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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宗徽号册 五代 · 冯道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五十七
维长兴元年岁次庚寅四月甲午朔二十五日戊午
金紫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太徵宫使宏文馆大学士上柱国始平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五百户食实封一百户臣冯道银青光禄大夫门下侍郎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判集贤院事上柱国天水郡开国伯食邑七百户赵凤及文武百官特进太子少傅上柱国酒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李琪等五千八百九十七人言。
臣闻天不称高而体尊。
地不矜厚而形大。
厚无不载。
高无不覆。
四时行乎内。
万物生其间。
总神祇之灵。
叶帝王之运。
日出而星辰自戢。
龙飞而雷雨皆行。
元气和而天下和。
庶事正而天下正。
伏惟皇帝陛下天授一德。
时历多艰。
太祖以兴邦。
佐先皇而定难。
拯嗣昭于潞困。
德威于燕危。
遏思远而全邺都
彦章而下梁苑
成再造之业。
由四征之功。
洎纂鸿图。
每敷皇化
内库而省庖膳。
宫人而减伶官
轻宝玉之珍。
却鹰鹯之贡。
淳风既洽。
嘉瑞自臻。
故登极之前。
人皆不足。
改元之后。
时便有年。
遐荒旋毙于戎王。
重译往来于蛮子。
东巡而守殷殪。
北讨而王都歼。
契丹而燕赵无虞。
灵武瓜沙并复。
近以飨上元而荐太庙。
就吉土而配昊天。
辂己降而雨沾。
事欲行而月见。
燔柴礼毕。
作解恩覃。
帝命咸均。
人情普悦。
非陛下有道有德。
至圣至明。
动不疑人。
静惟恭己。
常敦孝礼
每纳忠言。
则何以临御五年。
澄清四海。
时久缠于灾害。
民骤见于和平。
休徵备载于简编。
徽号过持于谦让。
三年不允。
众志皆坚。
天不以上帝自崇。
日不以大明自贵。
于蒸民有惠。
于元后同符。
列圣皆然。
旧章斯在。
今以明庭百辟。
列土诸侯。
中外同辞。
再三沥恳
臣等不胜大愿。
谨奉玉宝玉册。
上号曰圣明神武文德恭皇帝
伏惟皇帝陛下体之至道。
法日月于太虚。
威于夷狄。
恩及虫鱼。
奉国者继加荣宠。
违天者咸就诛锄。
典礼当告成之后。
夙夜思即位之初。
千秋万岁
永混车书。
卫上将军侍中宋公神道碑奉敕撰989年12月 北宋 · 王禹偁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皇帝冕而躬耕之明年,端拱纪号之二祀夏五月戊戌上将军邢国公薨,开宝皇后之父也,于后唐为外孙,于汉室为驸马
上闻之震悼,有诏辍视朝一日,赠侍中,崇戚里也。
嗣子衔恤上章,请刻石于神道。
下相府,俾西掖掌诰之臣考其实而文之。
于是详求家谍,参用国史,论次功行,直而叙云:臣闻仲尼修《春秋》,载王姬之筑馆;
子长述《史记》,列外戚之《世家》。
《诗》称下嫁于诸侯,《传》云纳女于天子。
内所以敦睦九族,外所以协和万邦。
副马以纪官,著濯龙之通籍。
其来尚矣,可得言焉。
然而或祸败自贻,或贱微为累。
张敖汉祖之子婿,孝惠之后父,亲则亲矣,而贯高之衅生焉;
卫青平阳之所天,子夫之爱弟,贵则贵矣,而郑季之出耻焉。
加以器盈则覆,位不期骄。
吕禄以后族而封王,北军共击;
班勇以父功而尚主,东市被刑。
简册具在,骄矜可诫。
则有世开鲁馆,家袭韩坛,享必复之公侯必大之门户,长守富贵,无忝祖宗,兼将相崇高,居后妃之亲族,殊勋懿行,溢美于青编,善始令终,腾荣于明代,惟我故广平公之谓乎!
