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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奉议郎刘君墓志铭绍兴三十二年十二月 宋 · 王庭圭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六、《卢溪文集》卷四六、《经义考》卷二五
吾邑乡贡进士刘承弼书其叔左奉议郎讳庭直字谔卿之行状世次来请铭,曰:刘氏故家宜春,自七世祖丰城府君徙居安福
丰城博学善属文,尝有文集行于世,其后未有显者。
君之曾祖玑、祖知复,皆隐居。
至父仕先,家益富饶,始置书馆教书,聚书至万卷,日延四方贤士,以故诸子交游日广,而学日新。
绍兴初以词赋取士,君与兄禹锡尤勤敏自砺,数月之间已崭然有能赋声。
是岁君几中魁选,禹锡亦同贡于礼部。
明年禹锡登第,厥后选举兼试经义,君复以诗学被荐,明年亦登第以归,乡人荣之。
鄂州司户
鄂于荆湖号攘剧,屯兵数万,司户掌军食,无一人叫呶者。
大将颇骄肆,以疑似之狱属州院官使,咸欲迎合其意,君独执不从,于是人始知君刚而有守。
从事郎,为鼎州武陵县
旧无丞厅,君始创立,前隔永泰渠,因建大桥于其上,州人皆便之。
未几甘露降于后圃海棠之上,太守苏公籍见而喜之,移植于新堂之南,榜曰瑞露棠。
教官陈元裕被召,君典教事踰年,讲训有方。
礼部侍郎辛公次膺国子祭酒杨公椿列荐于朝,改宣教郎,知临江军新喻县。
未赴而君已病,转奉议郎致仕。
绍兴三十年八月一日终于家。
君负材见知于当途,方将显荣于时,而天啬其寿,悲夫!
君初娶伍氏,蚤亡;
再娶向氏,文简公之后也。
男三人,宏中、处中、德中。
女二人。
家有文集二十卷,又作《易集传》,未成而殁。
绍兴三十有二年十二月甲申,葬于清化乡黄田庙坑之原。
卢溪王某为之铭曰:
一门丹桂,起于白屋。
将大其家,宜享丰福。
车行万里,出门折轴。
万斛之舟,望涯而覆。
君材亦然,未究所蓄。
谁其尸之,理必有复。
阶庭芬馨,尚多兰玉
州学御书阁记绍兴十九年五月 宋 · 高闶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八、《乾道四明图经》卷九
今皇帝以英睿之资,偶艰难之运,初御大宝,锐志底平。
绍兴十有二年,乾坤清夷,世道兴起,是冬有诏兴太学,以臣闶为国子司业
明年春,赐对便朝,首被圣训:「今日偃武修文,盖不惮卑躬,与民休息」。
且宣谕所以选用之意。
臣学术阔疏,大惧不足以当师儒之任,然敢不勉励以扬休命!
遂奏:「臣昔为太学诸生,尝获恭览累朝宸翰于御书阁,今创于学,愿陛下亲御翰墨,加惠多士」。
上可其请,寻命臣入侍经筵
一日进讲毕,上从容谓臣曰:「圣贤之言盖有深意,朕每罢朝,未尝不观经史子传,日书数纸,渐成部帙,将以次降出」。
臣拜手稽首曰:「陛下圣学方日日新,岂惟学者有荣耀焉。
顾臣不肖,何足以奉天五学之游,实天下幸甚」。
于是师臣请刊石于国子监,颁其本,遍赐泮宫,诏从之。
郡国被赐,自兹始矣。
四明距天朝五百里而近,频年所赐,云汉昭回,焜耀海隅,而郡学栋宇未备稽古,旧阁弗存。
守臣徐琛惧护持之弗虔,无以称上赐,教官陈元裕请以养士羡馀即旧基为阁,而以御书镇之。
议既协,经始于戊辰岁之孟冬,落成于己巳岁之季春
元裕又请书其事,臣以属臣。
臣归休于里,复睹盛事,不敢固辞。
臣闻治天下犹治一身,其文教与武备犹饮食与药石也,人不可一日不饮食,或有病当以药石攻之,疾病既除,则饮食宜复如故,是以帝王之兴有不得已而用武者。
及既平定,则必归于文治。
前圣后圣不约而同,如汉光武既取新室以兴建武之治,乃抑臧宫之请,专尚柔道,数引近臣讲论经旨,率至夜分不以为疲。
是岂忘前日之武备哉,治道所归,自宜然也。
恭惟圣上天锡勇智,肇开中兴,由元帅以履帝位,而天人助顺,戢九兵以康兆民,而华夷归仁
于是蒐举礼文之事,兴太学而恢儒术,复秘阁以储遗书,任贤勿贰,坐收治功,兹固不约而与光武同者。
至于留神化本,犹以至德要道为未广,首书《孝经》以及六经、《论语》、《孟子》,以至史传,开视群目。
兹见宸心不遑暇逸,虽玩意翰墨,必取圣贤格言,以动化天下,是又岂光武之所能及哉!
臣愚不佞,获知兴学赐书之本末,敢拜稽首,以不腆之文托名为不朽荣。
绍兴十九年五月戊午朔,臣谨记。
泛舟游山录(三 起乾道丁亥十月,止是年十二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五九
乾道丁亥十月乙未朔,早,自白沙入小路数里,游云光寺。
寺亦华焕,登阁望六山如围屏。
欲少留,而提举常平李察院领客将至,留二小诗戏之云:「来如负弩先,去为乘骢避。
江祖一片石,留伴幽人醉」。
又云:「作者正七人(宾主正七人。)饮中空八仙。
长斋讵容醉,晋也合逃禅」。
遂同赵生过江祖兴道院,主僧行馀置酒。
访李白祠堂,但有废碑在壁角。
令行馀导至石边,攀缘而下,得小舟同泛清溪(《图志》云清溪自此方成溪。)水正碧色。
下浅滩数里至玉镜潭,水自南来,触岸西折,弯环可喜,深才二三丈云。
李白诗云:「江祖一片石,青天扫画屏」。
又云:「溪水正南奔,回作玉镜潭」。
皆实录也。
途中占小诗云:「清溪水色胜于蓝,祖石移舟下镜潭。
妙绝画屏并碧玉,谪仙不见与谁谈」?
晡时回至弄水亭,以五杯酌赵生,遍饮其从者。
晚闻赵守在九华楼上梁,就见之秋浦发源自江祖来,二水在池州城外及石埭、清溪、齐山之间,涨潦则合而为一。)
丙申,赴州会。
丁酉,时侯、李仓再醵会。
戊戌,欲解维,会大风雨。
汤侍郎之子新行在排岸文林君涛、江西运干承奉君灏相候。
侍郎辛未知举也。
己亥,大风雨,夜行甚险。
庚子,早起四望皆银山,初不知夜雪如此。
诸公访别,已撑舟数十步,而风大不能进,复泊亭下。
江州经过,诸公强欲同会,遂冲浪解去,薄暮仅至清溪口巡检寨前。
日本皆便风,但舟不可出溪,遂尔阻滞。
辛丑,雪晴。
早出江转至池口,即梁昭明太子所谓食贵池之鱼者。
有庙甚雅,而俗呼郭西九郎。
终日牵挽,夜泊戚家港。
壬寅,东南风大作。
辰后牵挽至李王河口,久之风定,抛过北岸,入长风夹而止,风色却转北。
此去皖公山百馀里,天色晴明,方见今为石龙山所隔。
癸卯,早至宣城洑抛江,午后入雁汊下口,遇二兄、十三弟、资上人,维舟置酒。
甲辰,为兄弟留一日,再置酒。
北风甚熟,溯流之帆如箭,予固应留也。
夜大风,极可畏。
乙巳,早与兄弟别。
北风粗可挂帆,才至上口遽止,牵挽过赵屯,望见皖公山。
夜泊汲阳洑,四无人烟,止可避东北风。
丙午,南风鼓浪,去留不可,迂二里入泊横峰港。
风益高,不徙则今夕殆哉。
丁未,早风静,抛江中流,望皖公山如狮象,戏作小诗云:「大婆岭独高秋浦,皖公山正望龙舒
端如牛女隔天汉,不似彭郎近小姑」。
夜泊望江夹。
戊申,早行数十里,日欲晡,至孙公湾止。
登岸半里有数居民,地名九铺冈,去望江县十五里。
米尽,潭州客舟张氏送数升,以果实答之。
己酉,昧明抛江,已而北风作,过马当、烽火矶、小孤,扬帆甚驶。
午后风益高,晡时至交石夹上口而止。
是日凡三抛江,最后摇荡骇人,终夜波涛拍枕。
庚戌,风益横,白浪如山,夜不安席,仆樯以杀其势。
既而徙寓民居,终夕不交睫。
辛亥,风正北,以舣泊未安,趠白浪至湖口县
县港仅能容舟,水稍落则不可泊。
主簿刘迪功绛、监税蔺成忠汉杰、权监鞠承节□、彭泽黄宣义炎、彭泽簿鲁迪功唐佐并相候。
黄丞,季文通判之子。
鲁簿,己卯年宣城解进士也。
渊明遗迹,云旧县有祠,去今县二十馀里。
唐末五代时徙今县,惟祠狄梁公,公亦尝彭泽故也。
登岸过上钟石,至崇寿院,有澄轩下临钟石,而为张巽县尉所占,约寺僧访之。
山久榛芜,张自云近稍芟治,岩洞间多熙、丰、崇、观以来士大夫题字,其中一石高四尺,扣之硿硿然,东坡所笑者此也。
江水北来而浊,湖水南出而清,合流仅五十里方混。
无为子杨次公一联云:「浊浪自分清浪影,真山徒作假山看」。
语殊中的。
盖山前数石绝奇,巧而宏壮,全类假山耳。
张生饷㓠剁酒一杯,不能饮。
命车登岳庙。
岿然山之上,前列五峰,殿宇数层,殆百间,高处可望淮南五祖、二祖山
次至下钟石、广福院,山路梗塞,攀缘而上。
亦有一石阔丈馀,可扣击,他石则否。
