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奏严州淳安县管孙众等结集凶徒状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六三、《石林奏议》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右,臣近访闻严州淳安县威平洞永平乡有凶恶人以报雠为名,结集死社,欲要惊劫近乡居民。寻行下本州并都巡检曹㫓,密切体究捕捉。今月十一日,据曹㫓申:永平一乡诸源,数内委有凶徒结集死社,深虑乘虚冲突,侵掠州县。臣遂遣本县土豪方庚并本司使臣钟荫前去同共措置缉捕收捉,并牒严州那拨禁军二百人应副使唤,已于当日具录奏闻去讫。十七日以后,节次据严州及都巡检曹㫓,并会合官港口巡检高公衣、淳安县尉徐尧卿申:永平乡管村管孙众等啸聚报怨,初七日劫掠唐三十六家众枪,刺杀本人,打破屋宇等。初八日,敢勇方公质、管四十五并土军苏真等带领团下保甲掩捕群贼,见阵杀获贼管三十五等共一十一级,及百姓魏开、方十,活捉到贼卢淳、卢二男、卢七、朱十二共四名。初十日,保甲方公息、方淳等杀获到贼管念并不识姓名火客一名,共二级;团首童世筠斫到自缢贼童宅彦一级。十一日,永平乡魏国安、王骈生擒到贼党吴四一名。兼别据保正徐公化状申:本保徐衡、徐机、徐公爱、方客四共四名在保将泥涂面,各有纸甲器刃,结集贼众,强夺姓汪人钱米。寻行掩捉,各拒捕斗敌,被土军倪胜杀死徐衡,并方荣杀死贼徐机,共二级;及保正徐公化、团首徐倍杀获贼方公锡一级;火甲头童汝砺、摄官方京等杀获贼方嘉庆一级;并都团首吕仲良等杀获贼汪伯成、李仲成、吴益、宋宅旺共四级。十三日,吕仲良并威平寨军员董青、军头郑旺共获到贼首方世宗一级。其生擒到卢淳等五名,本州已行处斩讫。十四日,又据军员董青等并管孙政、方淳斫到同管念为首人管孙众一级。今来元结死社凶恶徒党尽已剿绝,乞照会。臣契勘威平洞乃昔日帮源洞方腊作过去处,其管孙众等皆方腊馀党,今来长恶不悛,再有结集窃发。官吏保甲等乘势散行讨捕,其首领等皆已杀获净尽,一方遂可永除民患。谨录奏闻。谨奏。
吴益除秀州防禦使制 宋 · 刘才邵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九、《杉溪居士集》卷五
敕:夫属鞬左右,号为亲信之臣,既请解于近司,宜遂增于崇秩。有国之典,非朕敢私。具官吴益幸托肺腑,日侍轩陛,冀辞内职,谊所重违。其升防禦之权,专领徼巡之任。往祗休宠,勿替靖共。可。
傅选等添支请给户部合行执奏奏(绍兴三十二年十一月) 宋 · 金安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一、《宋会要辑稿》职官五七之八○(第四册第三六九一页)
契勘傅选、李师民等添支保额外之数,并吴益妻赵氏支破请给,户部合行执奏。
乞罢傅选添给及吴益妻请受奏(绍兴三十二年十一月) 宋 · 金安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一、《宋会要辑稿》职官五七之八○(第四册第三六九一页)
傅选等添给,及吴益妻援例请受,虽出圣恩,臣等谓皆可以义已之。盖重陛下之命令,而欲有司得其职也。
乞褫夺秦埙等职名奏(绍兴二十六年八月) 宋 · 汤鹏举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七、《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七四、《续资治通鉴》卷一三一
西清次对,超躐禁从,所以褒有德而显有功也。谨按敷文阁直学士秦埙、敷文阁待制秦堪、敷文阁待制吴益,皆以庸琐之才,恃亲昵之势,可谓无功无德者也,其可直西清而充次对乎?伏乞镌褫职名,示天下以至公之道。
吴益转右朝奉郎制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一六、《盘洲文集》卷二四
朕惕奉慈谋,光临宝祚,尝覃中外之庆,靡分大小之臣。具官某,接物惠和,宅心端栗。披寻竹帛,知师友之渊原;怡养丘樊,玩烟云之舒卷。顷阶戚党,蚤缀从班,获逢嗣服之恩,实应迁官之典。益思谦畏,用保宠荣。
吴益加食邑制 南宋 · 周麟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八、《海陵集》卷一一
门下:祝嘏以降上神,事莫严于帝飨;贺庆以亲异姓,礼具著于邦彝。朕习卜岁祥,钦修郊类。嘉时协赞之懿,与有趋承之劳。爰告治廷,诞扬褒律。保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充万寿观使吴益,器范闳凝,材猷肤敏。饬己以谦,居靡椒房之恃;奉朝惟恪,每联槐位之趋。善庆光乎一门,英风表于四姓。会兹景至,对越天仪。供元纯以效功,方资予内德之茂;握斋旄而陪祀,有若尔同支之良。矧兼领于秘祠,复从行于灵畤。钦柴已事,彻俎均釐。载敦井赋之腴,申衍户租之实。式光乃服,用溥吾恩。于戏!上帝惟下土之临,朕敢专于祉福;兴王有外戚之助,汝母替于寅恭。共对灵休,往图庆誉。可。
乞差破给使人并免减宣借人奏(绍兴三十二年十月) 南宋 · 吴盖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七二、《宋会要辑稿》仪制四之一九(第二册第一九○八页)
盖先授太尉日,已降指挥,恩数并依吴益例。今欲乞依例差破给使使臣。其宣借人已经裁减外,合减八人,并顾募再合减一十人,亦乞免行裁减,庶几仰副朝廷优异戚里之意。
思陵录上之一(起丁未八月庚寅,止戊申二月丙申。)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二、《杂著述》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淳熙十四年丁未八月庚午朔。
庚寅,驾过德寿宫,太上皇后生辰也。
癸巳,后殿进呈毕,奏旬日阴晦,二十一日太上皇后生辰顿晴,次日复雨,圣孝昭格,光尧心甚喜。上曰:「太上极善将摄,昨坐至未时都不觉倦。近全不饮酒,坐间共饮了两盏许,食物皆如旧。晡时即入寝阁,更无一事,五更便起,天下大幸」。予奏:「万寿无疆,诚国家之大庆。又闻多服疏导药,异禀如此」。上曰:「服牵牛丸四十粒,他人如何可及」。
九月己亥朔。
癸卯,太上皇进早膳间微中风。
乙巳,驾过德寿宫问疾。
己酉,后殿进呈毕,奏问太上皇帝圣体,闻已向安。上曰:「前数日甚可惧,两日已向安。宫中医官只下附子之类。此中遣王泾、马希古去,知是风痰,却下凉药,遂见效,今犹饮冰水」。
甲寅,常朝奏事毕,问太上圣体。上曰:「较可三二分,语音亦出。缘脉盛,专服牛黄等凉药」。众人皆云恐难专用凉剂。上曰:「只为年高」。予问饮食如何,上曰:「自然减」。三省退,上语留枢密云:「本欲过宫问候,太上却再三止其来」。
己未,后殿起居奏事讫,从驾过德寿宫。
庚申,开启会庆节,皇后过德寿宫。闻自初十日太上用王泾、马希古之后,本宫医官刘确、管范、张霖、李之美等四人皆不得入,至是复用确等。泾犹欲用巴豆之类,已而复止用泾。
辛酉,闻王泾、马希古犹以大黄、芒硝、牵牛等药供进太上。刘确等争之,不从。
壬戌,止令刘确等就德寿宫听指挥。
乙丑,后殿奏事毕,问太上圣体。上曰:「依旧脉盛,胸中烦躁。夜来脏腑略有结粪,见服大黄下袪风丹」。予问饮食如何,上曰:「大段减」。予曰:「如此则岂可专泥凉剂冰损脾胃?尊年岂应如此」?上曰:「便是」。
丙寅,后殿起居奏事毕,从驾过德寿宫。
十月戊辰朔。
己巳,后殿坐,奏事毕,问:「太上闻向安,果否」?上曰:「两日稍安,脉已低平」。予奏:「不宜服凉剂,止可用温平药调理。所谓烦躁,恐是气虚耳」。上曰:「须留阳气几分在内」。因叹近世医卜皆无其人。
辛未,常朝奏事毕,上顾予曰:「太上饮食全减,如合祈祷,可理会」。予奏:「初不知如此,自合以次施行,容来早进呈。但闻医官多不以实奏,更须审定,如凉剂何可服」?上曰:「已令罢凉药」。既到堂,予语诸公:「适来上说德寿必是病势变动,亦窃闻夜来大段昏沉。脏腑既利,又全不入食。祷祠固当行,须合肆赦。万一后时,谁任其责」?乃自草赦文而以稿进,并乞留中酌度迟速。晡时遂批出:「可并依此施行」。其亲劄案牍予皆收留,牒下礼、刑部已三鼓矣。
壬申,后殿呈差官分祷天地、宗庙、社稷、宫庙等处。上曰:「此故事否」?予奏并按典故。又宣谕:「昨日一面理会德音甚当」。予奏:「此不敢缓,所以不俟奏禀径拟进」。时太常阙卿少,二日因呈孟享前导官权差王渥,予奏不可阙官。上初议移察官冷世光为之。既而世光除殿中,至是复问谁可为太常。予奏:「论学问该洽无如尤袤,亦尝议定。但其人物短小,众人恐前导时不轩昂」。上曰:「此不须管,顾学问如何耳,堪其任则用之」。予因奏秘书省亦是要讨论典礼,见阙长贰,欲一并除人。上曰:「好,欲用谁」?予与王相同言:「杨万里其才也」。上曰:「可」。初,连日与左相议此两人,左相犹欲言兼权,且云家伯师心为左司曾兼权太常。窥其意盖不欲范仲艺递迁尔。既上意顺,遂无所措词。从驾过宫即回。
甲戌,常朝问太上圣体,上曰饮食不进。是日申时再呼刘确等看太上脉。确等奏云:「六脉短促,手足不温,神气昏脱,大便不固,粥药难进,当服生气粉、三建丹。缘王泾、马希古自九月九日至今凡二十七日供进动利药过多,耗夺真气,今药力不与正气相接」。内前扰扰,禁卫皆上,准备驾出。宰执已上皆集于漏舍,闭门后退。是夜一更三点、二更二点、三更一点,确等再诊御脉,四五动一止,痰涎潮塞。进紫霞丹,粥药不能下,四支逆冷。添差医官熊蒙、汤公材、周昭、郭仪、盛鼎、王良佐、赵友谅、陈翊、朱永寿、谢瑀,皆无所施其力矣(后据赵实供:太上自九月五日卯时十鼓在进食殿进膳了不豫,即时李才人扶持归寝阁。辰初,寿圣皇后、张淑妃、王才人来看侍。宣本宫医官刘确、张琳、管范、李之美看脉,进蝎梢汤、铁弹丸。提点具奏南内差关御药等至,晚七次到宫。六日早进铁弹丸、续命汤、蝎梢汤。七日夜八日早稍定。八日申时,王泾、马希古来看脉,称太上热盛,风痰大作,不宜进铁弹丸之类,宜用人参汤,进牛黄清心丸。寿圣皇后谢遣刘确等,日令泾、希古进牛黄清心丸,昼夜大便三二十次。十八日进金箓万安丹。二十二日,寿圣皇后复宣刘确等依旧进蝎梢汤。泾、希古云痰盛面赤,不当进蝎梢汤,复进牛黄清心丸等药。二十六日午正进硼砂丸,并用大黄调袪风丹。十月一日午正又进麦门冬汤调袪风丹、牛黄清心丸。五日早进进食散温汤调消痰饼。子午正,医官汤公材等五人看脉云进凉药太多,泻得五脏不固,进丁香半夏丸、生气粉等药。是夜泾、希古不在宫宿。七日早用粟米粥进生气粉、阳起石。午时六鼓大便五次,又宣刘确等用药注子进生气粉等,药不下,脉弱。八日未时七鼓脉绝。)。
乙亥,五鼓,带御器械邓从训来两厅传宣云:驾即今过宫供侍汤药,更不还内。令一面降指挥召草泽,所有大内行宫合差官及服制并三衙兵将巡警弹压之类宜子细理会。予因附奏:「万一太上不讳,合差金国告哀使」。又令附奏三事:「一、昨日已议定广西漕臣孙绍远移湖北运判替周颉,恐叶大廉未能便到,则广西全无监司,欲便降指挥除孙绍远替周颉,而令候叶大廉到任。一、韩彦宝再乞赈粜米,本俟月半取旨,今欲更借与五万石。一、赈粜米虽令平价,缘无钱数,莫知所从。今欲令依时直减四分之一,将来必不亏丰储元籴之数。又礼部太常寺申,车驾频数往来德寿宫,欲乞措置复道」。予令邓携以进呈,若许如此,则令修内司同临安府措置。既至待漏院,邓御带复来云:「三事甚好,俱已批依。丞相思虑无不允当。复道事不可行」。又云:「上令宣谕丞相,凡百更赖子细理会,恐官家忧恼中多有颠错」。是日前二刻开门,免起居,径从驾过宫,闻上已至,即与太上皇后商量将李才人、王才人并放逐便。太上巳时已涎,上服袍带,但心头微温,申后遂上仙。召洪迈草太上遗诏。予令添入太上皇后,宜改称皇太后。其他多与裁定,谓如「军民不用缟素」一句,乃是误随显仁遗诰,亦与削去。诏文又云「罹此眚灾」,予谓眚灾非病也,迈改作「抱疾弗瘳」。晡时举哀于殿下,进名奉慰,宿待漏院。内批差修内司张聿修治梓宫。又差知省刘庆祖都大主管丧事。又批出奉皇太后圣旨,添主管丧事一员,可差甘昪。又诏令昪疾速入国门。内东门司申:「淳熙十四年十月八日,准德寿宫提点张宗尹等传太上皇帝圣旨:『才人李氏、王氏并令放逐便。其告命四轴,并才人李氏从人红霞帔宣九道,紫霞帔、听宣各二十道,并降付内东门司』。内才人王氏即无从人宣命,遂具奏闻。奉圣旨,才人李氏、王氏二人告命并红霞帔马二娘等四十九人宣,并令内东门司毁抹讫,缴申赴枢密院,请受文历毁抹讫住供。本司寻勒合干人,契勘到文状在案毁抹讫,宣、告共五十三道,随状申纳枢密院,伏乞照会收管申闻事」。