公讳字仲俭
世居广平号为著姓,公以生于西都,今为洛阳人也。
其先微子启,以帝乙长子,商受庶兄,言不用以归周,国既亡而封宋。
盛德不泯,列于三仁;
垂裕下延,遂参五伯。
绵绵瓜瓞,世有其人。
远则昌居代邸,对周勃以责公言
近则唐朝,并姚崇而行直道。
至公家族,门阀益光。
累赠太子太师追封莒国公讳俨,追封莒国太夫人李氏,大王父母也。
天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中书令、赠尚书令追封卫国公讳瑶,追封卫国太夫人朱氏,王父母也。
光禄大夫检校司徒房州刺史、累赠太师讳廷浩后唐义宁长公主、追封楚国太夫人,考妣也。
皆积功累行,克致高门,翼子谋孙,遂钟馀庆。
先是,晋天福初房州太师二千石汜水关使张从宾之叛也,力战死之。
公即房州太师之长子也。
方居幼学,爰丧父天晋高祖以公死政之孤,贵主之子,存恤抚养。
俟其成人,乃补殿直,俾奉朝谒。
寻迁供奉官时天福三年也。
重以晋祖常事庄宗,有旧君之礼,每贵主入见,听其不拜。
时兵戎方炽,经费不充,惟公之家,赐与甚厚,尽而复取,亦无倦色。
一旦,晋祖从容贵主曰:「朕于主家无所爱惜,但朝廷多事,府库甚虚,主所知矣。
今辇毂之下,桂玉为忧,可命偓分司西京,以丰就养」。
因厚遣之,且敕留司具晨昏伏腊之用,至于醯醢,率有备焉。
既而汉高祖侍卫军,朝望攸重,以公名家子,又后唐之出也,且风骨俊秀,异乎诸孤,欲以女妻之。
乃命长子承训奉书于贵主,且先以袭衣名马遗焉。
承训即汉之开封尹魏王也。
公与贵主拒而弗纳。
汉祖又敕其子曰:「宋氏不谐,勿复见我矣」。
贵主知志不可夺,遂许之。
汉祖出为北京留守,表公偕行,因补衙内都虞候
七年,汉祖使公修朝贡之礼,礼成而退,恩宠有加,特授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上骑都尉、充北京武德副使
少主嗣位,改北京皇城使,寻迁检校刑部尚书轻车都尉时开运元年也。
三年检校尚书、右仆射上轻车都尉
俄属疆埸失守,戎虏乱华,汉祖首建义旗,遂成大业。
睦姻行庆,公实首焉,授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守右金吾卫大将军、兼御史大夫上柱国广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驸马都尉
世祖微时,常羡执金之仕;
魏朝纳婿,但求傅粉之容:兼而有之,斯足贵矣。
时汉氏虽建大号,犹用晋祖之正朔,即天福十二年四月也。
九月,加光禄大夫检校太傅、行右金吾卫大将军,充街使进封开国伯增食邑四百户,赐开国奉圣功臣
既而改纪年之号,覃在宥之恩,矧兹勋戚之家,固被便藩之泽。
乾祐元年,加特进开国侯增食邑三百户
少主之嗣统也,在谅闇之中,念藩垣之重,乃以斧钺授于亲贤,授检校太尉使持节利州诸军事,行利州刺史,充昭武军节度使、利巴集等州观察处置等使进封开国公增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改赐开国奉圣保定功臣
嘉川异俗,绵谷旧封,素推设险之,遥仗建侯之利,位兼掌武,不亦优乎?
