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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毅向公墓志铭1132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九、《杨龟山先生集》卷三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将乐县
某年月日,北寇袭陈,余时在行朝,得报,谓同列曰:「陈守向公必死矣」。
为之废寝食者累日。
未几讣至,人或问曰:「方今雄藩巨镇拥重兵弃城而遁者踵交于道,陈无高城深池以为阻固,以千百惰羸之卒,当天骄屡胜之兵,虽庸人知其不敌矣。
避其锋而去,宜无不可者,何自而知其必死也」?
余曰:「公之忠贯白日,非死生祸福能易其操者,其素行然也。
余以是知之」。
闻者莫不钦叹。
其孤将以某年月日葬公于某所某原,以通判潼川府朱震之状来请铭。
余告之曰:公之仗节死义有谏臣之章,议行易名有太常之诔,褒赠之典,布在天下,其勋烈不待余言而传也。
然公自筮仕以来,所至皆有风绩可书,世人或未知之也,亦不可湮没而无传,乃叙而铭之。
公讳子韶字和卿,故相文简公之曾孙,钦圣宪肃皇太后之再从侄也。
世为开封人
曾祖讳某,故任国子博士,赠开府仪同三司、守太尉
曾祖妣李氏,封太夫人。
祖讳某,故任西京左藏库副使
祖妣王氏,封太原县君
考讳某,故任太中大夫致仕,赠通奉大夫
妣夏侯氏,封硕人
公生而有异禀,不妄嬉戏,庄重如成人。
比志学,即游贤关,清约如寒士,人不知其为相门后族之子侄也。
其强学自励,至焚膏继晷不少懈,同舍相与语曰:「君子之于学也,息焉而后能安其学,君何自苦如是」!
公愀然对曰:「家门衰替,敢不彊勉,而自惰乎」?
永嘉刘安节辈,皆伊川先生之门人,有识致,讶其语,因问之曰:「公家富贵闻天下,二郡王奉朝请,仕于中外,以材望显者甚众,何谓家门衰替也」?
公曰:「先丞相事业寂寥久矣」。
安节壮其言,引为忘年交。
元符二年,与国学荐,钦圣闻之喜甚,补假承奉郎
三年进士第,唱名集英殿钦圣紫云楼,密令宦者引公至楼下视之,翌日赐赉有加。
保州司法参军,有旨改承事郎,皆特恩也。
差监在炭场,会有族人除太府卿,以亲嫌罢,改授签书荆南府节度判官厅公事。
是时公方冠,初未更事,而练达政体如素官者。
荆南马瑊器其才,府事多赖之。
去,董必代。
公尝具袍笏,而以短帽束带见之。
为人简严,属吏无敢忤其意者,公移书责之,不少屈。
秩满,知苏州吴江县。
苏人私铸黄钱,流布一路,诸邑听民自便,郡守是之。
公独以为不可,为书极言其害,下令禁切之,一县无敢犯者。
中司论其事,诏置狱绳故纵之吏,诸邑皆曰:「太守之命也,吴江令尝力争以为不可,书具在」。
公闻制使来,自谓理须被逮,即具舟束装以俟,吏及门即行。
初,太守意公以抗论不从为功,比公至,卒无一言及太守者,守甚德之,而后信其为仁人君子也。
狱成,自太守而下皆贬秩,公独赏一官。
其后太守孙公杰召诸邑会议,欲一大保置一鼓楼,保丁五人,以备巡警,盗发则鸣鼓以相闻。
公曰:「一大保二十五家而已。
如吴江外镇有合境不过五里者,无虑数百家。
若二十五家置一楼,则不可胜计矣。
又以数十人持梃更巡,则其间不无彊悍不逞者递相侵陵,则斗争自兹始矣,不可为也」。
郡守意欲行之,不从,公持之益坚,逾月不能决。
同列厌苦之,谓公曰:「不若禀令而归,到县则措置在我矣」。
公曰:「不可。
禀令归而不行,则有司得以慢令罪我矣」。
久之,卒如公议。
大观二年,除开封府右曹参军明年,转朝散大夫
李彪欲言蔡京擅权误国,书草具未上,有告其事者。
丞相何公取旨下开封狱,有司谓谤讪大臣,欲置之重典。
公方初来,力争之。
李孝寿开封,依违不断。
丞相张公用公议,薄罪。
已而复相,御史狱不当,乃流海岛,李孝寿已死,追所赠五官,更追三官。
公时已去职监在进奏院,追三官,停任。
四年,叙朝散郎、监保州盐酒税。
五年,以建储赦,复朝散大夫提点信州太霞宫。
未几除知虢州,不就。
六年,差主管西京外宗室财用。
外宗室之法,未出仕者计口给食,至是有养子以增数者。
公与同官高大中论曰:「财用不足,患之细也。
蓄养他人子,则本支乱矣」。
公乃建议为之措画,以去其弊,宗室财用以黄河退滩地、淮浙围田及常平赡学所不取者充。
案牍隔远,吏缘为奸,隐漏不可胜计。
