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刘德秀县丞凡五和前篇仆亦五次其韵 其一 北宋末 · 周紫芝
押词韵第六部
刘侯一诺重,胜获金百斤。
秀句忽复出,华名愧微薰。
但怜沟中断,枉错(徐本作费)黄金文。
君欲强推毂,谁当为解纷。
顾我绝世好,百念独此勤。
鹊尾得古制,鹧鸪玩斑纹(明抄、徐本注:鹧鸪笺,语出《香谱》中。)。
时从孤峦顶,看上秋空云。
遂作小方寮,调护留清芬。
忘言聊复尔,念(徐本作会)意亦可欣。
了知法界中,清静无五荤。
倘非此地胜,是妙数(徐本作安)得闻。
谁知几席间,中有造化恩。
遂此草木性,一气蒙氤氲。
刘德秀县丞凡五和前篇仆亦五次其韵 其二 北宋末 · 周紫芝
押词韵第六部
楚泽是鱼稻,不论斗与斤。
老守睡足处,饱饫(徐本作饭)闻馀薰。
时歌郢人曲,细和湘累文。
天风一披拂,花砌飞缤纷。
乐此尽日静,颇无终岁勤。
刘侯过我数,坐久衣成纹。
时惊燕梁句,有似春空云。
千年论往事,一炷同清芬。
有客乃如此,我意岂不欣。
人生如草木,鼻(徐本作臭)味殊芗荤。
海天得彼(二字徐本乙)趣,妙香吾所闻。
庶希清净化,上答明圣恩。
从今世外乐,可比洪崖氲。
书月岩集后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一、《太仓稊米集》卷六六、《永乐大典》卷二二五三七
《月岩集》,太华逸民之所作,而太华逸民则李廌方叔之自号也。李端叔序其文,谓东坡尝言:「吾评斯文,如大川东注,昼夜不息,不至于海不止也」。今诵其诗,读其文,然后知此老之言为有旨焉。而自非豪迈英杰之气过人十倍,则其发为文词何以若是其痛快耶!绍兴壬申春,滑台刘德秀借本于妙香寮,乃书以还之。
书老圃集后 北宋末 · 周紫芝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二一、《太仓稊米集》卷六六
大洪昔时诗用意精深,颇加雕绘之功,盖酷似其舅。此其所载,意其多晚年之作,与昔所见殊不类。近时士大夫论徐师川诗甚不公,以谓稍稍放倒,而不知师川暮年得句多出自然也。毛嫱丽姬,粉白黛绿,歛衽顾视,未免时自矜持。徐娘虽老,却以洗妆而真香生色,有不可描画之意。盖诗至于此然后为工耳。绍兴壬申春,滑台刘德秀借本于妙香寮,乃书以还之。
淳熙荐士录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八、《诚斋集》卷一一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朱熹/学传二程,才雄一世。虽赋性近于狷介,临事过于果锐,若处以儒学之官,涵养成就,必为异才。
袁枢/议论坚正,风节峻整。今知处州。
石起宗/立朝敢言,作郡有惠。
祝櫰/奇伟之节,恬退之心,士论所称。久置闲散。
郑侨/立朝甚劲正,持节有风采。
林枅/外温中厉,遇事敢为。
蔡戡/器度凝重,学问该洽。
马大同/文学政事,士林之英。至于持节,风采甚厉,官吏皆肃。
巩湘/今之儒先,世之吏师。
京镗/性资静悫,文辞工致。
王回/俊辩而文,敏手而裕。
刘尧夫/尝冠释褐,立朝敢言。
萧德藻/文学甚古,气节甚高。其志常欲有为,其进未尝苟合。老而不遇,士者屈之。今为湖北参议官。
章颖/早冠多士,其学益进。立朝鲠挺,公论推表。
霍篪/儒而知兵,长于论事。至于两淮利害,尤其所谙。
周必正/工于古文,敏于吏事。临疑应变,好谋而成。
张贵谟/上庠名士,有才有谋,可应时须。
刘清之/得名儒朱熹之学,传乃祖原甫之业。
汤邦彦/学邃于《易》,得先天之数;才济于用,有经世之心。
王公衮/儒者能断,吏事敢为。剸繁摧奸,尤其所长。
莫漳/长于史学,达于吏治。
张默/魏公之侄,能传胡文定《春秋》之学。所至作吏,皆有能声。
孙逢吉/学邃文工,吏用明敏。沈介德和、黄钧仲秉以国士待之。梁榜,升朝,前知袁州萍乡县。
吴镒/早以文词,受知名胜,如张安国、沈德和、黄仲秉皆以国士待之。京官,今知郴州郴县。
王谦/风力振耸,勇于摧奸。立朝蹇蹇,士论归重。
谭惟寅/文辞甚古,志操甚坚。尝除太学博士,今知郴州。
但中庸/有学有文,操守坚正。持节布宪,风采甚厉。
韩璧/直谅修洁,人称其贤。
李诵/恬退难进,廉吏之表。升朝,今为江州德安知县。
余绍祖/德胜于才,廉而有惠。新江陵府通判。
叶元潾/和而有立,早有奇节。故相叶颙子昂之侄,今为江西提举司干官,待次。
廖德明/所学甚正,遇事能断。选人,前韶州教授。
赵充夫/廉明彊济,治行甚高。升朝,今知临江军新喻县。
左昌时/吏能精密,所至有声。新知真州。
胡思成/和粹而贤,敏达于政。尝知安丰军。
赵像之/能文练事,淡如寒畯。今为随州通判。
孙逢辰/儒术饰吏,廉操瘉人。
刘德秀/议论古今,切于世用。郑榜,京官,今知湘潭县。
施渊然/工于古文,恬于仕进。前任监和剂局,今任祠禄,升朝。
祝禹圭/气节正方,议论鲠挺。
张泌/器宇粹和,文辞工致。与其弟涛俱有令名,前辈称「吴中二陆」。
李大性/四六诗句,甚有律令。
李大异/尝冠别头,仕优进学。作文下语,准柳仪曹。
李大理/学问殚洽,吏事通明。
曾三复/以文策第,以廉禔身。作邑有声,尽罢横歛。梁榜。
曾三聘/刻意文词,雅善论事。萧榜,选人,前西外宗学教授。
徐彻/诗句明爽,笺奏典重。作邑爱民,办而不扰。郑榜,升朝,今知临江军清江县。
赵彦恂/吏能精敏,不择剧易。戊辰王榜,前知衡州,今任宫观。
王澬/治郡有闻,惠而能办。前知吉州,正当茶寇之锋,修城治兵,寇不敢近。今任宫观。
虞公亮/力学有文,子弟之秀。雍公之子,尚淹下僚。
陈谦/学问深醇,文辞雄俊。声冠两学,陆沉下僚。
李沐/大臣之子,而绰有寒畯之操;甲科之隽,而益厉文辞之工。
李耆俊/其进虽非科级,其文尤工四六。今知柳州。
严昌裔/学甚正,守甚坚。盖尝师张魏公而友钦夫。
陈字/事母至孝,作郡甚办。临事应变,事集而民不扰。
卢宜之/作文有古人关键,日进未已。至于吏能,乃其馀事。
苏渭/通敏吏事,最善四六。任子之流,所不易得。
郑郧/持身甚廉,爱民甚力。尝知南雄州保昌县,殊有治行。太守虐政,一切反之,民情翕然,至今去思。
赵善佐/为政和而有威,治赋缓而自办。章贡吏民,无不安之。
胡澥/名臣之子,修洁博习。州里有闻,能世其家。今为抚州宜黄丞,其父字邦衡云。
凡六十人。
宋故朝请郎贺州斛使君墓铭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六
贺州斛使君讳僖,字公和,一字宗鲁。其先河北胡氏,在太祖皇帝时有勋臣曰兴曰槩者,其祖也。在仁宗时有为永定陵官属曰安石者,四世祖也。会丁谓、雷允恭擅移皇堂,安石惧,弃官遁身,变姓名曰斛某云。后家开封,今寓庐陵。曾大父道,故将仕郎。大父祥,累赠金紫光禄大夫。父继善,故朝请大夫、知汀州,累赠中奉大夫。君幼警敏好学,未冠能赋。试闽之锁厅,荐名前列。后以父任非其志,自右迪功郎用举者改宣教郎,终官朝请,历郴州郴县主簿、邵州判官、临江军新淦县丞、隆兴府丰城县令,知赣州兴国县,通判衡州。知贺州,未赴卒,年六十二,嘉泰二年八月十三日。惟新淦以母忧不赴。初主郴簿,李金乱初定,加之年饥,溪蛮出掠,汉民震扰。太守择官转粟,以赈群蛮,莫敢行。君请行,郡中壮之。郡檄宜章令与俱至,则令已移病矣。君笑曰:「洞中真虎穴耶」?匹马孤往,悉召酋长谕以朝廷威德,太守慈惠,家诣人抚,赒之无遗。蛮众感悦,相率送踰境。既归,太守举酒相劳曰:「非主簿,孰了吾事」!是时孙公侍郎逢吉、吴公郎中镒初仕于郴,与君同寮,俱称重焉。在郴勾稽一年,其馀岁月或摄邑事,或摄幕宾,或摄掾曹,并以才择,人叹独劳,君裕如也。逮赞邵幕,民有兄弟以产讼者,阅七八有司,至是三十年,部使者以属君,君决以文法之平,训以骨肉之恩,相与感泣罢讼。里民输租,异时有司受输,往往虐取,利其赢以自入,民甚病之。及君下不民渔,上不官朘,赢则归之官,输者欢乎,以为创见。逮令丰城,乃豫章剧邑,缿筒日四百纸,君卯出辰毕,老吏駴䮙,退食再出,吏呼一人立庭下以试君,君顾曰:「此非晨来投牒者」。吏争曰:「即是矣」。诘之,非也,即杖吏,观者如堵,皆称神明。居亡何,新连帅枢使王公蔺至,幕府初开,凛然风生,诸邑震恐,公笑曰:「惟正人可与极言民瘼矣」。首条三事以告。如:「关市之征,有岁入之常,有庚逋之奇。逋者一,庚者十,病民一也。公使之帑,有纸估之布,有醯估之布,大府之僚又有圭田估之布。圭田者,其田半,其粟倍,其粟一,其估三,是数者皆徵于县,县将安出?出于吏耳,吏又将安出?出于民耳,夫以官戢吏,吏犹渔民,以官渔吏,吏不渔民乎?病民二也。经常之布,不及其初已三十年,积而为逋钜万矣。不举而蠲之,徒为黠吏之外府耳。病民三也」。王公曰:「微君忧民,吾安闻此」!于是蠲徵商之积逋,减经总之缗钱。光宗登极,诏议免诸郡无名赋以宽县道,君白府祈痛蠲月贡之布谓之月桩者,遂免十四邑。地洼濒江,恃堤为安,异时一水,县为巨浸,民皆登屋不炊,死者十二。至是水复然,盖甲子一周矣。父老以曩事告,皆泣。君曰:「我在此,若等毋恐」。君即循行堤上,躬负一土囊以苴罅漏,吏民争先趋之。惟东北隅堤坏,莫敢往。君寝食堤上,夜漏二十刻,视堤不没者三寸,君默祷且沉牲酒,有顷水势顿却,父老驩呼来贺。水既落,堤朽而陀,君丐诸帅、漕,得钱三百万,躬率吏民劝相板筑,市木石,择揵菑,增卑培薄。期月之间,新堤告成,至今水不为灾。隆兴茧丝之征曰和买者,征之不均,君上帅书,请损益其政,使尽善可久。幕府沮之,后漕使郑公汝谐变其法,与君合云。未几,王公召登政地,枢使施公师点忽表荐君改秩,君惊曰:「吾与施公未尝有一日雅」。盖王公荐之。时郑公汝谐为祥刑使者,行部过邑,见圄空已喜,又见耆老士民数百人遮道请借留,郑公曰:「若等应故事耶」?皆曰:「令之于民,若保赤子」。即表荐君改秩。逮宰兴国,时赣之十邑治赋卬罚金,君尽罢之,一裁以法,宿奸詟伏,善良吐气。助役之征敛之过厚,民皆病之,君计出为入,岁蠲缗钱数千。郡丐粟于朝以会诸邑,得二万斛,吏鬻之。君不赇吏,兴国独寡,君发吏奸,乃均得之。盗入老子宫,杀守者,尉求盗不得,执平民掠治诬服,君直其冤。祥刑使者赵公不遏闻之,以语太守,俱论荐之。逮丞衡阳,郡有部使者二台,与太守而三,君中立不倚,皆蒙其知。常平使者李公楫荐以所知,祥刑使者陆公世良荐以廉吏,吏部尚书刘公德秀荐以公正聪明。桂阳缺守,漕檄君摄之。郡小而窭,君痛省穑,去日有羡。郡介蛮洞,无城无兵,君募骁勇,缮干甲,训技击,军声载振,群蛮远遁。漕使陈公研荐君可二千石,得临贺。辞行,诏免见,令中书取君奏议以闻。一曰君德,二曰役法,其言端实可行,朝论嘉之。待次未上,而君病矣。竟以不起,士夫嗟悼。初,临汀府君没,太恭人性严,奉迎之官,承颜养志,惟恐忤焉。及属疾,尝药上食,不以妻妾。居亲丧以孝闻。兄弟二人,仲氏蚤世,君字其孤,训迪迄成,仕有能称。君性简易,旷无畦轸。其居官也,吏惮其严,民乐其宽。爱惜公藏,甚于家产。坐曹听讼,至忘寝食。遇事精明,终归宽厚。性本冲素,不事华靡。暇则读书,或鸣琴奕棋,虽家人子莫见喜怒。初,太恭人将及月辰,临汀府君假寐,梦一释子曳杖及阶,曰:「能仁寺僧也」。惊寤而君生。娶陶氏,朝请大夫尧夫之子。继室董氏,朝散大夫昌裔之季。皆封安人。三子:述、蘧、逮。一女,适文林郎、监广州都盐曾宏父。孙男二人:闻礼、立礼。女一人。病且亟,语述、蘧曰:「吾官止外郎,泽不能遍,汝有伯仲,齿长矣,仕恐时过,盍以畀逮」?二子曰:「愿逊逮」。来年八月壬寅,诸孤葬君于庐陵县美化坊明月岗之原,以中散大夫、提举亳州明道宫林公祖洽之状来谒铭。铭曰:
士患不位,君夙乎仕。位患不才,君刃乎恢。才患不遇,君鴥乎翥。我鱼我书,我菟我符。一麾在手,十骑在厩。蓘弗囷兮,弋弗鹑兮。龄弗椿兮,于嗟旻兮。
按:《诚斋集》卷一三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吕正将墓志铭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六六、《江湖长翁集》卷三五、雍正《西湖志》卷二五
正将吕君卒,越明年,其弟思忠、思问携其孤瑰,以母氏梁夫人命,持所为君行状,泣谓高邮陈某:「先兄不幸,其与子游旧矣,敢以墓铭请」。某惟昔岁客行都,获交君,知之甚悉。其见敬愈吾知君,不容以不文辞。君讳思恭,字礼夫,东平人,世业儒。曾祖震,娶杨氏,通经好文,元祐间徙京师,盖有志于学也。靖康初南渡,家于杭。祖安道,娶陈氏。父兴祖,今梁夫人其配也。幼失其父,偕二弟事梁夫人,干蛊外,酬应肃给,遂推择而仕。积官自承信郎至修武郎。职:初枢密府属,次亲王府,次监左骐骥院,次枢密院正将,不及赴。受知当路,则徽猷阁待制宋公之瑞、显谟閤直学士楼公钥、内相高公文虎、大著杨公寅、尚书刘公德秀、左史陈公谠、右司林公桷,荐扬咨委甚至。始,梁夫人娠,君外祖母梦神携伟男子闯门,翌日君生,魁梧丰润,符所梦。识者曰:「是吕氏庆也」。弱不好弄,既长,果亢其宗。惟以奉亲为乐,色难志养,无所不用其至。仕须次不敢远亲。夫人未寝不敢退,夫人饱食乃甘。夫人疾,药物口乃进,饘粥手以食。尝病,君奉事劬顿,几不救。营为细大,与二弟孰议,则曰「于母」,故罔或败事。治家严而不苛,纪绪捡押截然也。二弟谨守,为令族。君器度凝重,性宇粹温,居官廉勤自将。与人交,务施而不责报。人以匮告,多辍己有袖畀之,有所予,惟恐其知。人或负之,辄自责,曰:「某时某事似有愧,宜得此」。行孚于人,翕无间然。及其卒,中外闻见,咸痛悼如至亲。厩隶二百相吊曰:「捐当取之金以惠其下,宁复公」!里闾之财际者相告语:「尝起母病,折券以利我,公叵忘」。城东民尤孺慕也,曰:「甲辰之疫,吾辈不腐胔,吾微知之,公实生我」。凡君刑于家,媚于官,德于人,其懿如此。然皆自事亲之心推之理,委也必源,其徒然欤!君好贤,而语上愈于己,礼之惟恐失色辞。勉子弟以学,常诲之:「吾不得逞于书,惟是慊然」。其令声懿行乃尔。人皆曰是天资美,是固然。然孔子于孝必历言所可移者,孟子谓治民信友悦亲其本也,君之贤,吾得之源委也,非耶?女弟二:长适元氏,已亡,甥二,女甥一,婚且官,皆君力封殖之;次适赵氏。君娶张氏,先君二十四年殁;后娶江氏,元祐省魁衍之族也。子瑰,进士。女二人:长适承信郎张思义,次早世。君生于绍兴庚午四月二十有六日,卒于嘉泰改元四月十日,将以某年月日葬于钱塘履泰南乡积庆山之原,祔先茔也。二弟念兄之切,置不食顷,子孤立尤所感。故为铭曰:
望之俨乎其容也,即之裕乎其洪也。宜于官,施于人,爱而周,节而通也。溯之源,孝之充也。啬于邦,家则丰也。燕仪斯,惟无穷也。
干办审计司刘诚之太常寺主簿刘德秀大理寺主簿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一一、《攻愧集》卷三九
敕具官某等:列寺之属,皆有勾稽。惟容台礼乐是司,实预讨论之事;惟廷尉刑狱至重,实分谳议之司。铨叙人才,二者尤不可轻也。以尔诚之声称籍甚,持以靖共;尔德秀文采蔚然,不事表襮。兹庸并命,其进未央。尚体优恩,各扬乃职。
北行日录(下)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四、《攻愧集》卷一一二
乾道六年庚寅正月一日壬子,晴。使副率三节官从望拜两宫,交贺礼毕,上马与馆伴同入贺。由应天东门步入东廊幕次,中大安殿门九间,两傍行廊三间,为日华、月华门各三间,又行廊七间,两厢各三十间。中起左右翔龙门,皆垂红缘帘。庭中小井亭二,幕次与高丽使相邻,西夏使相对。客省茶酒罢,巳初,锦衣卫士又益以青锦袍五十馀人,列立大安门庭下,百官排班朝日。太子为班首,四拜,约近三百馀人。既罢,客省引使副由月华门随百官班入贺。太子锦褥四,镇以银猊,出众班中立。次宰执亲王,次有十馀人,皆金带紫袍。使副立西偏,肃与子澄亦在此列,意是以馆伴之故,不然郎官卿监不应如是之少也。其后又有二百馀人。预宴者,除亲王宰执四十馀人,馀皆贺毕先退。讫事凡五十七拜,五次舞蹈,二十五拜。初入班并三次上御酒,各再拜上寿罢,喝「与卿等同庆」。又四拜。劝寿酒两次,共四拜。初登殿就坐致语。宴罢,各两拜。酒七行,第一行宣劝在坐,两拜。第二第四第六行独劝使副,各两拜。每宣劝必先离位而立,搢笏,受盏赴坐。宴罢谢恩,拜于殿上,又拜舞于丹墀而退。进御酒时却不起立,馀皆如本朝之仪。卫士甲卒如入见时,殿下砌䃈两道,鎗子郎君紫衫幞头,执柱斧,佩弓矢刀剑,面殿分立,凡五十人。闻柱斧中藏鎗刃,皆军官子弟也。大安殿十一间,朵殿各五间,行廊各四间,东西廊各六十间。中起二楼,各五间,左曰「广祐」,后对东宫门,右曰「弘福」。后有数殿,以黄琉璃瓦结盖,号为金殿。闻是中宫,殿上铺大花毡,中一间又加以佛狸毯。主座并茶床皆七宝为之,卓帏以珍珠结网,或云皆本朝故物。卓前设青玉花六朵,看果用金垒子,高叠七层,皆梨瓜之属。其次皆低钉细果,傍设玉壶以贮馀酒。未至时,覆以真红绣衣。既坐,八人皆公裳舁以前,分两翼却行以退。榻前服玉带者八人,太子许王对坐,次二丞相,馀不知何人。其后各金带者六人,使副与左右丞相对,在玉带之南,稍后。自金带以下,皆用银器。榻后照屏画龙如本朝,顶为大金龙盘其上,馀十间皆结罳,顶小拱,三层,皆以金为小龙,间置其中,曲折皆钉以绣额壁柱衣。绣帏中各有龙,又有金香猊、金龙山各二。露台三层,两傍各为曲水,石级十四,最上层中间又为涩道,亦覆以毡。上寿酒时,太子独至涩道下,捧杯以进者三。山棚起十一峰,号仁寿山,山下栽松柏,并装桃李各十馀株,大狮象各一,背负七宝,又以䌽索系棚之前,为小狮子二以蔽其杙。弘福、广祐之前,又各为䌽楼三间,三节人宴东廊下,高丽使次之,西夏使与对。二国三节人虽预宴,不拜于庭。其馀廊屋皆垂黄沿帘,伏甲其下。殿前都副点检完颜仲、乌古伦元忠二人各执柱斧,率其徒十人立御榻两傍,东西向。榻后近侍八人,各执其物,终席不见宦者。每上国主酒,系宣徽使敬嗣晖等互进,以金托玳瑁碗贮食,却只覆以金扣红木浅子,令承应人率尔持进,其礼文不伦如此。乐人大率学本朝,惟杖鼓色皆幞头,红锦帕首,鹅黄衣,紫裳,装束甚异。乐声焦急,歌曲几如哀挽,应和者尤可怪笑。宴罢归馆。
二日癸丑,晴。张铉赐分食,徒单通赐酒果。分食二盘,一盛大肉山,以生葱枣栗饰之,其中藏一羊头。一盛茶食、糖糯粥、粟饭、麦仁饭,皆以枣栗布其上。晚大风作。
三日甲寅,晴。风益甚。赴花宴于大安殿,大率如元日。加酒二行,五行后四䟆,国主先起,百官出就。簪花剪䌽为之,惟栾枝甚异,或四或二,长二尺许,花为杂色,状如锦带,翘起幞头四角,后垂柳四枝。是日风既暴狂,几不可行,花叶飘坠者往往有之。少顷六䟆,国主复坐。又四行而罢。是早见黄土罢道中,由左翔龙门出应天中门,折而车向,知国主以元日谒原庙云。
四日乙卯,晴,射弓宴。张倬赐生饩,高蕙赐宴,完颜高赐酒果,完颜仲雄押宴。仲雄于进趋酬应一无所能,手有雕青细字,盖以射选借官而来。射虽不能命中,而善于发矢,人多服之。酒七行,各分位换窄衫束带,将出射,宰执遣右司张汝弼传语,问俘掳人事。既退,使副及馆伴射弩,仲雄射弓。射垛设庭下,上画火珠,夹以小飞鹤二,下画一䌽架,以承射帖,夹以大立鹤二。绿竹数竿,帖上初为银碗五,每头二矢,少顷加四花二矢。押宴、馆伴、国信使副、知閤五人以次执一矢,起揖以射,皆坐胡床。庭下分列锦衣金帽卫士五十人,乐人立其左,又卫士一人为押宴执弓矢,二人为馆伴过弩,一人端箭,二人立垛侧喝箭。射每中,则面厅伛立,撒手报覆。乐使喝打著,即乐作,否则以抬捺后手见晓。初中时,先望阙拜赐,卫士以元矢穿所中银楪,引赐物过其前就坐,共饮。胜者酬酢必遍,然后复射。楪子重三两,中角花者随所中而得,中的者举九楪得之,以其一与喝箭者,初中亦如之。使副拜赐之后,但欲成礼即已。伴使志在于得,抵暮不肯休,屡谢止之,方已。两厅过弩者各以二楪酬其劳,易衣就座,又二行而罢。倬口宣云:「远将庆币,来会春朝。方休徒御之劳,宜有饩牵之赐」。蕙云:「长途远届,使事告成。将观射御之容,宜示宴私之宠」。高云:「已成使事,将向归途。宜有珍颁,以彰宠遇」。
五日丙辰,晴,入辞仁政殿。客省茶酒既罢,引使副欲入,而閤副云:「合自下入辞」。遂复回幕次,乃引三节人拜赐宣明门外,次引高丽、西夏二使及使副至隔门外。夏使已出,丽使方辞。少俟,至丹墀下,面西立,俟通班面殿方拜,喝有敕,两拜,又喝赐衣带鞍马疋段等。叉手左跪受赐,以赐目纳怀中,就一拜舞蹈,五拜,再喝赐酒食,又五拜,升露台。少立,舍人两行,各三人,齐揖以入栏子内。副使躬身,使少前拜,跪受书。却行,与副使齐立,躬身俟传示讫,复退行三步,左下丹墀,再面殿立,躬身听喝好去。由右而出,赐茶酒五行于馆,韩钢押伴。
六日丁巳,晴。先发粗车行,使副率三节人同馆伴出至燕宾馆,赐宴。完颜元赐酒果,完颜宗安押宴,仍差安德德裕送伴。尽借回程,私觌泛送从之。车马欲行,安德方呼其家人以细车般所得还家,如木绵之类,复载至汴京,滞留至晚方行。燕山本召公所封,秦灭燕,以为上谷郡。武王封尧后于蓟,即蓟县也。二世时,韩广自立为燕王。项氏封臧荼,高帝封卢绾,皆都此。太行、燕山、大防山绵亘千里,隐然一都会。金又以宫室侈大之,古所未有也。又改曰「大兴府」,其守为尹。车行六十里,更尽,宿良乡县。
七日戊午,晴。五更,车行八十里,涿州早食。又六十里,宿定兴县。
八日己未,晴。五更,车行六十里,安肃军早食。又四十里,宿保州。
九日庚申,晴。阴风,有雪意。四更,车行七十里,望都县早食。又行五十里。道中看大龙桑、小龙桑,宿中山府。
十日辛酉,晴。四更,车行五十里,新乐县早食。又行七十里,宿真定府。道傍老妪三四辈指曰:「此我大宋人也,我辈只见得这一次,在死也甘心」。因相与泣下。
十一日壬戌,晴。赐宴,张汝说口宣云:「复将使指,少憩中途。宜示宴慈,以光行色」。又云:「使命改辕,价藩弭节。宜颁宠赐,增重皇华」。同知真定尹田钟吉押宴。
十二日癸亥,晴。三更,车行六十里,栾城易驴马。三十里,饭赵州城角。树上有芦席裹一人,云是强寇李住儿,自炀王时作梗,劫人妇女,以要财物。至是以弓弦断,为弓手所捕。挑脊筋挂树上,死矣。直候支到赏给,方取下埋殡。又六十里宿柏乡县,与去伪以马前行,再读光武碑。
十三日甲子,四更,车行六十里,饭内丘县。天明雪作,至晚方止。又四十五里,宿邢州,北门曰「拱德」。
十四日乙丑,霿子下,天明开霁。四更,车行二十五里,至沙河县易驴马。又三十五里,饭临洺镇。食后,与去伪马行四十里,宿邯郸县。雪后尘清,尽见太行山色。邑中沿街作灯洞,颇可观。