然则李渤所谓南声北音,亦未为无根。
向者齐山众石中独一石声,此磬石相应,东坡辨之详矣。
闻水涯尚有一响石,而线路临深潭,蔓草蔽之,予步往,几堕不测,当咋齿镌铭以为戒也。
山陬地稍平处,前临江湖,面对庐阜,左映井邑,右带淘河洲,若创一亭,当为湖口绝景。
江行望上下钟石皆截苍数十丈,及游其间,则岩穴亦有幽邃处。
晚留张巽饭,酬杯酒之惠。
壬子,风平而雨,扬帆掠大孤。
午后过长岭十馀里,遇盐船坏于岸,前日同至交石夹,商贾贪程,夜冒大风至此,遂触石,可为无厌之戒。
晡后次南康军,水殊未落,入泊寨中。
太守硕夫奉直签判赵无悔宣教及杨德起解元日新相候。
杨君,伯母尚夫人之从甥孙也。
终夜雨。
癸丑,欲游庐山,值大雨。
教授沈迪功元宪录参吕从政竣、吉甫曾孙。)司户迪功汝舟司理丁迪功惠乡、司法张迪功绍、星子文林镗、新武宁主簿陈迪功准及其子新上元矩、添差都监修武政、赵从义伯益监赡军酒库孟修武允武及其子孝纯并相候。
刘政处州人,尝为御龙直供殿伞,云在殿陛间识予。
晚赴军会。
甲寅,早,杨德起同其妇来,留食。
访星子京,观三不欺堂。
京,豫章盐铺子也。
二十登科,初任临川主簿
尝至民家,昼寝,梦若老媪祭己者。
既觉,则媪方祭亡子,视其貌与食品良是。
问媪子死之年月,正令生时。
此事盛传,而镗讳之,后询郡人,云果无此。
又过陈准主簿宅,登楼望庐山及星湾,有甲秀堂(用白乐天语。)对瀑布、香炉峰,其家藏黄太史绢写《金刚经》十七分。
乙卯,拂旦出西门,过开先路口数里,由别径入简寂观宋陆修静先生故居也(中道有栖隐观,乃梁昭明太子书堂,忘记询问。)
其傍有岳庙,守者云先生炼丹井也。
已过,回步访之,深三尺,在田间,酌讫乃至观中。
陈贤良《记》云:观在白云峰下,其间一峰独秀,曰紫霄。
其北又有屏风山(今日云气未收,不能细览。),其前一里有鸡笼山(今俗呼鸡笼峰。)
观门有朝真阁(今废。),殿前有先生醮石,亦名礼斗石(今有为石陛以登。)
道藏石刻、铜天尊像、石磬、白云楼兵火,今皆亡。)
西涧悬瀑落于庑前(佳甚,庑亡。)
甜苦笋间岁一生,相传先生手种者。
邂逅章缋,自称官人子平状元之曾孙,知予中外族亲甚详,岂诈妄乎?
与之同过度仙桥。
《记》云许坚𣉜衣石在涧中,问道士则云沙石堙埋久矣。
进观连理树(乃黄连树,甚大。又有一树,亦大根抱巨石,鼎足而分,傍附于石,与黄连树连理。),次至先天观(去官路里许,兵火后破屋数间而已。),次至祥符观
旧名灵溪,《记》云三武士尝栖溪侧,汉武赐名,齐朝修创,南唐重修。
今石衢甚广,而屋宇极不振。
自此数百步即归宗禅寺,枞老来迎,饭而后行(馀具三月《记》中。)
道中有三军别祠,即所谓三武士,其名曰唐建威、李德殳、宋云刁。
正庙自归宗登山才里馀。
又其上八里则紫霄峰,峰顶有铁浮图九级,藏舍利,远望如枯木,而晋梵僧邪舍亦有坟在其侧。
又三里有谢景先草堂,乃杏林故地。
天气未佳,且无乡导,不果遍游。
杏林者,后汉董奉治人疾不取赀,使愈者人植杏五株。
自有太乙观在山北,或曰杏林在此,而上升太乙观耳。
《记》又言归宗后峰半右石室中,有夏禹刻字,仅百馀,人无复至者。
过归宗,望紫霄峰亦有瀑布。
行官道约三里,入小路,访栗里,求醉石。
土人但云此去有陶公崖,无栗里。
屈曲行三里,遇数道人草庵,过庵背有崖占涧,醉石在焉。
仰视飞瀑披大石而下,甚为奇观。
石有坳处,俗云陶公枕痕也。
又指若虎迹者,其说尤荒唐。
尝记前人题诗云:「五字高吟酒一瓢,庐山千古想风标。
至今门外青青,不为东风肯折腰」。
惜乎不记其姓名
馀具《记》中。
久之,复出官道访谢康乐经台,或云地属皇甫道人,已樊之矣。
次至黄龙灵汤院,败落特甚,而汤泉固自若,或题东坡可遵绝句于壁间。
又十五里落路数百步至康王景德观
观对天柱峰,倚凌云峰,兵火后殊草创。
其西有四庵一院,相去不远,而《记》中无所取,故不往。
夜宿山月轩,下临大溪,帘水所注也。
终夜如大风雨声。
丙辰,会庆节。
烧香毕,早同道士乔太和渡溪入谷五里至旧观基(《记》云隋开皇徙。),今为菜圃。
又半里至龙泉院,破屋数间而已。
又十里至董氏茅屋,疏食毕,望帘而进,此陆羽《茶经》第一水也,熙宁元年七月夏倚所记,信而有徵。
言过石磴路甚危,盖鸟道缘崖,其下即涧壑,又草木蒙密,须尽芟去乃能徐步尔。
所谓平石可坐数人者,正与帘对,过此则大石散乱不可行。
予跳跃其间,从者皆惊,逼帘溅沫噀人如雾雨,毛发凛然。
水初束于石峡,势犹未广,既而散布倾泻,虽冬深水缩犹为十馀派。
闻山后乃开先路,岂非与山半之瀑同源耶?
谷中若用两壮夫挟山轿则可代步,然屡涉溪流,春夏涨溢,亦未易进也。
今日予皆徒行,幸天气晴和,归路方有微雨。
回至山月轩,道士乔太和犹未饭,且言尝有雪霰谷中,不知也。
去观五里至荆林市,是为山北江州境,大风,人不能立。
晡时至侯溪市,入圆通崇胜禅院
古有侯氏,故以名溪。
长老不在,首座祖胜潼川人,可与语。
同过旻古佛塔,谒西堂修谊,故人惟讷之兄也。
东塔广福院相去二里,寒甚不果往。
至磨院,风益甚,或云寺前水中有风穴,故多风。
饭罢,登至乐亭(在法堂后。),观李后主昭惠后画像。
访清音亭,兵火后偶馀此亭,乃摧坏弗葺东坡诗云「梵音堂下月临泉」,不知即此亭否。询寺僧乃云无梵音堂。),惟石渠二百五十丈尚无恙。
夜宿寺中。
丁巳,早谒圆通殿(旧但樟木观音,今亡,乃设释迦、观音、文殊三像于中,而环以二十五圆通。),会食于东轩,殆因慎老与东坡兄弟唱和而建欤?
出门望马耳、石耳峰方出。
昨夜疑大雪,今天气乃稍开晴。
过甘泉市至七里冈,落路饭广福庵。
庵前水即石门涧也。
同主僧惠辨行百馀步访尊胜庵,下有大石高数丈,长如之,中若剸裁,可过二三人,谓之石门
相传古有僧诵尊胜咒而石开,遂以名庵。
庵对仙步峰。
又数十步至保宁庵,三面皆山,其南石柱峰在焉(此三庵皆沿石门涧激水嵦,资其利。记中石门恐非此涧源。)
次度桥上双龙庵,双龙谓锦绣涧及庵旁之小涧也。
过此直上天池凡十五里。
或云两旁通谓之锦绣谷,盖春时山花盛开,望之如锦绣云。
山路峻甚,每三四里辄为亭以憩,凡五亭
第一亭跨涧,颇雄伟。
行至半山,有处州道人草庵在锦绣峰下,指其旁以为竹林隐寺,游人或闻钟鼓声。
按《山记》云香像冈北名阿那卫,内有寺基,时闻钟梵,而寺隐不见。
其旁半里有罗汉岩,亦阿那寺之类,而近世误谓之竹林(山南有竹林。)
由道人庵而上路愈峻,每数十步即回视,江湖无遁形者。
过第四亭,有大石淩虚而出,可坐数十人,一目千里,略无蔽障(俗呼四望石,以《山记》考之,亦非是。),平视一峰,上有巧石(俗呼香炉峰,以《山记》考之,乃东林化成路。)
亭午天池禅院,虽凿二沼,其涸可待,所谓天池,今不可到,号曰龙潭
铁船峰下亦有黑龙潭,祈雨则至焉。
长老不在,同首座道彻登文殊亭,下视铁船峰、望石涧
自山委蛇而出,直达于江,然则尊胜庵之石门非水源矣。
院有崇宁间西天僧金总持像及贝多叶梵书数片并佛牙。
观毕,同道彻谒隆禅师塔,其旁即定心石也(《记》中一名望仙台。)
道彻指其前一峰为十八贤台,未知是否。
新罗岩草深路迷不能至。
归院日方斜,复度岭行二里许至主簿(顷有主簿于此遇文殊胜境,立石塔,遂以为名。今秋雷击其尖。),洞视空阔,又非第四亭而上可比。
东西二林历历在眼,而江州屋壁已可辨。
有九十九峰栉比磬折如城堵然,王韶观文葬其下,此登眺最佳处也。
稍前至佛手岩,雪花满树,庵门尚闭,乃知昨日大雪,今日骤霁。
南山云气犹未散,赋小诗云:「十日顽阴不见山,山中一夜雪封庵。
伊予的有寻山分,日照北山云在南」。
闻每岁自九月便有雪,至三四月乃消云。
岩石空洞不止容百人,下有泉水。
道彻云岩上五峰如指,故号佛手,近为野火焚裂矣。
缘岩后细路数百步,东望一峰即旧峰,顶院今废。
或云其间方是锦绣谷,达于平田。
又下视磐石,相传远公讲经台也。
佛手岩二三里度小溪,乃至大林寺,遭野火仅有基址。
其额为冯教鍊者徙寘坟庵,并令一僧据其田,人无知者,予按白乐天「诗心实慕之,物色乃能至」。
其旁小径即下山南栖贤路也,地在山顶而反平衍,谢灵运诗云「冬夏共霜雪」,其高可知。
予作《吊大林诗》云:「上尽诸峰地转平,天低云近日多阴。
古来南北通双径,此去东西启二林。
虞世南碑从泯没,白居易序合推寻。
匡庐第一金仙境,忍使如今遂陆沉」?