公手自翻阅,尽得其情,量入为出,无匮乏之患。
判外宗正赵士暕常患不及,公笑而不答。
他日出其大数,沛然有馀,士暕服其明焉。
七年移管南京外宗室财用,俄复还旧任。
宣和元年,除知虔州,又除知建昌军,未赴,除夔州路转运判官
朝廷议罢新开边郡,公条陈利害,请罢溱、播、思、珍四州,反其县。
同官谓珍不可废,公争之不能得,乃罢三州,而珍州至今以为不便。
久之,泸南刘亚夫复用夷冉万耍议,请开溪州南通辰沅,西抵泸戎,置一州二县。
诏发潼川府夔州两路兵输钱粮,辟官属
泸南遣南骑兵至涪州,责钱绢甚急。
公率同官王蕃论奏其事,意难之。
公曰:「若有疑,某自具奏」。
乃同上疏曰:「顷年庞寅孙守夔,创开边隙,是时欲建溪州,冉万耍曰险阻深僻,不可为郡县。
今万耍与冉蛮老以仇怨相攻,乃更建议开路。
且路之所经者十有一族,而七族被诱,四族不出。
四族者,蛮老在其中。
又有蛮由册一族,以人为粮。
彼万耍意在报仇,假官军以杀蛮老耳。
且自昔蛮人纳土请置州郡,必先通路创屋,以俟王人官司遣人相视,然后调兵储粮,经理其地。
今请吏者未集,山溪未通,遽遣王师深入不测,是委肉于饿虎之蹊也,事大不便」。
奏方上,而大役已兴矣。
郡邑骚动,萧然烦费,人心震恐,识者危之。
公又为书上二府申御史台,极陈开边徼置州县以蛮夷弊中国之害,争论甚力。
俄得可报,亚夫削官,其役遂罢。
夔路廉访使者曹东请筑瞿唐关,乃夔州故基也。
山岭越溪谷,楼橹城壁费甚广,请置兵三千屯守,公申尚书省曰:「世乱则守险,世治则去险而居平陆
守险者所以固强圉,居平陆者所以杜觊觎。
故前代割据夔州,附瞿唐关,本朝削平僭乱,丁谓薛颜乃移夔居鱼腹以就平土。
今无故劳民费财,而起战争,又屯兵于外,太阿倒持,若一夫开关奋臂,则夔州无兵可抗,非久长之利」。
东怒,欲以他事中公,竟不能,而瞿唐关止因其旧而增葺之,卒如公议。
六年,使还,入对延和殿,首荐寒士,上皇颔之,曰:「进贤受上赏」。
当路阻格之,不报,除知蔡州
下车,去贪暴,屏巨猾,宽逋负,举下吏可任以事者。
然后兴学校,延见儒士。
县令狃旧例献遗利以入公帑,公判其状付州学养士。
前守计份议开小河泄积水,功大不能就。
公论其非于部使者,曰:「小河浅狭,不足容诸水之入,徒费财力,有害而无利」。
乃罢其役。
八年,主管亳州明道宫,除知徐州
靖康元年,近臣荐公材堪出使,除京东转运副使
户部尚书聂昌以国用不足,讽诸路进羡馀
密州郭奉世有旧,进万缗,荐诸朝,请赏之,以劝天下。
公劾奉世曰:「一路财用,有馀不足相补。
设使密有馀财,当具数闻,部使者通融计会,兵吏之费。
安可不恤大计,不顾他州,进通用之财,徼非道之宠?
不罚奉世,无以惩奸,而主计近臣首开聚敛之端,浸不可长」。
士论韪之。
于是有旨下京东治其事,会昌副西枢,故事不竟,奉世罚金而已。
山东久苦李彦暴虐,朝廷初罢梁山泺税、燕山夫钱,黜兴利之臣。
民凋瘵未复,盗贼相煽野聚,公条具民间利病十馀事上之。
丁通奉忧,解官,与诸弟居淮宁府
蔡州缺守,州人邀使者马首,愿得公三年,使者上其事,而蔡已除新守矣。
乃起复就除知淮宁府,公三拜章乞终丧,不许。
公视事六月,寇兵至陈,公率诸弟城守,励战士,开谕百姓,曰:「汝等坟墓之国,去此何之?
吾与汝当以死守之」。
城昼夜攻急,公亲擐甲胄,冒矢石,遣其弟子率赴东京留守司乞援。
兵未至,寇益众,城陷,公犹率众巷战,力屈被执。
渠帅坐城,欲降之,酌酒于前,左右按令屈膝,公植立不动,戟手骂之,遂见害。
时年五十,实二年二月二十二日也。
陈掞默记其处。
公弟中奉大夫、新知唐州事子褒,朝请郎子衮,迪功郎子某,皆见害,家已破散,入其府,取公诰敕藏之。
子鸿六岁,乳母抱去,遇寇兵,夺其母,弃儿井中,有出之者,兵又击之,一夕复活,他日过,复抱藏民家。
后公子沈奔丧,乃得公遗骸并诰敕及鸿以归。
后二年,子率守仪真,遣人至淮宁访寻得公季女于民家,时年十一。
娶夏侯氏,封令人,先公八年卒。
男十人,女五人。
让,将仕郎
混、汋及三女早亡。
护,将仕郎
溥,通仕郎
涖、溥、瀚及洛、汝为寇骑所掠,未知所在。
沈,登仕郎
鸿以褒典补将仕郎
孙女一人。
谏官上疏曰:「臣伏闻去冬夷人入寇,诸路守臣或望风逃遁。
杰然以忠义自奋,誓以死守者,陈州向子韶是也。
至城陷,犹率众巷战,与介胄之士同毙于兵革之下,行道之人称颂咨嗟,忠义之士愤发激昂。
愿下明诏褒子韶忠义之节,优加爵秩以旌显之,搜求其后而锡赉之。
天下闻风,孰不踊跃奋厉,为陛下尽死节乎」?