十五日丙寅,晴。车行七十里,磁州早食,灯火尤盛。出门粗车有折轴者,随使副乘马过漳河登车。六十里至相州,使副复上马入城。灯洞不如磁州之多,而工巧过之。秦楼街尤繁华,自北门至南门,约七八里所,士女多靓妆拥观。有食店挂一灯,上为胡羊,中横一瓠,下为经一卷。盖河朔人语音以羹为经也。宿城外安阳驿,把车人言去年十二月方差使一番,为年时被蒙子国炒。旧时南畔用兵,尽般军器在南京,今却般向北边去。三月中般用牛三千头,般未尽间,被黄河水涨后且休。问驴马价,云:「驴上等有直四十千者,马更高贵。旧时家家有马,炀王南征尽刷去,不知几万万匹。后来都是行归,而今又殃我等贵价买」。问绢帛价,云:「好绢每疋二贯五百文,丝每两百五十文(并六十陌。)」。又有云越王不平,其弟为储国主,曾以女小底十人赐之,逊谢不受,云:「他日生出孩儿来,亦无用处。蒙古国作梗,太子自去边头议和,半年不决,又且归。今又遣莫都统提兵去」。军子云:「我辈三四口,种少麻豆,足了得吃。旧时见说厮杀都欢喜,而今只怕签起去,彼此休厮杀也好」。又有云:「我见父母说生计人口都被他坏了,我辈只唤他做贼。应河南北钱物都般向里去,更存活不得」。
十六日丁卯,晴。四更,车行三十六里,饭汤阴县。又七十五里,宿浚州。安德暮夜叩门送私觌。
十七日戊辰,晴,风。三更,车行二十五里,三角路上换驴马,一路可入滑州。又四十五里,武城镇早饭。马行至黄河,去程所行李固渡口以冰泮水深,柴路不可行。又稍上三四里,先横过中潬上,入水牵挽数里,抛过南岸,待车船至方行。循河至浮桥边扫岸,又行荒草陂泽中四十五里,宿胙城县。
十八日己巳,晴。三更,行四十五里,饭封丘。短墙为城,人烟牢落,便远不及河北。日未午,又行四十五里,抵东京。北郊青城侧亭子换马具衣冠。所过柔远馆,但有断垣败屋。入顺常、玄武二门,二门之间过五丈河菜市桥。夷门山巷口百王宫,乃炀王毬场,亲从第一指挥,旧日御龙直也。由竹竿巷口斜街入第二门,土市,马行街,皇建院巷,德胜桥。转太庙巷口东行,相国寺。出御街,历廊屋三十间,过榷货务。又廊屋七十间,中有小门,是国子监。前后御廊尚多,不知其数。投西穿门,由旧路入驿。
十九日庚午,晴。收银绢十疋两,赴宴。完颜元赐宴酒果,南京路都运梁銶押宴。宴罢,行四十五里,宿陈留县。
二十日辛未,晴。车行六十里,至雍丘县早饭。临川驿又六十里,渐行汴河中,宿拱州襄陵驿。城外客旅往来,人家颇多。入城旧有桥,河流既断,筑堤以行。子城内旧是州衙,今以屯军。有三个千户,约有千二百人。
二十一日壬申,晴。四更,车行六十里,饭宁陵县永宁驿。又六十里,宿南京。甲士数十,甲马百夹道而陈。城门去驿稍远,马如来时之数,而行甚疏,意屯军亦不甚多也。是日日有四背气,又白虹贯日,日在壬癸,荆生言其应在北。
二十二日癸酉,晴。四更,车行四十里,饭谷熟县。又三十五里,沙冈换驴。又四十五里,宿下邑县会亭镇。
二十三日甲戌,晴。四更,车行七十里,饭亳州永城县。又六十里,宿柳子镇。闻有天使往山东签兵,人不肯从执,天使杀之。
二十四日乙亥,晴。车行四十五里,饭宿州临涣县蕲泽镇早顿。又四十五里宿宿州。汴河底多种麦。
二十五日丙子,阴晴。车行六十里,饭蕲县静安镇。又六十里,宿灵壁。夜微雨,作即止。
二十六日丁丑,阴晴。三更,车行八十里,饭虹县。又八十里,宿青阳镇驿。
二十七日戊寅,晴。四更,车行八十里,饭临淮县。过县即见龟山塔及淮山,一行已不胜喜跃矣。又六十里,宿泗州。自临淮,即依淮西行。
二十八日己卯,晴。先发递担粗车,即上马出城,使副入草馆。同去伪先乘马至河岸,舟至,首见季舅、洪子度、唐季润及吕葵、张吉来,收家问,喜极涕下。顷之,俟行李装船了,却具衣冠入草馆,俟使副茶酒毕,辞送伴即行。是日大风拍岸,良久方到盱眙。谒胡漕、龚守不值,见王御干,取所买物。谯提辖、司马尚书伋、姜叔永、司马季闻、张伯淳皆往来交谒,后纲官属也。宿淮岸。
二十九日庚辰,微雪。早离盱眙,过龟山,以新制行淮。大风不可进,宿淮岸,约去龟山数里。
三十日辛巳,微雪。天明欲舟行,风又大作,力行而前。过渎头数里,风正北,驾浪益急,又止宿。
二月一日壬午,午后风力稍平,众舟齐行。迫暮,仅能入洪泽,舟人交口相贺。昔蒋鲁公开运河六十里以避长淮之险,所活不知几人。中间欧家渡最浅,使人往还,非借潮于神不可行。官司惮开河剥载之扰,创议行淮,使舟才四往返,无不惊虞。此行至三宿淮上,波涛舂撞,有鱼腹之忧。鲁公,今丞相曾祖,为发运使,将入奏计,自洪泽至龟山,率一二里辄凿一井,以测地之土石。既得请,遂开运河。前辈用心至矣,可轻改乎?
二日癸未,晴。过淮阴。夜过楚州。
三日甲申,晴。过宝应。
四日乙酉,晴。过高邮。
五日丙戌,雨。以沿路水涩,寸进甚艰,夜宿木铺坝里。季润过仪真,俞县尉(茂先)相见甚款。
六日丁亥,雨,晚晴。昨晚以礼物船与前船舳舻相触,毙一篙人,至召伯埭,使副捐金使瘗之。晚过扬州,是夜礼物船为暗桩所败,漏发而人不觉,同行杨、刘、罗三人蒙被登岸,舟已沈矣。抵瓜洲宿。
七日戊子,晴。渡扬子,宿丹阳馆下。侍季舅同去伪见陈待制及魏子智。其内子展参贺,执礼甚恭。金山印老相见渡船中。
八日己丑,晴。城中水涩,良久方出门。夜过丹阳县,及吕城闸。
九日庚寅,晴。天明过奔牛闸。午后过毗陵。
十日辛卯,晴。天明抵无锡。使副谒蒋丞相罢,即行。喻郎中访及。任富来,知诸舅来迓,夜宿枫桥。
十一日壬辰,晴。过平江城外。午后过吴江。久苦浅涩,至是大风驾太湖水入港,张帆而行。陈表兄、张子家、丁表兄、胡子渊相见。
十二日癸巳,晴。天未明,到秀州。同去伪寻见王江阴。值送女陈宅未归,见直甫于卧内。谒郑景元判官同年,不遇。已闻仲兄见次,到廨宇一观。出门,李同年主簿相见于邮亭,王表弟泽同行数里而归。读江阴奏状,无不击节称叹。夜过崇德,抵长河闸。
十三日甲午,晴。天明,起见诸亲。午后过临平赤岸,晚泊闸头。使副入仁和馆,受传宣,赐银合茶药,因出所撰还醮青词。宿税务下,发家书附递。
十四日乙未,晴。使副上马赴朝参,船入北关,以小舟般载归舅家。一见至亲,喜气自倍,而归兴益勇矣。是夜与诸亲剧饮,醉甚。仲舅有词,走笔次韵二阕。
十五日丙申,晴。侍季舅同去伪谢曾知閤不遇,又谒范丈,甚款。
十六日丁酉,晴。士颖弟摄萧山尉,别去。胡春自婺女来。收景山兄书。饭后出谒吴太博、胡给事、陆寺丞、陈大谏、薛国正、芮司业、张少卿、林编修、尤宗丞,始闻铜坑之议。
十七日戊戌,晴。谒闾丘监丞,欲问坑冶之详,不值。同去伪、智叟侍叔舅、陈表兄以小舟见陆子山,留饭而归。赴景孟舅晚饭,被酒先归。
十八日己亥,晴。饭罢,赴梁参政呼召。客次遇蜀士郭倅(甲、)冯太丞/(仲夷。)十九日庚子,晴。吴太博、卢监簿连日招饭,皆力辞之。治叠行李。雨作,买船。
二十日辛丑,小雨即晴。诸亲作醵,泛湖五十馀分,以水浅不可傍岸。盘旋湖中,抵暮醉归。
二十一日壬寅,雨。赴范丈晚饭。
二十二日癸卯,雨。侍仲舅往延祥观醮筵。同上中节两焚香致敬。斋罢,各散。与去伪小舟自涌金门归。先遣承局吴盖行,发家书。
二十三日甲辰,雨。先发行李下船,两返方毕。使吕葵、张吉宿舟中,期以来早启行。以舅家挽留,又展一日。
二十四日乙巳,晴。去伪生朝,仲舅与诸亲同作庆,偷閒谒李恩州,授般运法。是夜大醉中拜辞诸亲。
二十五日丙午,晴。早作襆被,辞舅家。轿行七十里,出暗门,由赤山出六和塔下,至庙山登舟,宿富阳。雨作。
二十六日丁未,晴。雨作复止。风逆,寸进。至三江口。东风微动,方理帆,忽西风再起,甚劲。力挽至桐庐,凡行九十里,过青溪。
二十七日戊申,晴。东风,张帆过鸬鹚原、钓台,下伴伯原。风止,过乌石、大浪滩,十五郎滩。大浪最可畏,虽以水涨不见滩碛,而岐头水怒,良久方上。居民以小舟来助剌船,什伍为群,以舟轻止用一人。方当湍流,忽随篙坠水,观者胆落,而少年善泅,如履平地,复登舟助力,犒以百钱而去。宿东馆,凡行九十里,去严州二里。
二十八日己酉,雨大作,午间加以西风,水又盛长。舟人疲于牵挽,屡止复行。晚,雨止风静,行至乌岐滩下,宿小港中,才行三十馀里。
二十九日庚戌,晴,风亦止。但以水涨寸进,遇一岐,辄移时方能冒险以进。悬崖飞瀑,所在见之。虽快览胜处,至凌犯怒涛,亦可骇也。所过白雁二岐尤暴怒,又过横流数处。夜同众舟宿桑林间,隔岸望乡头,终日惊险劳动,止行三十馀里。夜水益长,至五更方少退。
三十日辛亥,晴。舟子早起候望,前路黄泥岐,不可上。复回数里,寻路避之。溯流行乱林间,半日方出大溪。晚至兰溪,先以劄子与李尉(由)恳雇五夫。李以庚辰登科,其子遂夫又癸未同年,便访逆旅,继往见之,宿客舍。
三月一日壬子,风雨。早起束装,饭后李尉来访,即行。又饭竹马馆。晚到婺州,首见赵金华(子涛)不值。径入郡学直舍,省景山兄,周教授(汝能、)雍无锡(希稷)相访。周与景山兄同官,雍同舍也。借周直舍安泊,少选侍景山兄过周之五柳堂。堂本萧侍御振所建,诗牌尚多,尽得双溪之胜。王察推(楠)亦来访,同饮剧谈,至二鼓方归。
二日癸丑,雨。侍景山兄见李使君(衡,)留来日一饭。客次遇解节推(延运。)是日,景山兄、周、赵、雍、王醵就五柳相招,早饭,又坐养原堂,无尽藏。台人陈文学(愿,)周之故人也,同坐。解推又约晚饭,六人径自五柳赴之。李知录、张义乌同集于酉退轩,琴棋投壶,坐客皆醉。李纠又约来日早饭。
三日甲寅,雨。侍景山兄同周教授谢李使君。客次遇唐正字(仲友,)遂复还无尽藏。同出梅花门,过浮桥数里,迓苏仓峤,归见唐正字。归学,发五担付张吉先归。侍景山兄赴李纠饭,坐清远楼,景物尤胜。同会七人,解、张、雍、王。酒三行,李守速客,即往赴之。刘判院(藻、)陈子厚同集。小候,自公堂坐半政堂,劝酒移忠堂。酒罢,刘先归,余四人复过五柳手谈清饮,夜分乃散。
四日乙卯,阴晴。微雨间作。早别景山兄,即行三十五里,饭摩诃样。又行数里,遇丽水林丞良过婺鞫狱,相见逆旅。宿杨公桥,永康界首,行八十里。
五日丙辰,晴,过永康数里,饭。至李溪,遇承局持家书来接,晚过黄壁。
六日丁巳,雨。过缙云,邑官相迓,皆谢之。独见李同年,又送过大溪而别。县得四夫,又荆山寺四夫,轮番舁轿。冒雨登冯公岭,至天宁寺已昏黑。仲兄、器之、仁甫、不愚、元声、淳、张子质相接。先行还家,拜二亲灯下。上下无恙,欢声相闻,喜可知也。
宝谟阁待制献简孙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攻愧集》卷九六