黄昏归至天池礼文殊,求灯闪烁合离,或在江南,或在近岭,高者天半,低者掠地,又赋小诗云:「代马腥膻暗五台,南方世界且徘徊。
一灯便是真知识,不用奔波学善财」。
是日云散日出,寒燠适中,甚惬素志。
山中薯蓣花全类蝴蝶,又有万年松、罗汉线、菩萨石,即《记》中所谓白石英也。
戊午,早,同道彻望罗汉岩即下山,山上微雪,山半乃为雨矣。
石门侧出官路,稍前即岳家市岳飞葬母于此,故为市。),自此可上化城
不惟足力有限,又《山记》止言石盆之美,而楼阁已非昔,遥睇而去。
回视文殊亭渺在峰顶,主簿塔仅如枯木,佛手岩屋仿佛可辨,始叹昨日登涉之不易也。
午时林口(谓二林之口。),过香谷慧永禅师义熙十年化。),入西林寺,即慧永道场也。
流水㶁㶁,循阶除赏玩不能去。
寺不经兵火,但不葺尔。
牛僧孺书寺额,佛像独被冠缨。
访水阁院,已废,但存浮屠七级。
次至东林晋慧远法师道场。
法师雁门人,于是寺前方兴雁门市,虎溪在寺门之外。
《山记》云清溪有亭(今废。)牛僧孺太和四年书神运之殿(今殿非其旧。)南唐元宗题神运木(今亡。)
流泉匝寺,下入虎溪(如故。)
殿后白莲池(如故。)、晋辇(或云政和间太守焚之。)、经藏院(经卷尚存,古经生所写。)白公草堂(《记》云非元和故基,今又焚毁,但存阶墄。前对两大流池,左对香炉峰,其侧则,鸡冠峰,右望天池,四旁多水。)、双玉涧(《记》云草堂半山二泉出石间,故曰双玉。寺僧无知者,予按记而得之。此处望见莲花峰双剑峰。)明皇铜像、(今作傅大士装饰,观其丰下,真明皇也。)唐壁画等(今亡。)
上方舍利塔(有南唐保大碑在门首。)颜鲁公题名(与古碑多在者。)
上方之北虎跑泉(深八九尺。)、五杉阁、(阁后作释迦入灭卧像,十大弟子环立。)甘露戒坛(今亡。)
其西石磴三百级岳飞拆砌母坟。)、滴翠亭(今亡。)殷仲堪聪明泉(在寺中。)、佛影台、(今亡。)晋朝(亦为岳飞取去。)
是寺最为古刹,而兵火中岿然独存,入门楼阁华焕,宛如仙宫。
长老本然,自号浑融师,宦族也。
共饭毕,同访远公塔,郭功甫作重修碑。
次至照觉佛海二塔。
归登五百罗汉阁望诸峰,阁下即内三门也。
由东林二里至广福院,本大明公庙保大五年陈元裕撰记。),靖国元年封靖明真人。
《记》云真人姓匡,名俗字君孝,出自殷周之际,居此山。
或云受道于仙人,共游此山。
人谓其所止为神仙之庐,因以名山。
或云匡俗汉人,汉初封越庐君,故曰庐山
次至太平兴国宫,街衢门阙,气象清华。
刘越石高三四尺,根植地中,在宫门之外,仙乡亭废矣。
宫倚圣治峰,正殿惟设采访使者像。
其后乃太上本命殿,两层,绘使者变相仪卫,次以五百灵官。
又其后有云无心堂,临流水,可爱。
道士皆星居,有刘烈者号虚谷先生,尝进《易解》云。
知宫留宿不果,新创钟楼而行。
名景阳,华丽殊甚。
日落,至清虚道人皇甫坦庵,饭罢馆焉。
被遇太上,结庵拨云峰下,自言兖州瑕丘人,久在川陕,尝遇朱桃椎,善布气,时时书字,决人祸福。
或云年七十二,山中道士言其颜貌已不逮二十年前矣,近损足,未能步。
茅山张椿龄亦被遇太上,今年亦得此疾,异哉!
庵侧有泉,太上题曰神泉,又为阁以藏御书及像设。
己未,早,皇甫道人再具饭。
饭讫,行数百步至云溪庵(即莲花洞也。侧近亦有数庵,闻不甚佳。)
自此若出官道,则过妙智院及蛇冈(即䢼亭湖分,风神化身之地也。)
予欲趋太乙宫,或谓小路差近,乃过击牛墩,皆峡峻岭,亦六七里方至真宗赐名大中祥符观。),即董奉上升之地。
大概二十一日已记之,其事出葛洪《神仙传》。
观在莲花峰下,不经兵火,有升元六年韩王知證记,是时犹谓之庙,保大十二年记则为观矣。
宣和二年升元真人
观中犹种杏前殿一株甚大,其后又有种轩,春时不妨宴游也。
道士萧惟亿,年七十馀,未尝出门,视其貌盖有所养者。
自观五里至禅智院(对双剑峰稍偏,正对山之外有小石榴峰。),以其为旧屋,故游焉。
《记》言院后有绿野亭,忘记询问。
进至双溪宝严禅院再饭,同长老世显步过云庆庵。
《记》言因流泉为池,多畜鲂鲤,今仅存坳洼耳。
世显之𩦺,令庵僧致康前导,过宝积庵,殊不葺治,但有程公辟师孟诗刻。
访白云亭,已为王秀才治冢,其上披荆棘。
寻所为磐石鸣泉,久之方见。
泉石诚佳,而又北望湓江,宜陈舜俞以为山北最佳之庵。
此去江州才二十馀里,山北之境尽矣。
跨𩦺五里上吴章岭,乱石聱牙,颇亦险峻。
岭脊分江东西两路界。
过界便见五老峰,是为山南。
岭下有小路至智林净慧院、昭德观。
会日斜仆疲,乃由官路过大富庄。
至相辞桥云蔡、李二真人相别于此。)已昏黑,秉烛行至寻真铺,风大作。
入小路二三里敲观门,道士疑为盗,久之方出。
《真诰》言庐山元辰福地,而此观为第八咏真洞天,五老峰正在其后,而倚香炉峰
《记》言南北山各有香炉峰
庚申,登采访使者阁,望五老峰
《记》言汉武筑羽馆于屏风叠,下临相思涧,今五老之峰垒石如屏障,盖其故址,自阁而望,相去若在百步间,庐阜之甲观也,为题其榜曰「云锦阁」,取李太白屏风九叠云锦张」之句云。
五老第二峰即狮子峰,与九叠屏相连,山无草木,晓日照之,殆如赤城,自廊庑望之,则奇姿巧势尤不可状。
龙潭在观后一里,水作琉璃色,其中数尺正黑,知观汤善翔云深数十丈,盖洞天之门云。
潭上有龙王祠,疑即《记》中所谓绿净亭也(神庙朝阳,庙额曰灵泽。)
巳初借善翔小驴,令四明徐道人前导过永福院,旧名云龙,煨烬之馀,方稍葺治。
次至垒石庵,盖近世僧德止所创德止徐稚山侍郎之弟。)
门外大石长数丈,复垒一石,前眺江湖宛如池,庵背即五老峰,乃几案间物,陈舜俞以未见,盖后来庵宇之绝景也(《记》中于谷源庵载路左叠石,然相去数里,未知是此石否。)
次度华严石桥,华严院今废。
次至折桂院,今名證寂,折桂因唐李逢吉得名。
《记》言山名幡竿源,而土人不知。
南唐济禅师石塔
有巢云轩,而《记》不载,不经兵火,气像便可爱。
前有僧房,可望湖而不见山。
次至解空院,其旁圣果院已废。
次至谷源庵,地形甚高,面对重湖
《记》言叠石奇伟,岂谓德止之庵耶?