告四轴:
才人李氏告(红丝网、镀金银铎铃、红罗销、金袋全。)/齐安郡夫人告(紫丝网、银铎铃、锦袋全。)/才人王氏告(红丝网、镀金银铎铃、红罗销、金袋全。)/顺政郡夫人告/(紫丝网、银铎铃、锦袋全。)宣四十九道(并可漏子全。):
红霞帔九道(马二娘、李惜奴、范巧巧、李渐好、陈来儿、李重喜、陈兴奴、孙春喜、王安喜。)/紫霞帔二十道(刘安喜、马五娘、王一娘、陈永安、王二娘、唐福奴、倪四娘、张喜奴、蓝合儿、蓝福福、张小檀、张小春、陆小美、李六娘、赵九娘、王念六、谭强儿、谭小都、李小福、邝宝宝。)/听宣二十道/(刘宝奴、刘惜儿、王换奴、王念二、马宜儿、李好奴、张伴奴、陆闰奴、张倩儿、李四奴、符眄儿、胡迎儿、李惜儿、赵兴奴、谌三儿、娄宜奴、张福儿、张美儿、李迎福、元冲净。)丙子,朝晡临如仪。上遣知省刘庆祖、霍汝弼持文字一纸云:「绍兴二十九年九月二十日显仁皇后上仙,当月二十一日差周麟之、苏晔充哀谢使,今便可拟姓名来」。予曰:「莫具名点差否」?二人云:「不须如此,上令具来」。予语之云:「已与左相商议,方欲十一日成服就素幄面奏。今与前日不同,只当遣告哀使。又有一事烦附奏:于典故降诏推尊皇太后,凡百务从优礼。又有一事:山陵必就绍兴,合差按视,覆按,乞降指挥撰陵名、哀册、谥册之类」。既而二人复来,云:「尊皇太后,可便拟指挥来。山陵就绍兴无可疑,只是显仁例三遣使北方」。予曰:「显仁久在金国,太上感其津送来归,又是时往来礼数与今不同,恐难以三遣使」。初议持礼之人,而留参欲用范仲艺,而以林㟽副之,众以为然,即进入。至是二人携来云:「上谓仲艺人物不甚佳,不识林㟽何如。令别择正使,副使差姜特立」。遂具韦璞、王渥二姓名。上批差韦璞、姜特立。初予欲差韦璞,王相云:「昨拟兼权少卿,上难之」。其实未尝如此。
丁丑,朝晡临如仪。予谓:「绍兴七年太上闻徽宗之讣未听政,前宰臣张浚等请奏事,太上谓祖宗无此故事,恐今日行之便为典礼。浚等复奏:故事虽未听政,亦得进见。今日非敢奏事,只欲一望天表。迄不见。今恐十一日成服,未敢奏事,只就素幄奉慰而退。然有遣使一节合商量,莫若具奏乞差主管国信所官来,当令附奏」。众以为允。既而又密与王相入文字,乞依祖宗故事行遣医官,恐稍缓则失礼。俄而批出王泾、马希古各追两官勒停,泾编管千里,希古五百里。德寿宫刘确等四人并降两官勒停。给舍缴驳,谓泾行遣太轻,纵未诛戮,亦当决配。内批依奏。泾决脊杖二十,配筠州。刘庆祖等复来议奉使。予以事目授之云:「祖宗初时遣告哀,止是横行一员,必无礼物。数日后即差谏议大夫充先朝遗留使,武臣副之。今太上既不曾与金主通问,难作遗书。兼与绍兴二十九年显仁皇后上仙特遣哀谢使事体不同,若作告哀礼信使,就携太上遗留之物,庶几两得。又前据皇太后指挥犹未降出,今不可缓,盖祖宗时远不过五日内」。二人云并待奏知。
戊寅,早,太上皇大歛,次百官入临。午未挂服立重,皇太子暨某官以上入哭尽哀,上亲行奠酹礼。绍兴七年太上亦拜于殿下,至是有司用寻常冬年生辰礼设白褥位于殿上。起居舍人胡晋臣读祝文。又哭拜讫,上还素幄。皇太子以下进名奉慰皇太后,次移班向东慰上。宰执前诣幄坐再拜哭慰,上号哭甚哀。次移班慰皇后讫退。刘庆祖等再来,云前例遣使三番,予再三云显仁例不同。王相力言事干敌国,不可损他礼数,予云:「名位既殊,礼则随之,未闻无故畏人而曲徇也。彼亦有知,岂不晓今昔事体不同耶?况泛使例是礼物金器二千两、银二万两,贺正、生辰半之。若用许多礼物,国力何以堪」?二人云:「适御前谓告哀使可不用礼物否」?予曰:「祖宗朝遣小使臣一名,可以无礼物。今依例遣大侍从,又有副使,岂容虚拘」?二人既去,复来云:「上已许只用正旦、生辰礼物,馀续议可也」。予又问尊皇太后事,二人云:「只依故事一面令学士院降诏,但册宝既俟服除,今欲就诏书中作皇太后之意说过」。予曰:「此甚不可,只用治平体例,令有司详具以闻」。遂召当日学士洪迈草诏进入。又理会五使事,予初检太祖改卜安陵例差山陵等五使,并具绍兴元年孟后攒宫差枢密李回、徽宗显肃懿节差枢密孟忠厚、显仁差戚里吴益充总护使,桥道、顿递使各一员。今太上事体至重,恐合差五使,取圣裁。二人传旨云:「累朝如何」?予曰:「皆是五使」。二人云:「适得旨,若是如此,无可疑者」。王相素受太常尤袤之说,以为攒宫不当置五使,似疑己当为山陵使,恐故事礼毕或去,而不知非前朝宰相,本自无嫌,遂厉声云:「祖宗全盛,营陵西洛,乃差五使,今权卜会稽,只当差总护使。且岁旱,民力何以堪之」?予见其词色如此,未欲争竞。二人归报,寻批出差伯圭充总护使,洪迈桥道顿递使。予又令二人奏:「故事合差按行山陵使,侍从及内侍各一员,不知合差覆按否?徽宗永祐攒宫曾差覆按二人」。回云:「得旨既是旧例,固当并差,莫若就降指挥」。予曰:「须俟按行有定论」。已而批出萧燧、吴回充按行使副。故事辰日忌哭,予令太常申省缴奏取旨,内批不得忌哭。
己卯,朝晡临如仪。宰执就传法寺开启道场五日,就德寿殿下拜第一表,请皇帝还宫听政。降诏尊皇太后。其初用「配媲乾元」,予语洪迈「配媲」二字未安,遂改作「顺则乾元」。荧惑犯五诸侯。
庚辰,朝晡临如仪。听第一表不允批答,就拜第二表。内批会庆圣节道场百官免赴,止令一面满散,前降常服指挥更不施行,闻洪迈曾入奏也。太白犯填星。
辛巳,朝晡临如仪。听第二表不允批答,就拜第三表。上令甘昪传旨欲不用易日之制,如晋孝武、魏孝文实行三年服,自不妨听政,可商量所降诏旨。但缞服久则坏,又难改造,可商量以闻。既而有旨,未时奏事行。百司云:「里面计会莫只用白衫否」?予以绍兴十二年徽宗之丧,太常寺检会永昌陵故事,皇帝视事日去杖绖,服斜巾垂帽。小祥日改服布四脚、直领布襕、腰绖、布裤。今参酌,俟皇帝视事日,宰执奏事去杖,至小祥日去冠,馀官依此。今既未视事,难遽改服,奏事遂不改服。未时入奏事,上服缞绖,呜咽流涕。奏早来丧服指挥,上曰:「司马光《通鉴》所载甚详」。予奏:「《通鉴》载晋武虽有此意,后来止是宫中深衣练冠」。上曰:「当时群臣不能将顺其美,光所以讥之,后来武帝竟行」。盖谓王太后之丧,上不欲及太后字。予奏:「记得亦是不能行」。上曰:「自我作古,何害」?予奏:「御殿之时,人主缞服,群臣吉服,可乎」?上曰:「自有等降」。予曰:「臣从君者也。若或可行,则祖宗行之矣。今乞令有司讨论,庶使四方知陛下之圣孝,自不必降诏」。上曰:「指挥可也」。又奏户部申明山陵支费钱物,上曰:「已令内藏库桩办,本储蓄,别无用处」。予曰:「不足则封桩库当贴支。但绍兴二十九年显仁之丧,曾降诏并用慈宁宫钱物,仍约束诸道不得率歛进献。今似不必降诏,只作指挥行下」。上曰:「不须降诏」。予曰:「当拟指挥进入,其间明言不侵户部经费及令诸道止进慰表」。又奏:「奉使莫只遣告哀并持遗留物否」?上欲遣两使。予奏绍兴例难用,盖体面不同,且礼物太多。乃议告哀使止用正旦体例,而遗留却依泛使倍之。又奏:「祖宗山陵合差五使,今既用祐陵攒宫故事,止差总护及顿递使,缘前日不曾行出有司文字,四方末知本末。今欲明降指挥,云攒宫已依绍兴例差官,所有礼仪、卤簿、仪仗使合与不合差置,令礼部太常寺讨论。俟有司言不合差置,降旨依讨论到事理施行。庶几中外知非朝廷之阙典」。上然之。上再三云:「外间事卿等甚留意,每事甚当」。
壬午,下元节,朝临如仪。听第三表不允批答,以台谏有文字乞少缓拜乞还宫听政表,内批依奏,遂未拜第四表。是日,宰执五人就德寿殿命道士作黄箓,盖行首司道宫中之意,为内外诸司之倡也。初入诣,凡筵殿拈香哭尽哀,宫中亦哭,次诣黄箓所拈香退。刘庆祖、霍汝弼传旨付下显仁皇后送金国遗留物数,且云恐数目不尽,更取案牍参考。予令学士院取旧本来,乃是金器二千七百两、二千两礼物,七百两精巧之物。银器二万两,又有银丝合二十面,贮宝玉、乐器、玻瓈等物,其他象牙、匹帛、香药等不在数。庆祖等云:「上意欲增告哀使,所赍礼物与泛使同」。
癸未,微雨,朝临毕拜第四表。自己卯以后日诣传法寺拈香,至是满散,依显仁皇后例进奉纸缯等物。午未殿攒,上亲行礼,台谏侍从已上入陪位于几筵殿下。上自素幄哭,升殿奠酹如仪,内外皆哭。何澹读祝文。既而移班进名奉慰皇太后、主上及皇后。继闻宫中大哭,必是上慰皇太后也。刘庆祖等又来传旨云:「今次告哀使既增物如泛使,所有遗留物亦如旧数,更与金二千两、银二万两,其他皇太后已安排了。但以螺钿合代银丝,无乐器,以玉器、玻瓈等代,仍不用锦绫。无素馨沉速,易以他物可也」。
甲申,微雨,免临。素幄奏事,上再三劳诸人凡事区处详审,且云太上皇帝丧事,内库已准备五十万缗,封桩拨三十万缗。又云平江和籴米且休,盖桩积米尚多,留钱支用。予奏:「外间别无紧急文字,惟江东赖提举官谢深甫任赈济之责。初七日有奏,乞就差池倅赵彦厉、乐平宰王斐,不妨本职,分头管干。今日不敢进呈,欲批作初七日依」。上可之。听第四表不允批答。
乙酉,朝晡临,拜第五表,乞还宫听政。是晚,人使至仁和馆。初乞引明道故事令侍从等议人使到阙之礼,众议乞用二十三日就德寿宫丧次引见。上先已宣谕二十一日、二十八日皆是太上斋七,必须过宫,正合见辞日分。至是刘庆祖、霍汝弼持国信所通事王舜臣申状,备载十七日晚舜臣语北引接虞用康云:「皇帝在丧次,如何敢奏人使见辞事?兼你来是贺礼,如何敢受」?用康云:「我使副曾说皇帝在哀次,如何讲贺礼?若不受,天下人道是——」又云:「若便发回,俺何以全天下生灵?料皇帝今既已成服,俺使副是持贺礼来,断不敢行。不若以公牒说此意,俺便有执据,所得分物与不与在你。若此一段了,望密来谢。我大使晓了肯如此,只是副使女直有些拗,若在朝见前发回甚好」。上见此,令二人持一幅示宰执,欲遣知閤入驿谕虏使,其辞云:「得旨宣谕使人:主上尚留德寿宫丧次,难行贺礼,使人且归(此四字上亲笔。)。所有见辞并回程沿路等例物并合给赐,来日进发」。上又批云:「并附奏叔大金皇帝:将来正旦缘在服制,不敢讲礼,望免遣使人」。即与诸公作回奏云:「上件事体甚重,此间掌仪与彼接引一时问答难便据凭。若令知閤作得旨宣谕,彼或未顺,难以回护。臣等辄别拟事目,且令馆伴就议。其在馆日分一切如旧,庶几少休徒驭,但不敢作筵宴及出城观看。所有回程给赐及免遣贺正,续次谕旨未晚」。初,接伴赵善悉、韩侂胄皆言金使恭顺,初闻太上之讣,闭船号泣,戒三节人毋得饮酒歌呼,且道掌仪辈语,谓渠调停得七八分肯归。又谓曾遣使贺高丽,值其国母之丧,亦便发回。大珰辈欲以为功,遂达圣听。善悉等又云:其下谓太上皇帝与我皇帝专主和好,语颇有味,往往不以告也。正使田彦皋,见任河中府尹,年六十八岁,尝接伴范成大,极有文学,借吏部尚书以来,副使完颜琥。
丙戌,朝晡临。人使入驿。京镗遣人谕以皇帝在丧次,难以讲礼。彦皋等答云:「在常州闻太上皇帝升遐,既难讲礼,即合发回,却蒙依程限取接。居丧系是宋国事,便不接书,恐于礼未当。缘别无执据,若得馆伴所备细公文,即便回程」。既而二珰遣人传旨馆伴,令就宰执处商议来日传旨并公牒事宜,议定具本进呈,令馆伴且在宰执处等候处分。即与诸公回奏,未敢具草,容来早面奏。
丁亥,小祥祭奠,上亲行礼,奉慰如仪。既退,五品以上去杖绖,服四脚帽,就素幄奏事。上未变服。予奏:「陛下圣孝过哀,犹未御初祥之服,臣等不胜忧惶,乞俯从礼制」。上流涕曰:「大恩难报,情所未安,俟过大祥商量」。奏:「引见人使,昨已议定,而御前降下掌仪王舜臣所申,可凭信否」?上曰:「北人直,必不妄」。众人云:「小人传言,往来多有增损及遗忘,欲令馆伴自过位与北使商量」。上曰:「须是馆伴相见」。予奏:「昨日传旨,令馆伴发公文与北使回,似乎太遽,须先得北使牒,然后回报」。上曰:「极是」。徐观圣意,似无他,因奏云:「恐须一见」。上曰:「彼欲见,当从之」。予曰:「国书如何」?上曰:「既见,如何不受书」?