开禧三年,岁在丁卯,余以衰疾引年,幸而得谢。因自念以凡才叨近列,一时同朝多君子寮,投閒以来,相忘道术,遂隔死生者多矣。忽得故吏部侍郎孙公从之之子新瑞金西尉燧之书,寄示从之行述,且曰:「先公不幸,薨于庆元五年四月之丁丑,葬未有铭,因仍八九年。重不幸二兄俱蚤世,凛然门户之托,惟先友有以碑于隧道,以惠顾九京,以少赎不孝之愆」。余执书以泣曰:「方公之薨,余方遭严谴,不得致生刍于前。已而又自遭内艰,忧苦无生意,以至于今,悲愧多矣。老而学落,本不足以铭公,义激于中,有不容已」。阅五年,始克谨摭行实之大概,序公平生而系以铭。公讳逢吉,从之其字也。先世居南兰陵,五季避地于吉之太和。五世祖德弼奉其父银青霸之命徙名数于龙泉,今为邑人。曾祖文,妣李氏。祖叔遇,通经博古,倜傥有奇节。雅不喜王氏学,弃科举不就,尤为里人所推。晚以经旨授诸孙,卒昌其家。公以按行阜陵恩特赠承务郎,妣李氏。考宜文行尤高,两上礼部而不及禄。以公贵,累赠奉直大夫。妣罗氏,赠令人。奉直三子,公居长,次逢年,终上犹令。季逢辰,终袁州守,俱中儒科。里人有三杰之称。公生于绍兴五年,时方俶扰,学士解散。公就学虽晚,而资实俊迈,课艺颖出,父祖奇之。自弱冠三荐于乡,隆兴元年擢进士第,调左迪功郎、郴州司户参军。乾道四年,校试长沙,场屋喧动,同列踰垣避之。公谕以义理,众方帖息。尚书沈公介为帅,给事黄公钧领漕计,相与爱敬。沈公留寘幕府,御吏刚严,无敢迕其意者。公自以受知之深,知无不言,未始一语诡随。始若难合,终必垂听。豪民匿罪越诉,捕之不获,吏执其子于岳麓书院。沈公怒甚,既得其父,必欲并杖之。公独不佥书,且曰:「父有罪,子不知情,何可从坐」?争之数日而后得,因力辞摄事而归。沈既荐公关升,既而又畀以京削。或谓公未可用,沈公曰:「但知举贤,安知其他」?归欲力荐于朝而不果。七年,升左从事郎。黄公还朝,荐于庙堂,欲处以学官。公以二弟游宦,惧阙子职,授常德府教授。会侍郎李公焘出守常德,以史局自随。熟闻公之该洽,先以书约,见于公安。倾盖之顷,质以数疑,公了辩如响,恨得之晚。且曰:「仪曹有京削,留以待乡人,今日不可失士」。亟以畀公。枢密刘公珙、少司成郑公伯熊、刘公焞皆有重名,荐章交上,初不识面。淳熙五年,改宣教郎。太令人春秋高,不忍去左右。阅两岁,令人强之,始授袁州萍乡县。公以学道爱人为心,不为赫赫名,而惨怛惠利之政出于至诚。值岁大祲,待哺者数万,荒政皆有实惠,不为便文逃责事。已而得雨,又教民芟旱苗,养禾孙。是岁饥而不害。例有添给,别贮之,久而盈溢,辍四十万市谷,创社仓以济贫乏。择贤士主之,民赖其利。催科不亟不徐,行雨露于膏火中,民亦乐输。县计既裕,稍蠲其馀,还以予民。邑之西北土瘠民窭,受役甚苦。公与钱市田,教之义役。县苗税素重,为裁酌而损其额,又以馀力代贫民之赋,为钱四百馀万。马驿三在境内,岁有缮修刍藁之扰,事又不集。公既葺其陋,又籴粟以给之,遂有经久之计。修学市书,督课诸生,身为之师,士风大振。公之政直可比古之循吏,非有矫饰求名之心。而邑当孔道,谣诵蔼然。起居舍人吴公燠出使湖阴过县,贻书江西诸司曰:「部有贤令如此,虽欲蔽贤,可乎」?诸台竞列上治最,有旨籍记,士民亦至今歌之。代还,丁内艰。服阕,家居又久之。十三年,干办行在诸军审计司。十五年九月,迁国子博士。十六年,光宗覃恩,转朝奉郎,赐绯衣银鱼。六月,除司农寺丞,兼实录院检讨官。绍熙元年五月,徙秘书郎。八月,兼皇子嘉王府直讲。二年二月,雷雪交作,诏求直言,公疏八事以献。一曰去蔽谀,二曰亲讲读,三曰伸论駮,四曰崇气节,五曰省用度,六曰惜名器,七曰拔材武,八曰饬戎备。明白剀切,深中时弊。轮对,论今岁初郊,请遵用隆兴二年诏书,节用惠民,以当天心。上谕公曰:「圜坛不尚华饰,亦事天简素之意」。又曰:「中外支赐合从减省」。复劝上容纳狷直,并论和买折帛之弊。上喜,悉可其奏。会谏官邓驲请增谏员,即擢公右正言。首奏:「帝王经世之学根于一心,大而阴阳寒暑之变化,小而人民事物之统纪,皆系于此心之运。此心融彻,发之政事,则天地可位,万物可育,举无难者」。其言甚备。时营缮寖广,一第之建,撤民居数百,咨怨者众。公力言其弊。公自以受天子特达之知,思欲补报,切磨治道。七旬中章二十上,多人所难言者。期于不负所学,无复顾忌,故亦不得久居其职。临安守潘景圭交结谋进,邓公疏其罪,反以计倾之。邓移大匠,公曰:「名为优迁,而罢其言职,后不可为矣」。两疏不报。再对,复论:「言路壅塞,谏臣结舌,天下利害无由上闻。愿留神于逆心逊志之戒,则虽失之于前,尚可收之于后也」。并论景圭胁持台谏,蔑视纪纲,连章劾奏,竟逐之。未几,公亦有迁官之命。大臣奏:「践阼以来,屡易谏臣,非所以示中外。若以二监处之,必不肯留」。遂除国子司业,辞不拜。上谕旨曰:「士论所推,此师儒之选也」。不得已就职,而求去愈力。公之初除,或议其弱,丞相留公正曰:「是有仁者之勇,上之亲擢,得人矣」。及是丞相曰:「某有献替,上岂能一一垂听?然不敢以是求去也」。公对曰:「宰相与谏官不同,宰相平章国事,不能无可否。官以谏为名,是专以言为职业也。不得其言而不去,人将狗彘我矣,乌可与丞相比哉」!君相知其不可夺,九月,遂除荆湖南路提点刑狱公事。两学之士数百人出祖关外,人谓中兴以来才一再见。公褰帷入境,风采凛然。守法度,识大体,不专按刺,傅经决狱,多所贷宥。案牍盈几,披阅参考,决遣如流。未数月,文书为清,民亦自以为不冤。尤笃意人物,太府卿项安世、吏部吴镒、方铨、工部徐应龙,皆所荐也。五峰胡先生宏之子大时、元城刘先生安世之曾孙孝昌俱隐衡岳,公请官之,以继贤人之世。事虽不行,闻者韪之。两摄漕事,通融有无,深得计度之体。衡之茶陵秋输特重,公曰:「昔祠官使臣大军仰给于邑,不免加赋,今则咸无焉。尚取赢,可乎」?量出计入,蠲十之三,令下,欢声如雷。邑人相与作佛家道场三昼夜以报,伐石刻词,至今尸而祝之也。爱惜公帑,不以毫发自奉。诸台月馈随以还之,一无取焉。参政陈公骙首疏六名士,公在其中。上亦念公久外,尝曰:「孙逢吉好士人」。三年九月,召为秘书少监,训词有「当今第一流人物」之褒,承上意也。五年,朝谒重华不以时,公数具疏,援引古谊深言之,又率同馆列名以进。七月,主上受内禅,登用旧学。越三日,擢公兼权尚书吏部侍郎。初,公入谏省,翊善黄公裳曰:「孙直讲问学醇正,劝讲多益,今遂失助」。上曰:「言路得斯人,尤可庆也」。又言:「所论有不乐者」。上曰:「既为言事官,岂可不使之尽言」?盖上之在嘉邸知公已深,至是首陈初政,有曰:「陛下嗣膺大宝,盖非得已。愿起敬起孝,数申温凊,抚接宗戚,俾之开释太上,推明陛下之本心。乃若建立长秋,推恩随龙人之属,皆可缓也」。又请:「进学以养其明,揆事以审其断,凡立政造事,皆明以先之,断以辅之,则守经事而得其宜,遭变事而达其权,天下可运于掌矣」。上欣然纳之。覃恩,转朝奉大夫。九月,除权尚书吏部侍郎,赐金紫服。明堂恩,封庐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尝告丞相以和买折帛之价太重,宜因初政稍议蠲减,庶可固结民心。丞相举行之,然止限以三年,非公之本意也。十月,擢兼侍讲。公在嘉邸,尝集群经格言以献,至是请讲《论语》。盖公平日潜心此书,有自得之趣,欲以遂格君之志也。差充孝宗𣪁宫按行使,朝方议撤秘书省以为寿康宫,而以东宫为馆阁,公毅然力争,谓于理非顺,地狭屋敝,不可以奉慈极,事亦竟止。待制朱公熹在经筵,持论切直,忽奉祠而去。公于上前争论甚苦,因讲《权舆》之诗,反覆䌷绎以为讽。上曰:「朱熹所言多不可用」。公曰:「熹论祧庙独与众论不合,他所说皆正理,未见其不可施用。愿留之以重经幄」。冬有震雷,诏求阙失,公言过失所当谨者二:曰奉亲,曰亲儒。阙违所当讲者二:曰谨爵禄,曰节用度。又论:「治体之要曰治化之原,肇于宫壸,而达于外廷。宫壸严则内外之禁肃,外廷正则上下之职修。后妃之家多启私谒,嫔御或养私身。愿择老成宫嫔佐六宫之政。内侍本备扫除,自阁长而上,愿遵旧制,选年四十以上者知内省之事。枢宰之职论道经邦,愿万几之暇,从容与之议政。近习之臣,职在禁密,愿全其恩数,勿使预事」。上深然之。十二月,假焕章阁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充馆伴金国贺正使。金使需竹牛角之属,期以必得。公奏:「皆难得之物,戎心无厌,当遏之于初」。大珰王德谦典司国信所,密请匪颁,公卒却之。庆元元年正月,兼实录院同修撰使。事毕入对,因奏:「臣比缘馆伴,刺求北事,窃闻自孝宗上宾,寖有轻视中国之心。比年公卿习安,将帅习媮,士卒习惰,风俗习侈,上恬下嬉,无复有枕戈复雠之意。愿陛下拔材贤,旌循良,核名实,蓄财用,选将帅,简精锐,城要害,备器械,讲求孝宗内治外攘之策」。上尤嘉纳,而公于是时已有不见容者矣。待制朱公熹之去,公力救之。侍郎彭公龟年补郡,又论不应为近习而逐正人,忤韩侂胄之意。又尝扈跸,有马上回揖之者,公独不顾,彼又以为简驩也。一日,会食部中,或报王喜除閤门祗候,公曰:「此乃优伶,尝于内廷效朱侍讲容止,以儒为戏者,岂可以污清选?当抗疏力争,否则于经筵论之」。有飞语上闻。五月,内批与郡,而王喜之命亦寝。或以为出于误报,而公忧国爱君之心亦云至矣。潜邸恩,转朝散大夫。七月,除知太平州,累章丐祠。九月,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三年,转朝请大夫。五年三月,起知赣州。言者始疏前事沮之。公素有德量,未尝语人以去国之由。杜门深居,时事一不挂口。书史自娱,不以得丧介意。至是以言者传播,公之直节愈显,而公已属疾,上章纳禄矣。终于里第,寿六十有五。五月,除集英殿修撰致仕。嘉定五年,上以公旧学,轸其遗忠,特赠宝谟阁待制,仍度越彝典,赐谥「献简」。娶李氏,累封令人,与公相继而卒。子男三人:銶,承奉郎、监鄂州在城盐税务;錤,迪功郎、新临安府馀杭县尉;季即燧也。女五人:进士李三聘、李拓、罗沂,迪功郎、前临江军司户罗晟,通直郎、前知南康军都昌县事胡杙,其婿也。孙男四人:涣、溱、𤂸、𣹷。女一人尚幼。六年十一月乙酉,葬公于万安县龙泉乡绵津之原。公资禀醇澹,于外物一无所好。惟刻意经史,不可解于心。自幼至老手不释卷,务为有用之学。尤精于国朝典章事物之源委,宦族之谱系,除拜之岁月,与夫前代疆理卒乘之法,封国行河之利,参贯融液,无不通流,修世教,植治道,诚有志焉。发为文词,以理为主,以意为先,体制具备,关键严密,简而有法,不为绮丽之习。晚岁自号「静阅居士」,有文集七十卷,外集三十卷,藏于家。左规右矩,言笑不妄,恂恂似不能言。遇人无贤愚、贵贱、少长,咸接以礼。平实诚悫,表里如一,修身践言,乐于闻过。逊贤达善,心无媢忌。喜怒不形于色,而正大刚方之气,有临大节不可夺之风。以钥平昔之所见闻,考之胡君之行述,不隐不诬,足以传远。而瑞金必欲以铭见属。老复病瘁,岂敢言文?念公之三子而失其二,余亦视荫几何,有不能已者。与公为同年,初未相知。晚幸定交,情义至笃。为少司成则实为交承,出入从班,又为寮于讲读之官。余与给事林公大中于晚讲之次论救吕祖俭之贬,公从旁赞言尤力。尝论日食事,谓上即位未久,多有阴翳。一得明照,必有背气等变。三月朔,去正阳之月一间,先一日大雨,谓必以阴云不见。至朔日乃瞭然,使万目见其剥蚀,天之示戒如此。公又奏曰:「至次日则又雨」。此虽片言,为助多矣。当绍熙、庆元之间,上既隆宽,下亦多尽言,余幸周旋其间,固有激于忠愤,不容不言。惟公天与谅直,事君不以犯颜为难,与同列不以忤意为惮。刘德秀为谏官,以私意劾左史刘光祖,公谓之曰:「人君寄心膂于宰相,寄耳目于台谏,皆当以天之心为心。倘任私以害忠良,如彼苍何!愿自此三思而后行」!其尽言类此。居之不疑,惟义所在。呜呼!斯人而在谏争论思之列,可谓天下选。时非不遇,位非不至,而道卒不行。任以史事,尤为当才,相与论修史之规模甚备,汗青无日而身去矣。呜呼!殄瘁之悲,识者所同,孰知余心之悲有在于此乎!铭曰:
帝王之兴,四门以辟。无人不言,犹恐不力。官以谏名,惟言是职。视古已狭,言又不得。忧世之士,所共太息。孰为敢言,为紏邪慝?矫矫孙公,古之遗直。学为有用,博闻多识。其处友朋,直谅三益。幕中之辩,不为婉画。一登谏垣,身任言责。有犯无隐,撄鳞之逆。天姿则然,不动声色。鲠论日闻,不容煖席。召还蓬山,上方御极。首擢从班,宠光赫奕。经帷史馆,人望丞弼。遑遑靡宁,期补君德。飞语中人,又成去国。命非不通,而道之塞。不容何病,为天下惜。铭以昭之,后人斯式。