后有幽泉,但屋敝无足观者。
自此而折,小僮指路迂枉,忽下峻岭,木叶被霜滑汰,几不能移步,至云台庵乃得平地。
庵后石岩如《记》中所载。
次至净妙院,《记》云古名青牛谷,即杨衡所谓随云步入者,俨然如造仙境。
门外数十步,回望五老及他山如图画。
凡此寺观庵宇,大抵环绕五老峰
每至一处,山色峰数辄不同,造物之无尽藏也。
狮子峰尤肖,今日但少云气饰之。
次至承天白鹤观唐混成先生刘元和故居,旧屋偶存,独无廊庑。
围二丈,在门内。
问东北木瓜岩,道士不知。
观前百馀步出官路,过三峡桥,遣从者先入栖贤,独与徐道人携二仆复由小路为卧龙之游。
初过中兴庵,即旧禅静院。
次宝庆庵,近各有一道人主之。
西涧即刘凝之庵,无知者。
既过涧,徐道人迷路,度岭踰栈阁,遇炭窑,方知路穷。
得一夫引至上偃台,即祖教院,亦无僧。
行至此,又盘一岭,至卧龙新庵,有江州人主之。
复行半里,过旧庵基,沿涧乃至其处。
苍崖之下,怒瀑淙击,高十馀丈,与九华上雪潭争为长雄。
陈舜俞所记一无夸词,今日不惮崎岖险阻,凡以为此。
未至而悔,既至则乐以忘劳焉。
旧庵隔溪,崖石层出,粲如百叠之云,中有流泉注于涧,亦一佳处也。
五老峰甚近,香积院在其下,业留从者于栖贤,遂问归路。
数里至幽邃庵,今为尼居,主者觉殊,郓人。
壁间旧刻冯京诗,盖尝读书于此。
庵前度溪至上塔,《记》所谓拭眼禅师,石像如生者。
屋甚整洁,大竹成林。
酌飞锡泉,登环翠阁,望五老峰背。
自此下山数里即栖贤,徽老不在。
藏主可升,眉州人,予与同庚(辛卯戊申丙辰。),出程子山诗、泉老颂,且求一语,为占两韵云:「我比同年百不能,只馀霜鬓愧师兄。
殷勤觅句无言说,共拨寒灰听水声」。
寺比今稍葺,但残僧四五辈,不称大刹。
饭罢,同可升上人过五老、玉渊二亭,山水不辜老眼,而足茧矣,遣人至军城招妻孥来早会此。
辛酉,拂晓,自寺后渡涧。
行里许,过百药滩,石崖坡陀,道人于此晒药。
陟小岭,度茅冈,约四五里,并五老峰至明真尼院(亦是惠济、拭二禅师道场,绍兴初尼居之。)
冰霜满履,扣门久之方开,盖旧屋也。
尼师凌霄岩
岩在平地,奇石如岩,古有僧坐禅其间。
绕洞别过石门,谓之喝石。
其前一石甚大,即《记》中所谓对五老如宾客者。
傍有石屏,亦可爱。
出门数十步,望宫亭湖横出,而扬澜、左里左右相对,落星仅如叶舟,惟军城为紫荆山所蔽耳。
回过百药滩,分路行三四里入楞伽院,亦古屋也。
正依朱砂峰,旧号白石佛殿,创于保大中释迦像与西林同。
李公择尚书藏书阁在东偏,元丰以后留题皆存。
有赵天启者历叙公择中丞蔡确,故改户书云云。
西庑有东坡所作山房碑,又刻南唐佛像。
野夫、公择黄鲁直皆有题字。
崇德墨竹高下三枝在钟阁,盖公择妹、鲁直母也。
寺门外即上天池、大林路,至为险峻。
老僧惠宝生于元丰八年,云自此别有捷径。
约一二里,过涧,入栖贤磨院,院在石人峰侧。
又里许遂至栖贤,骨肉方来,同观玉渊。
先是涧水奔冲,遇大石上侈下敛,悬瀑潨射,极其雄壮。
涛头瀵涌,散为玻璃色。
《记》言沙石万数,古今不塞,诚下通于海矣。
相对有寒泉亭,泉自山出。
又按《记》文访罗汉岩、宝陀岩于僧堂之后,皆无知者。
山上竹树间多崖石,其下有观音泉,疑自宝陀岩而出,稍加刜治必得之。
其南有小径,疑白云庵路也。
饭罢,徐道人乘驴归咏真,同骨肉再过三峡桥,徘徊久之,始知过桥之泉为陆子泉,其旁有沈锡大书「庐山」二字。
行小路,望五老峰了然,便道入高遥景德院,亦旧屋,有元丰间无为子题字。
老僧年八十,云李徵君书堂去院仅一里,今废,但刻其名衔于石,洗涤乃可见。
进至万杉院,上滴翠亭(馀具三月《记》中。),又二里入开先,登漱玉亭
度桥俯涧,涧中石含云母,如《记》所云。
天寒甚,太守适致馈,遍饮从者而行。
涧外招隐桥,近为寺僧徙数十步,而招隐泉无人知者。
物色久之,得于二百步外丛筱之后,石井依然,三酌而归。
路口有披云亭,稍前即古杨梅亭基,又稍前当四达之冲,即古四会亭,而俗子改曰屏翠矣。
回望山色奇甚,倒载而观之,紫霄峰剑立众峰之间,铁塔仅如一线。
将至军城一里,有承天院临溪湖,僧尝被盗杀三人,今遂不振。
入西门,日已暮,闻新成都漕郑少嘉察院相待移时,留书而去。
白乐天匡庐奇秀甲天下,诚非虚语。
陈氏《山记》北起江州,尽圆通,乃转山南,起康王观迄于吴章岭,其序如此。
予今自南而北,与之相反,故问津多误。
然《记》中指名奇特处十得六七,其馀当路者游,迂曲者略,异时再以旬日穷探极览,可使无遗蕴矣。
初,南唐元宗赐田给诸岩庵,故所至有产业。
中经李成焚荡,十存一二,又税重租薄,僧道往往逃移,寺观日以摧毁。
近虽稍修复,而废绝为多。
惟旧屋则气象终可爱。
舟中赋四韵云:「南北周庐阜,东西遍九华。
宴安无酖毒,痼疾有烟霞
淡泊村村酒,甘芳院院
驰驱君莫厌,此出胜居家」。
壬戌,五更雪打篷。
平明出,别郡官。
庐山已横白练,欲解去,而南风作。
章得象《游落星诗》云「来游未尽登临兴,且喜南风阻去船」,殆为予设。
饭罢,遂携家棹小船往焉。
寺去军城仅五里,水乾则路通,今岁尚深丈馀。
按图经石高五丈,周回百五十步。
九江记》云:寻阳湖内陨星化石上连彭蠡,下接寻阳,其石圆洁,不生草木,峭然孤峙,独出波际。
兴于唐景福天祐二年赐额福星龙安院,本朝祥符二年例改法安
南唐戊辰(即本朝开宝间。)宣义郎汤净撰记云:保大中寺僧修葺,元宗尝临幸。
僧齐己范文正公章郇公王介甫平甫程公辟蒋颖叔黄鲁直父子、郭功甫洪驹父皆尝留诗。
龙图阁学士吴仲庶中复酷爱西轩,更名曰「岚漪」。
鲁直诗云「龙阁老人来赋诗」,谓仲庶也。
山色满眼,湖光千里,真世间之绝景。
又尝有玉京轩,今皆废,但存清晖阁(或云保大中命名。),西对庐阜,如青天翠屏。
初至,白云英英起山腰,少焉散漫,俄复退歛,已而山披絮帽,变态不常。
举酒赏之,不觉径醉。
午后移坐佛屋之前,东南观巨浸,右为扬澜,左为左里,其中两山如门,是为鄱阳湖
由寺门而望,则东北直宫亭湖,西南轩窗对流,清山其胁,亦有湖汊,西北则军城也。
再举酒归。
晚自舟中望山色,不胜眷眷,再以小艇入西草湖
过东古山下,观钓鱼台,鸿雁鸥鹭遍野,见人惊飞。
转而之流清港,上流清庵,在凤凰山,古殿残毁,慨想承平之遗址。
回棹已曛黑,过落星,闻钟声,往复殆二十里。
癸亥,早发南康
北风微作,已而转南。
过左里、扬澜,泊珠溪,而北风复作。
军城八十里有巡检司及小市,登岸北望庐山
甲子,南风。
晡时行四十里至吴城山,谒庙毕,登望湖亭,犹见庐山也。
殿左有穴如井,异时湖中或损米舟,则见于穴中,谓之神仓云。
十一月乙丑朔,风顺,行百三十里,夜宿连前渡,雨。
丙寅,日南至,享考妣。
雨作而风顺,未后抵豫章,泊南浦亭
亭在洪乔门,《职方乘》云对岸即殷洪乔投书渚也,亦见《水经》。
沈持要、漕汪养原及府官相候报谒。
边倅维岳同登拄颊亭望西山,以阴雨不快心目。
又有可斋陆务观所立也。
宋晋裕来,知其叔嘉正今不禄。
丁卯,三倅、边朝请刘敷文尧佐、胡奉议俦。)转运司主管官汪朝散迈、帐干许承直可久、干办公事文林闳、黄吏部然及其叔季文李常安国司马总领倬、李靖州汉英王提举瀹、王南剑冈、向郎中汸并相候。
铁柱观
柱在小池中,高二三尺,状类假山。
道士云每岁池水溢则江涨,枯则江落,今岁反是。
旁有铭,绍兴五年胡世将为之。
张法师者年八十馀,健甚,弈极高。
晚易漕舟,置酒留孟周叔、宋晋裕、益师。
戊辰,安抚司机宜梁承事季琦仲谟之子。)司法王修职中复、新建丞诸葛从政、馀庆监税詹迪功华、蔡承事嶒及其弟嵘宋景融之婿。)并相候。