戊子,早赴朝临讫,驾回,内服缞绖,坐逍遥辇,四旁裹以绢素。
己丑,会庆节假。先有旨免明庆满散行香,洪迈入奏而有中批。已而雨作沾湿,免德寿宫入临。
庚寅,赴德寿宫朝临毕,回赴奏事,服所服入和宁门,中官引就后殿东廊,设素幄,上缞绖如故。三省密院同呈毕,王相又及使人引见事。上曰:「不须理会,明日行入局」。是晚微雪,馆伴奏北使来早行。上径批依。既而来申省云:「除已恭依圣旨施行外,合行申审」。予语吏云:「既已施行,何审之有」?退其状,改作「依条合行申审」,而削去「施行」数字,因与诸公再缴奏。上自批云:「自合依已降指挥施行」。是晚,密赐北引接虞用康等二人各银一百两,又闻密赐凡见辞等例物尽以与之,三节皆不及,以其往来主议也。
辛卯,德寿宫朝临毕,归作降圣节假前日批付密院,奉皇太后圣旨,差甘昪提举德寿宫。又降旨差提举钦奉太上皇帝几筵。李舍人巘先缴奏,中批云:「不敢违皇太后圣旨,难以依奏,可日下书行」。给事中王信又缴密白黄。
思陵录下之二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六、《杂著述》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己丑,文德殿听宣德音。绍兴二十九年显仁故事:偶阙参政,右相代押制,左相及枢密院皆不至。昨晚予问行首司,乃误谓宰执皆往。虽诘之无辞,正谓当时偶是右相往,遂听之。
庚寅,延和奏事。东宫先升殿致词再拜,闻以祔庙后辞免参决也。予奏:「礼部阙官,莫差人权否」?上曰:「祔庙后尤袤当迁」。因问有何阙。予奏适正说礼部。上曰:「既有学问,便当除用。张体仁亦当迁」。王相云:「黄黼是太常丞,亦当迁」。上曰:「卿等可拟来」。殿中侍御使冷世光对,一论配享功臣不必再议。批依奏。
辛卯,内门开,批出尤袤权礼侍。既至延和,呈昨日蒙御批付下德寿宫推赏文字。予奏:「前此虽蒙圣谕欲分等第,如高宗殿为第一等,太后殿第二等之类。臣再思之,太后万寿无疆,推恩未艾。若与高宗殿并言之,则似有碍。莫若只推本殿应奉人恩数,内免泛滥避忌」。上大以为然。予问高宗殿名。上曰:「只是德寿殿,太后是康寿殿」。上初欲指挥中说「高宗升祔」。予谓:「止是应奉人,难当此名」。上曰:「只云德寿殿,自分明矣」。呈太常寺申许士庶婚嫁。上曰:「不作乐否」?予奏:「元降指挥已许祔庙后嫁娶。近缘未开乐,恐都城以百官未纯吉服为疑,故谕太常申明之。其间云『不用花䌽』,禁乐可知」。上因言:「昨日谕冷世光,洪迈虽是轻率,杨万里未免浮躁」。二枢因极口称昨日令罢再议配享甚当,此四人中外皆称之,其词殊云云。上因此不然万里「指鹿为马」及「侍从数人附其议」之语。予曰:「两去之足矣」。予又奏:「宪节皇后祔高宗室,有亲姑庆国夫人年八十,欲得加两字如贤寿之类」。上曰:「与封两国,如皇太后姊妹皆曾封」。又历举数人。予曰:「秦桧妻亦尝封,况宪节之姑乎?又亲侄三人尚是白丁,皆曾进状,未敢进呈。姑令勘当,今欲与补官」。上曰:「当如此」。因称戚里如孟忠厚、邢孝扬皆可重。王相犹欲经由部中,上曰:「不须」。
癸巳,伯圭朝辞。前日已赐伯圭史浩旧第,又闻皇太后亦赐金玉锦绮。
甲午,翰林司申,今日面奉圣旨,本司官吏供御人昨轮差赴德寿宫宿直,日下并免宿直。又密白睿思殿祗候吴思忠、苏大椿、张谊并转归吏部,依例免参部在京宫观,免奉朝请,其请给等并依李世良例支破,免借减,就用旧例批勘。皆高宗御前人也。
五月丙申朔。
丁酉,歇泊,不坐,入局。晚批出:令临安府及转运司办木植材料,准备盖太后宫,其钱令户部支上供者,仍令会计脩内司指引。
戊戌,国忌行香。午后,御前封薛叔似文字付王左相,遂入奏乞罢政,迁出江下。
己亥,延和坐。是日御批王相奏札,云「可除观文殿大学士、判衢州」,止于一押而已。谏议大夫谢谔上殿三劄,一乞用刚方之士。上曰:「只一袁枢已着不得」。二乞诏诸路赈济。三乞放两浙赃罚等钱。
庚子,端午节。感风卧家。久无梅雨,两日方得稍沾濡。夜锁院。
辛丑,后殿谢时服,延和奏事。文德殿宣麻:王淮除大观文、判衢州。
壬寅,早不坐,午时倚桂奏事。初,都大主管所申审甘昪、刘庆祖内侍合干人转官第二等,列堂吏于其间。予诘之,吐其实云:「恐缴驳耳」。予语之云:「汝堂吏,而自附于内诸司之后,不亦辱乎」?至是将上,奏云:「堂吏当俟诸司诸使推恩一就取旨,今乞贴去」。上曰:「止是礼工房乎」?予曰:「提点亦在焉,况与总护司所差人吏又不相涉」。上乃令贴去。予因奏:「伯圭用总护使吴益、孟忠厚例合转一官」。上曰:「少待」。予又奏:「萧燧充按行使,用万俟卨例亦合转两官」。缘旧例祔庙后一月方将上,所以少待。予奏:「今年会庆节不止金国庆礼否」?上曰:「不须,只依正旦可也」。
丁未,延和奏事,呈永思陵攒宫共费八十二万馀缗。上曰:「内库支银绢尚在外,去冬印会子七十万,仅可充此费」。又曰:「德寿宫诸色人俸给今已省十万缗」。
己酉,延和奏事。赵汝愚奏牒报秦州人为太上皇帝裹白纸巾,乞付史馆。上曰:「宁不感动」!德寿殿应奉人各转一官资,内王实、张宗尹并与转左武大夫,裴良琮特转遥郡防禦使,符涤、王公昌、霍汝翼、吴思忠并转遥郡团练使,卢安仁特与带遥郡刺史,吴因特转武显大夫,邝安仁特转武略大夫,合寄资人依旧寄资。张延年、孟居实、张师孟、曹颖、严浩、梁祐、张锜、潘鄅、杨处厚、刘彦并依条回授,内有名目人更与添差占射一次,白身人吏候有名目许作一官资收使。指挥使李显等七百四人令吏部折支银绢,其支破本官请给等六十四人,内吴安民、李符各减二年磨勘,馀人并犒设一次。
庚戌,驾不出。皇后过德寿宫治具。
壬子,延和奏事,呈太史择御后殿日分。上令用二十七日。
朝散大夫直秘阁陈公从古墓志铭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六、《省斋文稿》卷三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自古有志功名之士常患其才无以高世,才高矣未必逢其时,时逢矣不必皆为主知。幸而见知,则摩九霄抚四海非难也。然而将起辄仆,未耄遽没,兹非命与!嗟吾希颜不幸乃如此,交友闻而悲之。况予先大父与希颜之大父为同年进士,予又缀名希颜榜中,在期集所日日相从,间虽出处不齐,而契爱厚矣。晚预政中书,每听玉音论当世人物,必才希颜。顾不能悉力荐引,使以所长大显于世,则夫悼惜愧唶岂止同乎众人而已!今其仲子缞绖来告曰:「先君葬有日,不肖孤舍几筵而铭是求,成遗志也」。将纾予悲,不在兹乎?乃序而铭之。希颜姓陈氏,讳从古,系出汉文范先生。文范生谌,谌生忠,忠生佐。佐生伯眕,晋建兴中渡江居曲阿新丰湖,即今镇江府金坛县境也,故君为金坛人。曾祖廓,熙宁九年进士,仕至朝奉大夫、利州路提点刑狱事。祖瑊,登第在元符三年,终文林郎、知真州扬子县。父维娄,贡礼部,竟以特恩入官,主信之弋阳簿,后赠朝请大夫。君天资隽敏,儿童时应对宾客有成人风。稍长自力于学,为文辨丽闳壮,儒先交誉之。绍兴二十一年中进士第,弋阳府君喜曰:「世业有传,足澡吾耻」。调临安之富阳尉。秩满,用赏改左宣教郎,为邵州州学教授。殿中侍御史张震议扳君入台,会迁中书舍人而止。入监左藏东库,未上,丁弋阳忧。免丧,监行在榷货务都茶场。丞相虞雍公问君终岁出纳几何,君曰:「国家利源鹾茗居半,自合同关子行,遂亏常额」。丞相命君即都堂条救弊之策,于是关子罢而岁入增矣。都城浚运河,丁夫辇泥积务门,君争曰:「隙地以远火灾,窒之可乎」?尹恃势弗听,君朝衣坐泥中。上闻之,夜半为降旨禁戢。已而车驾阅武近郊,君进诗五十韵,姓名益简上心,命措置浙西盐事。以劳擢司农寺主簿,坐法免,旋起知蕲州。赴阙奏事,上曰:「卿书生,能通世务,昨宣力务场为多」。奖劳久之。到郡期月,上以湖南岁比不登,选君提点刑狱。始至,衡阳民有被诬以淫祠杀人者,更三赦不决,君奏释之,诏下而雨,教官作《平反堂记》纪其事。时乾道七年也。十二月就除本路转运判官,以明年二月视事,专任荒政,蠲逋欠以万计。御札令同帅臣收养贫民所弃婴儿,君悉心奉行,楚人德之。夏秋复闵雨,请祷岳镇,遂大有年。武冈猺人凭恃溪谷创立楼橹,议者欲以兵问罪。君曰:「往连不稔,彼迫饥饿为保聚计耳,今可文告定也」。遣吏镌诰,酋长帖帖听命。其后长沙水溢穿城郭,败庐舍,君督吏卒疏理池隍,计户给土木费,人忘其灾。事闻,复下玺书问状,并论赈济功,特除直秘阁。是冬,京西谋帅,上阅诸道监司姓名,指君曰:「陈某有才,无以易之」。九年正月开府于襄,即奏言:「朝廷以襄为上游重地,增陴益戍,缓急许调鄂师,善矣,但节制不一,莫知适从。绍兴、隆兴间尝萃荆、鄂两军于此,分地以守。东尽随与枣阳,鄂帅赵樽主之;西尽均州、光化军,荆帅王宣主之。权均力敌,各行其说,樽欲持重,宣欲转战,此不立统帅,莫相临制之失也。今若合为一军,择宿将为都统制屯武昌,置副使屯襄阳,或一年许其更戍,则号令归一,无敢首尾误国矣」。疏入,上适有此意。四月,乃用吴挺为荆鄂驻劄诸军都统制,而以王世雄副之,分治荆南,其后荆南军竟更戍襄阳,至今以为便。北界有叛者来,金以兵压境,或请增戍受降,君固执不可,揭榜境上,示无招接意,金兵遂退。上谓丞相曰:「从古仓猝应变,足销疑沮之谋,可谕此意以奖之」。淳熙改元,复坐论列而罢。二年春,主管台州崇道观,自是闲废者九岁。上眷之不衰,铸钱使者尝缺,召君欲用之继,即其家连畀衢、饶、秀三州印绶,皆不果行。君自知数奇,愿复食祠禄,朝廷为修废官,差主管南京鸿庆宫。卜筑洮河上,奉亲教子之馀,犹孜孜国事,时有所见闻,辄论著告于有位。乡邦荐饥,周恤甚勤。居闲好客,酒后谈论激烈,听者忘倦。自高曾以来世工篇什,君及从吕居仁、向伯恭、苏养直游,往往得其句法。尤爱陈去非诗,取《简斋集》尽次其韵。裒古今咏梅自鲍参军而下迄近世名公,得古律千馀篇,次第属和,丰腴清婉,兼备众体,无支辞复语。驾幸秘阁,君自以寓直其间,奏百韵诗以贺。诏与宰执侍从等所进同付史馆,缙绅以为宠。九年秋,以事如城中。八月二十日还,至半途遇疾而逝。于是母夫人谭氏年八十六矣,君孝而不得终养,是尤可悲也。积官朝散大夫,得年六十有一。娶薛氏,承议郎、诸王宫大小学教授璿之女。嫁时年二十四,逮事尊嫜,孝谨知书,宗族称贤。再封安人,前君九年卒,追赠宜人。五男子:伯震,从事郎、监江陵府粮料院;仲巽,以致仕恩补将仕郎;叔谦、季益、季咸,未仕。女适从事郎、兴国军判官赵师沔。孙男女四人。伯震等卜以十年十一月二十九日葬君本县唐安乡茂城之原,举薛宜人柩祔焉,其地介于祖考三茔间。铭曰:
孝友以为质,诗书以为辅。科名世其家,才术知乎主。天于希颜,可谓厚其赋予矣。既黼黻之,又龃龉之,竟何取哉?竟何补哉?