五月二十七日,有旨赠三官四资,本宗有服亲将仕郎
时秀州兵乱,害武功郎江东西路经制司书写机宜文字安宗,有旨赠五官,与六资恩泽。
谏官再上疏曰:「今戎事未息,一赏之行,万众观听。
朝廷出于无心,而见闻者妄意轻重。
又向迩来守土之臣,望风奔避者不可一二数,如子韶城陷犹能身率馀兵巷战致死,诚可载之信史,无愧古人,以励臣节。
一时恩赠,所宜特厚,岂当更居安宗之下」?
于是诏增二资恩泽,特赠通议大夫
久之,有言「用兵以来,仗节死义者甚少,朝廷所以风励之有未至也。
望明诏礼官,凡临难不屈死节昭著者,特赐之谥,使得垂名不朽,亦风励节义之一端也」。
太常以公名闻,有旨赐谥「忠毅」,闻者耸然以为效忠义之劝。
公为人端悫夷易,不事表暴,一言之出,洞见心膂。
通奉公笃于惇族,公承其志,率诸弟分俸以均给本房之未仕及待阙者。
远方珍异,必以时至。
通奉有疾,衣不解带。
与人交,主于忠信,不为浮文末礼,以投众人耳目。
书尺不过一幅,语严而意尽。
所至必与君子长者游,暇则观书,门无杂宾。
与人议论匪一,然必反复曲折归于至当。
发为辞章,典雅温厚,有唐词人之风。
自始仕,由幕职县令,退为筦库,进而处刺史二千石,一以诚意为主,不以色辞假人,故居官可纪,去必见思。
至其陷大难,临大节而不可夺,非苟然者,盖其胸中素定也。
高才远识,未究其用,而遽至此,呜呼,命矣夫!
铭曰:
狄人侵疆,横流稽天。
取义舍生,维公则然。
秉节不渝,几至覆宗。
昊天不闻,罹此鞠凶。
季子之幼,亡而复存。
神实相之,将大其门。
褒赠之荣,永光窀穸。
忠毅之名,千古无斁。
从弟元素墓铭 宋 · 刘安上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六八、《刘给谏集》卷四
元素,予叔父第二子也。
宣和癸卯,以乡荐赴试礼部
甲辰三月,不幸卒于京师
建炎改元十二月庚申,葬于其县仙桂乡方潭院之西。
从兄徽猷阁待制某临送山原,为之铭曰:
吾兄元承,有弟元素安礼其名,宣义其父。
兄官河东元素实从,左右是依,问学从容。
群书博观,继以编纂,口诵心记,浃洽贯穿。
覃思既精,吐为英华,爰列荐书,士友以倾。
宣和辛丑,睦寇啸聚,浸淫乡邦,官吏恐惧。
刘公士英,纠合义兵,除器峙粮,分部捍城。
元素忠勇,长揖守帅,赞以方略,佐其大计。
群盗果至,城坚叵当,林伯高,记之甚详。
元素倜傥,笃于风义,赴人急难,不顾其己。
鲍商霖,病于京师,诇候阙然,独往视之。
归得寒病,遂不可治,呜呼哀哉,乡丧善士!
家失令子。
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我在寿阳
闻讣震惊,使加数年,学就业成,升于王朝,为国俊英,今也已矣,言之涕○。
荆溪方潭,山水奇秀,尔父伯叔,环葬前后,元素从之,实志之旧。
建炎改元岁在丁未
维丑之月,窀穸是事。
早婚于吴,中道不偶,以仲氏子,昭孙为后。
享年几何?
三十有一,白首偏亲,追念曷毕。
仲氏孝友,厚其送终,拊视幼孤,实与己同。
我作铭诗,以问其藏,于乎万年,泉室有光。
刘安节 宋 · 许景衡
温温刘子其美璞,斯文有传与敦琢。
始乎致知物斯格,沈涵充积卒自得。
众人巧智独敦朴,众人迫隘独恢廓。
众人利欲独淡泊,洞然无碍油然乐(以上清黄宗羲《宋元学案》卷三二)
宣义刘公墓志铭 宋 · 许景衡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
公刘氏,讳韬字公辅永嘉人
皇祖延贵。
皇考莹,摄长史,雅喜儒,既进诸子于学,且老矣,谓公曰:「能任吾家事,俾昆弟一于学乎」?