赴府会,登子城南楼,望江心小山。
己巳,赴漕司会观风堂
周将仕郎可,抚守󰒇之子,同其妇六娘来舟中(六娘,陈德夫妹。)
终日雨。
庚午,早留刘篯寿知县陈希鲁教授饭。
未后赴边倅会,登拄颊亭望西山,子夜方散。
家人招孟宅安婆来舟中。
辛未,上蓝长老了贤携素馔来,留孟周叔共享。
洪驹父《职方乘》载寺有蛟井事,以问贤老,具说无据。
前京西运判韩宣教子东,其高祖忠献王之兄弟。
久阴可厌,至是晴。
壬申,赴府会于滕王阁
天气晴爽,得西山之胜(《职方乘》引《水经》及《十道西蕃志》,云西山一名厌原山。)
癸酉,致政赵通直昌相候,同年也。
赴刘、胡二倅会。
胡倅送步障式,俗名画师,盖胡人饰以毡毬而画狮子形,故云尔,或云名挂罳。
甲戌,阴。
总管刘源相候,即金陵都统也。
出北门过天宁寺,同长老列岫亭,得西山之面。
又过大梵寺,登秋屏阁
《职方乘》云不知谁所立,但引曾子固云见西山正面如画者此阁耳。
又过荐福寺,观浅沙泉、马跑泉
寺有钟,光化三年节度使钟传造。
访黄超然,求观山谷遗墨,但有《枯木道士赋《、》寄老庵赋《、》煮茶赋》、《(埋地中,已漫。)薄薄酒诗》;
永州化光仁老画水石二轴,其一题云:「湖北山无地,湖南水接天。
云烟真富贵,翰墨小神仙」。
复有跋语,韩子苍各题一诗。
晡后至上蓝,寒甚,食于贤老之室,担拔道士来谈命。
次至观音院,即杜牧韦宙撰文,以石亭覆之,因号石亭者(有铁罗汉五百。)
是日既报谒,复游览终日,甚劳。
乙亥,阴。
修武郎使持节南丹州诸军州事、武骑尉莫延廪与兄弟争州来奔朝廷,寘之长沙,会亲兵欲挟延廪叛,故徙豫章
庐陵进士徐允武、前知柳州林奉直振并相候。
赴汪漕会于列岫亭,酌浅沙马跑泉
程公辟尝作双泉堂,潘兴嗣为记,其旁即清源真人祠,所谓灌口二郎也。
旧皆在城内,李伯纪绍兴初为帅,损城使可守,遂在城外,然其阔亦未易守也。
丙子,赴沈帅会于孺子亭,亭在东湖陈阜卿所创,四围皆也。
徐宅名见《水经》。
又有徐贤亭,《职方乘》详载。
丁丑,早别帅漕,人事扰扰,午时方能定,以小舟绝江为西山之游。
初至沙井口,按图志云在章江西岸石头之上,许旌阳谓吾升天后一千二百四十年,豫章江心忽生沙洲,掩过沙井口,是八百人得仙时也。
今相去者尚数十丈。
陆行二十五里至贞观院(旧名福林。),登阁观禅月罗汉摹本(真本在云堂。)
又五里入上蓝庄。
又五里至吴靖州伯思慎之坟庵。
又五里而远至鸾冈,三徐盖葬其旁。
三徐:卫尉卿延休骑省铉、内使锴也。
元祐八年张商英作祠堂记,今有画像。
或谓其基为耕者所坏,犹存齿发。
或云徐氏墓在博士墉,去此犹数里,而翠岩寺以鸾冈为案山,恐村民锄掘,托言徐墓,商英为实之云。
稍前即翠岩也,栋宇深隐,气象闳壮。
南唐保大间澄源禅师无殷住此山,李主甚敬之
既死,祭以文,时本朝建隆元年也,韩熙载为之铭。
其后死心居此,而云峰晚亦悟道,故江西号为胜地
饭罢,同长老子坚步观洪崖,井深不可测,旧有桥跨其上,今废。
寺引水以给用,又汇其流激大轮为磨院。
数十步有奉圣宫,今曰紫清,徐铉为记,有唐肃宗像,道士仅数人。
归宿翠岩方丈,观李主赐无殷诏书,皆用澄心堂纸,每画日后即押字,印文如丝发。
近世自王汉之而下留题甚多,予亦题云:「李氏世敬桑门,其赐书遍江左诸刹,至于不失旧物如翠岩者鲜矣」。
又有郡人潘淳奉议以其祖侍读所藏太宗、真宗两朝御书墨本数十轴寄寺中,又有程公辟南禅师唱和,皆取而观之,惟所谓唐人写经则非也。
戊寅,早,乘小车循溪依岭行一二里,望所谓药臼者,在石涧湍流中,如石盆然。
次度牛栏岭、茶园岭。
最后度汤家岭,回望生米洲,乃至香城寺,榜曰「咸通香城兰若」,八年镇南节度使严景书。
东晋隆安中昙显肇居此山,尝与陆修静榷论,见北齐《高僧传》。
长老如晦,妙喜弟子也。
方丈侧婆罗树两株,叶皆下垂。
又有罗汉菜,尝以正月生。
饭罢,杖策登山。
初过榧林(或云有雌雄树。),其间一株最大者围丈五,号将军树,相传近千年矣。
程公辟诗云:「金锡云中若有声(寺记有罗汉四十九人持金锡见云中。)野僧同我上山行。
千年大婆娑在,老似将军拥万兵」。
次至旧院基。
次至砚石,长一丈四尺,阔六七尺。
程公辟诗云:「石头如砚贮寒泉,今古无烟水自闲。
待把万松烧作墨,大书长句满西山」。
次至灵观尊者坐禅石。
次至屋坛,高六尺,阔七尺,是为香城绝顶。
灵观者,隋开皇初新罗沙弥也,为此坛行道求戒,寻偿夙仇而终。
自寺至此五里积雪犹未消,远眺章江,略见府城,山后即江东建昌县界。
周览移时,复至寺中读顺禅师碑、二苏诗刻、潘兴嗣记文、《慈顺塔记》。
遂还翠岩,日方晡矣。
同坚老登愈好亭,在寺后,前长老了因取《寒山颂》中「微风次幽松,静听声愈好」之句而为名,自作记,粗可观。
望寺场左右山环抱,而鸾冈正当水口,即三徐祠堂也。
方丈之右有半月轩(池如半月。)蒋颖叔有诗。
又有听松堂,熙宁间潘兴嗣尝作《寝堂记》。
澄源塔在寺右,大竹成林,围丈五六。
旁有齐王,即李主弟抚州景达也,亦署澄源,敕尝舍田入寺,故庙祀之。
法堂左阶花砖犹是南唐旧物,隐起之纹皆踏平,向来僧徒大集故也。
晚再同坚老及西堂三人过洪崖,俯视深潭,草木蒙蔽,埼峭绝,不容侧窥。
而水声湍洪,疑其有异,乃并涧十馀步披草而入,始见硖中石数十丈,飞流激浪,数节倾射。
而左悬瀑数道,相去三丈,妙绝不减栖贤之三峡
又其右多磐石可坐。
前此僧道皆不知,但窥井而已,若非再至,几成徒行。
僧善权巽中旧题诗云:「水发香城源,度涧随曲折。
奔流两崖腹,汹涌双石阙。
怒翻银汉浪,冷下太古雪。
跳波落丹井,势尽声自歇。
散漫归平川,与世濯烦热。
飞梁瞰灵碧,洞视竦毛发。
连峰翳层阴,老木森羽节。
洪崖古仙子,炼秀捣残月。
丹成已蝉蜕,井臼见遗烈。
我亦辞道山,浮杯爱清绝。
一舒啸,灵风被林樾。
尚想骑雪精,重来饮芳洁」。
亦佳作也。
前登云长老应通,庐陵人,过其寮饮汤。
己卯,拂旦游洪崖资禅院,去翠岩十里而近。
道中石涧湍流,淙激可爱。
度落马岭,乃至长老法遵单丁住持院,本白石道者智新所居。
殿宇甚小,法堂已摧,寝室窗外对梅岭如屏障。
真宗尝御制歌诗四篇赐智新,有「明珠为戒曾无玷,拳石充粮永不饥」之句,谓其煮白石而食也。
其馀敕劄皆在。
又有小金龟重十一钱(背刻「司命帝圣祖宝」,腹刻「大中祥符神丹化铁」。),沉香刻三教像一龛,人物极小。
又佛像一龛,金字《法华经》七卷(后有唐大中八年比丘绍安记并抄写倪德言,未知便是元本或德言所抄。),银字《法华经》七卷(凡佛名卷名之类则金书。),《夹颂金刚经》一卷(间以金字。),菩提叶四片,文殊像(破碎不可舒卷。),罗汉十六轴,佛一轴,道者真冯极赞一轴,皆赐物也。
智新又尝住西京应天院。
归饭翠岩,同坚老及二三同游再过洪崖,芟草开道,坐岩石汲泉烹茶,纵观飞瀑而行。
坚老遂别。
三徐祠下至江头仅三十里,昨日盖误而迂也。
新昌周迪功承勋希稷留刺。
夜来大风,归舟犹未息。
晡后挂帆,汪养原运使飞盖崖边,不能留也。
行十六七里泊石州夹,李全持永和书来。
庚辰,五鼓雨雪交作。
乘风而行,辰时至生米镇一号西岭旌阳之仆许大遗米得名,见《十二真君传》。)
玉隆人轿未至,以小舟游至德观
观在洲上,四面皆水,相传施肩吾钓台,唐则天时胡慧超置观。
兵火后重造,尚未备,惟坛上一株甚大,云慧超所种也。
有轩临江,可观。
命二道士弈,谬甚,取酒饮之,并饮知观胡天常。
午未间玉隆人轿方至,不果行。
刘信自府中来。
辛巳,黎明携家登岸。
雨虽止,泥淖没骭,肩舆者甚劳。
约四十里乃至玉隆,是为道家逍遥山福地。
前有胡詹庙汉州二吏。),次度龙冈桥。