太师大宁郡王吴益出殡祭文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七、《玉堂类稿》卷一七
维乾道七年岁次辛卯三月乙亥朔十日甲申,皇帝遣某官致祭于故太师、大宁郡王吴益之灵:惟灵袭度外家,逢时中兴。躬循法度,安享宠荣。爵列五等,位极三旌。眷礼之优,戚畹莫京。先民有言,权盛好倾。嘉我元舅,不汰于盈。柔惠且直,景周之申。明戒好谦,师汉之宏。谓当百年,寿考康宁。中道遽殒,何辜于神。卜筮来咸,墙翣将行。不有遣奠,孰昭至情?尔肴惟嘉,尔酒惟清。词以侑之,悲哉我心!尚飨!
陈先生墓志铭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二、《诚斋集》卷一二八、《永乐大典》卷三一五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先生讳维,字子纲,姓陈氏,镇江金坛人也。曾考元,朝散郎致仕,赠朝奉大夫。王考廓,登进士第,朝奉大夫,提点利州路刑狱公事。考瑊,登进士第,终文林郎,知真州扬子。先生早失所怙,母蔡夫人,殿中侍御史蹈女也。念陈氏孤未树立,厉节自苦,拊育训诲,以底有造。年十三游乡校,试艺辄最,誉问蔼然,诸先生爱之,曰:「幸哉,陈氏有子」!绍兴丁巳,方与计偕,数试礼部,无遇。子从古,幼而颖异,先生叹曰:「吾有志无成,成吾志者不在吾子耶」?家本穷空,至为从古求师,则鬻别业以行束脩,人皆难之。从古既策上第,先生喜曰:「吾祖孙射科三叶矣,何必我躬」?晚乃以恩得官,主信州弋阳簿,竟不赴。隆兴甲申,从古通籍朝列,先生于令甲当行封,曰:「吾老得一官,未能及亲,今先自及,安乎」?奏上辄止。先生读书不颛决科,抉斸根株,探索源泉。尤邃于诗,孤澹古雅,遹追陶、柳。一时名士如苏养直、吕居仁、韩子苍、张处文皆忘年友。故养直尝称曰「子纲好古博雅,结交皆天下知名士」云。先生急义拯物,濒死不疚,不侵然诺,闻人一善,跃如以喜。然资素刚,是是非非,有昭无聋,理所偭者,鼎贵必争,毅色正辞,折恧其人。邻曲有竞,必就而正,决以片言,靡不悦服。盖其素履服仁食义,身中徽墨,言中矩矱,人皆谌之,非一日也。金坛之征,蓺菽有布,氓不病输,而病不均,先生曰:「我乃无田,言之无嫌」。倡邑之人白之有司,复除十半。太守宝文阁学士刘公子羽以书谢先生,曰:「见仁人之用心」。从古始尉富阳,迎先生就养。邑有黠胥受赇,狱具,县令所憎,欲瘐死之,先生谕从古使力争,胥竟免。有中人倚势渔牟学田,从古欲直之,质诸先生,先生曰:「当官而行,何畏焉」?从古以获海盗当改秩,先生戒之曰:「以盗得官,前辈不忍,汝其力辞」。先生虽布衣,善论天下事,每从容商榷今古成败利害,如卜筵篿,如秉爟火。位不才侔,士者唶之。先生耻言利,家徒四壁,并食易衣,妻子愠见,先生泊如也。家无长物,独藏书数百卷。先生尝自赞曰:「貌乎槁癯,形乎侏儒。外褊忤物,中空洞而无隅。至于为人之所不为,而不为人之所为,庶几古之愚者欤」。暮年深诣理学,得丧死生,如觉言梦,寥然不能入其中。既疾,子孙在旁,则告曰:「吾必不起,吾所藏书勿逸于储,勿堕于锄,以淑而躯」。言毕坐而逝云。享年若干。先生娶谭氏,大理少卿知柔女也。生三男:从古,承议郎、前差监行在左藏东库;学古、稽古,俱举进士。一女,归中书舍人张忞之子兴宗。孙男六人:伯震、仲巽、叔谦、伯泰、季咸、季益。孙女四人。先生之没,以隆兴二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其葬以乾道元年九月十四日。其兆在县之唐安乡茂城村扬子府君之墓侧。后十五年,从古书先生遗事,泣以告其友杨万里,属以铭诗。铭曰:
之德之学,古彦所作。播播其词,沨沨其诗。麟卧弗驰,十驾先之。彼群其飞,覆此之嗤。弗怼弗咨,与古而嬉。不沽乃玉,亦不毁于椟。卒完其璞,以对于先觉。观我于庭乎而,其兰其芝,其茁离离。伯也最怒,是若其父。方垂天而翥,式奂其宇。
按唐仲友第四状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四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台州市
〔贴黄〕奏为续根究知台州唐仲友不法事件,及藏匿伪造官会人蒋辉实迹,乞付外照勘,伏候圣旨。
仲友所印《四子》,曾送一本与臣,臣不合收受,已行估计价值,还纳本州军资库讫。但其所印,几是一千来本,不知将作何用,伏乞圣察。
奏状内第十四项,系藏匿伪作官会人蒋辉,诈妄行移首尾情节,伏乞圣慈详赐省览。
此项系仲友舍匿死罪亡命奸人蒋辉,诈妄行移首尾情节,乞赐详览,即知仲友所犯,非独赃私小过而已。伏乞圣照。
臣窃见仲友本贯婺州,近为侍御史论荐,又其交党有是近臣亲属者,致臣三奏,跨涉两旬,未奉进止。深虑本人狡猾,别有计会,兼恐所司观望,或致灭裂,切乞圣明照察,严赐戒敕施行。
具位臣朱熹:臣因巡历至台州,见唐仲友委有不公不法事件,已于前月二十七日具录奏闻,仍将一行干连人送绍兴府根勘。乞诏有司毋得观望,严赐根究,依法施行,以为郡守贪残之戒。臣连日又据人户陈诉仲友不法事件,略行审究,有旋行供到情实数条。及本州公库簿历虽为仲友收藏,追索不出,今据监库官司理王之纯旋寻检到仲友拘收不尽草簿,干照年月,亦不接续,遂令库子叶志具出仲友有非法支用数目已多。及据宜人赵氏状诉,故夫郑槐昨任江东提刑日,曾按劾仲友罪状,后来寄居台州,仲友到任,怀恨不已,不支俸钱,百端凌辱,以致饮气身死。仍缴到当时劾章内事件,亦是多遣军兵,远出禁地,以捉酒为名,掠其所有财物,抑勒人户输纳十年亏欠和买役钱,拘占民船,抑载官纲,至有子告母奸,弟诉兄滥,取受关节,著意究治,种种无状事迹,一切不异于今日之所为。足以见其贪纵刻薄本于天资,而长恶不悛,日增月益,以至于今,遂肆然为无所忌惮之意,上欺君,下虐民,而专以陛下所付千里刑赏之柄为立威取货、娱悦妇人之具。臣前所奏虽已略陈其大端,今既得其实状,请摭其一二,冒死奏闻,以质前言之非妄。欲望圣慈略赐省览,降付所委推勘官司照应,催促疾速勘结,毋得少有观望,庶几可以少摅千里神人郁积之愤。惟是言语媟渎,非所宜道于君父之前,臣不胜大惧。伏惟陛下哀怜裁赦,须至奏闻者。
一、据库子叶志等供草簿内,仲友于公库支钱二万八千六百一十六贯六百八十二文,送惠与人。内一千四百八十二贯二百六十三文送妻兄,及与第二儿妇之父何知县、何教授、何宣教兄弟,系淳熙八年二月止淳熙九年四月簿内支破。
一、据叶志等供草簿内,仲友以官钱开《荀》、《扬》、《文中子》、《韩文》四书,即不见得尽馈送是何官员。
一、据叶志等供草簿内,仲友以公库钱六百九十九贯五十二文买暗花罗等,与弟子严蕊等制造衣服,其严蕊等亦已供招件数在案分明。
一、人户张见等状诉,仲友与弟子行首严蕊情涉,交通关节,及放令归去。今据通判申,于黄岩县郑奭家追到严蕊,据供,每遇仲友筵会,严蕊进入宅堂,因此密熟,出入无间,上下合干人并无阻节。今年二月二十六日宴会夜深,仲友因与严蕊踰滥,欲行落籍,遣归婺州永康县亲戚家,说与严蕊,「如在彼处不好,却来投奔我」。至五月十六日筵会,仲友亲戚高宣教撰曲一首,名《卜算子》,后一段云:「去又如何去?住又如何住?但得山花插满头,休问奴归处」。五月十七日,仲友贺转官燕会,用弟子祗应,仲友复与严蕊踰滥。仲友令严蕊逐便,「且归黄岩住下,来投奔我」,遂得放令逐便。严蕊缘与仲友密熟,有兄周召充黄岩县栏头,因被监官何承节窘拾行打,知得妹严蕊出入宅堂,凡事喜美信据,遂托严蕊写信,令人力计会传达仲友,乞辞退栏头等事。仲友遂作访闻,追上何承节并周召等六名,于七月二十一日赴州出头,押下当直司供责。仲友作周召不供何承节事情为由,当厅免断,差陈敦押下县放罢。其何承节等至今知在,未曾结绝。严蕊又供,据临海县贴司徐新等,因差在城外三路及在城总店卖酒不行,并是陪钱送纳,见经本县陈状,备申本州,乞免卖酒。许严蕊钱一百贯文省,托嘱仲友免卖。徐新先将银盏七只付严蕊作当,候得判免,备钱收取。严蕊将银盏三只就庙弄丁官人家典钱一十二贯足用过,后仲友与免总店卖酒。徐新令人力将钱三十贯文足,系严蕊同母收受,付还银盏四只,却将三只典贴与徐新,自备本利钱取赎。通计受过钱四十二贯二百四十文足。严蕊及弟子朱妙入宅打嘱仲友,免断杨准藏伉弟子张百二事,许钱一百贯文,并受过青纱冷衫段、水线鱼鲞等,供责是实。
一、据弟子行首王静供,元系长行弟子,每遇祗应筵会,多在宅堂出入无间。今年三月内,因公筵劝酒,遂与仲友男十八宣教踰滥,自后往来不绝。五月二十一日,十八宣教借马三疋与王静、严蕊、沈玉乘骑,仍将官会五道与王静支散马下人。至二十三日,行首严蕊落籍,是王静嘱十八宣教禀覆仲友补充行首,仍是十八宣教将官会五十贯文与王静支分使用,并送毛段一丈四尺。及曾将莲花纱一疋、扇子一柄、曲二十册,系学院子金琏送与王静作人事。至六月十八日,王静移过庙弄严蕊旧屋居住,节次是十八宣教到家宿卧,至四更回州。因此外人得知,多有犯事人托王静关节,说与十八宣教,得钱使用,供责是实。
一、据道士李冲虚供,本房道童丁希言,兄丁全充院虞候,仲友遣往宁海县追散乐弟子王丑奴、张百二入州祗应。内张百二不到,将丁全枷送州院根勘取受,结案断配。先凭冲虚告覆十八宣教,后再托弟子王静关节。据王静供,丁全凭邓十二付官会三十贯文,托王静入宅打嘱十八宣教。除学院子金琏并韩百九抽退官会六贯文外,王静得官会二十四贯文,还得从轻作杖一百,勒罢科断,供责是实。
一、妇人李六娘状诉,仲友非理追勘与道士王永昌有情涉,弟子王静同弟子鲍双与李六娘入宅打嘱仲友长男十八宣教。今据王静供,写批与十八宣教告仲友。又蒙将李六娘封案,王静受过钱二十贯文省,鲍双受银盏四只,钱十一贯文足,推司萧明受银盏二只。已追索银盏六只,寄收州库讫。六月内,书表司丁志、学院子金琏到王静家,言说有相知董承信妻李氏与应杨犯奸公事,送司理院结绝。今逐人在外和会,欲得免断,许王静钱一百贯文。王静写批嘱托十八宣教,后蒙杖罪赎铜。兵士谢荣欲差充学院子,许王静钱五贯文嘱托十八宣教。王五七嘱托王静,称姊夫左永因事送当直司结案,许王静官会十一贯文,将金裹钗二只作当。王静并与嘱托十八宣教,供责是实。
一、人户潘牧状,缴到仲友长男十八宣教亲书写批子与弟子王静,打嘱周士衡理分公事,与钱五十贯,收下质库,批当分明。已据王静供,系朱十九助教相托,王静委曾入宅计嘱。上件批子系仲友长男令金通引送与王静,供责是实。
一、据弟子王静供,仲友侄三六宣教同十八宣教到王静家饮酒,及与弟子沈玉情涉。据沈玉供,三六宣教先与弟子林莹、散乐弟子刘丑踰滥,今年五月内,因宴会,方与三六宣教踰滥,自后往来不绝。五月二十一日,三六宣教借马与乘骑,得钱五贯文,与直马人支分。缘此多有犯事人托打嘱关节,得钱使用。五月内,贴司王敦仁得会子一十道,嘱托仲友,蒙给贴补充帐司人吏。并鲍卜妻许钱二十贯文、说与三六宣教,嘱托仲友刺军。并三六宣教令学院子姓董人送真红纱一匹、白莲花纱一匹、青扇一柄、曲二十册与沈玉作人事,供责是实。
