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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卿书录 西汉 · 刘向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七
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向言,所校雠中《孙卿书》凡三百二十二篇,以相校,除复重二百九十篇,定著三十二篇,皆以定杀青,简书可缮写。
孙卿赵人名况
齐宣王威王之时,聚天下贤士于稷下,尊宠之,若邹衍田骈淳于髡之属甚众,号曰列大夫,皆世所称,咸作书刺世。
是时孙卿秀才,年五十,始来游学,诸子之事,皆以为非先王之法也。
孙卿善为《诗》《礼》《易》《春秋》,至齐襄王时孙卿最为老师,齐向修列大夫之缺,而孙卿三为祭酒焉。
齐人或谗孙卿,乃适楚,楚相春申君以为兰陵令
人或谓春申君曰:「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孙卿贤者也,今与之百里地,楚其危乎」?
春申君谢之。
孙卿去之赵,后客或谓春申君曰:「伊尹入殷,殷王亡,管仲去鲁入齐,鲁弱而齐强。
故贤者所在,君尊国安。
孙卿天下贤人,所去之国,其不安乎」?
春申君使人聘孙卿
孙卿春申君书。
楚国,因为歌赋以遗春申君春申君恨,复固谢孙卿孙卿乃行,复为兰陵令
春申君死而孙卿废,因家兰陵
李斯尝为弟子,已而相秦,及韩非号韩子,又浮丘伯,皆受业为名儒。
孙卿之应聘于诸侯,见秦昭王昭王方喜战伐,而孙卿以三王之法说之,及秦相应侯皆不能用也。
至赵,与孙膑议兵赵孝成王前,孙膑为变诈之兵,孙卿以王兵能之,不能对也,卒不能用。
孙卿道守礼义,行应绳墨,安贫贱。
孟子者,亦大儒,以人之性善,孙卿孟子百馀年,以为人性恶,故作《性恶》一篇以孟子》。
苏秦张仪以邪道说诸侯,以大贵显,孙卿退而笑之曰:「夫不以其道进者,必不以其道亡」。
汉兴江都董仲舒亦大儒,作书美孙卿
孙卿卒不用于世,老于兰陵,疾浊世之政,亡国乱君相属,不遂大道,而营乎巫祝,信示几祥,鄙儒小拘如庄周等,又滑稽乱俗,于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兴坏,序列著数万言而卒,葬兰陵
而赵亦有公孙龙,为坚白异同之辨,处子之言。
魏有李悝,尽地力之教。
楚有尸子、长庐子、芋子,皆著书,然先王之法也,皆不循孔氏之术,唯孟轲孙卿为能尊仲尼兰陵多善为学,盖以孙卿也。
长老至今称之曰:「陵人喜字为卿」。
盖以法孙卿(案,上文至「汉兴江都」以下十七字,当在此句下。)
孟子孙卿董先生皆小五伯,以为仲尼之门,五尺童子,皆羞称五伯,如人君能用孙卿,庶几于王,然世终莫能用,而六国之君残灭。
秦国大乱,卒以亡。
孙卿之书,其陈王道甚易行,疾世莫能用,其言凄怆,甚可痛也。
呜呼,使斯人卒终于闾巷,而功业不得见于世。
哀哉,可为陨涕。
其书比于记传,可以为法,谨第录。
臣向昧死上言,护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向言所校雠中《孙卿书录(《荀子》宋刻本)》。
新序(案《新序》三十卷,见存。十卷不录,录其佚文。) 其六十三 西汉 · 刘向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九
梁君出猎,见白雁群。
梁君下车,彀弓欲射之。
道有行者观,梁君谓行者止。
行者不止,雁群骇。
梁君怒,欲杀行者。
其御公孙龙下车对曰:「昔者齐景公之时,天旱三年,卜之曰:『必以人祠乃雨』。
景公曰:『吾所以求雨者,为吾民也。
今以人祠乃雨,寡人将自当之。
言未卒,天大雨,方千里。
今主君以白雁故而欲杀之,无异于狼虎」。
梁君援其手,与上车,归。
入郭门,呼万岁曰:「乐哉今日猎也,独得善言(《御览》三百九十,见《新序》二,作「公孙袭」。)」。
桓子新论:言体 其一 东汉初 · 桓谭
 出处:全后汉文 卷十三
凡人耳目所闻见,心意所知识,情性所好恶,利害所支流不,亦皆同务焉。
若材能有大小,智略有深浅,听明有暗照,质行有薄厚,亦皆异度焉。
非有大材深智,则不能见其大体。
大体者,皆是当之事也。
夫言是而计当,遭变而用权,常守正(当作「居常而守正」),见右不惑,内有度量,不可倾移,而诳以谲异,为知大体矣。
如无大材,则虽威权如王翁,察慧如公孙龙,敏给如东方朔,言灾异如京君明,及博见多闻,书至万篇,为儒教授数百千人,祗益不知大体焉。
王翁之过绝世人有三焉:其智足以饰非夺是,辨能穷诘说士,威则震惧群下,又数阴中不快己者。
故群臣莫能抗答其论,莫敢干犯匡谏,卒以致亡败,其不知大体之祸也。
(当有「知」字)帝王之大体者,则高帝是矣。
高帝曰:「张良萧何韩信,此三子者,皆人杰也。
吾能用之,故得天下」。
此其知大体之效也。
王翁始秉国政,自以通明贤圣,而谓群下才智莫能出其上,是故举措兴事,辄欲自信任,不肯与诸明习者通共(有脱误)
苟直意而,得之而用,是以稀获其功效焉,故卒遇破亡。
此不知大体者也。
高帝怀大智略,能自揆度。
群臣制事定法,常谓曰:「庳而勿高也,度吾所能行为之」。
宪度内疏,政合于时,故民臣乐悦,为世所思。
此知大体者也。
王翁嘉慕前圣之治,而简薄汉家法令,故多所变更,欲事事效古;
美先圣制度,而不知己之不能行其事。
释近趋远,所尚非务,故以高义退致废乱。
此不知大体者也。
高祖欲攻魏,乃使人窥视其国相及诸将率左右用事者,知其主名,乃曰:「此皆不如吾萧何曹参韩信樊哙等,亦易与耳」。
遂往皮之。
此知大体者。
王翁前欲北伐匈奴,及后东青、徐众郡赤眉之徒,皆不择良将,而但以世姓及信谨文吏,咸遣亲属子孙素所爱好,咸无权智将帅之用,猥使据军持众,当赴强敌,是以军合则损,士众散走,咎在不择将,将与主俱不知大体者也(《群书治要》)
注墨辨叙 西晋 · 鲁胜
 出处:全晋文
名者所以别同异,明是非,道义之门,政化之准绳也。
孔子曰:「必也正名,名不正则事不成」。
墨子著书,作《辩经》以立名本,惠施公孙龙祖述其学,以正别名显于世
孟子墨子,其辩言正辞则与墨同。
荀卿庄周等皆非毁名家,而不能易其论也。
名必有形,察形莫如别色,故有坚白之辩。
名必有分明,分明莫如有无,故有无序之辩。
是有不是,可有不可,是名两可
同而有异,异而有同,是之谓辩同异。
至同无不同,至异无不异,是谓辩同辩异。
同异生是非,是非生吉凶,取辩于一物而原极天下之污隆,名之至也。
邓析秦时名家者,世有篇籍,率颇难知,后学莫复传习,于今五百馀岁,遂亡绝。
《墨辩》有上下《经》,《经》各有《说》,凡四篇,与其书众篇连第,故独存。
今引说就经,各附其章,疑者阙之。
又采诸众杂集为《刑》《名》二篇,略解指归,以俟君下。
其或兴微继绝者,亦有乐乎此也(《晋书·隐逸鲁胜传》)
傅奕废佛僧事启 隋末唐初 · 释法琳
 出处:全唐文卷九百三
沙门法琳等启。闻情切者其声必哀。
理正者其言必直。是以穷子念达其言。
劳人愿歌其事。何者。
窃见大业末年。天下丧乱。
二仪黪黩。四海沸腾。
波震尘飞。邱焚原燎。
五马绝浮江之路。七重有平垒之歌。
烽燧时警。羽檄竞驰。
关塞多虞。刁斗不息。
道消德乱。运尽数穷。
转输实繁。头会箕敛。
积尸如莽。流血为川。
人不聊生。物亦劳止。
控告无所。投骸莫从。
姓苦其倒悬。万物困其无主。
岂徒法轮绝响。正教陵夷。
圣上兴吊俗之心。百姓顺昊天之命。
爰举义旗。平一区宇。
当时道俗蒙赖。华戎胥悦。
于是叶天地而通八风。测阴阳而调四序。
和邦国。序人伦。
功盖补天。神侔立极。
降云雨而生育。开日月以照临。
发之以声明。纪之以文物。
恩沾行苇。施洽虫鱼。
方欲重述九畴。再敷五教。
石渠之学。布庠序之风。
远绍轩羲。近同文景。
功业永隆。不知手之舞之。
足之蹈之者矣。窃见傅奕所上之事。
披览未遍。五内分崩。
寻读始周。六情破裂。
呜呼。邪言惑正。
魔辩逼真。犹未足闻诸下愚。
况欲上干天听。但职居时要。
物望所知。何容不近人情。
无辜起恶。然其文言浅陋。
事理不详。辱先王之典谟。
伤人伦之风轨。何者。
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夫子曰。一言合理。
则天下归之。一事乖常。
则妻子背叛。观所上之事。
括其大都。穷其始末。
乃罔冒阙庭处多。毁辱圣人甚切。
此意。本欲因兹自媒。
苟求进达。实未能益国利人。
竟是惑弄朝野。然陛下应天顺时。
握图受箓。赴万国之心。
当一人之庆。扶危救世之力。
夷凶靖难之功。固以威盖前王。
声高往帝。爰复存心三宝。
留意福田。预是出家之人。
莫不感戴天泽。但由僧等不能遵奉戒行。
求报国恩。无识之徒。
非违造罪。致令傅奕
陈此恶言。擗踊痛心。
投骸无地。然僧尼有罪。
甘受极刑。恨轻辱圣人。
言词切害。深恐邪见之者。
因此行非。按春秋。
鲁庄公七年夏四月。恒星不见。
夜明如日。即佛生时之瑞应也。
然佛有真应二身。权实两智。
三明八解。五眼六通。
神曰不可思议。法号心行处灭
其道也。运众圣于泥洹。
其力也。接下凡于苦海。
后汉明帝永平三年。梦见金人已来。
像教东流。灵瑞非一。
具在汉魏诸史。姚石等书。
至如道安道昱之辈。图澄罗什之流。
并有高行深解。当世名僧。
尽被君王识知。贵胜崇重。
自五百馀年已来。寺塔遍于九州。
僧尼溢于三辅。并由时君敬信。
朝野归心。像教兴行。
于今不绝者。实人主之力也。
世间君臣父子。犹谓恩泽难酬。
昊天下不报。况佛是众生出世慈父。
又为凡圣良医。欲抑而挫之。
罪而辱之。不可得也。
仰寻如来智出有心。岂三皇能测。
力包造化。非二仪可方。
列子云。昔商太宰嚭孔子曰。
夫子圣人欤。孔子对曰。
邱博识强记。非圣人也。
又问三王圣人欤。对曰。
三王善用智勇。圣非邱所知。
又问五帝圣人欤。对曰。
五帝善用仁信。圣亦非邱所知。
又问三皇圣人欤。对曰。
三皇善用时政。圣亦非邱所知。
太宰大骇曰。然则孰为圣人乎。
夫子动容有间曰。西方之人。
有圣者焉。不治而不乱。
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
荡荡乎民无能名焉。若三王五帝必是大圣。
孔子岂容隐而不说。便有匿圣之愆。
以此较量。推佛为大圣也。
老子西升经云。吾师化游天竺
善入泥洹。符子云
老氏之师名释迦文。直就孔老经书师敬佛处。
文證不少。岂奕一人所能谤讟。
公孙龙著坚白论。罪三王。
非五帝。至今读之。
人犹切齿。以为前鉴。
良可悲夫。主上至圣钦明。
方欲放马休牛式闾封墓。
兴皇王之风。开佛老之化。
狂简之说。尤可焚之。
言帝王无佛则大治年长。有佛则虐政祚短者。
独治。不及子孙。
商周秦。王政数改。
萧墙内起。逆乱相寻。
尔时无佛。何因运短。
但琳豫居尧世。日用莫知。
在外见不便事。恐蕃国远闻。
谓华夏无识。夫子曰。
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
言之者欲使无罪。闻之者足以自诫。
傅奕出言不逊。闻者悉惊。
有秽国风。特损华俗。
谨录丹款。冒以启闻。
伏惟大王殿下天挺英灵。自然岐嶷。
风神颖越。器局含宏。
好善为乐。迈彼东平
温易自欢。更方西楚
加以阿衡百揆。式序六条。
德既搴帷。仁兼裂网。
开康庄之第。坐荀卿之宾。
起修竹之园。宴文雅之客。
莫不诗极缘情。而赋穷体物。
信可誉形朝野。美贯前英者焉。
但琳等内顾阙如。方圆寡用。
傅奕下愚之甚。愧凡僧秃丁之呵。
恶之极也。罪莫大焉。
自尊卢赫胥已来。天地开辟之后。
未有如之狂悖也。不任断骨痛心之至。
谨录害事。辄述鄙词。
件答如左。尘黩威严。
伏增殒绝。谨启。
吴寺丞撰闲居编序书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闲居编》卷二二
二月六日沙门某谨斋沐撰书,白于寺丞左右。
某不接文会,以踰年已,而慕高义,渴嘉谈,无日忘之也。
某近以故疾遽作,伏枕闲房,今月朔旦,侍疾者俄云:钱唐主簿李君遣介贻书。
及发函一窥,乃寺丞所撰某之拙文集曰《闲居编》者之盛序焉。
由是霍然惊起,凭几俯读,舒卷沈玩,疑乎纸变墨渝,何止于三复哉!
