
大哉王言,直验于三百年后。
丞相文公天祥,才略奇伟,临大事无惧色,不敢易节。
德祐一年乙亥夏,遭鞑深迫内地,公时居乡,挺然作檄书,尽倾家赀,纠募吉、赣乡兵三万人勤王,除浙西制置使
九月,至平江开阃。
十一月,朝廷召公浙西制置使勤王,入行在。
二年丙子正月,鞑兵犯行在皋亭山丞相陈宜中奏请三宫,不肯迁驾,即潜挟二王奔浙东。
鞑伪丞相伯颜闻而心变,意欲直入屠弑京城
在朝公卿咸惊惧,众怂恿文公使鞑军前与虏语,朝廷假公以丞相名。
及出,一见逆臣吕文焕,即痛数其罪,又见逆臣范文虎,亦痛数其罪,文焕文虎意俱怒。
导见虏酋伯颜,公竟据中坐胡床,仰面瞠目,撚须翘足,倨傲谈笑。
虏酋伯颜问其为谁,公曰:「大宋丞相文天祥」。
伯颜责不行胡跪之礼,公曰:「我南朝丞相汝北丞相丞相丞相,不跪」。
遂终不屈。
其他公卿朝士见虏酋,或跪或拜,卖国乞命,独公再三与鞑酋伯颜慷慨辩论,尚以理折其罪,辩析夷夏之分,语意皆不失国体。
深反覆论文焕之逆,伯颜竟解文焕兵权。
又沮遏伯颜直入屠弑虏掠京城百姓之凶。
伯颜始怒终敬,为其所留,不复纵入京城,竟挟北行。
京口,贼酋阿术丞相诸使亲札谕维扬降鞑,独文公不肯署名,虏酋暂留公京口虏馆。
维扬坚守城壁,与贼酋阿术京口对垒。
虏贼禁江禁夜,把路把巷,甚严密。
公间关百计,掷金买监绊者之心,寓意同监绊虏酋往来妓馆,亵狎买笑,意甚相得相忘,又得架阁杜浒相与为谋。
二月晦,夜遁出城,偷渡江,登真州岸,偷历贼寨,劳苦跋涉难譬。
时全太后、幼帝北狩,将道经维扬,公欲借扬州兵与贼战,邀夺二宫还行内
公叫扬州城扬州疑公,不纳。
复西行叫真州城,即差军送东往泰州,由海而南,南北之人悉以公为神。
朝廷重拜为右丞相
又于汀漳间募士卒万馀人,剿叛臣,易正大,驱驰二三年。
景炎三年岁在戊寅十一月潮阳县值贼,服脑子不死,为贼所擒,终不屈节,谈笑自若。
贼以刀胁之,笑曰:「死,末事也,此岂可吓大丈夫耶」!
尝伸颈受之。
贼逼公作书说张少保世杰叛南归北,公曰:「我既大不孝,又教人不孝父母耶」?
不从其说。
贼擒公至幽州,见伪丞相博罗等,不跪。
众虏控持,搦腰捺足,必欲其跪,则据坐地上,叱骂曰:「此刑法耳,岂礼也」!
贼命通事译其语,谓公曰:「不肯投拜,有何言说」?
公曰:「天下事有兴有废,自古帝王及将相,灭亡诛戮,何代无之?
我今日忠于大宋社稷,至此何说!
汝贼辈蚤杀我,则毕矣」!
贼曰:「语止此?
汝道『有兴有废』,古时曾有人臣将宗庙城郭土地付与别国了,又逃去,有此人否」?
公曰:「汝谓我前日为宰相奉国与人,而后去之耶?
奉国与人,是卖国之臣,卖国者有所利而为之;
去之者,非卖国者也!
我前日奉旨使汝伯颜军前,被伯颜执我去,我本当死;
所以不死者,以度宗之二太子在浙东,老母在广,故为去之之图尔」!
贼曰:「德祐嗣君非尔君耶」?
公曰:「吾君也」。
贼曰:「弃嗣君,别去立二王,如何是忠臣」?
公曰:「德祐嗣君,吾君也,不幸失国。
当此之时,社稷为重,君为轻,我立二王,为宗庙社稷计,所以为忠臣也。
怀帝悯帝而北者,非忠臣;
从元帝为忠臣。
徽宗钦宗而北者,非忠臣;
高宗为忠臣」。
贼曰:「二王立得不正,是篡也」。
公曰:「景炎皇帝度宗长子,德祐嗣君之亲兄,如何是不正?
登极于德祐已去之后,如何是篡?
陈丞相奉二王出宫,具有太皇太后圣旨,如何是无所授命?
天与之,人与之,虽无传受之命,推戴而立,亦何不可」?