一、铁匠作头林明投白纸,令当厅供,系本州差在教场内打造军器。内仲友私打造衣甲二副,汤瓶三十三只,鍮石头盔二副,并系官中铁炭工力。仲友收受入己,曾支食钱三贯文、酒六瓶作送到犒设。仲友男亦曾令私打竹节铁鞭一条,监造官林路分亦各私造铁甲头盔一副,汤瓶十二只,杂物五十馀件,箭三百只。并差待缺官邢判院同监造,亦私自造刀、斧、箭、交椅,数目已多。又怒林明不与依数打造,凡九次断决小杖。路分曾遣兵士张显入行衙计嘱林明,据林明、张显供责是实。
一、仲友有婺州邻人周四,本名花康成,会放烟火,妻能下棋。仲友招来,每有宴会,以烟火撮药为名,支给钱酒。仍是仲友令男十八宣教令兵士刘德等与放单本索子,于诸司公吏仓场库务及临海县并县官、厅吏、弓手、牙人等率歛钱物。及康成日逐出入,阿刘入宅无间,上下观望,从此有犯事人托打关节。据花康成供,仲友筵会凡三十二次,使放烟火、下棋,共支官库钱一百三贯文,并酒二百一十七瓶,计价钱四十三贯二百九十文足。并率歛索子钱,得钱三百贯文。并曾为威果兵士祝信犯酒,送当直司寄禁。司理院抑勘行打管营,结案该配,将官会二十五道托虞候陈长送与唐十八宣教,得免罪名。并吴信供,母阿朱并弟吴益与邻人李念一交争,投厢解州,送当直司,却追出在室两妹吴六娘、吴九娘枷禁勘奸。承行人林木要钱一百贯打关节,吴信将金钗一只、金裹钗三只、银盏三只作当,方得将母并弟、两妹各勘杖八十。内二妹封案,吴信将钱三十贯七十陌付林木,并曾先托花康成、阿刘。并花康成受人吏陆侃引领宁海县朱秀理库本钱事,将银子计钱一百贯,并马一匹,连鞍直钱一百贯,与仲友侄三六宣教收受入己。朱秀并将官会十五道与花康成,又五十道与陆侃。并松门寨兵士谢兴不伏差使,解州,康成取钱三贯,嘱托十八宣教说与仲友,将谢兴止押下本寨交管。花康成取受院虞候陶显钱三贯文,嘱托十八宣教,差往天台县催税。花康成受弟子何蕙官会一十贯,嘱托令妹抵替回县。花康成受东阳县陈客官会五贯文,嘱托仲友侄三六宣教,令案吏出引,监索人头少欠纱钱。花康成取受仙居县公人王富官会一十贯,计嘱十八宣教,说与仲友,放令回县免罢,各供责是实。
一、据城下天庆观道士祝元善供,与陈百一娘有奸,事发,送州院禁勘结录,下法司检断,决脊杖十三还俗。托曹县丞打嘱仲友,至今不曾科断。见令元善起建盖竹洞屋宇,曹县丞受本人丹砂二百馀粒。及黄士龙与承信郎黄复妻互行通奸,送司理院根勘,欲具情犯申尚书省。系仲友亲兄慈溪宰关节,便行放出,供责是实。
一、据本州通判备应世荣家状,解到仲友亲戚高宣教绵五笼,并人力张四等二名,遂送司理,根问来历。据司理院申,已申州,牒兵官追捉高宣教,缘本人藏闪宅堂,卒未出获。及备据夏税场专拣张元亨等供,七月十二日,是本场专知陆侃家人陆允称,知州宅高宣教有绵四百屯,作空钞使印,候亲戚曹县丞上场交秤。缘提举出巡到州,未曾交纳,寄留应世荣家。今秤计二十七贯八百四十文重,并系下等不中粉药绵,每两市价直钱一百文。若纳官将钞出卖,每两得钱三百文,共合得钱□百三十五贯二百文。张元亨看验,其绵不曾经官投税,其四百屯又合纳勘合头钱一百六贯七十文。虽系孙澄于钞面使交钱印讫,即未见赍钱入库。及根问高宣教买绵钱,据公库合干人陆斌等供,五月二十三日,仲友令于公库支钱一千贯付什物库手分陆侃收买接官绢,更不曾收附什物库历,径付仲友亲戚高宣教将去。其高宣教止于七月初一日买到轻怯大绢一百十八匹,高价估钱入库,计四百九十贯九百六十五文省,尽将变染作从物使用。其馀钱五百馀贯,即未见买到物件。又据李冲虚状陈首,高宣教寄下罗一十匹、纱五匹。及据百姓夏松状首,高宣教寄下罗一十匹,纱一十匹。又据开茶店百姓蒋三乙状首,高宣教寄下纱一十匹。及弟子严蕊供,高宣教与弟子行首张婵曾在书院踰滥,其高宣教见事发觉,隐避宅堂,不伏出官,供责是实。
一、据丁志供,本州有开字匠蒋念七,名辉,系婺州人事,因伪造假会,断配台州。蒙本州拘入书院,同陈显开文字。续婺州差人缉捉蒋辉,为伪造官会,知州令蒋辉家属具状,经州陈论,婺州差来人打折蒋辉手骨,将差来公人送下州院禁勘,勒令招伏,放令公人回归婺州,自后令蒋辉在宅躲闪宿食事。臣遂索本州元行遣婺州追蒋辉公案,见得婺州义乌县差弓手刘兴、贴司刘仪带亲弟刘保及楼二赍县牒并申状,前来台州及临海县与兵马司投下,勾追蒋辉,照勘见禁黄念五等伪造官会公事。刘兴等恐蒋辉逃走,先捉下蒋辉,方敢投公文。被蒋辉同伴周安先覆仲友,令同蒋辉妄论被刘兴等打损伤骨,仍令医人徐浩妄作验状,称肩并背脊、胁、脚、手并皆打损,及伤骨蹉跌。仍令蒋辉男亚德具状称被打伤重,人命难保。仲友妄作差赵成忠抄劄口词,虚立一重案卷,却差狱子朱先追义乌县差来人刘兴等,枷项收禁,逼作打损蒋辉,传铺押回本县。仍将临海县同追弓手金信、张皋断罪勒罢,妄作将蒋辉用药医治,牢固知管。却又作去年九月二十九日,差兵士王张押蒋辉前去婺州义乌县交管,其蒋辉即不曾发遣。又诈作王张逃走,并系假作行遣。及义乌县申提刑司、转运司及婺州回牒到本州催追,并不发遣,止作根捉王张将带家属逃走,不见回报。臣昨令本州通判勾追,乃就州治后门捉到蒋辉。据供,淳熙四年在广德军伪造会子四百五十道,在临安府事发,断配台州。至淳熙七年十二月十四日,同黄念五在婺州苏溪楼大郎家开伪印六颗,并写官押及开会子出相人物,造得成贯会子九百道,与黄念五等分受,于去年二月初回归。八月十二日,婺州义乌县弓手前来追捉,躲闪在府衙中藏隐是实。臣照对蒋念七既伪造会子发觉,乃是死罪亡命之人。婺州义乌县前来追捉,仲友差人夺回,却妄作打损,收留医治,仍假作兵士姓名,管押发遣逃走,藏匿州治。不知仲友身为郡守,乃敢蓄养此辈亡命造币奸人,意欲何为?其蒋辉臣已押送绍兴府司理院,欲望圣慈特赐指挥,严加鞫治,必得其情。
一、据婺州东阳周大雅并许与供,于六月二十三日前来参谒仲友,在王八家安歇。周大雅送皱纱二匹,许与送金条纱二匹,与仲友作人事。仲友差学院子李锡、兵士叶旺当直,时复出入州衙书院。六月二十九日,同仲友男十八宣教并侄三六宣教往王静家饮酒,因外人嘱托关节。七月内,有狱子陈敦许钱二十贯文,嘱托十八宣教出引往黄岩县追人,及受外县弟子许韵等五名钱一百贯文,放归本县。并李锡许钱二十贯文,嘱托亲情俞安败酒事。李锡又许钱四十贯文,托刺厢军二名。并冯显因事被禁在狱,冯显母许钱一十贯文,及将钱二百五十文凭手分马澄就官库打供筵酒一十瓶,往弟子施韵家饮吃踰滥,供责是实。
一、据王定状诉,书表司丁志抄写假会,系蒋辉雕造。及仙居县张应龙状论丁志取过见钱,已行下本州,令将丁志送司理院禁勘。缘蒋辉先已发遣往绍兴府取勘,丁志隐讳,未伏供招。旋据承认,去年十二月,因张应龙载糯谷二十石过浮桥捉住,系黄勉嘱托丁志取受张应龙钱六十贯文九十六陌,丁志告覆仲友,遂得疏放。丁志又曾同学院子叶薷等五人并擦浴兵士打嘱十八宣教,刺打甲军兵一十名,蒙送路分厅保明。内吴信招到九名,丁志招到徐明一名,得刺军关节钱二十贯文九十六陌。衙前甘渊许丁志官会二十贯,讨差充军资库专知,供责是实。
一、据朱绰然供,五月内,同张将仕、韩天与往弟子许韵家饮酒,与石提辖交争,追送当直司招伏。仲友勘罪,朱绰然凭表兄方礼将官会三十贯文托僧义玗过送与十八宣教,并将官会五十贯文托手分陆侃送与高宣教,得免断赎铜。十八宣教又受道士李冲虚旧琴一面,供责是实。
一、仲友非法科罚人户,追纳赃赏钱,致令小民监系日久,无可送纳。遂追到财赋司人吏郭起、张谔、邓庄,截日终,具到有周念五等一百七十六户未纳酒曲赏钱一千五百八十二贯五百六十二文,有王十二等一百三十六户未纳杂色赃钱四千五百四十七贯四百九十九文,有诸军等一百八十六户未纳赎铜钱一百三十六贯二百三十文。正此歉岁,委是不应监纳,已具单名并出榜市曹,尽行除放。如官吏辄敢仍旧催索,别容按劾闻奏。
一、仲友身为郡守,当此歉岁,不能存恤饥民,乃促限催税,以宁海县押录林仅拘催夏税迟慢,断配本州牢城,致得本县人户流移,至今不绝。臣已于前奏具述。又据本州通判赵善伋申,据本州阿郑状诉,夫邵文系院虞候,今年正月抱患请假在家。押番潘寅差院虞候林益往龙泉县追会公事,因贩私盐走闪。本州更不受理取覆,在假被开拆司人吏应褒、什物库陆侃执覆知府雷例,配本州牢城不当。检照并无论诉,委是罗织罪名,本州已给据付邵文改正讫。又据妇人阿王状,男卢宗系崇节指挥兵士,六月内,因与兵士张立作闹,妄经三务陈首,到家捉酒,决脊杖二十,断配严州不当。阿王经提刑行衙番理,被本州将孙卢杲又作受过仙居县典石端三十贯文,决脊杖十五,配本州牢城不当。臣遂送本州两通判根究,据申追人吏萧籀等供招,委是元断不当。看详卢宗、卢杲,据干连人供證,委无过犯,彊勒供招,遂致决配,情实无辜。本州已改正,出给公据,付卢宗、卢杲照證着役。仍移文严州放还卢宗。又据临海县长乐乡人户沈三四、王细九、张四八状,各住乡下地名迹村江次,取州五十来里,即非禁地内人户。七月初九日,蓦有船三只,系酒务脚子杨荣等,到家捉酒。沈三四等为天旱,雇觅人工车水,虽有些少白酒吃用,即不曾将出沽卖。即被捉押,及将各家衣物搬去,拷打抑令供认罚钱三百八十贯。缘无从出,被酒务专匠林椿、陈明等妄作沈三四等在州界内卖酒,本州并从徒罪断遣,监纳赃钱。无可送纳,乞行根究。臣遂送本州通判赵善伋根究施行。据申,唤到酒匠林椿、脚子杨荣供,本务以课利沽卖迟细,本州日拘纳钱三百二十贯文。缘天气亢旱,禾稻失收,细民阙食,遂致发卖酒货不行。缘本州拘定额钱,稍或违欠,官吏得罪,不免于在城遣贩私酒之家搜捉,罚令纳钱,补趁课利。本务探问有沈三四等家在禁界外,逐人薄有家产,当用工车戽田亩之时,须有造下酒货。是林椿同专知陈明前去捉获,勒令逐人罚钱,以助课利。不纳解州,作徒罪科断,追犯酒赏钱。本州通判赵善伋点对,委是于州界外捉酒骚扰,已从徒罪断遣,目今尚行监系,追纳赏钱。当此荒旱,百姓不得安业,已将陈明等从杖一百科断,内陈明勒罢。又据临海县义城乡柯焕状,因今年正月内争分,被伯敦义计会开拆司人吏林木传状入宅堂签押,诬告焕令人力吴五七等行打女使及伯敦义。被冒役推司萧籀迎逢判府私意,枷絣拷讯,勒令供招。改送司理院勘结,将焕及母阿童各断徒刑,情实枉屈,乞行根勘事。臣遂送本州主管官根究,依法施行未到。今访闻柯敦义与柯焕父寿祺系亲兄弟,已曾分户年深。缘柯敦义自行废荡,复诬赖弟寿祺物产。本州取受关节,不与理断。柯寿祺经省部及漕司陈诉,仲友怒其番理,缘柯寿祺未归,故将其妻阿童并男柯焕非理锻炼,并科断徒罪,阖郡之人莫不怜之。按仲友在本州二年,凡非理窘拾人户,用刑轻重,尽出私意,并不遵守法令,不法不公,莫此为甚,闻者莫不切齿。
一、据本州通判赵善伋申,七月二十八日,据诸指挥众军等状,自淳熙八年十月二十四日、二十五日至目今,支散五指挥军兵糙白米,每名被专斗就廒里各减退八升,以致军人缺少口食,无处告诉,不知上件减退米归著去处。今来日下支散八月众军冬衣,闻得街巷皆言,本州尽将纳到堪好夏税绵绢担扛前去婺州,换到粗绵纰绢,各家老小委是狼狈。重念众军等如有些小情犯到州,尽被款司将本身家粮全分开阁,以致老小缺食,难以存活,乞备申施行。臣已牒两通判根究,严行止约,不得作弊。