按玉隆在西山之南,初不见西山,惟此桥略见之。
而言西山则起于玉隆,终于吴城山,其间寺观约数日可周
又有天宝洞,在三十里间云。
次有龙冈亭,八月一日开观,则以七月二十八日于此设净坛醮。
知宫熊师古、副宫熊大正来迎,馆于逍遥阁下。
宫本金氏宅,许旌阳来得之,晋宁康二年八月一日受命,十五日上升。
初名游帷观徐铉篆额。
大中祥符间改为玉隆观。
政和二年封神功妙济真君六年加玉隆万寿宫之号,仍缮修之。
东为三清殿,次真君殿,次道馆,皆横列为屋数百楹。
真君殿前古柏围丈五尺(《十二真君传》云施真人手植。),其半已枯。
每岁八月开观时,四方之人纷至,采其叶以疗病。
左有丹井,已眢。
右有药臼、石函臼,亦裂矣。
又有修行钟,刻姓名甚多,止曰戊辰岁,疑本朝开宝初也。
宫门外有《大周洪崖洞真先生胡尊师碑》,司马贞(其文称名处曰利真。)
言尊师名超(即胡慧超。)长安三年葬旴母靖之西合里山。
道言靖,犹释氏精舍也。
今旴母靖在逍遥阁墙外,亦有巨柏围丈五而不枯。
旧有亭,今废(旴母盖超之母。)
此去筠州奉新皆六十里。
壬午,早,焚香毕,再周览而行。
宫西面百步有小观,榜曰太虚真人上升于此。
旧名宣诏府,有保大五年丁未岁陈元裕记。
治平四年赐今额,政和癸巳李山为之记。
龙冈相并有彩鸾冈,以吴彩鸾得名彩鸾遗迹在奉新县。)
未后复至生米镇。
监渡使臣下班祗应张宏者,河间人辛巳岁隶大汉军,李宝海道俘以来。
承议郎新指使张玠求附别舟,许之。
解维牵挽才十馀里,宿下石溪。
癸未,无风,行甚缓,晚泊市汊。
筠河自此出,人烟甚盛,号新义镇,闻岁有火灾。
甲申,无风。
晡后过抚州河口,夜宿丝湾。
乙酉,雨,粗可挂帆。
早至曲江镇,赵常熟无咎来迎,同至其所。
寓正悟寺,有板碑记寺兴于隋而葺于伪吴乾贞中
殿背两壁分画骊山华山图,云是郭熙笔。
临流有内观阁,程子山尝留诗。
无咎云对岸渔者近获古器,有双鱼洗,镂「石尤巧」三字,又有器刻「阳燧富贵」等字。
午时次丰城,李宰愿、冯察推师直千乘并相候。
南安深罢归,继至。
略登宝气亭。
夜留冯推饮,雷电作而雨。
丙戌,风顺,冒雨行四十里,厨船触大舟,几覆,与去岁遇风涛之地相迩也。
晚未至樟镇七八里宿。
丁亥,午后至临江军太守李仲权通判赵奉议伯濠录参迪功师益、司户章迪功子获、知清江县张宣义陶、丞赵承事彦礼主簿桂迪功随、主管玉隆观任朝奉子严、新知兴国军向朝奉澹伯海、新通判邵州向奉议伯元、军学教授唐迪功友闻、新吉州教授杨从政愿谨仲并相候。
唐、杨皆同年也。
访王元老寺丞之妻宋五娘家。
元老郑人,宋即先妣外家,其子坪权新州阳春,已死。
泊舟行衙,即贡院也。
戊子,早至军学观石刻,赴李守会。
军治据富寿冈,后圃有清江台阁皂山
山虽小,颇类匡庐,江心又有萧渚。
晚别任子严同游盘园,饮于喜归堂。
二鼓归,大吐。
己丑,军中以久雨祈晴。
赴向伯海兄弟会,芗林益葺。
归已日暮,移舟光孝寺下。
是日欲留两同年饮,客众不暇,以酒果遗之。
军治侧有中大夫曹戬家,因锄地得古墓,椁朽而棺如故,其中皆清水,遗骨具存,木梳犹在。
验塼志,云开宝年葬筠州某乡村,盖此地初隶筠,后方置临江,城郭迁徙如此。
江涨。
庚寅,早,移舟慧力寺下,携家往游,去岁至此亦是日也。
巳初解去,风稍顺,至石口亦暮夜,距清泥尚数里,离军才四十馀里耳。
终日对阁皂山,闻自永泰陆去可三十里,来岁当来游。
辛卯,风正。
巳时至新淦县,宰陈通直浃、临江判官张文林权立之、新吉州永丰谢迪功承休蔡秀才焕、字克明,郡人也,尝为宋景晋门客。)谢生铸、致政杨宣教扶图南并相候,馀客皆去岁相见者。
报谒过市中,谒陶母墓,有徐锴碑。
德夫侍其母及妇妹来舟中,具饭待之。
杨图南送所编《玉笥山宝箓》。
壬辰,庐陵胡从政思成经过相候。
辰后解舟,晚泊峡江滩下,非风力不能至也。
癸巳,早上峡江滩望玉笥,晚将至桐江宿。
十二月甲午朔午后,十四弟、平上人来迓,得邦衡梅字韵诗,答之。
过元潭,登崇玄观。
观有许旌阳剑,其长不盈尺,未必旧物也。
殿对大樟,或云旌阳手植。
其上数十步,江水盘涡,潭在其中,或云封蛟之穴也。
望山顶有石,相传旌阳试剑石也。
晚过元石滩,宿劳桥。
乙未,长道及永和相识皆来迎,同至吉水县少泊。
知县左奉议郎杨獬、太和主簿右迪功郎王正之监酒税陈承节邦杰、尉祝迪功邦基、万安主簿朱从政霖、新郢州长寿尉马之任、赵监善绎、承信郎彭思元并相候。
午后与长道、陈立夫小酌。
乘风解舟,晚泊梅林渡
丙申,早乘风至霁虹亭,守倅及郡官来迓,弟、侄、甥自永和来。
邸报:十一月四日行朝大雷电以雨,五日降诏责大臣。
九日宣麻,左相叶颙右相魏杞并以本官宫观陈俊卿参政刘珙同知
丁酉,雨,赴州会。
戊戌,腊,大雪
巳后至永和,归家饭讫,胡邦衡相候。
招季怀,以小舟置酒,同至值报谒。
二鼓,复饮三杯。
欲顺流归,以月黑而止。
己亥,早还舟中,具饭留长道七兄及乡人孙次山司法甫、蔡伯高兴伯
庚子,同老妻□至寺居,以经水柱朽,稍葺之。
辛丑,阴雨不已,七兄来舟中小酌。
连日遣数处投书,人颇劳。
壬寅,奠长冈。
赵从政彦侁自城中来,留饮。
癸卯,前宁都周通直绘、朱浒、朱岑兄弟并相候。
甲辰,马伯达相候,清之子也。
两日方晴霁,晚复雨。
乙巳午后迁入旧寓。
丙午,家集。
遣漕舟还豫章
戊申,早至长冈赴长道会。
晚雨寒,天气殊靳晴。
己酉,早留武次韦饭。
晚待陈平叔
庚戌,早令照老待隆庆达老,又待本觉僧本崇及青原行者祖稔。
崇将守罔极庵,稔干庄也。
晚饯七兄。
辛亥,早至江头送七兄及嫂如衡阳
具饭待长道及孙大同司户
壬子立春,举杯应节。
癸丑,晴,崇上人过罔极庵。
甲寅,早留德源饭。
午后小儿医范世事来,亦饭之。
乙卯(佚。)
丙辰,早微雪,旋霁。
长道饭,赵从义适至,同之。
午后头痛甚,以昨夜久坐感寒也。
丁巳(佚。)
戊午乐顺之自青原来,因招长道共饮。
武义十一月十六日书,闻未得代。
己未(佚。)
庚申,季怀以小诗送六出一枝。
自归今日方到西庵已烂缦。
辛酉,闻大兄为婺守劾不督财赋,恐得祠。
壬戌昆山徐兴至,闻外舅以十月二十六日葬。
癸亥黄昏雨霰,享外氏(《杂著述》卷七。)
基:右引作「暮」,属下读,当是。
先兄严州行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七七、《攻愧集》卷八五
曾祖常,故任朝议大夫,累赠金紫光禄大夫
妣翁氏,赠永嘉郡夫人
祖异,故任徽猷阁直学士朝议大夫,累赠少师
妣冯氏,赠秦国夫人
冯氏,赠魏国夫人
父璩,故任朝议大夫主管亳州明道宫
母汪氏,封恭人
先兄讳锡,字予善一字申伯
世家明之奉化,今居于鄞。
盖自我高祖正议先生始,四明之楼实出于东阳,不知所迁。
其可寻者,自兄以上才八世。
先生古学教授乡校凡三十二年,擢第起家,金紫少师皆以伯仲踵世科,后来者又继之,衣冠彬彬焉。
先公尝以军器监丞工部郎,有忠厚廉平之称太保魏国史公为墓铭。
生九子,兄其仲也。
兄天资颖悟,精力绝人,自幼从学,迥出流辈。
年十三游郡庠三山陈公元裕典教事,鉴裁甚精,兄一试占高等。
祖居遭建炎之燬,依外家以居。
先公摄事平江,母氏携伯氏继往,兄已能理门内如老成人
自尔举业之馀,干蛊尤笃。
楼、汪二族吉凶会集,人夥事丛,他人智力所不给,兄为主办,则应酬中度,谈笑自若。
遇事有胆略,不怯不躁,委蛇曲尽,无剧易必举。
故虽未冠,而中外亲识已极口称其能,而期用于世矣。
先公久欲问舍,而无其赀。
兄承亲意,竭力图之。
铢积寸累,以立堂宇。
先公怀太守章归寓奉川,兄慨然曰:「亲年益高,兹可缓耶」?