赵深甫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九、《攻愧集》卷一○四
长兄绩溪尉蚤世,三子五女以次婚嫁。丘嫂最爱季女,闻小溪寓居赵氏家法媒妁之言曰:「武德夫妇偕老,杜门约居,教子甚严。诸子联中科第,多有贤称。其第三子师信既以淳熙二年赐进士出身,得尉台之临海矣,请婚」。审于乡评曰然,遂以兄之子妻之。后以近制改师浔,字深甫。既婿于我,与之游处,被服儒雅,略无膏粱之习。庆元二年,君既悼亡,谋葬于通远乡白石里石营保之原,而后之官。甫四年,而君亡矣。哀哉!母安人冯氏尚无恙,一女二子,哭声不忍闻。石营去所居才里许,将举深甫之丧合焉,求铭于余,忍铭君乎哉!君实为艺祖皇帝系孙,赠保康军节度使、高密郡公令儇,君之曾祖也。赠武义大夫子盖,祖也。主管台州崇道观伯𨑖,武德也。武德生长承平,南渡流落,居四明之鄞县。大抵居官廉俭,谨蓄俸馀,以为待次计。与邻里不以财交,故内外肃然。深甫生而奇庞,长服义方,自力于学,登第五年而后授室,彊敏自喜。始调官,或贺之曰:「临海尉多以捕盗改秩者」。君以为「非吾志也」,在官果两得强盗,一获私盐甚夥,皆应受赏,照验明备,终不自言。又达于吏事,以此受知于诸公。邑民自经而有伤,又以移尸兴讼。令受私谒,谕君毋生事。君正色曰:「事干人命,今日正欲得实耳」。长揖而起,终直其事,人皆称平。令惭且不乐,时以职事相窘,君弗恤也。有十将雄狡无赖,前政莫敢谁何。偶有犯当治,辄肆言曰:「尉欲治我,不望改官耶」?君寘之理,穷诘宿过,卒逐之,馀皆耸服。寻为衢州西安丞,工部尚书谢公源明时为守,趋召,转运使潘公景圭问曰:「郡中有贤丞乎」?谢公以二人对,而以君为优,备言廉勤晓畅民事之详。潘公曰:「得之矣」。俄列上,谓才术优长,可以作邑。两易知严州桐庐县,最号难治。君为之谈笑而办,才誉益显。任满,授绍兴府录事参军,丁武德忧,不赴。服除,会有旨,侍从台谏各举宗子二人,余在西掖,荐君之兄师津。今知枢密院谢公深甫台人也,极知君,恨举员已足,未有以及之。方为御史中丞,而吏部尚书刘公德秀为监察御史,问人于宪长,谢公亟称君之贤。刘公慨然荐之,其词曰:「奥学有源,素履无玷。虽历官未久,而声闻益彰」。并及辞盗赏事,为远到之识,乞以备朝廷选擢,初不识面,真公举也。天族蕃衍,人才众多,昆仲屏居山间,忧患之馀,名彻天听,照移狎至,几于羔雁成群者,乡人荣之。本无意于干进,仅以此俱得添差幕官。君授建康府节度推官,留守尚书张公枃多以滞讼属君,处之当人情,合法意。众议有未定者,独招入郡斋议之,或至夜分而后退。大资赵公彦逾素知其才,见其尽心赞画,受输决事,无不曲当,首授京削。参政又为之延誉,诸司交荐,仅二考而归。既调严州节度掌书记,为部胥所卖,再往都下。久之得疾逆旅,遂以五年四月戊寅卒。哀哉,若人之不淑也!始既辞盗赏而不用,蹉跎至此,知己方当路,可以伸矣,而止于儒林郎。素壮强饭,年五十有二,何疾遽困之耶?子希侃、希。女未行。君性质直,忍贫自立。职务之外,进学不倦。垂意经史,同寮赓和,往往倾其座人。心计精密,治公事如家事。言不妄发,持论甚正。孝友勤谨,自奉淡薄,不务华饰。思有以自见于世,遂吞志而已矣。方鼓盆时,手记费用之目甚悉。其子请曰:「何用尔」?君忽曰:「我且死,汝辈从此为之」!兹闻讣音,变起仓猝,昆仲方议经纪之,希侃等出旧所编,按以从事,适奢俭之中。噫!岂有知耶!葬以六月某日。铭曰:
父子之贤,闻于乡闾。兄弟之美,彻于帝都。君才甚优,知己当涂。谓进未艾,而止斯乎!兄子既殂,又铭其夫。尚惟诸孤,承庆之馀。
直秘阁徐公墓志铭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攻愧集》卷一○八
庆元二年有旨,「朝散大夫徐梦莘除直秘阁」,盖异恩也。始,公生于靖康之初元,岁在丙午,是冬金人再犯阙,海内云扰。建炎二年寇躏江右,叛将大盗蜂起。公之生才四年,母氏襁负,走陂头刘氏家,仅免于难。公既省事,自念生长兵间,欲得尽见事之始末,宦游四方,收罗野史及他文书多至二百馀家,为编年之体,会稡成书,传闻异辞者,又从而订正之,号《三朝北盟集编》。自政和七年海上之盟,迄逆亮之毙,上下四十五载间,具列事实、制敕、诏诰、国书、奏疏、记序、碑志之文,有正史所不及载者,搜掇无遗,成二百五十卷。又有《纲目》一册,并藏于家。至是史官方修《高宗皇帝实录》,修撰杨公辅率同寮十人奏,乞取公所编之书,仍下临江军给笔札抄录以进。十一月,史官又奏其书有补于史笔为多,仍荐公之贤,大略云:「廉静乐道,好学不衰」。故有是命。又奏所编书目内有百馀家馆所未备,复命录其全书。诸公欲相挽一出,与同笔削,有谕公者,答曰:「此书本不为进身计」。力辞之。后又得未见之书,再编集,补三帙。所居辟一堂,取词命褒语扁曰「儒荣」,以侈上赐。枢密刘公德秀为之记,待制杨公万里为之铭。少傅周公必大、端明洪公迈而下赋诗者数百篇,远迩流传,而公之名愈显矣。公字商老,清江县人。曾祖用和,祖士稳,俱不仕。父世亨,累赠通议大夫。母杨氏,赠硕人。公俊敏笃学,至忘饥渴寒暑。读书过眼辄不忘,通贯经史百家,尤熟晋宋南北五代时事。自熙、丰、元祐以来名公奏议及出处大致,无不该综。作文皆有根据,用事精确。绍兴二十四年登进士科,授左迪功郎、洪州新建县尉,以外艰不赴。调郁林州司户参军,到官未几,又以母忧而归。后为江陵府司户,任满,关升左从政郎。乾道四年,外移南安军教授。以举主改宣教郎、知潭州湘阴县。次授广南西路转运司主管文字,赐绯衣银鱼。诸司辟知宾州,到郡遭罢,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华州云台观。绍熙元年,授荆湖北路安抚司参议官。庆元初,引亲嫌径归,再奉冲佑祠,引年致仕。六年,赐紫衣金鱼。仕宦几五十年,閒居之日为多。南安官舍素在城外,请迁入,以附校官。建云汉阁以奉御书,立濂溪、二程先生祠于左,刘元城、张横浦先生祠于右,自为之记。参政龚公茂良时帅江西,读而善之,以讲筵官荐。湘阴并湖,少田多盗。帅括盗耕湖田者悉输租,号增耕税,他邑或移别赋应命。公恐重困吾民,谓邑无新田,税无从出。帅盛怒,移湘潭丞,仍窘摭邑事。无可疵瑕者,卒免于行,更加礼焉。增葺学宫,严设祠像,祭器书籍,以次而举,选士主之,湘阴于是始兴于学矣。朝廷议更二广盐法,遣浙西安抚司干官胡廷直衔命与二漕臣集议境上,西漕王公正己以公审知利害,邀至苍梧会所。公谓:「二广事体不同。使者徒见东路郡多濒江,可通客贩,固已非是。若西路多山,郡近江者少,道阻运艰,客贩不通,价必腾踊,郡计不给,重为民害。郡有兵吏可役,民不告劳。若止循官般旧法,初无抑配等弊,公私俱便,可以经久」。众不能夺,胡亦是之,议定而去。将入奏,为主议者所榜,畏罪希进,尽变其说。擢为东路提举,旋升西漕。侍郎詹公仪之出镇桂林,共行客贩之策,虑公或以宾州奏事,必撼成说,武宪熊飞素不快于公,二人从而惎之。熊上悔举之章,公遂罢。不三年,二广之害果如公言,民食贵盐,富商至破产丧生。胡忧惧至死,詹亦得罪,复行旧制,至今便之。周益公当轴,谓公前谩未直,公答以「事久自明,不待辨也」。归而悼亡,连丧子女,宦情愈泊然矣。杨诚斋挽使造朝,荐进甚力。庙堂将处内郡,止求议幕。荆帅枢使王公蔺移镇长沙,以公可任帅事,申省委公。经时而侍郎袁公枢始来,知公止请上幕俸给,尽以三月帅俸归之。又力辞,尤叹其廉。既而从母之子侍郎彭公龟年为帅,公去替止半年,法不用避,公乞祠以去。彭公饯以诗云:「法许公不许,法不如公严」。年虽已高,手不释卷。有《读书记忘》、《集医录》、《集仙后录》各三册、《会录》四册,皆以「儒荣」冠其目。家有万书阁,签帙甚整。能视细字,如年少时。事亲尽孝,祭器封鐍惟谨。有《家记》一编,载时祀礼式。又揭「百不忧堂」,以志义方之效。阁前乱石森立,石间多红薇花,若张锦然,号「紫薇洞天」。胜日深衣坐阁下,二鹤翔舞于前,殆神仙中人也。弟妹四人,弟得之亦休官而归。时节聚会,子孙甥婿罗拜为寿,竟觞卜夜无倦色。从母昆弟七人,时置酒款集。韦济川楫、黄仲礼琮、彭子寿而下俱效之。开禧元年,亲党为八十之庆,宴笑数日,乃罢。中婴小疾,精明如故,犹能课诸孙诵习。三年八月,浴出,瞑目危坐而化,二十有一日也。娶丰城鄢氏,先公二十一年卒,封赠至宜人。五男子:简,从事郎、新邵州新化县令;范,迪功郎、新袁州司理参军;簬,业进士;次子符,幼子节,皆蚤殁。二女:长适免解进士曾三异,次适进士邹埘,亦前卒。孙男十人:长峰,亡矣,次峣、次金酉,荐于乡,崧、峨、訔、崇、嶷、嶬、𡷫。一女,适乡贡进士向公美。曾孙二人:郯,郁。二女尚幼。诸孤以嘉定元年十一月庚申奉公之柩葬于县之修德乡古牛冈之原。始钥屏居四明,得子寿书,俾为儒荣堂赋诗。时虽抱疴,为作古风寄之。已而子寿与公俱以书来谢。比闻子寿之讣,固已不堪云亡之痛,而公亦下世矣。公既葬之二年,简以赴调来见,谓前诗恨未见《北盟》全书,尽录以见遗。又出其季父致政所作行状求铭。致政尝著《左氏国纪》,中书舍人陈公傅良为之序,盖深于经者,书事尤覈。敬掇其状而为之铭。铭曰:
靖康兵祸,古所未有。凡曰臣子,痛心疾首。公生初元,以及己酉。犬羊长驱,荐食江右。幼而得全,实赖襁负。少长读书,志已不苟。宦游四方,咨访寻究。网罗旧闻,编不停手。二百馀家,笔下辐凑。系日系年,别记谁某。有制有书,有疏有奏。众说杂然,考證是否。名闻于朝,六丁下取。蓬莱汉阁,宠数加厚。儒荣名堂,足以不朽。才不尽用,仕多不偶。身退名尊,二疏俱寿。奄然仙去,何憾何咎。有子克孝,庆流在后。铭以发之,尚照林薮。
题拙斋诗稿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七四、《水心文集》卷二九、《水心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王君大受,字仲可。初,戴肖望常疑病甚,闻其父克明,豪士也,隐于医,死能复生,废能复起,强自载诣门。视之,曰:「无苦,久客心动耳」。留荐燠馆,食软腻。君时甚小,父子同其起居,把酒谈笑,昼夜相属,肖望欣然忘还。踰月,摇大舫送至都,执手珍重而别。余以是奇君。绍熙四五年,光宗疾,不能谒重华,谏者倾朝,谤者盈市。宪圣后兄子琚最贤,君因琚奏孝宗:「陛下惟一子,不审处利害,恣国人腾口取名,于家计大不便。且群臣以父子礼故,诤不敢止。陛下何不出手诏云:『皇帝体不安,朕所深知。卿且勿言,须秋凉,朕自择日与皇帝相见也』」。孝宗喜其策,会晏驾,不果用。庆元初,徐谊以忠被谴,徙南安军,势汹汹未已。君谋为薄谊罪者。一日,韩侂胄女归宁,忽致谊书,侂胄发函怆然,即移袁州。方议再移,使臣蔡琏妄言牵引谊,众为谊惧。君调护从容,竟得移婺州,寻归故郡矣。于是胡纮、刘德秀等多架造险阻,欲株陷良善,人人皇恐不自保。君又请琚白太后,诰外庭毋更论往事,卒消党祸,力十居六七。其虑存国家,以人材否泰为己忧乐,余实亲见。至他救过解纷,功尚多,有非余所见,故不得而言也。士影随响接,或毁君太过,余亦不取也。君文峻简通缛,而诗特工。前四十年,余固已称之。自后岁别为什,什必愈进,格愈老,字愈嫩,语益近,趣益远,冰凝水泮,不可离合也。盖谋臣智士,遁藏草野,能终身不耀,养其心至矣,而文采晻郁,无名以传。骚人墨客,嘲弄光景,徒借物吟号,夸其名甚矣,而局量浅狭,无道以守。若君忧患不干其虑,而咏歌常造其微,庶几兼之也!噫!笠泽烟雨之上,西湖花月之下,君未尝不留连顾赏,余亦一二寄怀其间矣。昭武虽佳山水,惜君羁囚淹踬,而余既七十,谢世待死,无复会期矣。读此稿尽,拊卷遐想,因以其平生大节缀之于末。