曰:「惟大人命」。
公警颖有志度。
方营其家,规模伟然,日奔走于艰难,无厌怠色,久之,凡所以为生之具毕办,而区处条理,粲然可观。
常叹世俗族众则异居,异居则恩意日薄,顾弟侄孙子繁衍,乃益广室庐、殖田畴为持久计,而涵容爱拊,上下辑睦,四十年间如一日,人皆以为难而公处之裕如也。
故家荆溪上,公因之辟馆裒书延师儒,趣诸子族人皆从学,曰:「是吾先人之志也」。
既而其子故起居郎安节、次子今给事中安上,皆以文行知名太学,相继擢上舍第,历官御史,联职禁省,门阀显大,而公之母徐氏尚无恙。
给事之为御史也,以八宝恩封邑仁寿,其后起居亦以玄圭、冬祀恩再封公宣义郎
于是仁寿年九十馀,见五世诸孙晨昏定省,老稚欢然,而爵命荣耀,为时庆门,东南不多见也。
公孝谨,重去亲侧,起居被召赴阙,力请而西,其后自饶移守宣城,而给事出守东阳,公以其思念,故亦一往焉,皆不越月而归。
名藩相望,千里安舆,往来其间,人皆以为荣而公歉然唯离亲之为忧也。
宣城以治行闻,而救灾勤民,遘疾不起。
公得讣,哀思致疾,病革,曰:「吾其不得给养吾母耶」?
涕泣呜咽,闻者伤之。
年六十八,卒于政和六年七月戊戌,而以宣和元年二月丙午葬于永嘉仙桂乡余奥山之原。
孺人薛氏,承奉郎讳京之女,事姑友夫,邦人称之。
公之为家,以迄有成,薛助为多。
生四男子:长起居也;
次曰安上,官给事中
次曰安礼,曰安义,皆业儒,而安义为叔氏后。
二女:嫁同郡每敏中、吴岵。
孙男二人:曰谌,曰諴,将仕郎
女四人尚幼。
公平居不废仪矩,家人效之。
遇物仁爱,尤笃于姻旧。
邻有道死浙西者,寓书属公以其孤,公顾恤之甚厚。
比成人,且资其从学,曰:「若父所以属余者良在是,宜勉之」。
其与人有终始多类此。
葬有日,其孤相与谋曰:「昔我起居兄之葬,已问铭于许氏矣,今铭吾父墓,宜无他属也」。
乃以书来请。
余唯长史乐善为乡长者,而公又不惮勤劳,合族而居,周人急难,著信闾里,盖其所积者厚矣,其有后也宜哉!
起居兄弟皆为世用,施于有政,惠利不赀,其所以为刘氏庆者,殆未艾也,宜有史笔著其终始,以示来者,使知为善之报如此。
是铭也,亦所以资其采择云。
铭曰:
刘氏世德,粤惟皇考。
恂恂州里,犯而不校。
阴施博矣,虽盖必彰。
何以占之,维后之昌。
公其仲子,衔训嗣事。
裕我弟昆,集劳于己。
谁不菑播,或不时穫。
我克有秋,穰穰满屋。
垂白在堂,列侍缙绅。
绳绳千指,雍雍一门。
曷夷而隆,曷约而丰。
凡此有家,孰不自公?
维恩维勤,维孝维弟。
维我后人,善继无怠(《横塘集》卷一九。)
「每」下永嘉本有小注云:「按《左史集·祭陈八夫人文》云:『昔我伯姊,首归诸陈』。
则『每』当作『陈」』。
乞封爵邵张二程先生列于从祀奏 宋 · 胡安国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四七、《伊洛渊源录》卷四、《事文类聚别集》卷一、《古文集成》卷二五、《南宋文录录》卷四、道光《汝州全志》卷五
臣忝预从臣,职当次对。
虽婴疾疹,尚窃祠官,苟有见闻,自当论奏,庶逃尸素之责,以酬隆厚之恩。
伏见元祐之初宰臣司马光吕公著秉政当国,急于得人,首荐河南处士程颐,以为言必忠信,动遵礼义,实儒者之高蹈,圣世之逸民,乞加诏命,擢以不次,遂自韦布超居讲筵
而台谏臣僚朱光庭等又奏:道德纯备,学问渊博,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制礼作乐之具,实天民之先觉,圣世之真儒也。
之见知于当世至矣。
自颐之司劝讲,不为辨辞解释文义,所以积其诚意感通圣心者,固不可得闻也。
及当官而行,举动必由乎礼;
奉身而去,进退必合乎义。
其修身行法,规矩准绳,独出诸儒之表,门人高弟莫获继焉。
崇宁间曲加禁防,学者向之,私相传习,不可遏也。
其后之门人如谏议杨时右史刘安节舍人许景衡殿院马伸待制吴给等,稍稍进用,于是传者浸广,士大夫争相淬砺。
而其间志于利禄者托其说以自售,传者既失之蔽淫邪遁之辞,纷然淆乱,莫能别其真伪,河洛之学几绝矣。
壬子年,臣尝至行阙,有教授仲并者言:「伊川之学近日盛行,士大夫将转而为伊川矣」。
臣语之曰:「伊川之学不绝如线,可谓孤立,而以为盛行,何也?
岂以其说满门,人人传写,耳纳口出而以为盛乎」?