而其辞炳炳然,其旨渊渊然,较古今之得失,论文理之胜负,尽在此矣。
而于某之所作,发仲尼「华衮」之褒,有伯喈「色丝」之叹,此亦过当矣。
窃自疑之,某之狂言果非也?
果是也?
果非也,而寺丞情之所钟,而曲加粉泽。
寺丞闲默端雅,言为世范,非容易而谈者,岂虚授其言哉?
果是也,乃林下病夫狂简斐然,山讴野咏矣。
寺丞负文章之大名,乃士林之杰然也,虽蠖屈于筦榷,将膺扬于代言,方且为典为诰,以润色帝业,作誓作命,以发挥王猷,安肯以不世之文以冠野夫之集乎?
于是乎犹豫于中心者久,而忽然独断,何乎?
且大君子用心,唯道是从,不以静躁分,不以形服阻。
我道之果同也,我文之果是也,则必当为我发挥之,张皇之。
若然者,则寺丞其我之知音乎!
夫音不易知,知音难得,寺丞既知之,某既得之矣。
挽盐车者尚能为孙阳之鸣,某虽臞瘠困踬,晨夕待尽,尚能身别寒暑,眼分菽麦,心有是非,岂不能为知音一鸣哉?
今为寺丞鸣之矣,惟寺丞听之。
某幼缘宿习,雅好空门,于龆龀之年,即毁其发、坏其服而为浮屠徒也。
洎年迩升冠,颇好书,将欲研几极深,从有道者受学,而为落发之师拘束之,不获从志。
由是杜门阒然,独学无友,往往得五经之书而自览焉。
虽文字不及尽识,句读不及尽分,而好求圣师之指归,而会通其说焉。
譬若九方堙相马,略玄黄而谈神骏也,而与夫嘈嘈诵声者、寻章摘句者已胡越矣。
读《易》也,乃知本乎太极,辟设两仪,而五常之性韫乎其中矣。
故曰:「立天之道,曰阴曰
立地之道,曰柔曰刚;
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是故文王海列四德以演之,圣师岳配五常以翼之,乃以《乾》、《坤》首之也。
繇是知五常者,其化源乎。
读《书》也,乃知三皇以降,洪荒朴略,非百世常行之道,其言不可训。
故圣师以二帝三王之道作范于后代,尊揖让,鄙干戈,故以二《典》首之也。
虽汤、武有救弊之德,而非仲尼之本志也,故《语》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读其《诗》也,乃知有天地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
夫妇其本二仪、而首三纲乎,故以《关雎》首之也。
读《春秋》也,乃知周室衰,狄人猾夏,平王东迁,号令不行,礼乐征伐不出乎天子,而出乎诸侯也。
是故仲尼约鲁史而修《春秋》,以赏罚,贬诸侯,讨大夫,以正其王道者也。
故《语》曰:「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
鲁隐公逮于昭公,十世失政,死于乾侯,乃其验乎,是以《春秋》始于周平、鲁隐也。
虽先儒之瞽说,谓始王贤君者,后学从而传之,其如《论语》圣师之言何!
唯《礼》经也,弟子记述诸,汉儒糅杂诸,后贤易置诸,故于首篇之所以而悉出于人情,谅非乎圣旨也。
一旦既知之于心矣,而勇于为学,且曰,吾虽无师之训教,无友之磋切,而准的五经,发明圣旨,树教立言,亦应可矣。
于是杀青磨铅,不舍昼夜,将欲左揽孟轲之袂,右拍扬雄之肩,盘游儒官,鸣唱文教,金口木舌,大训乎衰世,使夫三王二帝之道不远复矣。
无何身婴羸病,顿阻进学,忽忽不乐,壮志寖微。
一日自省曰:「汝释迦之徒也,空华乎世界,浮云富贵,谷响乎言语,掣电乎形命,又何婴病失志至如是乎」!
自是专寻释典,反照心性,弃捐万事,会同一心,故于向者为文之道不能果其志、就其业也。
是以晚年所作,虽以宗儒为本,而申明释氏加其数倍焉,往往旁涉《老》、《庄》,以助其说。
于戏!
人岂不知则某于为文不能淳矣。
公孙龙之无家,司马迁之多爱,乃自贻之也,后世有圣如仲尼者,其将罪我乎!
于是孤文片记,悉不欲留,以逃后世之责耳。
寻以养病孤山,隐居林下,有朋自远方来者,每以编纪为勉,遂以向者之志对焉。
彼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尔。
夫三教者本同而末异,其于训民治世岂不共为表里哉?
子之所述,宜在集之以贻于后也」。
于是乃从其请,故后有所得者因而录之。
而歌诗文颂,错杂间出,号之曰《闲居编》,亦陆鲁望《丛书》之俦也。
且欲不出户庭,以贻子孙尔,敢冀偶知音而有所发挥乎?
今睹寺丞所赠之序,岂不幸甚乎!
谨当嘱后学辈编其所著,使各从其类,而首载雄文,用贻后代,俾儒者、释者见之而不惑,知三教之同归,且免夫诋诃之辞也。
成我者,其寺丞乎!
若夫前世之贤为僧作序者多矣,至如吴翰林融之序《禅月》,包中丞之序昼公,而但指在歌诗,岂能辨明文教,惟辞惟理,比夫雄文而彼有惭色,但所称者之贤不如贯休、皎然尔。
某寝疾在床,奄忽非久,辄陈颠乱之说,以叙生平之志,以感知音之惠。
口占成书,故不当以文辞见责也。
既假来学之笔札,其字体之误缪,高下之失仪,亦不当见责也。
寺丞察之。
煦色方隆,自爱为望。
不宣。
某白。
公孙龙子石楚人赠黄伯今进封枝江侯赞 北宋 · 王曾
四言诗 押麌韵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九、《山左金石志》卷一五、《阙里志》卷一七、雍正《山东通志》卷一一之七、乾隆《曲阜县志》卷二四、道光《滕县志》卷七
子石钜贤,探微博古。
禀粹荆衡,从师邹鲁。
令闻不已,仪刑斯睹。
展义疏封,遂荒故土。
公孙龙子序 北宋 · 谢绛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一、《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六七
公孙龙子姓公孙,名龙字子秉赵人也,以坚白之辩鸣于时。
初为平原君门客,平原君信其说而厚待之。
后齐使邹衍过赵,平原君以问邹子,邹子曰:「不可,彼天下之辩有五胜三至,而辞至为下。
辩者,别殊类使不相害,序异端使不相乱,抒意通指,明其所谓,使人与知焉,不务相迷也。
者不失其所守,不胜者得其所求。
若是,故辩可为也。
及至烦文以相假,饰辞以相惇,巧譬以相移,引人声使不得及其意,如此,害大道」。
平原君悟而绌之,又与魏国公子牟相善,正子舆笑曰:「公孙龙之为人也,行无师,学无友,佞给而不中,漫衍而无家,好怪而妄言,欲惑人之心,屈人之口,与韩檀等肄之」。
公子牟不以为尤也,其说乃大行矣。
今阅所著书六篇,多虚诞不可解,谬以肤识注释。
私心尚在疑信间,未能顿怡然无异也。
庄子云:公孙龙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辩者之囿也。
厥有旨哉!
宋谢希深序。
按:《公孙龙子》卷首,扫叶山房丛书本。
赏罚议 北宋 · 赵瞻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一五、《皇朝文鉴》卷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八、《经济类编》卷一三、《文章辨体汇选》卷四二五、《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四七、《宋元学案补遗》卷八
世之大患在赏罚焉。
赏以微文误贤,罚以定令幸奸,则是国代贤者辞,而法为奸人地也。
有吏于此赍伐阅,诣考课曹,曹必曰:「某在斯职事若干年,当迁某官。
某在斯课最若干数,当增某秩」。
斯人大贤、大不肖,虽朝廷王公不得擅辄议其存舍动摇者。
或迹状白著有非常,不在诏令,则以问。
故事,与令有所差驳突兀,亦不为举。
夫以贤者难进易退,廉耻谦服之心,讵非代之辞者欤!
若尔伊尹、太公常齿匹夫,傅说箕子常编絷囚,冀缺宁戚常伍耕农,管仲五羖常没虏获,尚屑与时争盆鼓之逋赋,列时刻之积效,而邀迁次邪?
又或以罪付理官曹,曹必曰:「以甲令,当某罚,以乙诏,当某科」。
有轻重疑则为奏以请上,上之所进退,亦旁法律尺尔。
夫以奸人狡狯,窥幸之备,讵非为之地者欤?