宝谟阁待制知隆兴府徐公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水心文集》卷二一、《黄氏日钞》卷六八、《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公讳谊,字子宜,一字宏父,温州人。有徐寅者,相王审知,寅之孙薄其官,遁于平阳,自号处士。寅以上,无世次,而处士庙于沙冈为别祖。公二大父仲熙、世充,考迪哲,皆以惠爱称,今江南石马头百间,其所为也。公贵,赠迪哲奉直大夫。公登乾道八年进士第,教授池州,江、浙后进负担来学。宰相曰:「当为太学得师」。除博士,迁枢密院编修官,太常丞。天子亲政久,威柄积上,臣下多皇恐顾望,事惟奉旨而行。公谏曰:「若是,则人主日圣,人臣日愚,陛下谁与共功」!上色庄。改论乐制,公对:「宫乱则荒,其君骄;商乱则陂,其官坏」。上遽和容受规,徐曰:「卿可谓不以官自惰矣」。丁奉直忧,知徽州。光宗内禅,公奏:「三代圣王,有至诚而无权术。至诚不息,则可以达天德矣,愿陛下守而勿失」。宰相邀公留,公谢曰:「某方欲劝公去,奈何」?歙县上妻杀夫,以五岁女为證。公疑曰:「妇人能以一掴致人死乎」?缓之,未覆也。既而实税于庭,死民母及弟在焉。乃言:「我子欠租,系久不胜饥,大叫,役者批之,堕水亹耳,宿昔死矣」。然后保正伏罪,并劾受赇吏,阖州感动。所谓实税者,婺源户馀三万,而逃绝六千,其新安还朱乡户税役十无二三。公始令民以干照造簿自实其税,应者蚁集。婺源诸大豪不喜,谤于朝,移提举浙西,公请讫籍而行,不听。公在徽,常单行入村落,除其赋万缗。山谷叟老,具鼓笛侑酒送公,泣而别。过朝,疏兵民十二事,持不下。留丞相请付外,上悉钩摘要语,多施行者。时方拜右丞相,将引公自助,延纳甚密。公曰:「上圣质宽平,相公宜匪躬协赞。若意向有偏,祸不旋踵」。揖而起。浙西水利尤重,公论其切于时者曰:「昔下流不疏而水上溢,故凿直曲港,还三江故道,开宜兴百渎,所以顺导下流也,惟高亢田径乃潴堰之尔。昔之言水,如单锷、郏亶皆是也。今开吴松江下流与宜兴渎属之海者,无虑数十百所。异时浦港磬折以趋海,今近浦之民,多取径直决。苏、湖、常、秀,旧为泽国,比年雨或后至,种且不入,盖围田众而疏导多也。小人见利,不畏其害。围于浅水,既为高田;围于茭荡,既为稻田。二俱不已,复有下脚。始之重陂,太半为土;始之良田,背水自晒。十日不雨,农废作业。然且承用旧说,又将疏之,失利害之实矣。故旧田沟浍当浚治,围田下脚无辄开,已开未填当捺合。今之言水者,能行是三说,则高原旧田还为衍沃,而农不病矣。入为吏部郎,迁右司左司。今上即位,迁检正中书门下公事,兼权刑部侍郎。岁不熟半天下,宰相以命公。吏或夜半携乞米奏至,歘起拥被,烛其重轻量分数应之。报下,未尝失时刻。进权工部侍郎,知临安府。公叹曰:「京师弹压,如传餐耳,况应办手掬食也,首善何所仰」!请于上曰:「今鳏寡孤独夜宿煖堂寒苦,而僦钱无所得。臣欲度都门外为入居养院,费大不给。内帑皆三朝恭俭之积,陛下幸图之」!上蹙然曰:「卿言是也」。赐贯馀四万。即相地市木。会有御史刘德秀疏,罢,庆元元年三月也。胡纮再疏,责副团置南安军,移袁、婺州。嘉泰元年六月,始听自便。久之,复朝散大夫,提举崇道观。二年,王师北出,以公知江州。辞不获,与子浑杖策赴郡。虏数道迎拒,兵压江、汉。奸民乘隙谋乱,讹言相恐,公捕诛首恶,字其饿羸,恩接宾旅。募人于浙东,部分练习。烧墼筑城,创轻舠船,往来捷疾。由夏口而下,依公为强。虏既去,朝廷是公所为,除集英殿修撰。寻待制宝谟阁,知建康府,兼制置江淮。初,虏围庐、楚不下而归,犹缀濠州以待和,时时抄劫,与我师遇,杀伤相当。淮人大惊,复迸流江南,在建康者数十万,皆曰「虏再至矣」!公昼夜拊循,益备禦,请专捍敌,勿从中御。朝廷疑于和戎弗利,亟移知隆兴府。黑风猺罗孟传与其叔罗时忿争雠杀,湖南抑孟传而右时。孟传怒,杀飞虎亲兵以叛,祸连江西,吉、赣四州劳于戍守。孟传因土豪以情愬公,且乞降,公为列上曰:「受降非臣事也,顾大计宜听」。诏许从江西降,而公已病。既而赏及两路,公不预也。嘉定元年,有星陨州之南,明日七月朔而公卒,年六十五。二年十一月朔,葬于鸣山。夫人宋氏,先公卒。二子,冲,迪功郎;浑,将仕郎。长女嫁西外宗教林士逊,次进士章学礼,幼未行也。公少而异质,自然合道。天下虽争为性命之学,然而滞痼于语言,播流于偏末,多茫昧影响而已。及公以悟为宗,县解昭彻,近取日用之内,为学者开示。修證所缘,至于形废心死,神视气听,如静中震霆,冥外朗日,无不洗然自以为有得也。前后执政以国事访公者,告之必尽。初,光宗疾,免到重华,而日视朝毋改,中外交章论切。公既入谏,退见宰相,泪落曰:「上慰纳从容,然目瞪不瞬而意恍惚,真病也已!盍为诏四方祷祠郊庙,进皇子嘉王参决」。留丞相未及用,跳之徐村,上使公谕还浙江亭,复其位。疾终不愈,孝宗崩,又不能丧,公与少保吴琚议,请太皇太后临朝,扶嘉王代祭,答群臣礼,幕士取帘帏俟命,后自祭奠,乃止。于是将禫,上临丧未可知也。公忧愤呕泄卧,责赵丞相曰:「自古人臣,为忠则忠,为奸则奸;忠奸杂而能济者,未之有也。公内虽心惕,外欲坐观,非杂之类欤!国家存亡,在兹一举」。赵公问策安在,公以知閤门事蔡必胜授之,使同为知閤韩侂胄固请于太皇太后。禫之旦,嘉王竟立。呜呼!当是时,谤讟横流,而天下之口不可遏矣。微公定计,将使一夫攘袂而趋,然则社稷永安而宗庙常尊,泽施于今者,公之大节不可掩也。余观公忠利惨怛,能任大事,视人如己,本无以取嫉于世,而世亦无忌公者。独侂胄既得志则骄肆,公面诲之,惭恨,故得祸最酷,流落十年不复用。铭曰:
古之闻道,以身为言;开乾阖坤,圆方各旋。后之闻道,以言为身;因其已行,笔舌之陈。人实不弘,狭而易安;公胡早悟,婴此百难!绍熙讧讧,天作闵凶;举世惊哀,莫敢弭锋。公初何营?裂肝碎脑;公后何成?宗国是保。彼谮人者,不祀忽谮;畀尔枕席,诒我泥涂。生不求荣,死不求谥;人臣之义,惟以自致。鸣山高高,终风续涛;爰居时来,助其永号!
嘉定八年三月□日。
兵部尚书蔡公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一、《水心文集》卷二三、《文献通考》经籍考六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公温州瑞安新城里蔡氏,名幼学,字行之。曾祖昌,祖廷直,父赠通议大夫端卿。中乾道八年进士第。初,同县陈君举,声价喧踊,老旧莫敢齿列,公稚甚,独相与雁行立。比三年,芮国瑞、吕伯恭连选拔,辄出君举右,皆谓文过其师矣。孝宗亲策,将为上首,公乃言:「陛下始即位,冀太平旦暮至也,奈何今十年愈益坏乎」!语谆切如家人父子。又宰相虞允文、梁克家养虚誉茍容,而张说姨子预兵柄,有许、史、丁、傅之渐,孝宗初不过也。或疑「天子圣德方日新,公少年论谏,盍顺导婉达」,由是不得高第。教授广德军。通议卒,待潭州教授阙。执政言「蔡幼学未登朝可惜」,孝宗遽肯首。问:「年几何矣,何以名幼学」?施参政奏:「孟子云:『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故幼学其名,行之其字」。上伫思慨然曰:「今壮矣,可行也已」。差敕令所删定官,对语如策。孝宗喜曰:「解卿意,欲令朕立规摹尔。甚善」!然后知上不以言咎臣下,而公亦未尝变所言也。硕人黄氏卒,除太学录未行。或请武学参用儒臣,为其博士,久乃为太学博士。召试秘书省正字,兼实录院检讨官,迁校书郎,著作佐郎。朝廷念辈流多要地,犹滞馆下,议进擢。公叹伪学祸已成,朋类将散,求外补。特提举福建常平茶事。御史刘德秀果言公尝迕孝宗,罢。再主冲佑观,凡八年。知黄州,福建提刑,未上,召为吏部郎官,国子司业,兼权中书舍人,宗正少卿,迁中书舍人,兼侍讲。韩侂胄死,馀党尚梗塞正路,公一扫绝,窜免尤众,号称职。除刑部、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赵师𢍰以冬官知临安府,公当不允,奏:「师𢍰之人与其行事,众耳目素具也。于是四典京邑,非臣所知,不允,必有褒诏,臣无辞以草」。遂止。改兼侍读,师𢍰命复下。除龙图阁待制,知泉州。寻提举兴国宫,知建宁府、福州。宽而不犯,肃而不残,治居天下最。提刑喜声威,不以狱市还州县,客谓公:「名盛体峻,何得许」?公笑曰:「此小节耳,不足校也」。命吏报应,无失期会。民恃公少安。提举使民以田高下藏新会子,按不如令者没入其赀,公骇曰:「此大害也。昔吾在朝,论从民便尔」。不许,第多其兑易而已。民赖公获免。然提举善士也,后知其误,卒皆已之。除宝谟阁直学士,提举万寿宫。嘉定十年,召权兵部尚书,修《玉牒》,兼太子詹事。其六月有疾,梦神告曰:「可归矣」。陨星屋西南,七月二日薨,年六十四。先硕人林氏,今硕人郑氏。子曰籥,承奉郎、仙居丞;为二弟后者节、策;节迪功郎、浮梁簿,策补致仕官;曰范,从政郎、监镇淮酒库。孙曰绍老。孙女四人。十一年四月十八日,葬于永嘉吹台乡洋奥山。公内负实力,而忧世至深。愤耻复雠,无悠悠碌碌之论;节减与民,无奇奇怪怪之策。所知必立,所立必遂,不前锐而后挫,不外强而中弱。虽于孝宗君臣之交未合,自谓爱君惜日当如是矣。昔子产增赋,浑罕致讥;冉有倍粟,仲尼鸣鼓;盖据末反本之难也。非公师友深虑而知化,孰能考次熙宁而后,节敛目取,民困兵骄,所以致患之由,而告于上哉!若夫不别夷夏,不分正闰,恬其仇我,俛焉并立,甚至以为戎狄之德,黎民怀之,若天眷命而然,则尤公师友之所讳也。初,我币已入,值虏有难,不暇受。稍定,则以兵扣边索,中外恫惧,无不言当亟与。公为尚书,即日请对,明其不然,始诏与虏绝。因请「固本根以弭外虞,示意向以晓众志,公汲引而材谋奋,审怀附而南北亲」。条序简捷,士皆惊诵,谓何勇之决也!上方倚以经度西北,而公病矣。呜呼!岂亦所谓鞠躬尽力,死而后已乎!虽幼以文显,无浮巧轻艳之作。既长,益务关教化,养性情。花卉之炫丽,风露之凄爽,不道也。词命最温厚,亦不自矜贵。惟于国史研贯专一,朱墨义类,刊润齐整,各就书法。为续司马《公卿百官表》、《年历》、《大事记》、《备志》、《辨疑》、《编年政要》、《列传举要》等百馀篇,今代之完书也。资凝重,危坐竟日,或不通一词。龙窟陈同甫言:「吾常与陈君举极论,往往击杯案,声撼林木,行之在旁,邈若无闻,吾颇讷之。众亦云素无短长于间也。一日,客尽散,忽语吾:『道一尔,奚皇帝王霸之云』!吾方辨数,而行之横启纵阖,援今證古,釐为十百,聚为一二,抵夜接日,若悬江河,吾谢不能乃已,则复寡言默默如故,故虽并舍连榻不知也」。然则昔人谓「得人于眉睫,定士于俄顷」,亦岂尽然欤!盖公之深中隐厚,可验于是矣,故并记之。铭曰:
智过于师,道始可传。有佞无仁,奚其禦焉!蔡公直方,不习而利。寂含五音,璞具六器。夜半东升,曀于方中。执德不回,终以显融。君能责难,民病能宽。夷狄邪气,莫能我干。木居甚安,瓢饮何有!世故云化,三者墨守。昔余从公,一字之谦;诸子示我,书何满奁!大典既备,法严义粹;玉琰其版,金縢其匮。虽贵有已,虽年有止;维书无穷,以贰迁《史》。