自是服儒冠者以伊川门人妄自标榜。
喻樗辈,又益甚焉。
或者又言非伊川门人,却皆进用,真其人也,仍不见知,近臣亦有信之而称叹者。
之改官入馆,舍人王居正命其辞曰:「顷穷西洛之渊源,遂见古人之大体」。
西洛渊源,古人大体,虽其高弟谢良佐游酢杨时诸人尚难言之,而况等,曷为者也,乃敢托于词命,妄加褒借,识者有忧之。
士大夫所学各分党与,互相排击,自此起矣。
绍兴五年省试举人,经都堂陈乞,不用元祐人朱震等考试。
盖从于新学者,耳目见闻既已习熟,安于其说,不肯遽变。
而传河洛之学者,又多失其本真,妄自尊大,无以屈服士人之心,故众论汹汹,深加诋诮。
夫有为伊洛之学者,皆欲屏绝其徒,而乃上及于伊川,臣窃以为过矣。
夫圣人之道所以垂训万世,无非中庸,非有甚高难行之说,离世异俗之行,此诚不可易之至论也。
然中庸之义不明久矣,自颐兄弟始发明之,然后其义可思而得也。
不然,则或谓高明所以处己,中庸所以接物,本末上下,析为二途,而其义愈不明矣。
士大夫之学宜以为师,庶几言行相称,可济时用,此亦不易之至论也。
然孔孟之道不传久矣。
自颐兄弟始发明之,而后其道可学而至也。
不然,则或以六经、《语》、《孟》之书资口耳,取世资,以干利禄,愈不得其门而入矣。
今欲使学者蹈中庸,师,而禁使不得从颐之学,是入室而不由户也,不亦误乎?
夫颐之文于《易》则因理以明象,而知体用之一源;
于《春秋》则见诸行事而知圣人之大用;
于诸经、《语》、《孟》,则发其微旨而知求仁之方,入德之序。
然则狂言怪语,淫说鄙喻,岂其文也哉!
颐之行,其行己接物,则忠诚动于州里;
其事亲从兄,则孝弟显于家庭;
其辞受取舍,非其道义则一介不以取与。
诸人虽禄之千钟,有必不顾也。
其馀则亦与人同尔。
然则幅巾大袖,高视阔步,岂其行也哉!
昔者伯夷柳下惠之贤,微仲尼则西山之饿夫、东国之黜臣尔。
本朝自嘉祐以来,西都邵雍程颢及其弟颐,关中张载四人者,皆以道学德行名于当世,公卿大夫之所钦慕而师尊之者也。
司马光吕公著韩绛吕大防等皆论荐之。
王安石当路,重以蔡京得政,曲加排抑,故有西山东国之贤,而其道不行,深可惜也。
所著有《皇极经世书》六十卷,有《正蒙书》一十七篇,颐有《易》、《春秋传》一十卷。
虽未及著述,而门弟子质疑答问之语,存于世者甚多;
又有书、疏、铭、诗并行于世,而传者多失其真。
臣愚欲望陛下特降指挥礼官讨论故事,以此四人加之封号,在祀典,比于荀、扬之列,以见圣朝虽当禁暴诛乱、奉辞伐罪之时,犹有崇儒重道、尊德乐义之意。
仍诏馆阁裒集四人之遗书,委官校正,取旨施行,便于学者传习,羽翼六经,以推尊孟子之道,使邪说者不得乘间而作,而天下之道术定,岂曰小补之!
取进止。
按:《道命录》卷三,知不足斋丛书本。
赵彦昭墓志铭政和元年十二月 宋 · 周行己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五六、《浮沚集》卷七
士患不立,不患不闻。
元丰作新太学,四方游士岁常数千百人。
温海郡去京师阻远,居太学不满十人,然而学行修明,颇为学官先生称道。
一时士大夫语其子弟,以为矜式,四方学者皆所服从而师友焉。
蒋元中沈彬老不幸早死,不及禄;
刘元承今为监察御史元礼中书舍人许少伊今为敕令删定官,方进未艾,戴明仲临江军教授赵彦昭为辟廱正以卒。
张子充最早有闻,每举不利,今以八行荐于朝。
凡此吾乡之士皆能自立于学校,见用于当世
其间或先或后,或贵或贱,或寿或夭,则有命也,然不可谓不闻矣。
明仲之丧,某尝为志以哀不幸。
彦昭葬,又来求铭。
呜呼,吾于彦昭其可辞乎!
彦昭为人博学,知古今,姓嫉恶,喜论天下事。
自其少时已不群。
方十岁,能为《猛虎行》,乡里大人先生莫不奇之,以为必自立。
少孤,季父析其资产,与兄异材。
稍长,曰:非也。
悉举以属其兄,独游京师
已而有名,登崇宁二年进士第,主颍昌府长葛簿。
属天子益修学法,州置学官,选为济州州学教授
导学者以笃学力行,不专务科举,士有成材。
考满,朝廷以为能,迁辟廱正,兼摄司业,浸向用矣。
不幸有疾,遂至不起,年才四十八,官才承直郎
呜呼,悲夫!
彦昭讳霄,其先盖会稽人五代之乱,始徙永嘉
曾祖某,祖某,父某,皆隐德不仕。
先娶同郡薛氏,生男二人:宁孙、享孙。
女三人:长归沈琮,次归陈亶,次在室。
再娶括苍祝氏,生男一人:孙,早死。
宁孙、享孙皆才美而善学,人以为彦昭有子也。
仅胜冠,相继以死。
彦昭之亡,几至绝世,家人求得遗子于外,曰绍孙,今才十岁。
呜呼!