入城谋度,日以就绪,落成,奉二亲定居而后侍行。
盖一力任事,米盐靡密,有无相通以全其家者几二纪。
隆兴二年,以先公遇郊祀大礼奏补将仕郎
乾道改元中铨,授右迪功郎秀州司户参军
先公赴处州,兄率诸弟分掌家务,鸡初鸣侍左右,至受谒听讼,则俟于屏内。
公退,候伺颜色,承命惟谨。
书尺之繁委,行李之往来,一不以累先公之心。
故先公专意郡政,无有内顾。
既赴户掾太守徐公蒇、曾公逢一见如故交,事多资决。
纠曹懵甚,守方委兄协济,俄有旨,使录事典狱漕。
使吕公正己行郡,部民有诉狱冤者,以诘纠曹,呿不能答。
兄前曰:「兹事甚明。
是时新制未行,锡预闻之」。
因引姓名岁月与事之始末,辩数明畅,四座属耳。
吕公叹曰:「作吏不当尔耶」?
顾吏一依兄所言,纠曹得解,而诉者伏辜。
镇江军校诉于朝,且自言久掌军用,列校贷钱以万计,知其欲诉,将杀以灭口。
脱身而来,后必有追者,出此门则不得生矣。
丞相虞公骇其言,具奏于上。
先令郡置狱,尽系所诉者,欲遣理官以往。
丞相梁公方参大政,虑摇军心,请敕漕臣择州县清强官,许以理寺推狱行。
胡公昉新为东漕,与吕公合词荐兄。
吕言秀州事,胡曰:「自淮南易节以来,密访人物,至秀称楼君者如出一口」。
径取旨以檄兄。
二公使来见,面趣之行。
兄曰:「事关军旅,君相所属意。
锡试吏未半岁,岂应预此」?
二公不许,曰:「隆暑不可久系,狱吏已候于郊外数日,以待子之来也」。
请械军校以自随,途中时与之语,钩得其情。
比至,桁杨满庭,所系有官横行者,兄以所诉贷钱之目诘之,皆曰:「诚有此,而悉已偿矣」。
各以左券来,有须会问于军者,颂系一二,馀即日纵遣。
复引诉者,谓之曰:「尔之妄明甚,察尔之情,欲逃死耳。
上罔朝廷,下骇军伍,死有馀责。
即吐实,尚全尔生」。
其人顿首感服,一箠不用,仅三日而竣事。
大理吏跽请曰:「事体甚重,今遽已,后必有悔」。
兄曰:「我不知观望,惟尽其情而已。
汝第为我行文书,他日有责,我当任之」。
既出,尚书蔡公洸为守,握兄臂曰:「何其神也。
始得制书,府庭为之震动,非君来某亦无所逃责」。
然尚疑兄年少气锐,或有疏略,因为备言之,唶曰:「弗可及已」。
归涂比文案,该叙详密,老狱吏所不能为。
二漕闻兄及门,大惊。
既见,道所以,喜甚,曰:「吾二人举士不谬矣」。
亟呼吏草奏,兄曰:「已具于此」。
读之,又大喜过望。
涉笔书名,即携兄诣丞相府,先入白相,唯唯,问安在。
自宾戺径以便服谒见,色尚不怡,曰:「折狱诚敏,然诉者肯默乎?
亦得所谓伏辩者乎」?
二漕相目,兄曰:「伏辩有二,如使吏曹附口语代书辞,容有诬服,今其亲笔也」。
袖出囚辞数百言,视首辞笔迹不少异,又无一字揩改注乙者,相始大称赏,且曰:「使者诚知人」。
翌日与梁公奏闻,上为之嘉叹。
因共荐兄,谓如此等人不应使沈州县,请以中都官处之。
左帑吏有巨蠹,既正典刑,以兄监都门,相谓兄曰:「是何足慁子?
特不欲使子舍禄而迟次也」。
既就职,润色成法,随请于上,积弊寖销。
在法,讥诃出入得其过失者赏有差,故虽名同事而侦伺甚严,或成仇隙。
兄曰:「吾侪为国主藏,任责匪轻,各谨攸司,锡亦不愿得此赏也」。
由是相处甚欢,而事益集。
南库阙官,朝旨命兄兼摄。
兄视宝货品目至繁,而位置纷糅,躬督帑吏汇分之,各得其所,列屋有定数而总其凡于籍,标识粲然。
未几,上忽遣中使临视,兄执籍取物,如探诸囊。
使无以返命,即取屋角敝缯将封以归奏,官吏失色。
兄徐曰:「是非军衣所需,盖裒以备赐花等用。
数实若干,籍具在也」。
神气湛然,使无以诘。
尚书张公津曰:「某号典领,初不得亲临,胥辈又不任事,微君,吾其殆乎」。
张公由此受赏,兄不屑也。
任满,主管都茶场会子库,关升右从政郎
上方留意楮币,兄服勤其中,纤悉明备。
凡事皆立成规,吏不得摇手。
日造万纸,无不精好。
一日,谒丞相曾公,有同僚力言省罢之便。
兄立其后,具闻之。
僚顾见兄,踧踖而退,兄亦不之辩。
果罢已,又进谒,白相君曰:「国家赖楮币以资用度,今罢已,何敢复言?
然度必复于后,吏曹失业,散之四方,他日恐难遽集。
况作伪者他皆可为,惟贯百例不能乱真,故多败。
此曹无聊,若冒为之,智者不察也。
愿择可用者,分隶官司,使得以自活」。
丞相曰:「子不谋身,而远虑及此」。
即白于上,如兄言。
旋摄主管尚书工部架阁文字,遂为真。
职最清简,靖共自守。
垂满,欲诣铨部。
史魏公再相,素以兄为可用,力荐上前。
丞相赵公又举镇江狱事赞之,且奏曰:「是时虞某即欲处以职事官,今丞相虽知之,尚避乡曲之嫌,未敢遽言」。
上曰:「朕犹记向时事,信可用,岂应顾小嫌耶」?
遂除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
以荐章及格,改宣教郎
时方修一司一路酬赏法,取诸路专降旨挥五千馀项,立条一千三百,继又编类海行法。
夙夜疚心,笔削损益多出其手。
书成奏篇,转通直郎
轮对,首诵主上孝俭之德。
上曰:「朕之即位,卿预观否」?
对曰:「臣是时虽不及见,今叨朝列,冬至正旦亲见陛下拜太上皇寿,真千古盛事也」。
上顾而笑。
再奏,请明诏有司议立科目,凡是则是效有一于此者,令郡国察举以闻,择其尤者尊显,以风厉天下。
孝者举则忠臣可以求,廉者进则赃吏不必治。
又论:「乾道修法久已奉行,间有牴牾,重加审核,虽已出于睿断,修定新书,止缘颁降尚迟,州县无所依据,胥吏因得为奸,反致淹延狱讼。
欲望颁行,使得遵守」。
续有陈请,自编别敕,仍下诸道,且用旧法理断,免致因循待报。
太府寺丞,又以轮对论绍兴和买事,谓:「会稽一郡赋额最重,然经界之初,物力及四万钱者始敷一绢。
今乃半之,既无物力之增,徒有科敷之倍。
止缘下户旧与免科,圣朝优恤之恩反为豪户欺隐之地。
上焉者财力丰裕,与吏为市,莫可究寻,尽以本户之田析以占籍五等,分立砧基,多至百本,却致中产之家和买岁增,偏重已甚。
乞以产钱均敷,不复更问等第。
议者必曰始科不及下户,盖恤之也。
今反加赋,可乎?
是大不然。
今名为下户者实富室也。
真是贫乏,十无二三。
若仍旧贯,不为更张,则必尽归五等之籍,无复可敷之绢矣」。
又言:「身丁钱者,皆出于下户,欲将所取之额总计为绢若干,与和买绢数合为岁额,止以产钱均开。
上户虽就和买敷身丁,而和买之敷则顿减。
下户虽就身丁敷和买,而身丁之免则甚优。
上下各得其利,而官赋所入无亏。
钞书仍以和买身丁为名,用防异时重叠倍敷之患。
若有丁无产之民,则又可以全免而为太平之氓矣」。
上褒嘉再四,且曰:「卿所陈利害甚明,朕即为差漕臣郡守同共措置」。
又论左帑权出之弊,谓:「出入之吝,具有科条,物货权出,势不能免。
此等既非正支,止是私置文记,遇出即注,才入即销,虽有据凭,终难检柅。
万一久假不归,因有重出,不无奸弊。
欲从外府印给二簿,付都中两门专记权出之物,门者以时拘收,太府每季稽考」。
上曰:「其弊如此,朕殊不知」。
即命行下,至今遵用之。
宣谕宰执,天语甚宠。
兄前后再对,所陈九事皆蒙睿奖。
今录其施行于时与其最著者。
大理寺丞
狱人之司命廷尉又天下之平,固所当谨。
兄尤恪意从事,谓天狱追逮非他处比,一夫所向,闾里惊摇。
每见吏牍,必详究其人,择不可已者,始禀卿长而行之。
既至,则穷日之力,亲加听察,苟无用拘留,则亟去之。
或先有案卷者,豫审事节,一问即得,故囚之宿于狱者甚寡,拷掠尤稀阔。
视之如伤,情实俱露而犹为廋隐者,仅施十数。
囚徒至前,未尝厉威以临之,斥退吏卒,使得尽其欲言。
遇有妇人孺子,深以惊迫为戒。
适有大狱三数,皆晻昧翻覆,最为难事。
兄究见底蕴,处断公平,不为势力顾忌,亦不诡法以惠奸。
军民斗讼例送寺中,是非立决,率皆厌服而去。
由是庙堂相知愈深。
士大夫则曰:「此真得人矣」。
始至寺,吏曰:「是为初官时能决诏狱者」。
久之,熟见兄官业,咸谓未之见也。
兄久去亲庭,力求外补。
九年四月,差知严州
时谒告归省,拜命于家。
未几,交代奉祠,有旨趣行,不俟临遣,便道之官。
九月到任,郡更旱潦之馀,财用空匮,陋不成邦。
逋负动以千万,督责交至。
以郡计访寮属,具诉煎熬困急之状。
先是,曹掾筦库之官分往诸邑,公吏五百又旁午于道,日不暇给。
兄曰:「郡尚可为也,何亟如是」?