右,谨录奏闻,伏候敕旨(《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九。又见《朱子奏议》卷九,《古今图书集成》铨衡典卷九四。)。
败:底本原注疑当作「贩」。
诏复能仁寺记 宋 · 曾逮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五六、永乐《乐清县志》卷五、乾隆《广雁荡山志》卷三、民国《乐清县志》卷一五
乾道七年,臣逮被命守永嘉郡,道雁荡山,见六梵宫号能仁,时思荐福者。高甍巨稳,包源亘壑,若可容数千人。入其门,殿阁岌岌,如将压焉。堂下草深尺许,突无炊烟,浮屠才六七人,皆尪羸聩躄。闻新太守至,扶曳出户。臣愕眙久之,问寺所以废状。六七人前曰:「寺故名能仁,山川绀宇之胜,甲于雁荡。当其盛时,至日食千人。寿圣明慈太上皇后母弟太宁郡王请以为奉先之地,加赐今名,然未尝身至寺也。豪僮黠隶之往来者,幸其主之远,凭藉声势,并缘为奸,伐木于山,取禾于廪,惟意所欲。浮屠相率而去之,其不去者非老则病,由是十五六年之间,寺日以毁,众日以散,某辈且死,遂无复人矣」。臣闻其言而悲之,将有请于朝,顾念便殿临遣之意,专以救荒为职,他未敢先也。事才两月,诏以太上皇后命,除时思荐福之名,复为能仁。诏下之日,一郡老稚欢呼抃蹈,若人人受上赐者。夫以元舅之尊,专一兰若,虽僮奴横恣如前所陈,其事至微眇也。永嘉崎岖山海间,去帝所千里而远,蕞尔浮屠氏之病,何繇而闻于上乎?闻于上固难矣,何繇而闻于太上者乎?何繇而闻于太上之中宫乎?幸而可闻,察不察,未可知。汉孝武皇帝母王后终不知其弟武安侯之短,猥曰:「人皆藉吾弟」。此人情之常也。今乃发德音,述慈训,卓然出于古今常情之外,非尧舜之道,姜任之德,能如是乎?天下之利病,生民之休戚,若远若近,若大若小,其有不闻者乎?此寺之所以病,非一岁也,浮屠未尝敢诉,官吏未尝敢言,是何也?成事必不易也,小事必不省也,事关贵戚必不行也。不惟不行,且得罪。明诏既下,则皆相视思服。然则,天下事有未尝诉、未尝言而曰吾不敢者,非愚则诬,皆圣世之罪人也。浮屠从瑾,永嘉学佛者之所推,能仁既复,臣即以从瑾主之。未数月,缁毳四集,塔庙一新,请以诏旨刻诸石。臣因纪其事以彰德意之美,以志官吏之愧,以示后人俾之勿忘。
刘建翁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五、《水心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
莆田刘起晦,字建翁,淳熙戊戌进士及第,任福清主簿,监建康府榷货务,知贵溪县,江西安抚司机宜,召试秘书省正字,兼吴益王教授。开禧元年五月卒,葬石室西原。夫人方氏。二子,曰希醇,某官;曰希深。建翁父名朔,莆人号二刘先生者。先生殁乾道中,年太早,非显官,家薄不自振业,天下悲怜之,曰:「是宁有子耶」!及建翁胜冠带,克迈竞强,志义修立,声名远闻,人士皆喜,走相传,笔相告也;既中乙第,愈益喜,为劝饮相乐也;仕所历,无不争荐君,曰:「刘复之子,渠可后之」!建翁有所择,曰「某不宜受」,亦不敢怒也。然所荐不过关升改官,则固州县常举尔,至为馆职然后厌,曰:「足以待建翁矣」。嗟夫!建翁底法父,不忝父,致大称誉自其理;而天下于建翁父子乃郑重不已如此,亦足以知好善者人之同心,而为善者之不可怠也。建翁韵甚清,气安而貌和,悬会宿解,不以滞吝婴物。事虽漫汗粗梗,经建翁手,必有条流秩序,后可循守也。治县极宽,不为节限,讼者从容各尽其辞;已而敷畅折衷,隐情遁节,如镜见象,奸民未尝不避影敛迹也。市里寒人,必知名数,雨雪冻仆,计口与钱米。疾疠天行,自煮药;不幸死,给棺敛。县东起孤独庐,西安乐坊,岁减斛面米六千石、籴本钱六十万。贵溪人谓建翁,不曰「知县」,曰「吾翁」也。故闻其卒,罢市聚哭,为佛老事五昼夜。建翁既为上下信服,同时有作邑者,内不善。为正字,其人适在言地,诬奏罢之。夫举一世所爱,不能胜一人所忌。使建翁稍进用,必争是非,辨邪正,决不能使一世尽爱建翁也。然则世之所以爱建翁者,岂能知之哉!建翁内事两世母,奉从兄,抚幼弟;外交友朋,接乡里,通无共有;尽敬极孝,一如二父,人不知二刘已死也。居室尤陋,不改,余间过之,及门而下。建翁逡巡出迎中街,笑曰:「自二父在,而四方之过莆者无不造于庭。盖今之轿大于旧矣,乃世变也」。余亦笑曰:「轿虽大不数寸,公门扉无乃太狭乎,而不知变耶」?其偏,墼四围之,仅通户牖,建翁指示余:「此吾二父讲学处也」。余低徊久之不能去云。铭曰:
建翁之于父,材德同,年寿同,官职又同。曷为踰之,而有不逢?悲哉!
故知枢密院事资政殿大学士施公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四、《水心文集》卷二四、《黄氏日钞》卷六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淳熙十五年,知枢密院事施公师点引疾辞位,逃宠畏盈,敷露恳切。上疑讶,抑首蹙眉,请间谕公曰:「卿辅朕事已有绪,奈何欲弃朕」?还其奏五六,公径出六和塔俟命。上不得已,以为资政殿大学士,知泉州。固辞州,提举洞霄宫。光宗内禅,诏曰:「卿,冲人旧学也,何以启告朕」?公即疏言:「今民贫兵馁,将愚而敌诈,虏惧有伏,宜熟察审处,使初元之政足以竦厉。而陛下心术之微,又有当自谨者」。知隆兴府,放逋赋十八万,达冤疏壅,微细必亲。半岁,复求去,不许。绍熙三年二月乙未,薨于豫章,年六十九。口自为表谢。略曰:「念民情难保,监天命靡常,忧国势所可忧,用人材所当用」。上览奏悲恻。四年十一月戊寅,葬永丰县富成乡西塘山。提举福建市舶椷来曰:「先人蒙国大恩,赠死恤孤,一用旧礼,阶崇二列,谥美正宪,盖哀荣略备矣。独墓道之碑未立,非敢慢也,有待而然」。窃惟淳熙中,天下治安,天子恭己,群臣遵职,中都官贵重,留久者尤幸甚。执政至十馀年,公一旦乞身不及顾,竟得请。将行,遍谒朝士旧故,诸客送登舟,人人把手笑语,尽欢而别。行路聚观,咨叹倾挹,虽疏广、受无以尚之。夫耽位败高节,怀禄失令名,然则縻于进者非公之志,而果于退者公之勇也,岂不贤哉!公字圣与,信州玉山人。三世褒叙,安与少保,舜则太傅,实太师。绍兴二十七年,太学上舍中第,教授复州。魏国夫人终丧,王枢密纶欲以馆职荐,公曰:「父年高,迫近禄,人子私愿也。无考任而躐华选,惧为侥倖之倡」。教授临安府。陈丞相康伯遂以馆职荐,召对,言:「顷中外人情急于得和,无故裂四郡奉虏,是欲和也,非欲久也。陛下发愤,逐宰相谏官主议者,示以必战而后和可成,然犹未也」。因陈备虏五事,及他便宜甚众,曰:「如是则有备,备坚而和可久矣」。故终孝宗世,以和为形,以备为实,虏卒不敢背约,策自公始。授正字,兼圣政检讨校书郎,兼吴益王教授,国史编修官。又言:「法为天下信,事为天下功,臣下争欲变法,各求立事,不参覈而遽从,已变遄复,暂立忽废,此功信所以隳,国权所以去也」。又言:「治盗贼当委牧守。但责巡尉,何以禁暴」!事多施行。公起疏外,论建朴率,不择深浅,而切机凑的,深中利害,虽老于台阁□□不能及。上方向用,言者不乐,罢。主管崇道观,知筠州。太师终丧,知池州。入奏:「今日用人未有毫发效,骤迁轻改,视职守如流」。上美其意,曰:「卿谦退靖重」。除秘书丞,考功郎官,国子司业,秘书少监,兼左谕德,中书舍人,兼右庶子。既升监,俄正知制诰,兼左庶子,礼部侍郎,进给事中,增詹事为二,兼焉。在后省,言:「吴渊小人被劾,不可杂学士;潘景圭无学法吏,不可权侍郎;张说子荐赃败,不可收叙;宋钧罢黜,不可真俸;郭倪、李安礼他日一转九官,不可宣赞」。而明州民汪伋献稻万馀助赈恤,户部谓不应赏格,朝廷令须岁稔还之,亦极论其非。使女真,班定,典仪以虏王子且至,退公位,公曰:「立已定,何退为」!屡请不改,白其相曰:「南大使不肯动」。王子竟徙他班,虏相与愕顾叹服。公初见上,固默许任属。及请乞户四等以下积欠,谓「非卿不闻此」。至引《书》「三宅三俊」,欲先重职事官之选,然后次补而上,皆有其人,为愈用愈不匮之术,则曰「公辅器也」。及封駮不避,专对有守,益嗟异。郊祀,以备顾问,辇由侧升。上念公魁伟,使陟降从御道,有司曰:「非故典也」。遂诏卫士扶掖。于是人知上决意用公。十一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其九日,兼参知政事。既而以参政同知枢密院,又知枢密院事,凡六载。与同列开陈上前,有不中理,未尝不反覆执谏,退无异言。上数劳勉曰:「异时宰相奏事,参署噤不一语。朕图回天下,日周遍常再三。卿尽言若此,真慰朕怀也」。公益感励奋发,以薄聚敛、厚舍施为己任。大阅,出内藏钱激犒,而除其窠名为民病者六十万。罢昭州贡金,尽蠲经总制宿负钜亿万,而旱饥有一州放至六十万者,皆公所建白。户部立上供比较法,且请不待岁终行之,既画降,公力辨,遂追寝。至于宽释威怒,保护善良,鉴析材杰,舒拔淹滞,上常目公,言一听可,至今人多称诵,而公不自以为德也。于时法度尊明,民物丰乐,公喟然曰:「以宠利居成功,古人之深戒也」。决去不回,有识壮之。内行尤淳备。丧魏国,日侍太师,夜即墓庐以宿。丧太师,如魏国。任补先其侄,政府恩悉推与族人,裨穷乏有倒廪,助婚丧有倾橐。待人质而笃,处己约而裕。不鸣善以收誉,不衒荐以市恩。每谓诸子:「进退以义,士之节也;枉道干进,士之耻也。汝第戒之」。子栝,上舍甲科,福建帅司干官;枱,通判福州;椷;椐,通判沅州;𣕄,通判抚州。婿刘仿,知南剑州;赵汝谈,西外宗正。栝、枱、椐、仿,皆已卒。孙沆,京西提举兼提刑通判;汶,监蕲口镇;洙,承务郎江陵县主簿;浚,承务郎;渷,瑞安县尉;洽,将仕郎;濆,登仕郎。而洙、浚亦已卒。曾孙鉴、镃、雄、岘童、小大,馀未名,而镃、雄皆将仕郎也。余读公讲筵故事,审时所急,能因时正救而纳之于道;东宫故事,择义所明,能先事豫防而引之于善;及前后章奏累百数,大抵权实兼举,雅俗并伸,切而不偪,广而不缓。至于科举、制科之外,有安贫乐道、经明行修者,欲诏州郡特举而官之,则又未尝不大公之志,懿公之识,而惜其不遂相哉!铭曰:
迪惟阜陵,载竞载勤;淳熙末年,求治愈新;不自圣智,推贤其臣。其臣施公,左右有民。文献举之,货财与之;泰道并包,勿猜沮之。严严庙谟,虚己以咨;令如雷风,鼓舞四驰。我无上欺,上惟我信;律吕必应,心手同运。祈归故国,草木华润;世韪其退,有考其进。公既返止,帝亦禅止;古称明良,毋或远止。幽堂久寂,遗耀未纪;君臣之逢,以播来史。
嘉定十四年二月□日。
宋故化州推官王公墓碣 南宋 · 王珍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