贼曰:「你既为丞相,若奉三宫走去,方是忠臣。
不然,则引兵与伯颜决胜负,方是忠臣」。
公曰:「此语可责陈丞相,不可责我,我不当国故也」。
贼曰:「汝立二王,曾为何功劳」?
公曰:「国家不幸丧亡,我立君以存宗庙,存一日则一日尽臣子之责,何功劳之有」!
贼曰:「既知不可为,何必为」?
公曰:「人臣事君,如子事父。
父不幸有疾,虽明知不可为,岂有不下药之理?
尽吾心尔,若不可救,则命也。
今日我有死而已,何必多言」!
贼曰:「汝要死,我不教汝死,必欲汝降而后已」。
公曰:「任汝万死万生煅炼,试观我变耶不变耶!
我,大宋之精金也,焉惧汝贼辈之磷火耶!
汝至死我而止,而我之不变者初不死也。
叨叨语十万劫,汝只是夷狄,我只是大宋丞相
杀我即杀我,迟杀我,我之骂愈烈。
昔人云:『之性,到死愈辣』。
我亦曰:『金石之性,要终愈硬』」!
公后又云:「自古中兴之君,如少康以遗腹子兴于一旅一成;
王承厉王之难,匿于召公之家,召、周二相立以为王;
幽王废宜臼,立伯服太子,犬戎之乱,诸侯迎之,宜臼是为平王
汉光武兴于南阳蜀先主帝巴蜀,皆是出于推戴。
唐肃宗即位灵武,不禀命于明皇,似类于篡,然功在社稷,天下后世无贬焉。
禹传益,不传启,天下之人皆曰,『启,吾君之子也』,讴歌,讼狱者归之。
汉文帝即是诸臣所立,岂有高祖惠帝吕后之命?
春秋亡公子入为国君者何限,齐桓、晋文是也,谁谓奔去者不当立?
前日汝贼来犯大纪,理不容不避,二王南奔,势也。
程婴公孙杵臼辈出,存赵氏,为天下立纲常主,揆诸理而不谬,又宁复问『有无授命』耶?
惜乎先时不曾以此数事历历详说与贼酋一听」!
此皆公首陷幽州之语。
公始被贼擒,欲一见忽必烈,大骂就死;
机泄,竟不令见忽必烈
因叛臣青阳留梦炎忽必烈曰:「若杀之,则全彼为万世忠臣;
不若活之,徐以术诱其降,庶几郎主可为盛德之主」。
忽必烈深善其说,故公数数大肆骂詈,忽必烈知而容忍之,必欲以术陷之于叛而后已。
数使人以术劫刺耳语,公始终一辞,曰:「我决不变也,但求早杀我为上」。
贼屡遣旧与公同朝之士,密诱化其心。
公曰:「我惟欲得五事:曰剐,曰斩,曰锯,曰烹,曰投于大水中,惟不自杀耳」!
贼又勒太皇传谕说公降鞑,公亦不听。
诸叛臣在北妒其忠烈,与贼通谋,密设机阱夺其志,公卒不陷彼计,反明以语鞑,众酋尽伏其智。
且俾南人群然问六经、子史、奇书、释老等疑难之事,令堕于窘乡,众谋折其短误;
公朗然辨析,议论了无不通,强辨者皆屈。
北人有敬公忠烈,求诗求字者俱至,迅笔书与,悉不吝。
公妻妾子女先为贼所虏,后贼俾公妻妾子女来,哀哭劝公叛,公曰:「汝非我妻妾子女也;
果曰真我妻妾子女,宁肯叛而从贼耶」!
弟璧来,亦如是辞之。
璧已受伪爵,尝以鞑钞四百贯遗兄,公曰:「此逆物也,我不受」!
璧惭而卷归。
后公竟如风狂状,言语更烈。
一见鞑之酋长,必大叱曰:「去」!
有南人往谒,公问:「汝来何以」?
曰:「来求北地勾当」。
公即大叱之曰:「去」!
是人数日复来谒,已忘其人曾来,复问曰:「汝来何以」?
是人晓公意恶鞑贼,绐对曰:「特来见公,馀无他焉」。
公意则喜笑垂问,如旧亲识。
他日是人复来,公又忘之矣。
叛臣留梦炎等皆骂曰「风汉」,北人指曰「铁汉」。
千百人曲说其降,公但曰:「我不晓降之事」。
虏酋曰:「足跪于地则曰降」。
公曰:「我素不能跪,但能坐也」。
贼曰:「跪后受爵禄富贵之荣,岂不为乐,何必自取忧苦」?
公曰:「既为大宋丞相,宁复效汝贼辈带牌而为犬耶」!