悉使归之,一迹不留也。
诸邑既已肃然,然后使来受要束,尽取财赋本末,审缓急之序与夫当蠲而未蠲,已发而更催者,人皆得以自言。
首尾七八日,朝暮相处,如父兄之诏子弟。
凡可蠲者,落笔扫尽。
其他或为之倚阁,或为之分限,其应输者皆指期至。
倅贰以下争以为不可,兄不为变。
邑无官吏之扰,又罢无名之敛,期会宽而信,欣然承命以行。
且各置二历,缄以紫囊
公文之外,守宰欲有所言,亲题历上,不时往还,吏不得预闻。
其间脉络贯通,了无壅滞。
文移简寡,上下安便。
及期,无一金之负。
寮吏耸服,郡始少苏矣。
木筏出于歙郡,由城下以趋钱塘,郡帑赖此以济。
比岁苛取,商贾不通。
兄为之简节疏目,按旧额而寡取之。
会计甫毕,牙侩一为保识,即纵之,顺流而下,贾人更相告语,来者益众。
以故三阅月而钱之入大农者踰十万缗,曾不倍征也。
曹漕司差官相踵至,则与之道其所以然甚悉,又随所索而应之,相与叹其通敏,且曰:「下车几何时,洞彻乃至此耶」?
归语诸长,故兄之誉益彰。
民讼多据案亲决,各适其平,受责者亦无辞,举手加额,称诵神明者相属也。
外邑番诉,间取其甚者自处之,必穷其情状,而抑彊扶弱,不为已甚。
有诉丧衣囊于津亭者,期以餔时必获,已而果然。
学校颓圮,所未暇及,兄为之区处,表里一新,像设严整,士类感叹,人不知役。
或以疑事来谂,从容响答,动中要领,而以爱民近厚为先务。
近城木场苦于潦水,筑墙则善隤,插篱则易坏,或以请,兄应声曰:「种木以环之,则可久矣」。
闻者以为难及。
大率迎刃而解,庭无留事。
驭吏接物,厨传宾庑,下至舟子军士之差次,具有方略,人情翕然,愁叹之声化为讴吟。
傍郡之诉于监司者,亦求直于兄,其感化流闻有非人力之所及者。
十二月,丁先公忧,徒跣扶丧,哀感行路。
郡人如失慈父,设祭于道者相望,巷哭以送之。
在官仅八十馀日,人谓良二千石终更以去者,未必得此。
户部侍郎曾公逮当今吏师,谓人曰:「试郡而办事者有之,若楼严州为政平静,百废具举,虽老于治民者未易过也」。
既归,追慕摧割不可解于心,力贫谋葬,颜色深墨。
十年四月感疾,去卒哭未远也。
七日至五月丁卯,竟不胜丧以殁。
呜呼痛哉!
享年五十,官至承议郎
娶冯氏,封孺人
子男三人:澡、溁、滐。
女一人,适承务郎、新知绍兴府馀姚县蒋纶。
将以十一年八月壬午葬兄于奉化县龙潭正议先生之墓左,澡录兄行事以告于钥,与之相抱持而哭。
语之曰:「吾尚忍言哉!
子之所不知者,吾为汝书之」。
呜呼!
兄之所以过人者,天才之优也。
然人之有才者,或量不足以容物,或学不能以自将,恃气而兀傲,矜敏而怠惰,察以为明,严而近刻,为己而嗜进,计利以自丰者间有未免。
惟兄器度恢洪,莫见涯涘。
受人之触,傍观为之愤怒,而辞色不少异。
朋友同寮所阅多矣,无不得其欢心。
居家作吏,几无暇日,而学问不倦。
尤好说《诗》,得《风》《雅》之深旨。
两荐漕台,卒困于南宫。
笔力日进,动翰如风,对客作书,真行俱精,瞬息数函,不见其劳。
尝见徐公兢作篆,心顾好之,下笔辄工。
好事者争求扁榜,流传甚多。
晚更敛制,稍寻斯、冰之体。
近方考證《说文》,仍集张氏《复古》与钟鼎遗文,从韵昈分,欲为一书,竟不就。
饯别庆贺间为诗词,皆清新切当,压倒坐人。
此其见于外者。
至涵养餍饫,增益德性,委运自适,则又其所安也。
和气薰然,无贵贱长少与之尽礼。
人有所求,惟力是视,告以急难,必倾身以应之。
或就之谋事,先究情实,能道人胸中之欲言者,为之致曲,不翅己事,人亦感其诚而许之,故率能如请者之意。
济则如身得之喜,否则介介若有失焉。
盖其资性笃厚,雅存济物之心,而才又足以行其志,此所以为不可学。
遇有不可,亦必曲为言其所以不可者以晓之,人亦不以为忤。
克勤小物,略不苟简。
所居一日必葺,船居旅次,容膝之地亦务整洁。
创造器用巧思横出,人取以为法。
终日矻矻,有古人运甓之志。
每曰勤则不匮,一有自惰,则不足以立身矣。
人之情伪丝发不能逃,而自晦其明,含垢匿瑕,如弗闻者。
动有规矱,不以己长望人。
人有弗及,率归于恕
徊翔筦库,知己满前,不一登权贵人之门。
昔人所谓性至通而自然有节者,兄为近之。
心计有馀,使之利析秋毫,有不足道,而疏财尚义,不问家之所有,贫无告者,时推以济其须。
俸入不足以给用,而食客无虚日。
间遇士子就试,亲宾坌集,兄豫为馆谷之计,帷帐器用咸备,手行觞豆,弥月无倦色。
少閒,又问劳其乏绝,商搉文义,人人自以为亲己。
妇家寖窭,辍衣食之资以助之。
外舅姑之丧及葬,皆兄为之,存殁无憾。
再从弟镛幼孤,求师在所,兄曰:「是吾叔父之爱子也」。
饮食教诲,积数年,遂入上庠
东阳有族子曰溥,以穷来归。
兄育其数口,又为谋资身之策,温饱至今。
少游西安,与张元晦汝明厚善。
乙未张赴省闱,兄取其新作读之,曰:「君文诚工,而久不售者,正坐用意太深」。
为取前三年程文数十通使熟观之,曰:「是未必胜于子,惟以笔端无滞碍耳」。
张爽然悟,场屋中一挥成篇。
既在选,谓所亲曰:「吾沾一第,益友之赐也」。
其于故旧类此。
呜呼!
在私门为亢宗之子,在公家为有用之才,德之感人者深,惠之及物者广。
况复容貌颀伟,素少疾病,谓必将建立事功,为时闻人,而止于此,是可痛也。
故敛之日,亲戚交游下至闾里耋稚,皆相向恸哭,搏膺尽哀。
传闻讣音,交相惊悼,久而后信之,至今吊者尚未绝也。
兄亦自度抱负不凡,抗志闳远,绍兴和买之请既行,郡民闻之,无不鼓舞,且曰:「不知是何官来惠吾州耶」?
帅奏催科方急,未易遽改。
上尤注意,令候省限满日取旨。
近臣复有请者,遂遣漕臣以行,仅能蠲减𣪁宫及寺观拨赐无名之额,终未能尽如兄之言。
兄深惜上意之未究,益访利害,期申言之,而无及矣。
兄之赍志于地下,何止此哉!
呜呼,兄之孝友笃矣。
伯氏丧于丹丘,星驰护丧,治葬抚孤,甚有恩意。
第八弟戣之生,先公以多男子之故,命兄育之。
抚爱如子,以至成人。
澡之居丧,戣实同力以报焉。
方伯氏之亡,而诸弟尚幼,每与钥相语曰:「仰事俯育之类,吾二人分任之」。
钥自度才具智略去兄远甚,一听命焉,而悉意以佐其傍。
处家从宦更为勉励,欲寡其过,以毋贻亲忧。
官敕局,丞外府,适相后先,连檐以居,并辔以趋,非敢以为荣,父母俱存,兄弟无故,诚人间之一乐也。
先公七十,同归拜寿,壬寅属疾,又同时省侍。
已而先公益安,而兄得辅郡,奉双亲西上,乡曲艳其盛。
丞相史公、魏公率里之士夫大合乐以送之,兄曰:「当以一身服为郡之劳,而使家人女子极奉亲之欢」。
躬调旨甘,又间以政事施设具言于庭闱以请益,甚适也。
不幸天祸我家,先公弃诸孤,兄号慕深切,大事未涯,百口仰给,忧苦郁结,以殒其身。
天乎,哀哉!
游宦许久,不足以糊其口,生事日废。
幸能以器业自奋,改秩才四年而得郡绂,卒不及泽其子。
竟何为哉,竟何为哉!
今日之事固有能言之者,岂真有定数,不可逃耶?
世言阴德隐行有益寿之理,未问兄之平生,以棘寺数月治狱平允之心,严陵一时临民循良之效,亦宜得祐于神明。
而大祸之馀,复不自免,福善祸淫,岂又有时差耶?
不可晓也。
垂白之母昼哭之泪未乾,而重以昼夜之哭,门户责任之重,以兄当之,犹惧不能胜,钥何以堪之!
呜呼,不可活矣!
与澡等忍死以图窀穸之事,又雪涕以书此。
或曰:「子之志虽切,词不亦太繁乎」?
钥泣曰:「吾兄之亡,断吾手足不足以喻其痛。
且重悲夫人品才气如此而不得显于用,特书屡书犹未能形容大槩,以写吾之悲也,吾暇文乎哉」!
乃长号授澡而使之求铭焉。
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