王氏世为豫章分宁人。先君讳蔚宗,字子文。曾祖显,隐德不仕。祖佺,朝请郎。父彦升,忠训郎、阁门祗候。先君生富贵中,折节下士,不以骄人。刻苦问学,驰声流辈间。求试有司,一不售,去从权贵游。以大宁郡王吴公益甥任登仕郎,试铨曹入等,补迪功郎,调宜州司理。秩满,当路交荐,调化州推官。先君平时自负甚大,既再仕岭海,常郁郁不乐。未几,寝疾不起。将革,召珍等立前曰:「始终者,万物之大归。死生者,性命之区别。数已至此,夫复何言」。精神不乱,如平常时,言讫而终。享年三十九,实淳熙三年十月庚寅也。娶杨氏,检校少保、建武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赠太师、谥恭勇惟忠之孙;中大夫、直敷文阁讳持之女。母韦氏,平乐郡王讳渊之女,显仁皇后之侄,封会稽郡夫人。先君男三人:长即珍,二夭。女二人:师保、师寿,尚幼。先君殁后一年,始克以丧旋豫章。明年十一月壬申,遂葬于南昌县灌城乡陈桥山之原,从吉兆也。先君之殁也,珍扶护北归,迄于营奉,母氏之力,俱未克报,痛思罪逆深重,百身莫赎。呜呼哀哉!呜呼哀哉!既状行事,求志名公,以贲墓隧。谨刻大概,纳之圹中。
按:江西省博物馆藏拓片。
故知和州陆秘书墓志铭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二、《漫塘集》卷二八
维陆氏妫姓之别,以邑命氏,唐有为扬州长史者。高邮于扬为支邑,因家焉。至君曾祖远有干方之才,终武略大夫。祖植、父光弼,再世不仕。父以君游太学遇寿典,封迪功郎致仕,后以君升朝再赠承议郎。承议当建炎间避乱,奉父叔徙杭,自杭徙秀,今为崇德人。君讳埈,字子高,少颖悟,以学问自力,入学升内舍。绍熙庚戌,天子龙飞,礼部奏名第九,廷对擢居第四,授文林郎、绍兴府观察推官,以忧不赴。再调滁州州学教授。滁居山谷间,士习固陋,君至慨然曰:「教授吾职也,职可旷乎」!乃尊礼老成以示之本,激昂俊秀以发其文。又辟武斋以收勇果,兴小学以养童稚。由是士皆趋学,是举始有以进士起家者。继是入太学、登名科者相望,皆及门之士。秩满赴阙,近比多由掌故升馆学。君安于平进,第授两浙转运司干办公事。浙漕事丛,入幕多贵游子,懵不更事;间以才选,复视富贵可攫取,顾望畏缩不任事。惟君明敏而彊毅,使者所敬,事无巨细,悉以委之。积数月,彊者抑,冤者得直,台府为清,中外翕然归重。会诏荐士,一时禁路上君名者七人。丙寅八月,除国子录。丁卯二月,迁武学博士。八月,召试馆职。时用事者方肆其淫心以规恢复,君谓必先尽去中世浮淫靡烂之弊,而后可议此,末篇复请清贿遗以肃官邪,皆人所难言。奏篇既上,除秘书省校书郎。戊辰七月,兼吴益王府教授,寻迁秘书郎。先是,嘉兴以孝宗毓圣升府,士未沾恩,至是有请,参政卫公泾主之,君亦相左右。或言其私,罢归。明年七月,主管台州崇道观。庚午六月,通判和州。制置使黄公度以军赋不赡,议散武定军,议者惩榷淮之变,无敢任责。黄以属君,君谓事固有名同而实异者,力田之民迫于饥寒,俯就行伍,则去而缘南亩固其本心。但顷当荐饥之馀,则散之非其时,所给不赢数日之粮,则去而无其资,故不免为盗。今小稔,朝廷复厚遗使之,退而有以自谋,何不可?议以是决。自庐而和,次第纵遣,皆按堵如君言。濠梁阙守,制置使被命选才,以君摄事。方和好未定,敌据濠以求成,继以叛卒猖獗,至是甫定。或劝宜以亲信自卫,君谓乱离之后,当开示大公以收人心,若藉左右以免,末矣。入境荆榛蔽野,行数十里无人烟。武定卒既散,曰惟陆君能拊我,从而受廛者七千人。君亦安集有方,振赡不遗力,田莱以之日辟。又以守备单弱,乃援旧比请于朝,俾三衙及江上诸军画地分戍。既得请,君谓客主之势宜有以相权,郡有使校军,名籍贸乱,至胥吏窜名民兵冒请,乃亲料简,皆为劲兵。总所转饟水陆劳费,君请计费就籴,费省而力不劳。故事,士卒曾经借请,名曰破券,尅纳无已时,君命人置一籍,计实以除,士乐用命。辛未长至,敌猎对境,人情惊疑,邻郡至传遽以闻者。惟君谍知无他,畅饮自若,人恃以安。更弊之初,君料旧券折阅且不售,即下令计元直,官仍出铁钱及交子广行兑便,其兑便所不及即给之据,且上其数于朝,俾就易左帑。时诸郡处置失宜,或至罢市,惟濠晏然如平时。南渡优并边之郡,不起二税,州郡为量收课子。开禧俶扰,并课子罢输,而郡计赤立,故诸郡皆以为言,惟濠屡乞展免。其他如修学以养士,表孝以厉俗,增吏俸以革贪,优县用以宽征,皆于事变胶轕之时,而为根本无穷之计。越明年十一月,改知和州,兼管内安抚司公事。初君去和,吏民相率祭祷以祈君之还,及是,欢迎如归慈母。君亦熟其利病,所罢行悉契其心。所以养士厉俗,宽属邑,恤寮吏,视濠有加。郡困于兵,井邑萧条,君至未几,军民之居毕葺。又以其馀力修囷仓、浚河湟,积贮有所,城守有恃。事或近名而无实,宁忤众弗为。郡有昭关千秋涧,地非要害,昔人一时据以拒敌,或摭以为说,遽议兴复,君持不可。南渡初,籍丁壮最多之户为万弩手,人许占田三百亩以备器械,岁久丁口散亡,田亦他属。中更兵火,益复离散,而议者欲严教阅。君谓非休养士卒数年之后,阅实丁壮,更定名籍不可,不然徒扰奚益,议以是格。令附邑者适君里中人,介不受私,寓公有不乐者,与剽轻士比而攻之,因以及君,坐罢。明年五月,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是岁饥,崇德为甚,君与同志为食以食饿者,日数千人。自十月以达于来年正月,穷日之力,不避风雨,以是得疾,终于正寝,实嘉定丙子二月壬辰,享年六十有二。自道不明,士不务内,往往行不顾言,或操持小异,卓然不为俗染,复过于自守,才不适用。若君者表里一致,言不浮于行,中外践扬,用不称其才,所谓古之君子,才全而德备者欤!始余与君为同年生,余生晚,弗敢以辈行见君,君常以知友遇我。尝为余言礼始于谨夫妇,故其生平虽妾媵未尝近,与兄埙友爱尤笃。入君之家,见君事兄如父,拊侄如子,子侄化之,皆秩秩有礼法,下至僮隶熏其德,亦无傲偃气。游其门者常若春风和气中,所谓身修而家齐者欤!平居淡然无欲,惟课子侄以学,掇古人切于立身行己之大者书而揭之,殆遍屋壁,故虽未尝厉声色以临子侄,而子侄亹亹奉教。丁卯,二侄镳、钥同请监举,镳登戊辰第,今主临安府富阳县簿。君娶钱氏,封安人。子一人镇,甫冠,亦以进士贡漕台。初,承议君之去杭也,叔父忠训独留,皆笃于教子,故君与从叔唐老俱名于上庠。唐老以两优释褐,明年君登甲科,陆氏之盛闻天下。唐老早世,母赵氏茕然无依,君兄弟迎养二十年犹一日,仕宦所至,必奉以行。当君立朝时,镇已屹然成立,同列多愿缔姻,君以女娣适赵氏,多女而贫,即聘赵氏,其义概有不可及者。遇乡曲无少长,必有以为之谋,过于自谋。其立朝而出,为郡而免,咸以乡人故,君无所惩艾。自其未赴滁阳,时值甲寅之旱,部刺史、郡太守委以荒政,已既厥心,至是复以拯饥得疾而死,盖其此心纯乎为义,俛焉孳孳,不知年岁之不足。至其讲论天下事成败得丧,如数一二,则其所以试特其绪馀耳。余尚忍重言之!若夫莅官之廉,不徇例以苟取,不贱市以求赢,不以公帑为私惠,不以公馈为私有,虽于今为难,而于君为细,故不书。初,承议葬县之西北崇德乡之雁塔。君亡恙时,从伯氏展省,指其旁小丘曰,吾将从先君于此,故葬如其志,实其年九月丙午。前葬,富阳簿奉其父命以书来言曰:「吾弟实知君,非君无以铭吾弟」。铭曰:
操行之纯,一家以仁,汉万石君。表俗厉贤,为政之先,汉韩颍川。臧仓非沮,武叔非毁,废兴天只。雁塔之原,于千万年,君子之阡。
显谟阁直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许公奕神道碑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九、《经义考》卷八二、民国《简阳县志》卷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资阳市简阳市
嘉定十年,女真败盟,首犯淮汉。其冬窥蜀,剽西和,批天水,夺散关。明年春,四川制置使仓皇进治利州,大将败亡相属,沿边忠义人忿于散遣之令,于是西和、成州及河池、栗亭、将利、大潭县莽为盗区,羽书狎驰,蜀道震扰。显谟阁直学士许公时守潼川,先是公自遂移潼,积以时事为忧。会前起居舍人真景元德秀以书抵公曰:「昔侍右坳,因直前为上言人才进退消长系天下所以治乱。开陈未竟,上忽宣谕曰:『许奕骨鲠』。德秀对曰:『诚如圣谕』」。公得书感激,至泣下,益思所以补报。会成都路漕臣梁纶以边遽关移,公顿足呼曰:「事急矣,吾不言而谁言」!乃具录以闻,因请速选威望大臣宣抚四蜀,仍给降诏榜,信必赏罚,以奖忠义,以收人心。刑狱使者丁必称亦请窜名以闻。上得奏,中夕封付宰臣,明曰奏事又问,宰臣方以蜀近事对,盖疆吏驿闻而行理后至耳。遂诏纶与待阙州郡。公知必且得谴,独念夙被殊尤之知,今不忍坐视狄难不卒为上言也,又奏:「忠义人虽已就招而虏祸固未已也。况忠义之招,体势倒持,兵食顿增,未知攸济,且斩将之人未闻褒擢,败军之将未见施行。事势至此而不决,将有后时之悔」。既又上书丞相,涉笔数千言。御史劾公欺罔,秋八月丙午,诏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理作自陈。先是以言者论公牒避亲举人过数降一官,至是未数月,乃以诏书特复元官,改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距前命才一昔,或者旋悟言者之过乎?公念归已久,及闻命,趣治装,置酒与丁君别,握笑如平生。忽感末疾,家人请毋行,公曰:「吾归乃愈」。遂自力登车。迨归,气体浸平,惟疆事之忧终弗释也。十二年春二月,虏忽大入,捣河池,大将吴政陷阵,虏遂破凤州、汉中,趋大安,中外喧沸。公闻之,忧悒不自联,而疾病矣,即上章谢事,且自占遗奏曰:「臣自念本非衰病,初缘偶染微痾。当汤熨可去之时,臣以疾而为讳,及针石已穷之后,医束手而莫图。靖思膏肓所致之由,大抵脉络不通之故」。凡三百馀言,率以身体国,如吕中丞告老之语。家人环问,终不及私。以二月己酉属纩,享年五十。呜呼,自吾有狄难,能无所顾畏、空臆以告吾君者几人乎!邦伯师长胥动浮言,邦君御事罔不返曰艰大,殷、周之君未尝有一语诘其非也,曰「尚皆隐哉」,曰「允蠢鳏寡哀哉」。曰隐曰哀,凡皆动于志诚恻怛,殆欲君臣上下共推此心以图济国事,方惧其忱之弗属也,而敢孰何之乎!尝哀公之忠而不见察也,为文以吊之曰:「藉令过实,主听公耳。魏高平侯,文靖公李,数奏四方,盗贼灾异。是卷卷者,今昔一意。数不加罪,一已见忌」。盖指此也。其孤象祖兄弟读之,恸曰:「公必知我父者」!十三年春,余过其家,进诸孤问缓葬故,泣不自胜,曰:「吾世墓在甘泉乡之癸山,吾将以吾父祔而挠于史巫之纷若,执事盍为我决之乎」!余挟日者往视之,则皇考资州君之左亦惟癸食,象祖入白其母,遂卜以十月乙酉即窆。