或强以虏笠覆公顶上,则取而溺之,曰:「此浊器也」。
德祐八年,忽有南人谋刺忽必烈,战栗不果,被贼杀。
或谓久留公,终必生变,非利于鞑。
忽必烈数遣叛臣留梦炎等坚逼公归逆,谓忽必烈曰「鞑靼不足为我相,惟文公可以为之,得其降则以相与之」,公曰:「汝辈从逆谋生,我独谋尽节而死。
生死殊涂,复何说!
大宋气数尚在,汝辈大逆至此,亦何面目见我」?
遂唾梦炎等去之。
会有中山府薛姓者,告于忽必烈曰:「汉人等欲挟文丞相拥德祐嗣君为主,倡义讨汝」。
忽必烈文公至,问之,公慨然受其事,曰:「是我之谋也」。
全太后、德祐嗣君至,则实无其事。
公见德祐嗣君,即大恸而拜,且曰:「臣望陛下甚深,陛下亦如是耶」?
谓嗣君亦从事于胡服也。
忽必烈始甚怒公,然忽必烈意尚悯公忠烈,犹望公降彼,再三说谕,公数忽必烈五罪,骂詈甚峻。
忽必烈问公欲何如,公曰:「惟要死耳」!
又问;
「欲如何死」?
公曰:「刀下死」。
忽必烈意欲释之,俾公为僧,尊之曰「国师」;
或为道士,尊之曰「天师」;
又欲纵之归乡。
公曰:「三宫蒙尘,未还京师,我忍归忍生耶?
但求死而已」。
且痛骂不止,诸酋咸劝杀之,毋致日后生事,忽必烈始令杀之。
公闻受刑,欢喜踊跃,就死行步如飞。
临下刃之际,忽必烈又遣人谕公曰:「降我则令汝为为头丞相,不降则杀汝」。
公曰:「不降」!
且继之以骂。
及再俟忽必烈报至,始杀公,公之神爽已先飞越矣。
及斩,颈间微涌白膏,剖腹而视,但黄水,剖心而视,心纯乎赤。
忽必烈取其心肺,与众酋食之。
昔公天庭擢第,唱名第一,出而拜亲,革斋先生京师,病已亟,命之曰:「朝廷策士,擢汝为状头,天下人物可知矣。
我死,汝惟尽心报国家」。
母夫人遭德祐变故,逃避入广,又尝教公尽忠。
故公始终不违父母之训,尽死于国家,无二心焉。
自号「三了道人」,谓儒而大魁、仕而宰相、事君尽忠也。
忠臣、孝子、大魁、丞相,古今惟公一人。
南人慕公忠烈者,已摭公之《哭母诗》「母尝教我忠,我不违母志。
及泉会相见,鬼神共欢喜」之语,作《鬼神欢喜图》,私相传玩。
公在患难中,尝终日不语,冥然默坐,若无萦心者。
五载陷虏,千磨万折,难殚述其苦。
事事合道,言言皆经。
一以相去远,二以人畏祸不肯传,百仅闻其一二。
累岁摧挫之馀,老气峥嵘,视初时愈劲。
时作歌诗自遣,皆许身徇国之辞。
间见数篇,虽有才学,然怪其笔力不能操予夺之权,气索意沮,深疑其语;
后乃知叛臣在彼,谀虏嫉公,或伪其歌诗,扬北军气燄,眇我朝孤残,怜馀喘不得复生之语,杂播四方,损公壮节。
公自德祐二年陷虏北行,作《指南集》。
景炎三年陷虏,作《指南后集》。
公笔以授戴俊卿文公自叙本末。
有称贼曰「大国」、曰「丞相」、又自称曰「天祥」,皆非公本语,旧本皆直斥虏酋名,不书其僭伪语。
观者不可不辨,必蔽于贼者畏祸易为平语耳。
诗之剧口骂贼者,亦以是不传。
礼部郎中邓光荐蹈海,为贼钩取,文公与之同患难,颇多唱和。
杜浒尝除侍郎,海中杀贼颇夥,后以战死。
公之家人皆落贼手,独妹氏更不改嫁贼曹,谓:「我兄如此,我宁忍耶」!
惟流落无依,欲归庐陵,贼未纵其还乡。
公名天祥字宋瑞号文山庐陵人
父名仪,号革斋
公被擒后,己卯岁往北,道间作祭文,遣孙礼庐陵革斋先生墓下为祭,仍俾侄升立为嗣。
宝祐四年年二十一岁廷对,擢为大魁,四十一岁拜丞相,乱后出处大略如此。
平生有事业文章,未悉其实,未敢书。
思肖不获识公面,今见公之精忠大义,是亦不识之识也。
人而皆公也,天下何虑哉?
意甚欲持权衡笔,详著《忠臣传》,苦耳目短,不敢下笔。
然闻为公作传者,甚有其人,今谅书所闻一二,助他日太史氏采摭,当严直笔,使千载后逆者弥秽,忠者弥芳,为后世臣子龟鉴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