二年十月,出镇滑州增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
豕韦旧都,灵昌古郡。
贞庄师律,初登南郑之坛;
藩翰王畿,实主北门之管
年犹未冠,议者荣之。
无何,将相分权,君臣道失,周祖出潜渊而或跃,知宝命之在躬。
戡黎之功,已歌于西伯;
升陑之众,遂指于南巢。
公勤识几微,深明祸福,以为不周已折,建一指以难扶;
大宝有归,顺三灵之改卜。
周室肇基,庆泽首被徽章,广顺元年增食邑一千户、实封三百户,改赐推诚奉义翊戴功臣
三年,丁楚国太夫人忧,京毁过礼,亲族悯之。
服阕,授左监门卫上将军增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
礼卒通丧,恩隆近侍。
周庐有次,环阊阖以无虞;
羽卫载严,致华胥之甘寝。
世宗之伐淮夷也,公实从焉,授右神武统军寿州行营副部署、兼右厢排阵使
属王师渐老,戎辂再征,江南大率舟师,次于东㳍洲下,断我苏、杭之路也。
世宗遣公率战舰数百艘以袭之,且命襄帅慕容延钊领轻骑登陆而进,与贼遇于江中,合势大战,尽破之。
世宗蒙犯矢石,跋履山川,多为野庐,以驻行阙。
忽有猛虎近于乘舆,公引满射之,一发而毙。
叛命之,既摧枯而拉朽;
咥人之兽,复食肉寝皮
岂比乎楼船将军徒矜水兽,射声校尉但署虚名而已哉!
既而刘瞻委城纳款,李景割地称臣,班师旌淮甸之功,议赏复滑台之命。
五年五月,授义成军节度使,其制略曰:「长驱下濑之师,若涉无人之境。
夷凶戡难,尔既立于殊庸;
砺岳盟河,予岂忘于丰报」云。
南燕旧邦,北阙孔迩。
河壖作翰,遥临白马之津;
穰下统戎,即镇卧龙之地。
十二月,移邓州武胜军节度使
六年,世宗以焦劳厌代,恭帝以冲幼承祧,方赖勋臣,爰崇异数,授开府仪同三司增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
太祖神德皇帝象叶太阶,功高大麓,顾命虽同于,讴谣不在于丹、商。
乐推而逼乃民心,揖让而受兹神器。
惟新布命,方隆万世之基;
念旧推恩,乃冠三师之秩。
建隆元年,授检校太师增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
于时李重进凶狡无厌,跋扈有状,公明惟先见,志在夺谋,飞章述其包藏,密旨委以经略,故有通州巡警之役焉。
既绝南奔之路,遂下车平之诏。
重进奸谋果发,王命不行,太祖亲御六师,直抵孤垒,以公为扬州行营排阵使
列牧野之车徒,法常山之首尾。
师方因垒,城以复隍。
格苗不待于七旬,围蔡止劳于九日。
荡乎凶竖,公有力焉。
饮至之晨,首膺茂渥。
七月,授庐州保信军节度使增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旌战功也。
合淝重镇,巢国古墟。
张辽守藩,克清淮海;
子牟阙,终舍江湖。
四年,十乘来朝,三峰改镇,授华州镇国军节度使
郑桓咸林之地,素号丰饶;
晋侯河外之田,旧推形胜。
三辅既资于镇抚,双旌更遂于优游。
国家展礼圜丘,推恩群后,锡之懿号,畴以井田。
乾德元年增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改赐推忠宣力保义功臣
是岁,太祖以坤道阙仪,中宫虚位,以公之世有行义,可以合礼文,以后之天资法相,可以当人主,初求辅佐,遂上宫闱
沙麓休徵,果叶母仪之贵;
雎鸠雅兴,聿兴王化之基。
亦何必射孔雀以设奇,铸金人而语怪,然后称其神异哉!