彦昭才而为善者也,其报若此,岂天之于人,丰其名者啬其福乎?
其殁于京师辟廱官舍,大观三年四月六日也。
其葬也,于其乡李奥之原,政和元年十二月八日也。
铭曰:
贵贱寿夭属于天,仁义忠信属于人。
达非其通穷非屯,殁而不朽为有闻。
旁可万家李奥原,善无不报尚后昆。
刘君元长墓铭 宋 · 周行己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五七、浮沚集补遗
荆溪刘氏,为永嘉望族。
居山川之胜,有竹木畜产之饶。
世称长者,子弟好学,谨立能干,治有节法。
中书舍人安上起居郎安节,相继为禁从,门阀益大,遂甲于乡里。
而君于起居为再世父,中书为再从叔父。
君为人深沈有智度,谋定胸中而机不发于外,举止燕笑从容可观,若素居养于高位者。
乐善喜士,颇涉书记,能论诗人得失。
少孤,事母兄孝谨。
有欲异籍者,辄赋《鸿雁诗》以动之,资财多寡终弗较也。
乡邻岁饥,谷踊贵,君每平其直以出之,一乡价不得高,贫者赖以生。
俗窭,不能葬者,必火而弃诸江。
君每劝止,因营地数十亩资其葬,以是乡人爱德之。
至其殁也,莫不咨嗟。
呜呼,人之行义为善何必有位哉!
君讳孺,字元长
大观四年正月甲子殁于家,政和二年十二月甲子葬于其居章奥山。
曾祖文隆、祖□、父恂,皆不仕。
男五人:安序、安雅、安宅、安术、安国,皆业儒。
安雅、安国早亡,安序、安宅举太学
女五人:长适何悌,次徐中行,次林廷直,次周于己,次戴迅,皆应进士举,而周于己为承事郎、前通判兴国军事。
诸孙男女十人,诜诜未艾也。
铭曰:
一夫行义,一乡有赖。
施于有政,则利弥大。
何莫于此,而或以害。
然者弗愧,弗然者戒。
李晦叔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二、《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六二
范氏曰:「圣人同于人者,血气也;
见于人者,志气也。
血气有时而衰,志气则无时而衰也」。
先生于《集注》中去却上句「血」字及下句「气」字,然今南康所刊本又却仍旧从范说,不知如何?
气一也,主于心者则为志气,主于形体者即为血气。
范氏本盖如此。
向来误去其本文两字,后来觉得未稳,故改从旧
《集注》解「不知命无以为君子」,谓「知有命而信之。
人不知命则避害趋利,何以为君子」?
而解公伯寮愬子路章乃云:「圣人于利害之际,则不待决于命而后安」。
二说似相反。
某谓公伯寮章指圣人言,所以不决之于命。
而此章乃为欲为君子者而设,不知如何?
是也。
上蔡说得此意思好,《语录》中有之。
肌肤之会,筋骸之束,乃是持敬用力之久,便觉得身心如此。
东莱谓操存则血气循轨而不乱,收歛则精神内守而不浮,恐是此意。
某寻常试之,诚觉得如此,然于闹处又却不然。
东莱是也,然不当作两句看。
此处只是放去收来,顷刻间事,只一「操」字已是多了,不须如此著意安排也。
先生顷者次对,实以侍讲之故除此,与伊川说书而授朝官者何异?
伊川说书而辞朝官,先生侍讲而辞待制,事体实同。
伊川素不曾陈乞封叙,先生既用次对奏荐,又却力辞职名,学者多未喻。
和父以为伊川出处与先生不同,居其位则受其恩数,乃理之常。
至他日不合而去,但当辞其职耳,不当并辞恩数也。
不知如何?
此事不敢自分疏,后世须自有公论也。
子事父母,刘元承所编二先生语录谓妇拜于堂下,子不当拜于堂下,盖父子主恩,妇乃义合
子妇一例,恐不当有分别。
温公祭毕献寿,虽言叙立如祭所之位,而不言升降,恐亦皆在堂上也。
为长子三年及为伯叔兄弟皆期服而不解官,为士者许赴举,不知当官与赴举时还吉服耶?
衰服耶?