嘉定十二年六月□日。
刘德秀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制(开禧元年四月一日戊子)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九九、《宋宰辅编年录》卷二○
具官刘德秀弘深而肃括,和裕而直方。志负经纶,有尊主庇民之略;学臻壸奥,达守文应变之机。夙简予衷,俾司言责。见诸纠逖,悉符天下之公;凡所建明,深识时务之要。旋奏中台之最,聿隆岩石之瞻。乃倦直于承明,一麾出守;复远绥于全蜀,万里于行。虚伫遄归之音,弥高难进之节。屡更岁籥,还践天官。朕念人望不可以久稽,兵本尤严于图任。参决庙胜,孰踰老成。爰进位于宥庭,仍通班于秘殿。
转运司绿云楼记(绍熙元年) 南宋 · 刘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一七、《成都文类》卷二八
成都漕台之右,有楼屹然,榜曰「绿云」,今使者栝苍卢公所徙建也。楼之始,为堂于台治之前鹿园,而冠楼其上,堂曰「燕思」,而楼未名,则治平中霍公交实为之。堂敝中葺,并楼以新,堂仍旧名,而楼曰「爽西」,则乾道初任公慥实为之。其建置命名之义,有文湖州与可若李方舟知机之记在。其山川登览之胜,宾客燕游之适,前创尚可追见,而后葺者固在,宜无所事更矣,何徙焉?楼之地,厥初营主管文字公廨其上,实联属台治,一嬉笑动息必闻,于理势俱弗顺,前后病之,睨莫能易。及是朽敝甚,主管文字司马原谒于公,规徙其廨于鹿园,而以宴思、爽西者置其地,且曰:「清献赵公尝为斯堂颜篆,傥徙此,适与琴鹤堂相峙,于事宜为称」。公默揣漕计岁入有齐限,且环一道郡十馀卒有水旱,羡补不足将不给,顾安所取赢资以事兹役?间阅籍,得自夔漕移此时僦舟费,若他道之馈遗,总为缗二千九百有奇,皆前至不用而藏之官帑,曰:「吾于是乎有资矣」。即两撤而新之,程工度材,毫计缕会,费不佗取,而用适足。既成,上楼下堂,视前不侈,揆今不陋。堂颜存旧,示不忘始;楼面势直,名不得仍故。四顾茂林修竹,蓊然环翠,则取太白锦城散花诗「飞梯绿云中」之句,易以今名,且属德秀记始末。德秀闻能勤小物者然后能成天下之务,小之不图,大于何积?公于一楼之费不苟取,以蠹漕计,其勤小物者欤。又闻能审取舍废置者,然后能尽用物之智。今公储所不当用之财以适所用,其审取舍废置者欤。若是而成天下之务,尽用物之智不难矣。使公继自今得一行其勤小物之志,尽笼天下大计,其取舍废置,有万万于斯楼者,则其利天下岂有既耶!是可书也。虽然,亦有惧焉。人之情,于物得之孔易,则视不甚惜,后之人其毋以斯楼也不病吾财而取诸无用,或者倾弗支,漏弗补,以隳公之志也夫!其抑思此以自警也夫!公名彦德,字国华,廉正仁信人也,其为治如其为人。楼之徙建以淳熙己酉十一月之二十五日,继手以十二月之三十日,后一岁记。
缴驳刘德秀赠官恩泽指挥奏 南宋 · 赵梦极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七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二○
臣窃观迩年启衅妄动,上下骚然。盖自权臣始用事,犹首鼠顾望,未遽肆也。于是布置台官,崇植声势,阻遏异己。一时憸人,纵臾过当,屏斥善类,惟恐不力。方绍熙乙卯,一网而尽,朝廷为之一空,其间狠愎自任,居之不疑,略无忌惮,则未有如德秀之甚者也。德秀从蜀郡遂除大理寺簿,怫然不满,见于色词,包藏害心,实始于此。寅缘既登言路,遂肆其毒,怒目切齿,视士大夫若仇,其于忠良骨鲠之人不尽吞噬搏击不肯已。不三年为八座,雅意政地,卒登宥府,荣宠而去。适善终牖下,而恤典之优,甚非诛奸谀于既死之意。欲望睿断将德秀且令守本官致仕,其赠官恩泽指挥,乞追寝施行。
朝散大夫直秘阁主管亳州明道宫林公行状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六
公讳行知,字子大,姓林氏。世为闻家,史谍相望。公之九世祖居福州之长乐县。祖太中公徙居福清,宣和中以舍选升肯,学行称一时。实生简肃公,简肃登绍兴壬戌进士第,清风直节,赫然为乾道、淳熙名臣,逮事三朝,八历帅守,丰功硕德具载国史,最为孝宗所知,位至兵部侍郎,官三品。公其中子也,生于绍兴十九年。胚胎积庆,幼而重迟,孝弟天得,加以严父是师,及多识前辈名公钜人,问学孜孜,无子弟之好,儒生贫士有所不及。乾道、淳熙,两举礼部不中,一意为古人为己之学。绍熙改元,始以简肃公恩授京秩,监湖州德清县户部犒赏库。一洗宿蠹,能声方轩,未几丁简肃艰,执丧尽礼,倚庐终制。四年反吉,辛公弃疾时帅福唐,以盐局屈公,公力辞不就。五年,时宰以名闻于上,上曰:「此朕旧学林栗之子也」。特差干办湖北营田司公事。江陵细民仰食鱼湖之利,往时府与民争,民益困,后常蠲以予民,更数十年矣。时帅复攘之,公曰:「濒湖细民极不聊生,粒食之时绝少,朝暮所餐不过莲藕、菱芡、鱼虾、蛤蚌而已。近年盗贼稀少,岁歉而不至于饥者,未必非川泽弛禁之效也,今塞其衣食之路,收其生养之具,彼于风涛狎习,一旦失业,不去而为盗者几希」。退又疏十可疑之说以沮之,帅不乐,反书曰十不足疑。帅又使军将代酒官,军士代酒人,以省费,公曰:「是耕不以奴,织不以婢也。非徒无益酒课,抑又有害军政」。帅急于储蓄,遇商贾如刺湿,有以药弭贱物抵重罪者,公为贷其深文,谏其歛怨,除其逻卒搜捕之扰。帅卒从之,民旅驩抃。其究心职业,刚毅不屈如此。官满,白于时宰曰:「湖北义勇,一路十五郡除辰、沅、靖系溪洞免团结外,十二郡为义勇者凡七万六千人,而江陵府则一万五千有奇。董之帅臣,立之将校,县令不得而预,务农阅武之外,徭役不及焉。今则权归诸县,事出总首,教阅之事置之不讲,徒为县司承符,总首报怨而已。加以诛求科扰,贻害一路。今日养兵之费,率数户而后可给一兵,今不费衣廪而有六七万之众,不过农隙阅习一月,小有费耗耳,可不务乎」?又曰:「营田,绍兴三四年间王四厢帅湖北,与置营田庄之在山口镇者六十有二联,比为一屯百兵,八千馀人初年所获已有二十四万之积。以今所入较之,仅及初年十分之一。往年叶丞相以都承旨帅湖北日,罢兵藉而易为民耕,根括营田,得其要领,以被召中辍。傥修叶都承已行之迹,取于豪民,优其客户,简租蠲役,以其课入充义勇阅习之资,顾不伟欤」!又言一路所管五十六县,内七县令佐具员,十六县丞、簿并不置。自馀诸县,自兵火后,官无丞、簿而有监酒税一员,谓宜罢酒官之阙,增置主簿以兼丞,于经费无损,于民事有益。庆元二年,主管南外睦宗院。有旨命宰执、侍从、两省台谏各举所知一二人,兵部尚书刘公德秀以公名应诏。嘉泰改元,上宣谕宰执:「世固有不求闻达之士,卿宜以名闻」。参政何公澹以公文学议论能世其家,而靖退有守,用充其选。公初未之识,谢启云:「有殊张师德之数及门,几类唐子方之不识面」。召赴都堂审察,以三劄上中书,其一曰:「夫金虏女真一小丑耳。当国家全盛之际,所忧者在辽夏,岂知有所谓女真者?羊驱豕突,污蔑中华,逾六纪矣。自古夷狄之盛未有若此者。物无常盛之理,有盛则有衰,金虏前日之盛,固所以为今日之衰也。然自辛巳之后,国家无大兵革亦三十年于此矣。物无终静之理,有静则有动,今日之静所以基异日之动也。虏方削弱,诚不能为吾患,万有一中原豪杰于起其地,或有窃吾位号,籍吾声势而撼吾边圉,吾得安坐而不动乎?此之可忧,始非女真比。孟子曰:『国家闲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盖言安平之不足恃,而自治之策不可以闲暇而遂废也。欲望留意戎备,毋以虏之衰弱而隳吾自治之规模」。其二曰:「今世士大夫相习为欺,安然行之而不以为愧者,无若荐举之晓然易见也。祖宗之时,留意人才,忧国之臣,如范忠宣在熙宁间则乞诏内外达官各举所知,司马文正公在元祐日则乞诏侍从以上各举十科。其他因事举官,时时有之。比其上闻,悉关台省,一有缪举,众议籍然,镌秩免官,不以贵废,是以职业脩,人才出。欲望庙堂特赐敷奏,骏发德音,戒厉荐举之官,尚或缪举为欺,则当坐以罔上违制之罪」。其三曰:「乞令保正当役,无拘管民户,愿募家人充代者听,一切免追正身。保长催科,其逃亡户绝申官根刷,勿令代纳」。皆急务也。得旨与二令差遣。二年三月,除太社令。三年三月,转对,论泉舶香纲之弊,与诸州流刑之滥。其年郊禋先庙,于丽正门习肆赦仪,而台纲久弛,从者拥阏,朝士冠帻堕失,都城转以为笑。公贻书台谏,谓:「集百官班名曰习仪,而使此曹得以乱之。将来郊祀礼毕,赴端试殿称贺,又赴丽正门外立班,肆赦百官,皆合乘骑,更夜昏黑,人马壅并,性命有不可保也。乞行约束,多置燎烛,建植梐极如宫殿之禁,以绝喧鬨」。又上宰相书曰:「窃见车驾斋宿青城,百官诸军奉职扈从,都人士女倾城出观,最是火盗关系利害。乞行下所属,严切堤备,不管疏虞,百官吏人并合守局。寻常救火,不过以急遣军兵等并力前去地头救援为上策。岂知军兵一出,填塞街巷,束手坐视,弊端实多。夫火之始燃,扑灭及时,特数夫之力耳。失不蚤治,其势方张,炎炎不绝,必用馀除撤屋宇,乃能断绝火路,舍此更无长策。然军兵于大家巨室,则议价于朝廷,有司则望喝赐。公谓宜先与分定四隅,差拨官吏军兵,又厢界各分地方,稍有警急,责在本地分。时即措置救扑除灭,与免罪外,厚加犒赏,馀处军兵不许妄动,各行提备」。皆曲突徙薪之先见也。四月,除将作监簿。四年八月,进丞大理寺。有伪造楮币者,连系百馀人,公尽心详谳。有孙其姓者,以与邻人同姓名,为吏所捕,箠掠百端,狱将具,公视其人无惧容,问之无惧词,公曰:「此必非其罪也」。密使人访真囚,得之,一寺大惊,服公之明而仁也。都城灾,圣天子震惧,诏百官条陈阙失,公上疏,其略曰:「《汉志》有之,火,南方扬光辉为明者也。王曰向明而治,故尧舜举群贤而命之相,远四倿而放诸野。贤佞分别,官人有序,帅由旧章,敬重功勋,则火得其性。若乃信道不笃,或耀虚伪谗夫,昌邪胜正,则火失其性。祖宗成宪不可轻变,今以一人之言从而改更者有之矣。铨曹之定法不可踰越也,今以一人之过从而破坏者有之矣。贪墨败官之人不可复用也,今敢于自陈,为之改正矣。大官美职,不可轻授也,今寅缘驰骛,可以谒致而力取矣。横恩滥赏不可以妄予也,今志于必得,几于执左券以取偿矣」。皆切直之论也。十月,以亲老力丐外补,差知漳州。开禧三年六月到郡,滨海诸县不免鬻盐以裨岁计,公曰:「谚所谓担水卖河,徒扰而已」。立罢之,以从民便。届三月,令行禁止。民方得喜贤侯,天夺其母,民哭送软车追百十里,如丧其亲戚然。公既归,民相与上其治状于诸台。嘉定三年,服阕,朝廷谓漳人之爱公也,复差知漳州,陛辞上疏曰:「臣闻圣人之于天下,必能使天下之人争趋于名而后天下可为也。人如争趋于名,则皆有自重之心,凡寡廉鲜耻之事且不肯为,况敢干名而犯分乎。隆古盛时,虽乡党之匹夫、闾阎之贱隶,皆知自好。士宁饥饿不能出户门,而不敢丧名,宁厄穷老死以终其身,而不敢败名。教化兴行,风俗粹美,岂无自而然也?比岁以来,权臣当国,恶闻正直之语,养成谀佞之风,是以膺重任者甘于负国,居方面者忍于从逆。廉耻斲丧,礼仪消亡。天启渊衷,诛锄元恶,嘉兴海内,一洗而新之,四年于兹矣。然观近日风俗,犹似未能丕变,凡已仕者与未仕者,率无意于声名,往往以锥刀动其心,赀产蛊其志。金可攫,市人有不暇顾;食可夺,兄臂亦从而紾。