既又再请于余曰:「识竁之文,非执事谁属」?呜呼!与公同升,今适后死,弗忍辞也。谨按许氏系出姜姓大岳之后也,自元公结为楚灭,迁于容城。子孙有家咸阳者,唐中和间扈驾西幸,遂家于简。公之曾王考载,故赠朝奉郎;王考国,故任朝请郎、通判泸州;皇考延庆,故任朝奉郎、知资州。以公贵,两世皆累赠太中大夫。妣硕人刘氏。初,泸州有二子,长即资州,次曰延之,终承议郎、通判遂宁府。方泸州之卒也,资州未冠,遂宁未睟也,兄弟相依以立。其后资州年四十未有子,遂宁取勾氏,生公,遂以为之子,名奕,字成子。任补将仕郎,阶迪功郎,调遂宁府长江县主簿。丁内艰,服除,调潼川府涪城县尉。举庆元五年进士,时韩侂胄排摈异己,中外多事,公枚举庆历、元祐事劝上以静为治。上览奏篇,亲擢为第一,授宣义郎、签书剑南东川节度判官。到官未期年,以遂宁卒持心丧。嘉泰三年五月,召赴行在。明年五月造朝,授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兼吴兴郡王府教授,寻迁秘书郎、著作佐郎,著作郎,兼权考功郎官。开禧三年,迁起居舍人。明年改元嘉定,为通谢使聘金,迁起居郎,兼权给事中。使还,除权礼部侍郎,俄兼侍讲,升侍读。二年十月,迁吏部侍郎。三年正月朔,兼修玉牒官。三月,又以给事中阙官,申命兼权。八月,除显谟阁待制知泸州。五年二月,除知夔州,表辞不行。十月,改知遂宁府。八年七月,进龙图阁待制。九年七月,加宝谟阁直学士知潼川府。十二年八月,进显谟阁直学士致仕。阶官自迪功郎改授宣义郎,积官至朝请大夫,赠通议大夫。爵封自阳安县开国男至郡侯,食邑自三百户至千户。公试吏,为部刺史王君勋所知,摄属刑司,论议平允,识者固已期之。佐东川幕府,思职勤事,无盛气矜色。召为馆职,故事三人及第率得超进,公例由五迁以长著廷。尝与唐安张伯修从祖及余凡三人约,遇下直非报谒问疾及休沐之会毋出。其后公拜起居舍人,侂胄语人曰:「蜀士政自佳,未尝有私请谒于余者」。盖为公等发也。兵端之开,士鲜不揣摩以希进,公独移书侂胄,谓今日之势如元气仅属,不足以当寒暑之寇。又因转对论今日之急惟备边,而朝廷晏然,百官充位如无事时;京西、淮上之师,败同罚异,总领王人也,而听宣抚司节制,或为参谋;庙堂之议外廷莫得闻;护圣之军半发于外,禁卫单薄。又奏乞将赃吏显著者必加鞫勘,永废勿用;凡特旨放行以启侥倖者,亦宜遏绝。所言皆用事者所不乐也。蜀盗既平,以起居舍人往四川宣谕军民,公谓使从中遣,必淹时乃至,既又徒云犒师而不以旌别淑慝为指,皆无以慰蜀父老之望。宰执是公言,乃改畀京湖宣抚吴猎,便道入蜀,人谓公知大礼。公每叹今左右史绝戾古意,因历举元丰王存及隆兴胡铨尝所论奏,极言其弊。其略曰:「今前殿坐则侍立官从东朵殿径过,后殿坐则臣寮奏事毕方外殿近黼坐,面西少立,所闻无公事,所见驾兴而已,未尝有一事可得而书。陛下总揽之初,谓宜一正前失。今后如遇朝会,起居郎、舍人分左右立如常仪,前后殿坐则令轮当侍立官由东朵殿径至御坐东南,面西立,岂惟获闻圣训,传示无极,抑使臣寮奏事不敢恃陛下如天之度而肆其颇僻」。上以其疏下礼寺,秘书省讨论。时上下既苦兵,大臣求成于虏帅者三,上疑小使不足仗,择见大夫衔命往议之。及疆则劳逆之使不至,久乃与其属以书币还。会侂胄以误国即罪,虏益逞于我,朝廷惩前侮,谓无以易公。公亦受命弗辞,与家人为死诀,诣执政趣受指,请行期。执政顾公曰:「狂虏要索,议未决者尚多,今君往,奈何」?公曰:「奕有言非特今日矣。议和之初,小使方信孺自虏还,持要索之目以来,朝廷下两省集议,奕尝谓虏人久困于兵,未尝不欲和,特倔强不肯自己出。今中国务在息民,虽小屈所不较,然宜于要索之间审所从违。如增岁币、归虏俘或可尔,外此其可从乎?奕又尝举富文忠答刘六符语及王伦受赵忠简指,请以所不可从者死守之。今非行其所言之时也」?会小使王楠至自虏营,以其书来要索未已,又诏集议。公以嫌乞不与议,退即治行。然虏自闻遣使,渐不敢桀,旋脩馆迓之备。朝廷谓和有绪,乃以通谢使致命焉。寻除起居郎,以国事未济力辞,不许。虏闻公名,自迓使至厮走礼接甚恭。虏酋方辟暑万宁宫,他日泛使自馆徂宫凡二十里,骑而往还,苦之,酋特为公还内。迨燕射,凡破的十有一,而它矢不与。仍卒成,还奏,上优劳久之。公复奏,毋以和为可恃,宜葺纪纲,练将卒,使屈信进退之权复归于我。客有以使事贺者,公怃然曰:「是岂得已者,吾深为天下愧之」。拜礼部侍郎,条六事以献,削藁不得闻。二年春,请补外,不允。时谏官王居安、傅伯成以言事去职,公上疏力争之,其后又因灾异申言曰:「十馀年来,上下以言为讳,士节糜烂,国之精神索矣,作而强之,正在今日。今谏官无故而去者再矣,以言名官且不得尽,况疏远乎」?又论用兵以来,资赏汎滥,侥倖捷出,宜加裁制。淮东总领所粮券于未用兵时增四万馀人,鄂州所增至五万人,而殿步司招填未已,亦宜止勿复补。又因夏旱求言上疏,略曰:「间者暴风雨雹,正昼常阴,星变见于上,蝗蝻孳于下,日中月光炯然。阴阳乖和,成此旱證,此当以实意行实政,活民于死,不可责偿于祷祠之间而已也。发内储以救民病,四方之民非陛下赤子乎!况如蝗蝻之作既有日矣,迨至都城然后下礼寺讲酺祭。孰非王土,顾及境而惧若守令之为者,脱偶不至辇下,则终不以为灾乎」?又曰:「权臣之诛也,下至闾巷,欢声如雷,而近来浮议渐谓不然。盖更化之初,人有厚望,久而无以相远也,此谤讟之所从生也」。又曰:「内降非盛世事也。王璿进状不实,而经营以求倖免;裴伸何人,骤为带御器械」。时应诏者甚众,其剀切莫如公。公侍经筵,务在开益,不茍为诵说。上既察公之忠,会侍读章颖出迓使客,公摄进读,援古陈今,析理华畅。一日宰执奏事,上迎谕曰:「许奕进读极佳,其遂除之」。公每读至古今治乱,必参言时事,必曰:「愿陛下试思,设遇事若此,当何以处之」?必拱默移时,俟上凝思,乃徐竟其说。他讲官在旁皆竦,而公发于爱敬,辞气和婉。上尝喟然曰:「如此讲论,经筵不徒设矣」。上临朝渊默,而公二年经帷,数被诏奖。摄官琐闼,前后仅数月,所论駮凡十六事,皆贵族近习足以挠政体者,而于封还故资政殿学士刘德秀之赠典及前中书舍人高文虎之奉祠,士论尤韪之。三年六月甲子,制杨次山除少保、永阳郡王,公上疏略曰:「臣适睹杨次山制词有『可限彝章,夐掩前闻』之语,是代言者亦知其于典故有所不可矣。国朝自元丰以来,如曹佾、向宗回、宗艮、韦渊、吴益、郭师禹皆以元舅乃得王,独孟忠厚以隆祐盛烈故,此不可以例言也。最后如韩侂胄,人不敢言,卒之天怒神恫,已事可睹。今次山杜门远权势,深得外戚之体,而况中宫俭勤令德,最知古昔成败之鉴,次山后兄也,疏茅土之封,前此尝闻之乎?自古外戚恩宠太甚,鲜不祸咎,天道恶盈,理所必至。臣愚谓次山即辞,宜特从所乞,如欲更示优恩,则超转少傅,在陛下既隆于恩,在次山知止于义,顾不休哉」!贴黄又谓:「东宫册礼告成,故事储寮之外未闻加恩亲贤者也。近者嗣秀王师揆等加封既非是,臣不敢一一上渎圣听,独于此甚不可者,不容不冒昧一言。如闻宰臣史弥远方力辞恩命,陛下宜遂曲从,以成其美意」。疏入不报,公遂卧家,疏凡三上。朝廷知不可留,遂有泸川之命。过辞丞相,问所欲言,公曰:「比观时事,调护之功深,扶持之意少,非朝廷之利,愿使外廷得可否异同,以为朝廷助」。丞相闻之瞿然。去之日,礼部尚书章颖面对,上顾叹曰:「许奕已去乎?闻泸亦大郡,令姑去」。章公乃追送出北关外,具以告之,士大夫始知上固不以言为忤也。其后又参以真景元所闻「骨鲠」之语,而前事益信。四年七月至泸。嘉、叙、泸俱接夷壤,嘉以西则成都路刑狱司主之,叙以东则泸之帅府主之。是岁董蛮米在大入嘉之利店,杀巡检,俘边民,官军数战不利。西路创安边司,方穷治其事。公得夷党三人,遂质之以致所掠,由是与安边司忤。未几,制置司遣吏经量泸、叙隐赋,公言于大使安公丙,讫止之。寻命以官田若干亩充普州学廪,公再移书,曰泸不为无学也,又止之。夷酋杨粲世服王官,守白锦堡,乞升堡为锦州。事未行,粲已浮杉板万计入贾,公虑其荡水陆之险,命吏驱出而没入之。又以白安公,且欲即其地建寨。会去,则以属新尹范公子长,后为平泉寨。叠是数事,其不为茍同若此。初,安公新有大功,谗忌日闻,宰相钱公象祖出谤书以问公,公喟而言曰:「士不爱一死以济大难,而困于众多之口,亦可悲矣!奕愿以百口保之」。宰相艴然曰:「公悉安公若此乎」!适宇文公绍节宣抚京湖还,亦曰:「仆愿益百口以信许公之言」。于是异论顿息,委寄益专。且公于安公盖深相知者,而职事所关必反复辩数,以求其是。其后安公镇长沙,士多畔去,公独与书疏往返愈数他日,士尤以是服公之素守云。六年二月视事于遂宁,城之东故有晁公堤,比岁水激而西,漱齧堤足,公乃浚东流故道,为𫮑数百丈于西偏以翼蔽之,人谓晁堤有功于郡而许堤有助于晁也。又赏捐数千万缗以代民输,复盐筴之利以养士,即校官为层楼,跨外濠为浮梁,亦为钱数百万。遂人相与语曰:「公淡于宴娱,薄于厨传,储互馈之缗,罢不急之役,凡以遗我也」。乃肖公象而祠于学。至潼川未期岁,霖雨隳城,公撤而筑之。凡费钱三十万,不以请于朝也;厚庸以鸠功,不少剿民也。明年夏大水,又明年盗掠内郡,人始知城之为功。又尝捐钱十二万缗为十邑代赋,且因邦人之欲修举废坠,创淳化右丞张公祠,建东南桥,徙东山寺,拯涪城于火,脱盐亭于水。于是潼人之归德于公者如遂,亦相与祠于东山。迨公卒,有哭诸祠者。取吕氏元祐名臣给事中陶之元孙故太府寺丞凝之之女。三子:男象祖,承奉郎、前果州南充县丞;彪祖、鸿祖,俱承务郎。彪祖以后伯父奖,鸿祖以后叔父契。孙男一人,绳之。公色温气夷,见义凛不可夺。始居资州之丧,辞赙布数百万,遂宁奇之。出疆劳还,视隆兴故事官居守者一人,公首以弟契为请,特授迪功郎,免铨入官,皆异恩也。闻契卒,号恸欲绝,送死恤孤,恩意备至。尝欲行古社仓法,捐钱五百万,命弟契买善田,试之一乡,自为规约,贫者月有廪,岁晚有衣褐财粟,而药疾槥死举生,随求而应者又不与也。于遂于潼,复推行之。呜呼,充是心也,宁止于一乡两州之近乎!公词章雅健,字体端劲,兼通籀篆书。其孤裒粹断藁,仅得《毛诗说》三卷、《论语》、《尚书》、《周礼》讲义十卷、《奏议》三卷、诗杂文二十卷,所逸多矣。公自补郡凡九年在外,非公事未尝以书至帝城,而知无不言则不以中外为间也。刘起居光祖,乡先生也,知公为尤深,其诔公之文略曰:「有违古制,躐处王爵,侃侃论奏,黾勉从之。廷绅曰然,椒房不怡。春秋尚盛,而久于蜀。宁不我召,靡皇笺牍。笺牍靡皇,急驰封章。当宁震惊,乃罪张皇」。呜呼,公之心于是为暴白矣!然窃原公之初心,固不愿其言之卒验也,尚申之以铭曰:
先几豫计,人曰妖言;后时而发,曰如勿焉。先而可忽,事至则跲;后而可勿,横溃莫遏。允毅许公,维忠维纯。遽令之达,戚畹之陈。宁妖我先,宁责我后。有犯无隐,则过乎厚。义理不竞,从谀成风。有闻弗告,腹诽面从。尚于公言,求全伺间。我铭公心,以勒于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