若须吉服,则又与五服所载年月有戾矣。
此等事只得遵朝廷法令。
若心自不安,不欲赴举,则勿行可也。
当官则无法可解罢。
伊川先生看详学制亦云不禁冒哀守常,此可见矣。
但虽不得不暂释衰,亦未可遽纯吉也。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三八、《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七
本末精粗,无非道也。
而君子所贵,贵其本而已矣。
盖动容貌而能远暴慢也,正颜色而能近信也,出辞气而能远鄙倍也。
三者道之得于身者也,所谓本也。
若夫仪章器数之末,道虽不外乎是,然其分则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有事矣。
曾子之言,其亦如此而已。
至论三者之所以然,则必有内外交相养之功焉。
积之之久,而后能至于此也。
二先生发明此意,最为详备朱公掞问学、刘元承手编内各有一段。)
至于诸儒,往往只以临时强勉修饰为功,此固失之。
上蔡专以「动、正、出」三字为用力处,以能此则暴慢鄙倍不期远而自远,此庶几得其本矣。
然亦只是临时著力,不见平日涵养功夫。
又只以由中而出为正,不见恭敬持守之则。
二先生之说格之,则亦未免为一偏之论也。
新归墓表1186年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止斋先生文集》卷四八、乾隆《温州府志》卷二八下、民国《瑞安县志》文徵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瑞安市
新归墓表者,为林氏作也。
初,唐奥先生林介夫葬其考妣于新归、唐奥而庐于旁。
唐奥在瑞安县治之北二十里,新归在唐奥西三里。
先生而下再世,葬梓奥,其孙讳孙,始祔唐奥之墓。
东百步,曾孙讳仲损又祔墓。
西一里所,凡从先生考妣葬新归者三世。
于是玄孙帱载将奉其母柩合焉,余乃为之表。
吾乡去京师远,自为吴越,而士未有闻者。
熙宁元丰之间,宋兴且百年,介夫明经笃行著称当世。
赵清献公与其子㞦景仁所遗诗,次其岁月,则先生名动京师矣。
部使者郡守、丞往往造其庐,问起居况何如、肯仕否耶。
先生方婆娑泉石之间,作萱堂以养母,未暇出也。
客至斥床,瓦豆具酒蔌以延之。
请与出游,则佳山水无不至者,而特罕趋郡。
是时《三经新义》行天下,学者非王氏不道,《春秋》且废弗讲。
先生少从管师常学。
师常孙觉莘老为经社者也。
先生故不为新学,以其说窃教授乡。
诸生龚原深之,尝以《易》学行世。
比见先生,乃矍然顾恨识《春秋》之晚也。
于是永嘉之学,不专趋王氏。
其后《春秋》既为世禁,先生竟不复仕。
周公恭叔刘公元承元礼兄弟、许公少伊相继起,益务古学,名声益盛。
先生居然为丈人行。
恭叔之铭沈子正也,曰:「河南程正叔关中吕与叔,与介夫同为世宗师」。
少伊亦云尔,且曰:「非《诗》、《书》勿谈,非勿为者」。
以二公所同尊诵如此,然而海内之士,知有程、吕,而先生独教行于其乡,人以其所居里称之,不敢以姓字,他无所概见焉,岂非其居势使然欤?
要之,永嘉渊源,不曰先生之力哉?
先生讳石,卒于建中靖国元年
考讳定,妣戴氏。
三子:讳晞颜字几老
晞孟字醇老
晞韩,蚤卒。
几老、醇老皆游京师,从龚氏学,亦不得寿。
家无壮子弟,失其行事。
醇老一子曰孙字乔年者,最知名。
乔年少孤,母曹氏改适城南张公子充,尝举八行为国子学录,所谓草堂先生也。
生张孝恺,字思豫
子长,甚相欢。
其尚气节,襟度易直,与人倾尽,仪容修整,又甚相似。
然皆事母孝,乔年曰:「吾母也,吾弟盍从以如我」?
思豫曰:「吾母也,吾兄盍从以归我」?
率不十日半月,必相往还。
盖二人者在母旁,伛偻怡怡唯谨,退而论经史或世务,即不相取下,语声惊四邻。
乔年有《诗》、《易》学,晚而好《尚书》。
其为文雅洁,而善道实事最厚,陈公少南子从之游。
女以嫁其张仲谨。
乔年雅不乐举进士少南先达,复以说《春秋》触忌讳,流落岭表以死。
乔年遂与沈东美、谢叔望诸君修先生故事,保丘墓,善风俗,自号兑光居士
然至感愤为诗,每一篇必曰忧边云云。
绍兴之季,后进多宦达,及言高尚有旧隐典刑,但曰乔年,其所蕴抱,人未必尽知之也。
娶叶氏、谢氏,皆逮事曹夫人。
乔年乾道四年十有一月戊辰卒,享年七十四。
叶氏先四十三年而卒,谢氏后十五年而卒。
各一子,其一人叶氏出者,是为损,字炳之
余及识其人,恂恂而有守,能世其家者也。
东美之子,夫妇自以家法相宾友,人之见炳之者,则曰「是似乔年」,见沈夫人者,则曰「是似东美」也。
其亲戚相驯染,率恩勤似两家。
吾里中人,时节相问馈不绝,有吊庆事,父兄子弟皆至,忻戚尽其情者,必两家也。
乔年以事出,母空穷不恤,炳之与妇沈服勤米盐,以尽岁晚之欢。
初,萱堂成,士大夫多乐道之者;
炳之祖子孙,事其亲如一人,谓之萱堂林家云。
炳之乾道七年三月癸卯卒,年四十有九。
沈氏以淳熙十二年十有一月戊寅卒,年六十有四。
三子:帱、载、鼎,鼎早卒。
一女,适新福州古田主簿徐宏
其一人谢氏出,今仲愚也。
二子:昕、充。
盖新归墓,先生之卜葬其父也以嘉祐,母以元符,相距四十年。
后七十有一年,为乾道四年十有一月甲申,而乔年祔;
又五年,为乾道八年十有二月丁酉,而炳之祔;
十有二年,为淳熙十年十有一月乙酉,而谢氏合于乔年之穴;
又四年,为淳熙十有三年四月癸酉,而沈氏合于炳之之穴。
凡一百二十有九年之间,三兆六柩。
而几老之子讳寿孙,字推仁,孙兴祖字庆之;
醇老少子讳时可字叔遇,孙讳诚之,皆以序从葬墓下,而不得其行事,故不著,馀则祔梓奥。
陈某曰:元符至今百年间,天下亦多故矣!