搢绅谋身之计重于谋国,学校图利之念甚于图名,讵可不求其故哉?人亦孰无利欲之心也,圣人为能移天下趋利之心而使之趋于名。趋于利则背公而营私,趋于名则轻利而重义。二者治忽之所由分,其端甚微,而其究有不可胜言者矣,然非空言巧说可得转移之也。操名教以范俗,然后天下知德义之可尊;崇名节以厉世,然后天下知好恶之所在;谨名器以立极,然后天下知爵禄之可贵;定名分以办物,然后下不得以偪上;核名实以计治,然后伪不得以乱真。若乃圣贤之学废而理义不明,忠直之气沮而是非不察,仕进之涂穷而能否无别,侈靡之习滋而贵贱亡等,以此而望治安,犹抱薪以救焚,扬汤而止沸也,岂可得哉」!皆救时病之药石也。晋为司农丞。两浙馈餫滞留,蠹弊百出,公转对上疏曰:「臣闻孟子曰:『无政事,则财用不足』。臣究闻纲运之弊,敢昧死陈之。在法,诸军州受纳苗米并起当年十月,福建尽次年正月,江浙、湖广尽次年二月十五日,每月具元额已纳、见欠名数次申户部。立法之意,盖以人户十月以前割穫,二月以后就耕,于农隙收歛之时隈以输纳,则不劳而事集。若二三月以往皆农务方兴之际,四五月以后又青黄未接之交,官于此时赈粜、赈济以赠给之,犹有艰食之虑,岂宜此时重扰之乎?今也受纳之月,官吏懈弛不加之意,或故阻抑以逞己私,洎至农事之兴,青黄未接,百般追扰。良可嗟叹,无补公家,徒资囊橐,此可谓之政事乎?诸州军起发纲运,合于春水泛涨之时,衔尾而下,盖受纳者限既毕,装发上供,及时离岸,则有条而不紊乱。若至六七八月,河流浅涩,暴风间作,纲运以之留滞,兵梢因而侵盗,势所必至,亦难关防。今也受纳之时恬不为意,装发之际束手无策,乃于六七八月旋行措置,零碎起解,文移旁午,上下相蒙。此可谓之政事乎?两浙纲运,地里既近,不该赏格,见任官避免,不肯坐押,州县零碎起解,第令斗子船人认数,率是结顾有过犯无籍船户,沿途盗粜,靡所不至。部押纲官有势力者既已避免所差指使,及簿尉之无援者,装纲之后勒遣交卸,或先押一纲未交,复以后纲并委卸纳,从初不曾干预,何缘可以关防?欠折纷然,弊侥百出,此可谓之政事乎」?公可谓究心于职业者也。是时朝廷患楮币不行,以新易旧,公被选将命,循行江浙七州。始至,嘉禾守臣未测公意,公移文不报,公取黄榜望阙拜而揭宣诏亭,郡人环观,乃招官吏谕所以来之意,曰:「朝廷本欲便民,非扰民也」。诏郡寮之贤者,得户曹赵希𡓭以委之旁郡,皆遣人闯伺。公区处有方,不为威福,民间帖然,所至皆不动声色而事举。四旬讫事,尽谢馈遗,人以为得王人体。是行因以求官吏贤否,得无锡公郑之悌等十人焉,密荐于朝。七月丐外,补差知永州,道改提举湖南常平茶盐。入境,有溪峒镇将于再睿等诉县官差峒丁头首充保正者。峒丁买省地薄产,县官勒充保正,追呼累年,官兵会合擒捕,抵敌不出。公谓猺人既系世袭,不应差役,岂宜勒充省民保正,遂出官钱买回省地,按罢邑宰以安峒民。新化峒民有奉宗政者,恃强犯法,累年拒追。公移文许以自新,既至供述,颇类知书,公送石鼓书院,且授一经以消其暴戾之气,继而校官以为颇悔前非,悉还虏掠,公乃善遗归峒。及公移节长沙,奉氏父子儒服拜送道傍,感泣而去。七年正月,差提点湖南刑狱,永州鞫易氏杀赵氏姑狱成,将坐以极刑,公遣干官审问,参考案牍,乃大不然。道姑者,赵监狱之女;易氏者,监狱之妻也。道姑久病死,易氏索将宠娇恣僦屋,主人以私隙恶之,妄讼易氏实杀道姑,验视无致死之由,狱吏文致易氏减道姑之食以致饿死,比放屏去人服用饮食,以故杀伤人者以斗杀伤论法闻奏,不聚问不读示。公于是疏可疑者十、大不可者四以闻示朝,差官别鞫,尽非本情。官吏避失入之罪,百计沮挠。公寻改持漕节,移狱漕台,诘责守倅,抗疏自劾,继而宽恩贷命,易氏只从编置得不死,实公平反之力。六月差转运判官。江右峒寇邓哑九啸聚披猖,湖广接壤为之骚动。茶陵、桂阳义兵越境赴敌,公虑其擅兴生事,已戒之矣。或报游骑往来本境,枢师安公丙既遣戎堤备,复发飞虎军五百人越境夹攻,公谓寇在邻境,既有防兵,未宜轻信以起事衅,安公卒从公言。寇果不入境,民情帖然。湖南官楮尚未流通,朝廷以公尝究其本末,且奉使谕旨于江浙矣,于是以一道秤提之寄委公,公不迫不弛,因其风俗而行,且曰:「爱民体国自是一事,今世士大夫歧而二之。体国当不失爱民,民不之爱,何以为邦本计」?郡民欺骗者多矣,取赏物钱不满百,合而为千,用中半取赎,主家稍加诘难,即与大讼。公戒自今质库以见钱典当者以见钱取赎,以会子典当者以会子取赎,以钱会中半典当者以钱会中半取赎。令下,民皆欢然。时与帅司榜示不同,有以两司意向牴晤白于朝者,劄下两司协议,使号令归一。乃□行至星沙,大帅卫公泾以公施行为当,衔回申朝省。全州有客官为邸主不礼,欲陷之罪以释私忿,遂纯用会以偿僦金,邸主不从,乃讼之官。州司估籍其家以违制论,欲从徒刑,公揽郡牍,抚案叹曰:「新会所以便民,朝廷之意,岂若尔耶」!亟奏于上,以为细民赁居,非交关之地,陷之重辟,恐远方疑畏,骗挟肆行。朝旨从其请,给还家私而免其罪。衡山丞挟新令以扰民,则按之。绥宁宰出文榜以骇众,则罢之。诸邑或妄行追扰,或计产敷财,公力加禁戢,黥倚法为奸之吏,断敢骗告奸之民,又遍劄诸郡司县,讲求便民之策,孜孜不怠。又措置卓铺有方,新会之颁,湘民按堵无意外之恐者,皆公之赐。初楮币之议兴,监司郡县唯知以苛刻为能,流籍之罪日报,议者多归罪民旅之慢令,未有敢明目张胆为庙堂言其本原之失在上而不在下也,公上书深言其失在于不信,谓:「吾夫子尝告子贡以兵可去,食可去,信不可去。楮券尺寸之纸,所费才六七文,而以之为千金,人恃以为用者,非恃尺寸之纸也,恃朝廷命令以为信耳。阜陵之始造会子也,出内府钱三百万,开会子务六,所书之币则曰『就某处兑换,收工墨直二十文』,此信足以行其权,名足以副其实也。今无务之可开,无钱之可兑,亦无籍之可销,犹之可也。知出而不知收,多其始而不顾其后,乃至上供,则诸司之索于州郡曰以钱若银,无以楮为也。郡索之县,县索之民,亦曰以钱若银,无以楮为也。用于下而不行于上,散于民而不歛于官,吾之信能不致疑,而吾之权不既穷矣乎!曩岁指挥,自今年正月并作七十七文行用,未几而改之矣。夫人必自信而复人信之,必自重而后人重之,朝令夕改,无感乎人之见疑,而楮券之不能行也。继自今议论未定,勿使闻于外,广询博议,议定而行」。又上庙堂书:「民至愚而神,不可以虚辞令也,国于天地有与立焉,其惟信乎!窃怪夫今楮券之行,人不能必信,而皆有疑心焉。疑者何?一则曰十三界会子合至癸酉三月收换,今乃不待期至而遽易,能无疑于此乎。一则曰曩岁固尝作七百七十文行使矣,未几而听从民便,今虽一新观听,宁保其往,能无疑于此乎。一则曰民间行用,例有两界,若遇换易,常存其一,同时并换,是致纷纷。今十四界、十五界并云己卯岁换易,彼时又恐如今日之纷纷也,能无疑于此乎。一则曰每界会子,三年一换,否则旋展,今以己卯八年之久,而券纸轻薄于旧,曾未数月,渐已漫减,能无疑于此乎。一则曰旧会尚多,新券无几旋行印造,墨犹未乾,三月之限亦既不远,能无疑于此乎。一则曰官券以一而易一,民券则以二而易一,损上益下,似不如此,能无疑于此乎。一则曰券犹楮耳,换易已艰,收兑见钱何由可得,能无疑于此乎。一则曰盐钞之法,屡改度牒之价,辄变伪造之券夺真,官吏之欺滋甚,能无疑于此乎。纷纷之说始,未知其所终也。伏维庙堂深思熟计,审其事而亟图之,守之以坚,持之以久,毋使复失信于天下,宗社幸甚」。正其根本,救其流末,故奉使将指所至,民便安之。八年七月,召除度支郎中,控免。九月,除直秘阁、知广州、广南东路经略安抚。公复娄伸归田之请,上恩弗俞。行至临漳,归兴益动,悉□遣吏卒,即途中上疏丐祠,募夫荷轿以归。上不能独,差主管冲佑观,仍力辞寓中秘恩,□上不得已辞之。十二年三月,除职予祠。十四年四月,差主管亳州明道宫。公天性刚正慈仁,温恭孝友。其学以识实为本,自羁贯成童以至强仕之年,无非居严父师之侧,为儒生举子业,名未登于仕版。博学多闻,谨身厉行,于古今之变、事物之理,靡不穷格而周知。其禀也厚,其积也深,其习也熟,其郁也久,故一出从宦,声实交畅,有非初筮浅学者所可企望。王公贵人闻其议论,多所荐拔。事上官,遇事敢言,必极于是而后已。立朝凡所见议,皆知几救弊,确然不可易之论。持身廉介,盖得亲传。初为湖北干官,俸外以例得者,市牛百馀以供营田之用。将漕湖南也,节用为富,别储铜镪十万缗以备缓急。先是,简肃公帅湖南四年,民怀其惠,公不数年继之,遍历诸台者亦三年,摄帅三月,民喜如见父母。简肃惠政悉举行之,父子相继,甓南北之衢六百里,民旅便之。至于创青草之馆,梁柿江之渡,不独在湖南时为然,乡居亦为龙首石桥以济涉。所居郡城之东山粗有泉石,公日读书其间,觞咏自娱,不知世间复有可慕之事、可玩之物也。家居,非岁朔不谒台府,时官非有旧不见,口未尝及私事。乡闾利病,则公言之。其著述有《史评通鉴纲条》、奏议、文集藏于家。公娶郑氏,西塘先生介公侠之曾孙女,先公十七年卒,封宜人。男二人,长致诚,迪功郎,新赣州赣县东尉;次致广,迪功郎,监潭州永丰仓。女三人:长适承直郎、镇南军节度推官洪搏,再适宣教郎、大理评事任永年,少卿先生文荐之孙;次适通直郎、新知汀州长汀县黄普,檗山庄定公祖舜之孙;次适从政郎、监行在户部赡军犒赏东酒库郑扬祖,端明简节公丙之孙。孙二人。某于公为中表兄弟,辱公知为深。去岁之冬,尝往拜焉,见其容貌益强,退而喜曰:「公其寿考未艾也」。今年五月十三日,忽闻不疾而逝,为之惊恸。公年四十始仕,垂三十年,积阶至朝散大夫、直秘阁。居家燕适者又六年。平生靖退,晚年不失显荣,世之年少疾趋者顾不能及。年开八帙,死于牖下,五福具备,一疵莫指,公乎其又奚憾!其子致诚、致广以书来曰:「将以九月二十五日葬于福清县拱辰山之原,其为我述先人之行,以求铭于当世名公」。某不得辞(《复斋集》卷二三。)。
此句疑有脱文。
差人抄录挥麈录牒(二 庆元元年九月) 南宋 · 戴溪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三○、《挥麈录》卷首
实录院牒泰州:检准淳熙十五年五月二十四日尚书省劄子节文,勘会已降圣旨指挥修《高宗皇帝实录》,续奉圣旨编修御集。今来合要高宗皇帝朝曾任宰执、侍从、卿监职事等官被受或收藏御制、御笔、手诏及奏议、章疏、劄子并制诰、日记、家集、碑志、行状、谥议、事迹之类。今访问得泰州通判王明清有《挥麈前后录》,合行照使。当院已于七月内文移贵州,去后至今多日,未见依应前来,须至再行公文牒,请详牒内事理,遵从已降圣旨指挥,移文王通判借本,差人抄录前项所要文字,委官点对无差漏,疾速津发赴院,守等照使,幸勿仍前违滞。谨牒。庆元元年九月日牒。宣教郎、太学博士、兼实录院检讨官戴溪,奉议郎、秘书省著作佐郎、兼实录检讨官李壁,奉议郎、秘书省秘书郎、兼实录院检讨官、兼皇弟许国公府教授、兼权司封郎官颜棫,朝散郎、秘书省著作郎、兼实录检讨官、兼吴王益王府教授、兼权兵部郎官王容,承议郎、秘书丞、兼实录院检讨官、兼权礼部郎官邵康,中奉大夫、行军器少监、兼玉牒所检讨官、实录院检讨官高文虎,朝议大夫、起居郎、兼实录院检讨官、兼权刑部侍郎刘德秀,朝请大夫、权尚书礼部侍郎、兼实录院同修撰杨辅,朝奉大夫、权尚书吏部侍郎、兼实录院同修撰应孟明,朝议大夫、试中书舍人、兼侍讲、兼实录院同修撰黄由,太中大夫、试吏部尚书、兼侍讲、兼实录院同修撰叶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