且唐虞流共工,放驩兜,汤诛谐,文王诛潘正,太公诛华仕,管仲乙,子产邓析,史传孔子少正卯,周书有三风十愆,礼经有四诛无赦,孟轲杨朱墨翟邪说之无君亲者拒之,荀卿宋钘公孙龙众惑之乱名实者禁之,故若晋羊舌鲋以掠美尸,齐阿大夫以虚誉烹,弥子瑕佞幸似忠孝而得罪,郭解豪侠似仁义而蒙戮,皆奸雄桀黠,伤蚀风教之尤者。
然以之示有司,则罪无所当矣。
非勉宽仁之治也,非保贼乱之党也,徒律令无所处焉也!
赏与罚如是,驰步帝皇之涂而未厎者,所以趣之之辙异也。
或谓若之所赞者古也,今之所用者时也。
若居今时而用古,殆不可与权矣。
张选举之程法,补调之品目,犹曰未也,之所病与三代之明哲而责有司哉?
又若前主律,后主令,附丽验治,劾谳鍜成,犹曰未也,以难明之状,可惑之事,而亟致大戮哉?
正尔如赏僭及淫人,刑僭及善人,何此大不然?
且责君于难谓之恭,吾君不能谓之贼,彼曷独不欲举县官三代之隆乎?
夫人之辞行技能,号为搜索,而寘朝廷矣。
才具器识,号为量度,而縻爵位矣。
斯岂他术哉?
视必得贤者而后任之有司尔!
真贤实廉,不次求索,则有司之明也,上之察也。
任人大奸,赫然诛殛,亦有司之明也,上之察也。
岂他术哉?
上如不察,有司不贤,虽区区于秩次,事事于律令,顾益资其窥测者,岂有补邪?
但古用此亦治,今用此亦治,不能用则皆末如之何也,又安在权不权?
使今得一伊尹、太公而赏之,天下非乎不也?
得一驩兜、共工而罚之,天下非乎不也?
若赏伯夷而问盗蹠,罚穷奇而咨饕餮,恶可?
浮图论 北宋 · 李廌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五二、《济南集》卷六、《苏门六君子文粹》卷四五
论曰:臣尝历观前世之弊,及其甚也,必有有为之主以拯救之。
独千世承袭其弊而安受之者,浮图而已。
浮图非无可观也,百氏之家,一家之说也;
非不可为教也,蛮夷之国,一国之俗也。
不幸王者迹熄之后,圣人道微之时,乘间窃入中国,当时君臣辨之不早,制之不刚,俾盘根滋蔓,为弊于后,东汉明帝之罪也。
其间非无英睿刚克之君,忠义正直之臣,欲除其弊,终亦不能者,何哉?
盖销之不以道,制之不以渐故也。
盖英睿刚克之君灼见非有益于吾民也,必欲扫除之,正如欲华陀之治医也,将剖肤凿骨,煎肠洗胃,以去其疾,岂不雄哉!
奈何臣下或献祸福之一言,则惶惧随之,亟且罢不敢复言矣。
必曰:姑且听之。
惟其姑且听之,此其所以长存也。
前日武宗是也。
毁天下寺宇四千馀区,冠笄僧尼二十馀万,岂不快欤?
西京、藩府辅郡,犹量留寺与僧,岂祸福之说已贰于胸中耶?
何使绝无而仅有邪?
宣、懿之世则一切复之,终令彼胜于此,乃所谓销之不以道,制之不以渐故乃尔也。
忠义正直之臣,极言其有损而无补也,必欲扫除之。
正如近时水官之治河也,欲竭太行之土、淇园之,以塞怒流,不已疏哉!
奈何人主疑祸福之多端,则恚恶及之,遂及诛窜者矣。
必曰:尔敢非圣人!
惟其谓之圣人,此其徒闻而益盛也。
前日韩愈是也。
宪宗遣使迎佛骨于凤翔,王公大人灼体肤、委珍贝以惑其法,极诋其道,且欲以佛骨付之水火。
宪宗怒,欲诛以谢佛。
裴度崔群力救其死,犹贬海南,滨于死所,令彼盛于此。
乃所谓销之不以道,制之不以渐故乃尔也。
初欲抑之,乃所以扬之;
初欲沮之,乃所以长之。
故根日益大,蔓日益滋,以至于今日,国家不惟安受千世之弊而不知救,又从而昌大之,遂使贼人乘时所尚,公肆厥奸,与国争雄。
彼华堂大宇,丹楹刻桷,敢踰制于王宫;
撞钟伐鼓,众党数千,敢僭礼于朝位,已为可禁。
虽然,彼所以侈其居、盛其徒者,本欲以诱愚夫愚妇而已,奈何王公卿士,竞登其门而师之?
朝衣朝冠,或立侍于其座,或跪拜于其庭,咸尊之如天神,钦之如父祖。
有道之士,以学佛隐者固亦有矣,而奸人假学佛以欺人者常多。
固不当事之如此,以亏国体。
臣恐孔子复生于今日,则群公卿士忌媢者众矣,不应如是以奉事之也。
孟子曰:「用夏变夷,未闻变于夷者也」。
又曰:「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
今昌大浮图之教,岂欲以堂堂之中夏,以变于夷乎?
凡学孔孟之道者,相率而入于幽谷乎?
可不谓之大惑欤?
臣今不复更以傅奕之辨、韩愈之疏言之,直以文中子之言为信,曰:「佛者,西方之圣人也」。
果为圣人,岂不恶其徒凭藉其说,以猖狂妄行于今之世哉!
为今之计,不必推罪于佛,惟治其徒。
苟惟治其徒之罪,又何难哉!
臣愿陛下盛言其佛之长,极言其徒之短。
臣请叙其说曰:盖闻佛者,西方之圣人也。
以清净寂灭为心,戒定慈忍为行,色空为道,禅律为法。
凡愿学佛者,必当检身周慎,持法谨严,枯槁其形骸,斋戒其心志,自治其身,自求其道,不可辄出户庭,不可杂交民俗。
戒牒之文,其密如缕。
苟能此,虽异道不害为君子。
乃者学佛之人,类皆游佚之辈,或惰农之鄙夫,或怠绩之愚妇,或好荡之儇子,或好倡之冶女。
居金碧之室,食之膳,幸灾乐祸,自为风俗;
奸非不义,自为朋党。
讯其何以谓之禅,何以谓之律,则罔闻知者,十常八九。
如此,则大设寺宇,乃为尔等作容奸之地;
岁度徒众,乃为尔等置畔道之人。
既蠹于国,实败汝德。
自今以前,吾一洗之勿问;
自今以始,吾将使汝不出户庭,专治其佛之说而躬行之。
所受戒文,令礼部著以为令,刑部防之以法,期汝必行。
如不能然,一听归俗。
有愿如旧,真能奉其师之说,听其君之令者也,然后以常住衣食之,可谓待汝之意厚。
既仍旧为僧尼,乃敢尚为过恶,许人人得以告捕。
是不从君之教,而背其师之说,诛之刑之。
斋供祷祠,任民自然,不可以扰亲戚故旧,不可以私其所昵。
男虽父兄,不可适尼之居;
女虽诸母,不可适僧之舍。
人人得以告捕抵法。
陛下果以此说下诏,假学佛之衣服以藏奸诈,假学佛之衣服以堕农绩,皆不能自信而愿去,不可胜数。
良家子女,观其法之峻严,乌敢违父母之养,舍室家之伦,避妄逸、从枯槁哉!
如此,则良民自愿为其奴婢者自寡矣。
虽然,固亦有为之者矣,不加多也。
庄子》言:鲁多儒,国君下令,而敢儒服者一人而已,亦是意欤。
此乃销之有道,制之有渐,以岁月之久,俟其自衰而已。
譬之以医,则缓药石以治之,俟其自平乃止,不必用华陀之术也。
譬之以治水,则固堤防以导之,使复故道乃止,不必横塞其怒流也。
或曰:子痛诋佛而抑其徒,则吾徒独不然乎,一皆如孔子耶?
臣曰:稂莠与五谷并生于田,为之农者,当锄治其稂莠乎,将锄治其五谷乎?
虽未必皆颖栗坚好,要之吾种也。
今千万年无佛,何加何损;
一日无吾道,则如之何?
或曰:子不畏祸福欤?
臣曰:佛既为圣人,则所当论者道也,于其书而考之,固亦粲然矣。
至于祸福报应之论,特后之译者妄尔。
虽或言之,如庄周之寓言乎,邹衍谈天乎,公孙龙之诡辞乎,皆可稽考之耶!
愿陛下勿惑祸福,而忽臣之说。
赵懿简春秋序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五、《嵩山文集》卷一七、《经义考》卷一八○、《宋元学案补遗》卷二二
夫子自谓三十而立,之后十年乃不惑,实自志学之后二十年也。
嗟乎,学而不惑之难如此!
同知枢密院懿简赵公,没身于《春秋》,著《春秋经解》十卷,约而喻,简而达,顾杜氏、啖、赵诸儒之例而病之,作《春秋例义》二十卷。
问者曰:「孰病」?
曰:病前人有例而无义也。
曰:「孰谓义」?
曰:义正者为正例,犹岳镇之不可移也;
义变者为变例,则沧海之涵泳而靡常也。
俟其比偶其类,右志而左物,又如九野之博而实其理,众星之繁而丽乎文,则约且简者,得以窥圣人之志也。
自啖、赵谓《公》、《谷》守经、《左氏》通史之后,学者待《左氏》如古史记,美文章纷华而玩之,不复语经于斯矣。
公独于经先之,《左氏》而不合则求之《公》、《谷》,又不合则求之啖、赵、陆氏,而远独及于董仲舒,近在本朝诸儒,则独与孙明复辩。
其好而无党,恶而无欲,毅然不惑于名高者也,黯然不惑于众而自信者也。
公未著书之前,有名世大儒为矫枉之论曰:「隐非让,盾、止实弑」。
国中勇闻而乡风,莫敢少异。
公独叹曰:「予岂溺于三《传》者?
其如《春秋》重志而察微,何信简编而疑师授,专耳目而忽志意,最学者之灾也。
隐虽非贤君,而让国之志不可诬也。
盾非州吁,止非般,则非实弑而加弑,以笃为人臣、为人子者万世之忠孝。
众人之疑可也,孰谓君子而疑诸?
如彼之言,则《春秋》开卷平读,而小子得之矣,何为子贡闵子骞、公肩子、曾子子石之徒惑焉?
学者徒知游夏不能措一字也已」。
呜呼,公之于《春秋》笃好而勤力矣。
公早以濮议名重于天下,其后论新法,闲居终南之下者十馀年。
晚由温公之言起废,不三年遂与枢务,皆以《春秋》之学著之行事,而未尝以所学一出于口,又何难邪!
世之人徒知公之立朝,而莫知公之所以然者,积学于躬有在于此也。
公不究所蕴而薨于位,大夫学士悲之,而幸此书之存焉尔也。
说之元祐中以婚姻之故,辱公赐之话言,缪已窃为《春秋》学矣,而不能公之问,虽尝略睹公之书,而未之好也。
逮今三十馀年,始知好公之书,而叹息涕泗,有不可赎之悔。
则姑从其诸孙而序之,以补墓铭隧碑之所遗云。
宣和五年癸卯五月甲寅朝请大夫、知成州晁说之序。
议赏论 北宋 · 唐庚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唐先生文集》卷四、《崇古文诀》卷三二、《文章辨体汇选》卷四一八、《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二四
刑赏为用尚矣,自时已有是说。
今《夏书》有之,《商书》亦有之,至《周礼》为最详,而孔子孟子无取焉,以为上意所向,天下靡然而从,唯患其过,不患其不及,故为人主者,示以好恶荣辱足矣,何至用刑赏哉?