自公侯将,五世希不失者。
有以布衣而燕及其后。
载也从余学,又以文行见推于其友,人以为林氏必大也。
呜呼!
以势利者如彼,以德者如此哉!
二刘文集后1215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三、《水心文集》卷二九、《水心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按《周博士集》,元丰时永嘉同游太学者,蒋元中沈彬老刘元承刘元礼许少伊戴明仲赵彦昭张子充,所谓「不满十人,而皆经行修明为四方学者敬服」者也。
绍兴末,州始祠周公二刘公于学,号三先生
余观自古旧都,鲁、卫故国,莫不因前代师友之教,流风相接,使其后生有所考信。
永嘉徒以僻远下州,见闻最晚,而九人者,乃能违志开道,蔚为之前,岂非俊豪先觉之士也哉!
然百馀年间,绪言遗论,稍已坠失,而吾侪浅陋,不及识知者多矣。
幸其犹有存者,岂可不为之勤重玩绎之欤!
简州四先生祠堂1220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八、《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二、民国《简阳县志》卷五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
昔者虞侯仲易尝为我言:「伊洛之学非伊洛之学,洙泗之学也;
洙泗之学非洙泗之学,三代之学也」。
余以其言为然。
其后又见侯以是赠言于朋友,勒石于斯宫,率缕缕申言之。
嘉定十有三年,复以书抵了翁曰:「刚简始至郡,会盗薄邻邑,效死弗敢去,以为民守。
宗社之灵,幸而济。
因惟道失民散,使赤子颠沛至此,为吏者不汲汲图所以扶持之,顾方簿书不报、期会之间为大故,仆为此惧,凡以崇化美俗,随所逮为,既不敢不勉,吉月即校官,见诸生,又为扬榷古今,阐崇理道,庶几其有兴者。
一日有讲授于学官者曰:『伊洛之学以《中庸》为宗,以诚敬为教者也』。
仆闻之,瞿然曰:吁,自有乾坤即具此理,而谓伊洛云乎哉!
《乾》九二言「龙德而正中,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而《坤》六二言「敬以直内」,然则曰中、庸、诚、敬,是乃天地自然之则,古今至实之理,帝王所以扶世立极,圣贤所以明德新民,未有不由之者。
唐虞三代由之而治化休明,秦、汉以降反之,而民俗浇薄,自去圣益远,士非功利之习则虚无之徇,非词章之尚则记问之矜。
逮伊洛诸儒先奋乎千载之下,倡明此理,则士往往惊怪,以是为一家之学,不知三代之相传,、曾、孟之所事,固未尝外此,诸儒先特表而出之以嗣往开来耳,非其实始为此以自摽表,且教人以其所无者也。
于是士惧然相谓曰:『吾今知非伊洛之学而洙泗之学也,非洙泗之学而天下万世之学也』。
仆尝因是又取周元公程纯公正公张明诚中子之象而祠于学,以示学者向趋之的,子其为发明四先生之所以嗣往开来之意而记诸社」。
余抚其书而叹曰:俗流世坏,士方憧憧于功利之下者,而侯独慨然及此,敢曰不可?
虽然,不必皆伊洛也。
元公奋乎舂陵,唱道南服,而二程子实得其传;
张子兄弟又皆崛起关中,为西方诸儒倡。
于是游、杨、胡、谢诸老与刘元承王信伯鲍商霖等盛于东南,苏子明、吕进伯兄弟起于西方,尹彦明张思叔朱公掞马时中侯师圣吕原明刘质夫诸公起于东北。
惟巴蜀时僻在一隅,而气数之感,亦自有人。
元公巴川纯公正公侍亲入张少公出宰金堂,蜀之人士于是数君子皆未尝不得从焉。
今言河南之学者,指《易传》为成书,而尝闻诸成都之隐者,其后卒成于涪陵北岩
人之笃信其说如范太史,大徒高弟如谯天授谢持正,皆班班可考。
荆州袁道洁及登河南之门,其游蜀访薛翁,亦谓伊洛轶书多在蜀者,是此书流传于巴蜀既有年矣。
余为儿童时,犹及从长老伊川《易传》及河南《遗书》,又及见学者多传写二程先生语录,特为其说者未能无科举之累,故缀其说以缉文,而未暇得其所以言。
一为庆元学禁所怵,则例以伊洛目之,以诚敬讪之,甚者亦一口附和,曰此伪学也。
自是以来,往往屏其书而不复省。
曾不思四先生之教人,赜诸天地万物之奥,而父子夫妇之常不能违也;
验诸日用饮食之近,而鬼神阴阳之微不能外也。
大要使人近思反求,精体熟玩,而有以约之于己,期不失其本心焉耳,奚其伪?
虞侯曰:「善!
余言即子言也,子其遂以为记」。
某方为四先生请易名于朝,请从祀于学,上可其易名之奏,有司令以周程三先生之命书与其贰付了翁,则于侯之请宁敢以固陋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