天下无事,民各安其性命之情。
非有夏启伐国之举,盘庚涉河之役,而重赏以募善,痛劾以惧恶,此骇民乱俗之本,王者之所深恶也。
扬子曰:「民可使觌德,不可使觌刑。
觌德则纯,觌刑则乱」。
以吾观之,宁独刑哉?
刑赏皆不可觌,而赏为甚。
秦法:斩一首赐爵一级。
而秦人赐爵者十室而九。
方是之时,宗室非此者不得附属籍,而民非此者不得有芬华。
故闾阎以公乘侮其乡人,郎中以上爵傲其父兄。
世知觌刑之弊至于亡秦,而不知秦俗之败正坐觌赏尔。
高祖以金钱爵邑收天下豪俊,此可与创业矣,而不可与守成;
可与立事矣,而不可与善俗。
何则?
利者,君子之所讳也。
宋牼一言及之,孟子恐惧变色,以为不可训。
而况以利诱天下,得乎?
汉道之杂,盖始于此。
是术也,施之众庶,犹若有理焉;
施之士大夫,则过矣。
古之誓师,必以赏戮为言。
至告群臣,则曰用罪罚厥死,用德彰厥善。
谓之德者,盖有恩礼存焉,不指谓赏而已。
不言戮者,以士可杀不可辱故也。
德近义,所以待君子;
赏近利,所以待小人。
古之所以待君子、小人故有间矣。
世称伯夷、叔齐适周,使叔旦往见之曰:「加富二等,就官一列,血牲而盟之」。
二子相视而笑,此固虚语也。
武王、周公岂至是哉?
使诚有此,则其见笑也固宜。
何则?
贪夫徇利,烈士徇名,不察其所徇为如何,而一切以利啖之,岂其志哉?
是术也,施之士大夫犹有理焉,施之大臣则又过矣。
平原君魏无忌兵解邯郸之围,虞卿为之请封,公孙龙曰:「不可。
王举君相赵,封君东城,非以有功也,以亲戚故也。
君受相印,不辞割地,不言无功,亦自以亲戚故也。
今有功而求益封,是以亲戚受城,而以国人计功也。
而可乎」?
世以为知言。
吾闻留侯晚节决策都关中、出奇策、取马邑,皆不复益封。
其所以自持者重矣,而朝廷所以处之者,亦复有体。
汉世君臣,唯此为近古哉。
庄列祠记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二○、《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一七
庄子列子皆古有道之士也。
尝怪班固列子邹衍淳于髡等,叙庄子惠施公孙龙等,似非知言。
今考其书,庄子欲推提仁义,绝灭礼乐,以诗书为生民之桎梏,而议者谓《让王》、《说剑》浅陋不及于道。
列子之书,亦多柢梧于圣人。
「粒我蒸民,莫非尔极」,诗人思后稷而作,乃以为《康衢之歌》。
管仲死于鲁僖十七年,至襄公时晏婴始见于传,乃以为晏平仲问养生于管夷吾
荀卿云子产杀郑析,列子亦云。
子产死当鲁昭之二十年,郑驷歂杀邓析则在得宝玉大弓之岁,相距殆二十馀年。
二子于圣人之道若不相勘,盖其书大抵多虚荒诞幻,务为不可涯涘之说以相高,故班固叙二子与邹衍数子并。
然其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秉要以执本,合于伏羲之结绳;
清虚以自守,合于帝尧之克让;
卑躬以自持,合于《易》之谦谦。
班固之论如此。
魏王弼,亦谓坐忘遗照,合于《易》之阴阳不测;
恢诡谲怪,道通为一,合于《易》之暌极则通。
而固且以为此人君南面之术,则二子其亦有补于治。
孔子曰子桑伯子「可也简」。
夫简者,清净无为之道也。
二子者,子桑伯子流,而用心如是,其去申韩远矣,邦人立之祠宜也。
予勉众请,谨摭前人说论而勒之贞珉,俾有治世责者,知所采择焉。
庐陵胡某记。
宣圣七十二贤赞(并序绍兴十四年五月六日丙辰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五一
朕自睦邻息兵,首开学校,教育多士,以遂忠良。
继幸太学,延见诸生,济济在庭,意甚嘉之。
因作《文宣王赞》。
机政馀閒,历取颜回而下七十二人,亦为制赞,用广列圣崇儒右文之声,复知「师弟子閒缨弁森森、覃精绎思」之训,其于治道人心,亦庶几焉。
孔某,字仲尼,鲁人,开元廿七年追谥为文宣王
赞曰:
大哉宣圣,斯文在兹。
帝王之式,古今之师。
志在《春秋》,道由忠恕。
贤于,日月其誉。
惟时载雍,戢此武功。
肃昭盛仪,海宇聿崇。
颜回字子渊,鲁人,赠兖国公
赞曰:
德行首科,显冠学徒。
不迁不贰,乐道以居。
食埃甚忠,在陋自如。
宜称贤哉,岂止不愚。
闵损字子骞,鲁人,赠费侯
赞曰:
天经地义,孝哉闵骞
父母昆弟,莫閒其言。
污君不事,志气轩轩。
复我汶上,出处休然
冉耕字伯牛,鲁人,赠郓侯。
赞曰:
德以充性,行以澡身。
二事在躬,日跻而新。
并驰贤科,得颜为邻。
不幸斯疾,命也莫伸。
冉雍字仲弓,鲁人,赠薛侯。
赞曰:
懿德贤行,有一则尊。
子也履之,成性存存。
骍角有用,犛牛莫偷。
刑政之言,惠施元元。
宰予字子我,鲁人,赠齐侯。
赞曰:
辩以饰诈,言以致文。
苟弗执礼,宜莫释纷。
朽木粪墙,置不足云。
言语之科,烨然有闻。
端木赐字子贡,卫人,赠黎侯
赞曰:
谦德知二,器实瑚琏
动必几先,孰并其辩。
一使存鲁,五国有变。
终相其主,誉处悠远。
冉求字子有,鲁人,赠徐侯。
赞曰:
循良之要,在于有政。
可使为宰,千室百乘。
师门育才,治心扶性。
退则进之,琢磨之柄。
仲由字子路,卞人,赠卫侯。
赞曰:
升堂惟先,千乘为权。
陵暴知非,委质可贤。
折狱言简,结缨礼全。
恶言不耳,仲尼赖焉。
言偃,字子游吴人,赠吴侯
赞曰:
道义正己文学擅科。
宰武城,聊以弦歌
割鸡之试,牛刀谓何。
前言戏尔,博约则多。
卜商字子夏,卫人,赠魏侯。
赞曰:
文学之目,名重一时。
为君子儒,作魏侯师。
不可后礼,始可言诗。
假盖小嫌,圣亦不疵。
曾参字子舆武城人,赠郕伯。
赞曰:
夫孝要道,用训群生。
以纲百行,以通神明。
因子侍师,答问成经。
事亲之实,代为仪刑。
公西赤字子华,鲁人,赠郜伯。
赞曰:
学者行道,敝缊亦称。
使齐光华,偶为肥轻。
周急之言,君子所令。
答问允严,理皆先经。
公伯寮,字子周,鲁人,赠任伯
赞曰:
人有贤否,道有废兴。
子如命何,营营震惊。
季孙虽惑,景伯莫平。
师资一言,秩祀亦惩。
漆雕开字子开,鲁人,赠滕伯。
赞曰:
仕进之道,要在究习。
具臣而居,咎欲谁执。
斯未能信,谦谦有立。
阙里说之,多士莫及。
南宫适,字子容,鲁人,赠郯伯。
赞曰:
先觉既立,礼乐并驰。
尚德君子,尔乃兼之。
羿奡可惭,禹稷可师。
三复此道,载观白圭
申枨字子续,鲁人,赠阿伯。
赞曰:
刚毅近仁,志操莫渝。
性匪祝鮀,面岂子都。
有一于此,刚名可图。
云欲则柔,盖生之徒。
原宪字子思,鲁人,赠原伯
赞曰:
轼彼穷阎,达士所遵。
邦无道谷,进退孰伦。
敝衣非病,无财乃贫。
赐虽不怿,清节照人。
有若,字子有,鲁人,赠卞伯。
赞曰:
人禀秀德,气貌或同。
而子俨然,温温其容。
两端发问,未达机锋。
以礼节和,斯言可宗。
司马耕字子牛,宋人,赠向伯。
赞曰:
手足其亲,志异出处。
魋将为乱,子乃脱去。
在污能洁,危而有虑。
内省若斯,何忧何惧。
颛孙师字子张,陈人,赠陈伯。
赞曰:
念昔颛孙,商德与邻。
学以干禄,问必书绅。
参前倚衡,忠信是遵。
色取行违,作戒后人。
高柴字子羔,卫人,赠共伯
赞曰:
婉彼子羔,学业先圣。
宗庙之閒,一出乎正。
克笃于孝,非愚乃令。
师知其生,有辉贤行。
陈亢字子禽,陈人,赠颍伯。
赞曰:
惟禽之问,从容其鲤。
求以异闻,诗礼云尔。
请一得三,诚退而喜。
且知将圣,不私其子。
樊须字子迟,齐人,赠樊伯。
赞曰:
养才以道,圣人兼济。
始谓不仁,问学良喜。
寓志农圃,似睽仁义。
学稼之辞,岂姑舍是。
林放字子丘,鲁人,赠清河伯。
赞曰:
礼之有本,子能启问。
大哉斯言,光昭明训。
德辉泰山,诬祭莫奋。
崇兹祀典,盖令问。
公冶长字子长,齐人,赠伯。
赞曰:
子长宏度,高出伦辈。
虽在缧绁,知非其罪。
纯德备行,夫子所美。
以子妻之,尤知英槩。
蘧瑗字伯玉,卫人,赠卫伯。
赞曰:
卫伯玉,夫子与居。
寡过未能,荐赞使乎。
以尸谏君,友则史鱼
果能进贤,烂然简书。
澹台灭明字子羽武城人,赠江伯。
赞曰:
子有道,天与异容。
状虽云恶,德则甚丰。
南止江沱,学者云从。
取士在兹,貌或非公。
曾参字皙,鲁人,赠宿伯。
赞曰:
惟时义方,有子诚孝。
怡怡圣域,俱膺是道。
暮春舞雩,咏歌圣教。
师故与之,和悦宜召。
宓不齐字子贱,鲁人,赠单伯。
赞曰:
君子若人,单父之政。
引肘寤君,放鱼禀令。
傅郭勿穫,遂能制命。
百代理邑,用规观听。
颜无繇字路,鲁人,赠杞伯。
赞曰:
人谁无子,尔嗣标奇。
行为世范,学为人师。
请车诚非,顾匪其私。
干载之下,足以示慈。
巫马施字子旗,鲁人,赠鄫伯。
赞曰:
天清日明,密云曷有。
师命持盖,子亦善扣。
惟夫子博,三才充究。
学者之药,所得遂茂。
商瞿字子木,鲁人,赠蒙伯
赞曰:
易之为书,弥纶天地。
五十乃学,师则有是。
子能受授,洙泗传世。
知几其神,宜被厥祀。
公孙龙字子石,楚人,赠黄伯。
赞曰:
黄伯著祀,公孙是云。
弥缝中道,协辅斯文。
藏修方异,渐渍其勤。
史辞不忘,播为清芬。
廉絜字庸,卫人。
父伯。
赞曰:
兄弟之邦,士有廉庸
涵泳素教,表揭儒宗。
杏坛探赜,洙泗从容。
作兴一时,父其封。
叔仲会字子期,鲁人,赠瑕丘伯。
赞曰:
瑕丘祚邑,子期是为。
亲训有日,广业于时。
四教允隆,五常以持。
比肩俊杰,闻望斯垂。
燕伋字思,秦人,赠渔阳伯。
赞曰:
师席高振,大成是集。
至道克传,贤达斯执。
善教之柔,儒风可立。
渔阳之士,得跂而及。
申党字周,鲁人,赠邵陵伯。
赞曰:
侁侁申周,四科与俦。
逸驾文圃,鼓枻儒流。
冠佩既燕,言动允休。
邵陵得封,子想清修。
琴牢字子开,卫人,赠南陵伯。
赞曰:
多能鄙事,圣人曲意。
惟其知之,是以不试。
宗鲁虽友,吊必以义。
尚师嘉言,祀亦罔替。
秦商字子丕,楚人,赠上洛伯。
赞曰:
孔父秦父,相尚以力。
俱生贤嗣,相与以德。
是父是子,致法畴克。
会弁儒林,令名无极。
步叔乘字子车,齐人,赠淳于伯
赞曰:
勉勉子车,封邑淳于。
亲炙避席,唯诺趋隅。
发问既博,雅道是扶。
抑可尚也,不亦美乎!
颜之仆字叔,鲁人,赠东武伯。
赞曰:
贤行颜叔,亲承尼父
志锐于斯,道尊是辅。
泥在陶钧,木就规矩。
终縻好爵,扬名东武
公西箴,字子上,鲁人,赠祝阿伯
赞曰:
猗尔子上,鲁邦之望。
以德则贵,惟道是倡。
师聪师明,友直友谅
伯于祝阿,儒风斯畅。
石作蜀字子明,秦人,赠石邑伯。
赞曰:
在昔石邑,能知所尊。
懋依有德,克述无言。
鼓箧槐市,扬名里门。
此道久亲,彼美长存。
颜高字子骄,鲁人,赠琅琊伯。
赞曰:
琅琊之伯,其为子骄
微言既彰,德音孔昭
已观雩舞,同听齐韶。
历千百祀,跂想高标。
邽巽,字子敛,鲁人,赠平陆伯。
赞曰:
彼美邽子,先圣是承。
墙仞已及,堂陛将升。
良玉斯琢,寒水必冰。
锡壤平陆,茂实斯腾。
任不齐字选,鲁人,赠任城伯。
赞曰:
任城建伯,其表曰选。
淑问雅驰,才华清远。
竞辰力行,爱日黾勉。
礼教崇崇,令望昄昄。
曹恤字子循,蔡人,赠曹伯。
赞曰:
肃肃曹伯,王室之裔。
积习乐道,切琢明义
惟善则优,素德是类。
史笔有焕,令名永纪。
冉孺字子鲁,鲁人,赠纪伯。
赞曰:
纪伯子鲁,圣学是务。
厉己斯约,好问乃裕。
周旋中规,容止可度。
允矣昔贤,后世所慕。
伯虔字子析,鲁人,赠聊伯。
赞曰:
虔子析,全鲁之彦。
儒行既明,聊伯乃建。
兢兢受道,奕奕峨弁。
懿选嘉访,世享馨荐。
县成字子祺,鲁人,赠钜野伯。
赞曰:
至圣立教,子祺安雅。
擅誉鲁邦,启祚钜野
伟矣风猷,时哉用舍。
出伦离类,后学是假。
颜哙字子声,鲁人,赠朱虚伯。
赞曰:
袖锡朱虚,在器轮舆。
儒室振领,圣门曳裾。
贤业素蕴,美材以摅。
万世不刊,载观成书。
孔忠字子蔑,鲁人,赠汶阳伯。
赞曰:
惟子挺生,道德之门。
佩听至论,鲤门弟昆。
三得三亡,所问深温。
君子归宓,义不掩恩。
后处,字子里,齐人,赠营丘伯。
赞曰:
温温子里,入闻至圣。
揽道之华,秉德之柄。
深造阃域,不乖言行。
全齐之封,竹素为盛。
左人郢字行,鲁人,赠临淄伯。
赞曰:
伯彼临淄左行独贤。
晞踪十哲,秀颖三千。
心悦诚服,家至户传。
乐只君子,文声益宣。
公晰哀,字季次,齐人,赠郳伯。
赞曰:
周衰伪隆,政出群公。
廉耻道微,家政聿崇。
不为屈节,撝默自容。
子于是时,凛然清风。
漆雕徒父字子期,鲁人,赠须句伯。
赞曰:
遐想子期,挟策圣帷。
涉道是嗜,惟仕可縻。
在德乃贤,在名乃垂。
洋洋之风,逮今四驰。
荣旂字子旗,鲁人,赠雩娄伯。
赞曰:
伯锡雩娄,务学实著。
三千之徒,七十是预。
历告莫行,惟德乃据。
视于前书,式彰厥誉。
秦祖字子南,秦人,赠少梁伯
赞曰:
秦有子南,赞赞述作。
守道之渊,成德之博。
范若铸金,契犹发药。
历世明祀,少梁宠爵。
秦非字子之,鲁人,赠汧阳伯。
赞曰:
乐善哲士,伯于汧阳
传道克正,垂名允臧。
执德以洪,用心必刚。
袤广业履,式彰素王。
商泽字子季,鲁人,赠睢阳伯。
赞曰:
邈矣子季睢阳是伯。
屏息受业,延教登席。
未践四科,固涉六籍。
祀典载之,好是正直。
郑国字子徒,鲁人,赠荥阳伯。
赞曰:
伯夫荥阳,实惟令德。
俊义贤行,过不留迹。
道以目传,妙则心识。
猗欤伟欤,后代之则。
颜幸字子柳,鲁人,赠萧伯。
赞曰:
祀封于萧,实惟子柳
夙敛格言,克尊善诱。
明德惟馨,贤业所就。
大侑于儒,传芳逾茂。
漆雕哆字子敛,鲁人,赠武城伯。
赞曰:
子敛受封,爰居武城
亹亹其闻,翩翩其英。
抠衣时习,厥学日明。
诞敷礼教,爵里增荣。
壤驷赤字子徒,秦人,赠北徵伯。
赞曰:
式是壤伯,昭乎圣徒
执经请益,载道若无。
诗书规矩,问学楷模。
得志则驾,领袖诸儒。
施之常字子恒,鲁人,赠乘氏伯。
赞曰:
国因乘氏,有德斯彰。
参稽百行,赞理三纲。
自拔行閒,荣名甚光。
在史霭霭,历久弥芳。
公祖句兹字子之,鲁人,赠期思伯。
赞曰:
惟彼子之,锡伯期思
与贤并进,得圣而师。
彬彬雅道,翼翼令仪。
一日王言,庙食不隳。
狄黑字晰,卫人,赠临济伯。
赞曰:
仰止狄晰,抱负渊通。
游泳德化,扬厉素风。
伟识既异,持教乃隆。
厥志茂焉,宓祀无穷。
奚容箴,字子晰,鲁人,赠下邽伯。
赞曰:
奚容子晰,已望堂室。
幼则有造,成则祖述。
文采日化,儒效力弼。
永观厥成,德音秩秩。
冉季字子产,鲁人,赠东平伯。
赞曰:
东平子产姓著盛时
奉师于塾,讲道之微。
答问其敏,渊妙以思。
升降陛廉,尚想英姿。
秦冉字开,蔡人,赠彭衙伯。
赞曰:
彭衙高士,经籍是亲。
赞成德艺,叶于彝伦。
厎绩圣道,期肖素臣
优哉优哉,学以致身。
梁鳣,字叔鱼,齐人,赠梁伯
赞曰:
室家壮年,无子则逐。
见于信史,全齐之俗。
原本厥初,师言可复。
以学则知,揆之宜笃。
乐欬字子声,齐人,赠昌平伯
赞曰:
乐氏子声,锡爵昌平
信道之笃,见善乃明。
引领高节,载惟昌城
先贤聿集,出为时英(《咸淳临安志》卷一一。又见《中兴礼书》卷一四二,《中兴小纪》卷三一,《群书考索》后集卷三一,《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一一,《宋史》卷一一四,万历《杭州府志》卷四○,《金石萃编》卷一四九,嘉庆《汉州志》卷三三,《两浙金石志》卷八,同治《德阳县志》卷三八。)
人心:原无,据《宋史》补。
药:《两浙金石志》作「乐」。
江阴李教授沐书淳熙五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五、《书稿》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七月日,具位某谨复书教授修职足下:古者公卿大夫之家,其父兄既植德累功于前,其子孙复增修绩美于后,传祀数百,不陨其名,是之谓世臣巨室。
及其季也,荜门圭窦之人暴登贵仕,而公侯子孙往往降为皂隶。
国之兴替,常于是乎卜之。
本朝盛时,如文元晁氏忠宪忠献二韩氏、文正范氏宣献宋氏申国吕氏,或文献相承,或德业交著,因事立功,与国同休,至于今赖之。
会稽公以厚德通儒范模斯世,盖尝运枢机、釐政事矣。
其进退出处,无一不合于义,凛乎有异时大臣之遗风。
足下又能力济其美,年方英妙,已驰隽声于大学,取巍科不翅拾芥。
自常情言之,亦可无求于人矣,方且孜孜乎前辈之事业,切切乎当世之师友,此岂独天资茂美、刻意问学所能致哉?
过庭之间,议论闻见,其必有大过人者矣。
进修不已,国家之兴将有助焉。
如某不肖,欲通姓名未敢也。
岂期过听,示以汉史论著及诗文三编,先之以长书,礼下而词温,若欲仆助成其名者。
伏读累日,初如观富商大贾之藏,四方珍异莫不咸在,少焉如游十二闲,骐骥騄耳、飞兔驎骝,骧首骛骏,可喜可愕。
何足下富于学,豪于文,一至此也!
子贡子石:「子不学《诗》乎」?
子石曰:「吾暇乎哉?
父母求吾孝,兄弟求吾悌,朋友求吾信,吾暇乎哉」?
子贡曰:「请投吾诗,以学于子」。
今足下事亲养志,既孝矣;
推其所得,日与诸弟讲论道义,作为文章,继被荐送,既悌矣;
金闺之诸彦,山林之奇士,皆折节与之友,既信矣。
仆方当投所学以学于足下,足下于仆何取焉?
铭佩谦施,言不能尽。
属病起气乏,具谢,不宣。
万正淳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四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一、《永乐大典》卷五五二、五五五、五五六、《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九二
谢氏曰:「义重于生,则舍生取义;
生重于义,则当舍义取生。
最要临时权轻重以取中」。
愚谓舍义取生之说未当。
所谓生重于义者,义之所当生也。
义当生则生,岂谓义与生相对而为轻重哉?
且义而可舍,则虽生无益矣。
如此则所为临时权轻重者,将反变而为计较利害之私矣,尚安能取中乎?
此论甚当,故明道先生曰义无对。
杨氏谓高明者中庸之体,中庸者高明之用,恐不可以体用言。
此说亦是。
杨氏解「知者过之」为极高明,而不知中庸之为至;
解「贤者过之」为尊德性,而不及道问学,恐未安。
极高明而道中庸,尊德性而道问学,是彻上下,贯本末工夫,皆是一贯,无适而非正也。
如杨氏之说,则上下本末可离而为二矣。
大概得之,更宜体味。
游氏引邹衍谈天、公孙龙诡辨为智者之过,亦未当。
若佛老者,知之过也。
谈天诡辨,不足以为知者之过。
知者之过非一端,如权谋术数之类亦是。
龙、衍乃是诳妄,又不足以及此。
吕云刚而寡欲,故能中立而不倚。
夫中立不倚者,湛然在中,无所偏倚而义理全具者也。
刚而寡欲,恐不足以言之。
柳下惠之行为和而不流,夫下惠固圣之和矣,然孟子推其有不恭之弊,则与《中庸》所谓和而不流者亦异矣。
又引「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与夫「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者为中立而不倚,夫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是乃清者之德,岂可便谓之中立不倚哉?
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固是有中庸之德而穷困在下者如此,然专以此事解释中立不倚之义,则名义非所当矣。
盖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者,以操行言;
中立而不倚,以理义言也。
中立不倚亦只是以行言,所引独立不惧者近之,「不倚」是无所阿附之意。
吕氏解「素隐」为方乡乎隐,「素隐行怪」为未当行而行之,且举《易》之「隐而未见」与孟子之论狂者为證,恐非本意。
素隐行怪,乃是无德而隐而为怪僻之行者尔,意甚分明,何必曲为之说乎?
吕说未安。
侯氏以、下惠为素隐行怪,恐失之太过。
若晨门、篑、沮、溺、庄、列之徒,乃可以当此名。
、下惠虽未为中庸之至,然皆大贤事业,恐未易以此名加之也。
亦是。
吕氏说费隐一章固多差舛,然论知与能一段虽非正意,却说得易知简能确实明白,有所发明。
此不记得,无本可检。
游氏说多不可晓,但谓其大无外而中无不周,故天下莫能载;
其小无间而中无不足,故天下莫能破,此说为无病耳。
然上文本谓君子之道无往而不中,则其下「中」字有未当耳。
既曰未当,便不可谓之无病。
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
《中庸》曰:「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正解此两句,恐是一时问答之语,当以《论语》解仁恕之别为正。
是。
《或问》称吕氏一本语尤详实,深可玩味,未见有可玩味处。
谓道虽本于天而行之者在人,非此章之正意。
忠恕不可谓之道,而道非忠恕不行,此所以言违道不远,其意亦恐未安。
观程子降一等之说与掠下教人之说,斯可见矣。
其论四者未能之说,则曰:「尽人伦之至,通乎神明,光于四海,有性焉君子不谓之命,则虽圣人亦自谓未能」。
夫以尽人伦之至而自谓未能犹可也,通神明而光四海,奚暇遽论及此哉(今观吕氏论四者未能之说亦有意,恐未容轻议。)
吕氏说恐亦不得此句之读,更试考之。
游氏引「其则不远」为尽己之忠,不以道责人而以人治人,取其改而止为尽物之恕,似乎其语未当。
杨氏说「以人治人,仁之也,伊尹以斯道觉斯民是也」,恐不当其义(今观杨氏说亦有可取。)
宛转说来亦可通,但恐不必如此说,枉费言语。
张子谓君子之道天地不能覆载,恐失之太高。
子思虽云天下莫能载,复云天下莫能破,大小兼该可也。
戾天跃渊,亦以范围之内言之。
今言天地莫能覆载,则过矣。
亦是。
谢氏说「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
人以为神则神,人以为不神则不神矣」。
按夫子致生致死之说,本为明器发也。
以致死之为不仁,故必有是明器;
以致生之为不智,故为是明器而不可用。
故曰神明之也。
谢氏之意则与此不同矣。
又其说主乎致生,故谓人以为神则神。
如此则所谓鬼神者,其有无专系乎人心而已,无乃似流于作用是性之失乎。
又曰:「以为有亦不可,以为无亦不可,这里有妙理」。
又曰:「自家要有便有,要无便无」,皆是此意。
记得《论语》说中似有「当生者使人致生之,当死者使人致死之」,此却有理(谢氏《论语》说曰:「阴阳交而有神,形气离而有鬼。知此者为智,事此者为仁。推仁智之合者可以制祀典。祀典之意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不可者,使人远之,不使人致生之。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则鬼神之情状,岂不昭昭乎?)
侯氏曰:「消息盈虚,往来神明,皆是理也。
吉凶悔吝,刚柔变化,皆是物也」。
恐难分明。
愚谓是数者皆物也,而有理存焉。
又曰:「以阴阳言之则曰道,以乾坤言之则曰易,贯通乎上下则曰诚」。
夫道非阴阳也,所以一阴一阳者,道也,程子固言之矣。
《系辞》止曰:「乾坤,其易之门,易之蕴」,而谓易为乾坤,则非也。
且既以贯通上下为诚矣,而又曰「总摄天地,斡旋造化,动役鬼神,阖辟乾坤,万物由之以生死,日月由之以晦明者,诚也」,则是诚者乃一作用之物,有似乎《阴符经》之云者,而不可谓之贯通上下矣。
既以鬼神为形而下者而非诚矣,又曰「诚无内外,无幽明,故可格而不可度射」,审如此说,则《诗》当云「诚之格思」,而不当言「神之格思」也。
凡此自相矛盾,有不可晓者,不审如何?
看得是。
颜虽夭而不亡者存,《或问》以为侯氏之说,而《集解》系之杨氏说后,孰为误也?
似是杨氏、侯氏皆有此语。
更考之,若无,即是误也。
吕氏、杨氏引三年之丧,皆有为妻之文。
按夫为妻服,齐衰杖期。
而《左氏传》昭公十五年王太子寿卒、王穆后崩,晋叔向曰:「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杜氏注云:「天子绝期,惟服三年。
故后虽期,通谓之三年丧」。
审此则是天子之后母仪天下,后之丧,天子可以绝期而不服,故服其丧而通谓之三年也。
据经文既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又曰「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则是三年之丧有为长子、为妻与嫡孙为祖,故别乎父母之丧也。
所谓达乎天子,则是三年之丧亦有通乎上下者矣。
今律文与温公《书仪》皆无为妻之文,独吕氏、杨氏引叔向之说,而吕氏之说有可疑者。
吕氏之说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者,三年之丧为父,为母,适孙为祖,为长子,为妻而已。
天子达乎庶人一也」。
似与今文本旨与今律文、《书仪》皆不同。
盖经文分三年之丧与父母之丧,而吕氏则合之;
律文、《书仪》载夫为妻杖期,而吕氏则皆以为三年也。
杨氏之说曰:「三年之丧为长子,为妻,与嫡孙为祖,故王太子寿卒,后崩,而叔向云云。
盖天子为子、为妻,通谓之三年之丧也。
故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则自天子至于庶人,无贵贱一也」。
信如杨氏之说,则与经之本文无戾,而与叔向杜预之言皆合矣。
愚谓三年之丧,为长子与嫡孙为祖三年者,主当为后者言之。
为妻三年者,主天子绝期而言之也。
盖在大夫士庶之长子、长孙,有当为后者,有不当为后者,故有服三年与不服三年之别。
妻之丧则自大夫以下皆服期,故是三年者惟天子皆服之,故曰达乎天子也。
恐三年之丧只是指父母之丧而言。
下文「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便是解所以达乎天子之意,与孟子滕文公语亦相类。
游氏「至贵在我,至富在我,至愿在我,生生在我」之说,恐非圣人意思。
此等皆衍说。
《集注》曰:「仁者心之德,爱之理也」。
其言之不一,何耶?
盖仁有偏言者,有专言者。
专言者,心之德也。
程子《西铭》之意是也。
偏言者,爱之理也。
爱之所施,则亲亲、仁民、爱物是也。
固是如此。
然心之德即爱之理,非二物也。
但所从言之异耳。
所谓道者,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交是也。
所谓德者,智、仁、勇三者是也。
此圣人之所谓达道达德,天下公共之理也。
此外更无他道。
后世学者惑于异端,求玄求妙,穷高极远,而不知道果在此而不在彼也。
孔子曰:「君子之道四,未能一焉」。
「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
圣人非果不能也,亦非姑为自谦之辞也,盖欲学者知道之极致不在他求,而人伦之至即斯道之所在也。
吕氏曰:「所谓道者,合天、地、人而言之。
所谓人者,合天、地之中而言之」。
道固所以合天、地、人而言,然方论修身以道,则不必遽及于此也。
孟子论仁,只说「仁,人心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则「仁者人也」之意自是分明。
今曰合天地之中所谓仁者而言,则似谓一人不足以为仁,必合天下之人而后足以为仁也。
是其为言大而无当,不若「人皆有之」等语为明白切要而详尽也。
以上二段皆当。
吕氏以知所以治人为闻一以知二,知所以治天下国家为闻一以知十,恐未安。
夫治人、治天下、国家,犹曰安人、安百姓云尔,皆修身之效也。
闻一知二与闻一知十,自是分量不同,皆穷理修身之事,岂可引为比也?
此等处不必深辨。
杨氏曰:「力行则能推其所为,故近仁」。
杨氏之意,盖指孟子「彊恕仁莫近」之意,而谓推其所为乃恕之事,故引之以解近仁也。
夫推其所为,正古人所以大过人之事。
以其犹待乎推,所以未遽可谓之仁。
杨氏举此以解力行近仁之说,似不为过。
而《或问》谓其不可晓,何也?
如此则仁字只就爱上说了。
杨氏论诚身一节,失之轻易。
其论诚,则曰:「非自外得,反求诸身」,而不知不明乎善,则心不可得而诚。
论不诚,则曰:「岂知一不诚,他日舟中之人皆是为敌国」,而不知所谓不诚亦尽有浅深也。
又引庄周鸥鸟之说而曰:「忘机则非其类可亲」,则其所以说诚身者益差矣。
又曰:「反身而至于诚,则利仁者不足道也」。
夫反身而至于诚,正利仁之事。
安仁者,则不待于反,亦不待乎至于诚而自诚矣。
鸥鸟以下所论得之。
《或问》谓「隐之见,微之显,实之存亡而不可掩者也」,「存亡」字有误否?
心广体胖,实之存也。
如见肺肝,实之亡也。
此当时立文之本意。
然语诚有病,当改之耳。
谢氏曰:「诚是无亏欠,忠是实有之理,忠近于诚」,正倒说著,忠是无亏欠,诚是实有之理。
盖尽己之谓忠,一有不尽,是有亏欠也。
以其自尽者言之,则谓之忠;
以其实有者言之,则谓之诚。
谓忠近于诚,亦非也。
又曰:「有我不能穷理,人谁识真我?
何者为我?
理便是我」。
其言过高而且怪。
理者,天下之公,认之为我,则骄吝益肆矣。
得之。
《章句》中解致曲一段,乃是程子之说。
然一曲之诚至于则形则著则明者,是一曲之诚充扩发见而至于无所不诚,故能变化否?
而《章句》与程子之说但称一曲之诚著见光辉,而所谓诚能动物,止一曲之诚耶?
将无所不诚而能动物耶?
若张子以明为馀善兼照,杨氏以明为无物不诚,岂疑此而为说也?
故杨氏曰:「曲能有诚,诚在一曲也。
明则诚矣,无物不诚也」。
窃疑杨氏之说不为无理。
此章所言正是一曲之诚,然致曲者固无曲之不致也。
经虽不言,意自可见。
张、杨之说恐未为得,不若程子之言为当。
吕氏曰:「学不厌,所以致吾知;
教不倦,所以广吾爱,自入德而言也」,亦恐未安。
子贡之论学不厌、教不倦为仁智,正所以形容夫子之圣,自是成德事,岂可以入德言之乎?
得之。
杨氏曰:「《大学》一篇,圣学之门户,其取道甚径」。
夫圣人之道自有等级,由其所造之地如何耳。
非可以径取也。
甚径亦言其平直而无回曲耳。
吕氏曰:「诚与神交感,则同心者无不应。
德与气同运,则同类者无不化」。
盖诚者德之至实,神者气之至妙。
诚与神以其精者言之,故曰交感则同心者无不应。
德与气以其统体言之,故曰同运则同类者无不化。
吕说恐亦未可以为至论。
谢氏谓「帝是天之作用处」,自然之理恐不可以作用言。
如程氏谓以主宰谓之帝,则善于形容者也。
得之。
杨氏曰:「无息者诚之体,不息所以体诚也」。
非也。
无妄者诚之体,不息者诚之所为也。
得之。
「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程子只解极高明而道中庸,非谓二事。
中庸,天理也。
天理固高明,不极乎高明不足以道中庸。
岂以极乎高明者是乃中庸之道,非别有高明也?
又曰:「理则极高明行之只是中庸」。
以此而例上二句,则意皆明矣。
然此乃兼费隐、贯上下之极至者言之,须得张子逐句一义一段之说,其义始备。
其曰尊德性须是将前言往行、所闻所知以参验,恐行有错;
致广大须尽精微,不得卤莽;
极高明须道中庸之道,互相发明,斯无馀蕴矣。
今观《或问》之说,乃谓吕氏因张子之意,须更以谢、杨二说足之,其义始备。
愚谓三子之说皆非《中庸》之正意,谓之各是一说可也。
吕氏曰:「虽有问学,不尊吾自得之性,则问学失其道。
虽有精微之理,不致广大,则精微不足以自信。
虽有中庸之德,不极高明行之,则同污合俗」。
今未暇辨乎其他,所谓虽有中庸之德,不极高明行之,则同污合俗,则是高明、中庸自是两事,不相关涉,不能极乎高明,则道中庸者乃同污合俗耳。
岂有同污合俗而尚可谓之中庸乎?
岂有同污合俗之中庸必极高明以行之而复异乎?
此乃缘文立义,而未究程、张之指与夫此章之正意也。
且既以德性、广大、高明皆至德,问学、中庸、精微皆至道,其言虽不能无失,而其意则不害其为兼举全体。
今曰失道与同污合俗之云,则至德果如是乎?
又以道之在我、道之全体、道之上达分始、中、终之序,而谓不先乎此、充乎此、止乎此之类者,其失同出一辙,今不暇复辨也。
游、杨之说,皆以先后循序而言,则亦恐非正意,特其解经之一说尔。
大抵此五句之义乃是圣贤竭其两端之教,不容偏废,或偏于一,则必陷于异端曲学而不足以知道学之全。
然而学者之病往往多欲进于德性、广大、高明之域,而于所谓问学、精微、中庸者不留意,或为之而不知尽其义、极其至焉,则其所谓德性、广大、高明者,是乌足以为德性、广大、高明哉?
程、张之说深得乎此,而吕氏之说之意,则所重者在德性、广大、高明,所轻者在问学、精微、中庸,则正与张子之说相反,岂得为因其意乎?
杨氏又以温故知新为道问学之事,敦厚崇礼为道中庸之事,亦恐失之迁就。
本文之意,盖谓温故者多不知新,敦厚者少能崇礼,与上三句相类耳。
若必迁就其说,则温故知新亦可以为尽精微,而敦厚崇礼亦可以为尊德性矣。
又曰:「道中庸而不极乎高明,则愚不肖者之不及」。
则是凡愚不肖皆可以道中庸乎?
比吕氏则甚焉者也。
侯氏之说尤无伦次,既以礼为道之物,其名礼者既失之矣,又以和而至合,内外以和行,使万物各当其分谓之礼,礼各有其物谓之仪,则言礼又不经矣。
继之曰:「统而言之则曰道,分而言之,则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学礼者见之则谓之礼可也」。
先后不伦,轻重失当,果何为哉?
特其辨杨氏「道非礼不止」之言之失,则似可取耳。
其它至德至道之说,求仁上达之说,文义皆失之矣。
此段未安。
二十九章三重之说,程子言之,侯氏述焉。
程子所谓此与《春秋》正相合者,意尤亲切,而侯氏所以发明者,亦详备而可观。
通乎此,则一章之义首尾通贯,意脉接续,深有馀味。
且又承上章夫子所言三代之礼,则三重为三王之礼所重之事亦可信矣。
若如《章句》所从吕氏之说,固亦可通,但意味不如程子之长,且一章文意断续。
如所谓上焉者指夏、商,下焉者指孔子,则是非惟、商之礼全不可用,而孔子之善亦无所施。
然则夏时商辂与夫《春秋》之作谓之何哉?
若谓其不必如此说,则下文继之以「故君子之道」,是上焉下焉皆不可用明矣。
《章句》、《或问》考究推明,其必不苟。
幸明辨而明告之。
更思。
侯氏举明道「事业如太虚中浮云」之说以解「故曰配天」一段,其引据已不亲切。
继之曰:「尚可得而言也。
若夫至诚,又非特如天如渊,配天而已」,却是发至圣不如至诚,岂有此理?
至圣至诚,非有优劣。
然「圣」字是从外说,「诚」字是从里说。
吕氏说「以中立大本,以庸正大经」以下,恐皆未安。
姑辨此二句。
大本即中也,大经即庸也。
经纶大经,立大本,即是尽此中庸之道。
若谓以中而立大本,以庸而正大经,则中与大本、庸与大经皆二物也。
至谓大经之正,亲亲、长长、贵贵、尊贤,又发明纷揉会同、更相为用处尽有功。
然而不若只论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者为尤尽大经之义也。
得之。
杨氏曰:「大经,天理也。
典敷教,所以经纶之也。
大本,中也。
建其有极,所以立之也。
化育,和也,穷神而后知之也」。
典敷教,即是经纶大经,即是天理,非惇典敷教之外别有天理为大经也。
建其有极,固与立大本之义不同,然所谓建其有极,所以立大本,莫却无病否?
以化育为和,则其失明矣。
自「圣人人伦之至」以下,与侯氏之失同而又甚焉。
惇敷是经纶,典教是大经,建是立,极是本。
侯氏「诚则经纶之」以下,其失与吕氏言「以中立大本」者同。
盖本文之意谓惟天下至诚者固能如此,非是以诚去立之知之也。
「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乃承上文「尚絅」之意,起下文「不愧屋漏」与慎独之端。
盖道虽无所不备,而其所以不可离者实在于戒谨恐惧之际。
惟君子不愧屋漏,是所谓知远之近,知风之自也。
隐微之间,虽人所忽,而理之善恶则显然见。
惟君子必慎其独,是所谓知微之显也。
然而言戒谨恐惧之意,则以知远知风言之,谨独则止以知微言之,何也?
盖远之近者,以事物而言,则其理未尝不具于吾心;
风之自者,以人伦而言,则其用未尝不本于吾心,故言之也详。
言微则隐在其中,故言之也略。
今观《章句》之释,所谓「乎外者本乎内,有诸内者形诸外」,发明三知之义固已明白。
若更以愚意参之,则上下语脉愈益通贯精密矣。
不审如何?
吕氏卒章之说纲目不明,诚如《或问》之所论者。
至于以「天何言哉」以下为不待言动而人敬信,则属之「不愧屋漏」之下者,非惟失其文意,愈错乱而不备矣。
如忘法度、忘言动、德之声色之者,尤过高而无实,与其他悫实自得之言若相背驰,不可晓矣。
以上皆得之。
策问 其一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一、《浪语集》卷二八
问:《语》曰:「道不同,不相为谋」。
夫彼重则此轻,天下必然之势也。
孟子之拒杨、墨,荀氏之诎孙、吴,与韩氏之辟佛、老,凡以此也。
夷考其事,乃若有大可疑者。
老子孔子同时,庄子孟子同时。
老子之书推提仁义,绝灭礼乐,宜得罪于圣人者,而夫子从之问礼,至欲窃比老彭。
孟子战国之时,尊圣人之道,杨、墨之外,虽若神农之言、桓文之事,尚皆辨其非是,庄周诋訾孔氏,曾无一语及之。
至若荀卿论诎孙、吴,而躬未免于谈兵;
韩愈深辟佛、老,而与大颠弥明之徒游从,多所假借。
西方之教,盖百家之晚出者,其清静类庄、老,其自了类杨、朱,其慈悲、明鬼、非乐、不丧,又甚夫墨者之言;
一二三柏子之机,乃其极至语也,然实本于宋钘惠施公孙龙坚白异同之辨,宜儒者之所不予。
王通祖述六经之学,断然以圣人许之,先正司马公作偈破禅,犹是说也。
学者疑之久矣,必有能辨者焉。
跋周公礼殿图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五五、《攻愧集》卷七二
余近得临江《周公礼殿图》石刻,绍兴十七年向芗林刻于学宫,疑与先人所藏画本不侔。
大资政赵公帅守成都,尝摹礼殿本为八轴,借而校之,丹青焕然。
自盘古而下,位次向背不同者十八九。
虑羲八卦上下各有字,位置亦不伦。
夔之球为钟,无傅说像。
孔子弟子中多徒父、叔鱼原亢,又一人阙名。
石刻中有梁鳣字叔鱼,而形貌不类。
却无颜路公孙龙冉季、公祖兹、漆雕从、狄昱、公良孺、奚蒧、叔仲会、容蒧、颜之仆、左,而有太守李冰,又一人无名。
第七轴画文翁司马相如匡衡萧德仁、戴圣王吉严君平扬雄刘向服虔陈寔钟繇诸葛亮、崔桓、福、王浚杜预张华杜畿、豆卢。
第八轴画汉武帝萧何张良叔孙通陆贾陈宽贾谊司马迁董仲舒汉光武邓禹桓荣班固张湛廉范马融第五伦郑玄公孙弘儿宽
丹青愈工,皆石刻所无。
益州刺史张收,未知在汉帝时。
后汉诸名儒或在其前,若钟繇诸葛亮王浚杜预张华等皆魏晋间人,既在张收之后,岂后人所续耶?
武帝光武列于诸臣之间,次序亦多不可考。
萧德仁、崔桓、福名不甚显,豆卢复姓,不知名。
姑记大概,以俟考證。
子石见子求名说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北溪大全集》卷一二
绍熙癸丑九月乙亥,堂弟子石见稚子请名于予。
予观《左氏传》,鲁人申繻桓公之辞,论名之所以为名者,其说有五:有信、有义、有象、有假、有类。
以名生为信,如成季生有文在其手曰「友」而名友是也。
以德命为义,如文王生而名是也。
以类命为象,如孔子生首象尼丘而名是也。
取于物为假,如伯鱼生有馈之鲤者而名鲤是也。
取于父为类,如子同生与父同物而名同是也。
今吾子石自外训童蒙,适归而见稚子,兹其一气感通之几,夫岂偶然哉!
故今兹所望无求诸他,惟即诸蒙之义以见意焉可矣。
夫蒙之为卦,山下出泉,静而且清,而君子所取以果行育德之时也。
其为训,则物方稚而未达之称。
而其在人,则为形既赋生之后,而神未发知之际。
虽曰未发知,而良知之真,所谓降衷秉彝之本然,与同一天者,实为完具而未放。
由是而养之以正,无异习以汩之,则作圣之功,恢乎有馀矣。
其义顾不大矣哉!
此吾所以深有感于斯,而以初筮告之义以配之,曰「初蒙」。
初之为言,在筮则以其诚一之意,可以对神明而无愧;
在德则四端万善之所由始,而于类则为第一子之象也。
子石以为何如哉?
揆诸申繻之五言,于中又为兼备矣。
盖其生也,应父自训蒙而至,则其信也;
蒙以养正为圣功,则其义也;
物之始生曰蒙,则其象也;
托物之蒙,以见蒙之义,则其假也;
取诸父之蒙,则其类也。
则是名也,夫岂常谈者比哉!
子石于阼阶祇见之时,执右手咳而授之,勿容以常谈而忽诸。
至若欲讲明其所以为蒙之学,与成就其所以为蒙之德,则又在稚子之当其可焉。
越十日乙酉陈某书。
论语讲义 其一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二、《后村先生大全集》卷八四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
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
遇诸涂,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
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
曰:「不可」。
「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
曰:「不可」。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孔子曰:「诺。
将仕矣」。
臣按阳货名虎,《语》所谓执国命之陪臣、《春秋》所书窃宝玉大弓之盗也。
当欲见夫子之时,虽未有囚季威子、劫鲁公之事,夫子逆知其恶而不往见。
知夫子之贤而妄冀其助己,遂设钓致之策,有归豚之礼。
夫子必时其亡而往谢之者,犹不往见之初意也。
遇诸涂,无所避,则不容不见矣。
夫子世之宗师,曲阜龟蒙之人以至列国君臣莫不尊事。
一妄人,乃曰「来予与尔言」,其辞气鄙暴如此,与庄周所记盗蹠讪悔圣人之言奚异?
以怀宝迷邦为未仁,以好从事亟失时为未知,何其窥圣人之小而量圣人之浅乎!
又曰「日月逝矣,岁不我与」,犹前日钩致之初意也。
子曰:「诺,吾将仕矣」。
朱氏曰:「将者,且然而未必之辞也」。
深得夫子本旨。
当时闇诸侯或欲以季孟之间待子,或待子而为政,皆未尝峻拒。
盖天下之恶未至于者,固圣人之所不绝,惟也义不可与之交际。
特圣人之言气象浑厚,兹诺也,若不绝恶而有深绝之意焉。
扬雄谓子于阳虎诎身以信道,噫,为此言,将以自文其仕莽之罪!
夫子既未尝仕,身何尝诎?
北面新室,乃可谓之诎矣,故扬氏深辟其说而朱氏书为「莽大夫」。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
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
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
子曰:「二三子!
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臣于此章见周衰,为政者稍已趋于功利,夫子厌之,故一闻弦歌之声,莞尔而笑。
武城之政初无赫赫可纪,然能使弦歌之声达于四境,气象如此,可谓贤矣。
夫子以其用大道治小邑,故有牛刀割鸡之喻。
子游闻圣人之言,不敢自以为能,故有昔者偃也闻诸夫子之对,明其得于师授也。
君子小人虽异,皆不可以不学道;
治小邑与治天下虽异,皆不可以不尚礼乐教化。
君子而学道,子贱、子游是也;
小人而学道,单父武城之民是也。
无计功谋利之心则爱人矣,无犯令违教之俗则易使矣。
当时洙泗之上所讲明者如此,犹恐门人未喻,又曰:「二三子!
偃之言是也」。
谓治小邑当以大道,牛刀之言戏尔。
冉求亦高第,无他过,徒以为季氏聚敛之故,至有非吾徒之语,受鸣鼓之攻。
由后世观之,偃迂儒也,能吏也,绳以孔门论人之法,偃贤于远矣。
武城单父之后,汉有卓茂刘方,唐有元德秀,庶几其遗风。
近时南面百里者,但闻笞扑,寂无弦歌,徒知催科,乌识抚字!
圣明在上,傥味孔门之言,采汉唐之事,择其间学爱者、能抚字者嘉奖而尊宠之,则子贱、子游之徒出矣。
佛肸召,子欲往。
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
佛肸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
子曰:「然。
有是言也。
不曰坚乎,磨而不磷;
不曰白乎,涅而不缁。
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臣按佛肸大夫赵简子之中宰,以中牟畔而召夫子,与阳货、公山弗扰钩致之意同。
乱臣必诛,危邦不入,孔子家法也。
子路疑子之欲往,举平日所闻于师者以为问。
夫天下之不善至畔而止,然知夫子之为贤,则其善心之仅存者亦不可诬。
夫子犹天地也,因其仅存之善而庶几万一能改其莫大之恶,遂不显绝之。
然于阳货之劝仕也,曰将仕而未尝仕;
于费中牟之召也,日欲往而终不往。
至此而后可以见圣人之心矣。
子路未知其然,方且切切焉虑二畔之浼夫子,故不说于其始,质疑于其后。
夫子于是有磨不磷、涅不缁之说,古注谓「至坚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涅之而不黑」;
朱氏谓坚白不足而欲自试于磨涅,其不磷缁者几希。
臣谓惟夫子然后至此地位,下乎此则为扬雄仕莽、荀彧附操矣。
瓠瓜不食之喻,言君子未尝不欲其道之行,而亦未尝枉道以求合也。
叔孙通诸生翕然以其师为圣人,子路亲得圣人以为之师,而不苟同如此。
呜呼,此其所以能结缨也夫!
子曰:「由也,汝闻六言六蔽矣乎」?
对曰:「未也」。
「居!
吾语女。
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
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
好言不好学,其蔽也贼;
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
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
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臣谓「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以士言之,宰我所问入井求仁之类是也;
以君言之,徐偃王以仁失国是也。
「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以士言之,惠施公孙龙之徒是也;
以君言之,周穆王知足以知车卫马足之所至而不足以知《祈招》之诗是也。
「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以士言之,尾生是也;
以君言之,宋襄公不重伤、不禽二毛以至于败是也。
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以士言之,證父攘羊是也;
以君言之,自状其好货好色好世俗之乐者是也。
「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以士言之,荆轲聂政是也;
以君言之,楚灵王能问鼎而不能救乾溪之败是也。
「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以士言之,灌夫骂坐、宽饶酒狂是也;
以君言之,夷吾以愎谏败、主父以胡服死是也。
夫曰仁、曰知、曰信、曰、曰勇、曰刚皆美德,上而人君、下而士君子之所当好,然不学以明其理,则各有所蔽,学所以去其蔽也。
此章虽为子路发,其义甚广。
内「其蔽也绞」,朱氏云:绞,急切也(《泰伯》篇又曰「而无礼则绞」。)
子曰:「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
子曰:「乡原德之贼也」。
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贼也」。
臣谓色厉内荏者,外饰盛严,中怀柔弱,若可欺世,及临之以利害,怵之以祸福,未有不震慑失其所守者。
子在乡党,恂恂如也。
一旦夹谷之会,毅然叱齐侯兵莱夷矣。
故门人称之曰「温而厉」,谓外温而内严也。
乡原之义,孟子谓其阉然媚于世,又曰众皆悦之。
朱氏曰:「原,愿也。
似德而非德」。
以夫子之圣而不能使叔孙、武叔阳虎之类皆悦己,而原人能使一乡之人翕然称善,伪孰甚焉?
「道听而涂说」,朱氏曰:「虽闻善言,不为己有」。
夫子于三人行必择其善者而师之,异乎闻之而不能行、徒以资空谈者。
夫饰貌欲盗名,故譬之盗;
原人能乱德,故以为德之贼;
且听说无益于己,故以为德之贼。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臣谓纯乎天理而不杂以一毫人伪之谓仁。
巧言在《书》为「谝言」,在《诗》为「长舌」;
「令色」在孔门为足恭,为谄笑。
皆人伪也,其去天理远矣,故曰「鲜矣仁」。
天下有正色,有正声,然紫能夺朱,郑能乱乐;
天下有正理,有正论,然利口者能使是非、贤不肖易位。
故圣人深恶之。
孔门论仁多矣,臣以为「巧言令色鲜矣仁」一章,当与「刚毅木讷近仁」一章并观。
盖木讷者必不能巧言,刚毅者必不能令色。
以刚而讷者为近仁,则巧而令者不仁甚矣。
若人也,其始止欲顺悦人主之意,而其终乃至于倾覆人之国家,三孺之于齐,赵高之于秦,江充李训之于汉、唐虞世基裴矩之于隋是也。
子曰:「予欲无言」。
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
子曰:「天何言哉?
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臣谓夫子生于周末,作为六经,言满天下,然后道术之已裂者复合,人文之几息者复续,岂无言者哉?
其意谓学者于此能默而识,触而长,演而伸,则有不可胜用者。
子贡平时既无真知实践之功,反有「不言何述」之问,故夫子有「天何言哉」之答。
四时之所以行,百物之所以生,盖天理流行发见,非谆谆然命之也。
夫子亦学者之天也,其妙道精义流行发见,盖有在于六经之外者。
当时颜子止受用一仁字,曾子止受用一孝字,而为大贤;
子贡躬行不足,口辩有馀,徒以言语求夫子,其在孔门虽有「可与言诗」之褒,然不能免方人之诮。
安于资质之偏而不以颜、曾自勉,此所以终身列于言语之科也夫!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臣按此章曲尽女子小人情态。
牝鸡之晨、绿衣之僣,此女子之不孙者也;
长门》之赋、《团扇》之咏,女子之怨者也;
登车之宠、割袖之恩,小人之不孙者也;
旋泞不顾、受甲不战,小人之怨者也。
自古惟女子小人亲昵之则怙宠陵分,疏外之则藏怒宿怨,然则近之既不可,远之亦不可欤!
朱氏曰:「君子之于臣妾,庄以莅之,慈以蓄之,则无二者之患」。
尽之矣。
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矣」。
臣按此章当与「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一章并观。
盖人之少也,乃血气方刚未定之时,言行未必皆合理而中节。
及四十则可以不惑矣,强仕矣,苟践此境而无闻焉,见恶焉,其亦不足畏已,其终于此已。
见恶者,无善可称也;
终者,止而不复进之辞也。
朱氏曰:「勉人及时迁善改过也」。
苏氏曰:「此亦有为而言,不知其为谁」。
其说有理。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
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臣按三仁之中惟比干死于殷,而微子箕子皆入于周,然夫子槩曰殷有三仁者,言殷能用此三人国必不亡。
以臣节论之,剖心而死者为难,见几而去、忍辱而留者为易,顾同以仁称何也?
臣读《书》至《殷诰》,然后知微子遁去之意,否则宗祀绝矣。
读《易》至《明夷》,然后知箕子养晦之义,否则彝伦斁矣。
王通有言:「生以救时,死以明道,同以仁称,不亦宜乎」!
呜呼!
微子之精识,比干之忠节,用其一焉足以存国,而况箕子之学贯天人而包事物,旷古之英、经世之才也。
今皆不能用,一戮一去,其囚者遂为武王陈《洪范》而建皇极,殷欲不亡,不可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