既列外姻,乃移近甸,五年,授许州忠武军节度使
开宝元年增食邑一千户、实封四百户,改赐推诚宣力同德保义功臣
假郑伯之田,时惟重地;
纪侯之爵,盖有前闻。
三年,授邠州静难军节度,加押蕃落等使。
公刘之旧壤,位重十连;
魏冉之出关,从车千乘。
四年,以郊礼霈泽加食邑一千户、实封四百户。
八年,平东吴之列国。
九年,幸西洛以告成,乃眷庶邦,咸均井赋,增食邑一千户、实封四百户。
俄而太祖以南巡苍梧,奄逼上仙之数;
东园画梓,遂缠同轨之哀。
我应运统天睿文英武大圣至明广孝皇帝,飞龙在御,元龟告符。
大横庚庚,叶重熙于棠棣
小心翼翼,赉兑泽于蓼萧。
公奕世将门,先朝内戚。
专征授命,已持阃外之节旄
爰立登庸,更作人间之霖雨。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公既宠章,乃修觐礼。
辑瑞有光于文陛,建牙复命于名藩。
二年,授同州定国军节度使
内史旧甸,长春古宫
涌甘泉,昔谓丰年之地;
草连沙苑,斯为牧马之郊。
殿我大邦,实惟旧德。
三年,皇上初陟泰坛,大崇方岳,增食邑一千户、实封四百户。
洎我后大平并寇,亲御戎衣,公以扈从之劳,享畴庸之典。
四年,增井赋真食如三年之数。
明年,胡人犯塞,法驾亲征,随行在于邺都,委边事于横海,以公知沧州军州事。
拥左冯之旌旆,临沧水之封陲,委注方隆,威望愈重。
寻以边封罢警,朝命就藩。
六年,上祀昊穹,再陈柴燎,爵邑之等,率有备焉,封邢国公,井赋真食如乾德元年之数。
九年六月,奉诏归朝,登于禁卫。
居中制外,爰升拱极之班;
以逸代劳,亦示优贤之礼。
出入之重,又何加焉。
授右卫上将军
雍熙元年冬增食邑五百户,郊天之泽也。
三年,诏以本官知霸州军州事。
未几徵归,荐居环卫
皇上方耕春藉,复益邑田,加食邑雍熙元年之数。
是岁,公再受命,兼判左右金吾街仗事。
缇骑二百,克静神州;
门九重,遂成高枕。
徼巡无怠,仪位有光。
方将起灞陵夜猎之娱,赴瀚海防秋之役,而后宫亲属,终久次于阎章,绝塞功名,遂不侔于窦宪
齿发向暮,寒暄荐瘥,中使御医,旁午于道。
寝于北牖,欲二竖之为祓;
升自车荣,遂三呼而不复。
享年六十有四,即以其年冬十有一月二十五日葬于河南县龙门乡宫南里,从房州太师之茔,礼也。
诏以中使护其丧事。
先夫人刘氏,晋天福中封彭城县君开运中进封郡,皆从夫子之贵也。
汉祖开国,封永宁公主少主乾祐中进封秦国长公主
周显德中改封彭城郡夫人,寻进封京兆郡夫人
公之将葬也,开宝皇后泣血上言,请加褒赠,特诏追封曹国夫人,非常典也。
惟夫人素禀肃雍,早从釐降,虽秾华已谢,而蕙问长存。
天荫本高,不系夫而命爵;
母道克备,宁为子以求郎?
用能符梦月之嘉祥,诞配乾之阴教。
新野封君之号,虽漏典彝;
文灵园邑之仪,更光泉壤。
继室以陇西李氏,故保大军节度使洪义之女也,开宝中陇西郡夫人,先公而亡。
象服是宜,永归同穴。
夫人彭城刘氏,故左省常侍悦之女也,太平兴国中封莒国夫人
柏舟自誓,常叹未亡。
有子十人:长曰元吉,终于西头供奉官
次曰元振,终于豳州院使
次曰元靖西京作坊副使
次曰元规,前同州子城使;
次曰元度,前同州亲事都头
次曰元方,终于同州山河使;
次曰元载元翰,俱未仕;
一子幼而未名。
皆早闻《诗》《礼》,不堕箕裘。
万石君之子孙,世推朴谨
窦太后之兄弟,人言退让。
承家干蛊,未易可量。
女十五人,开宝皇后即其长也;
次适崇仪使韩崇训封广平县君
其次未嫁而亡;
次适西头供奉官郭守能;
次二女皆早亡;
次适孟隆谂,即右龙武卫统军玄哲之子也;
次适曹守让,即左骁卫上将军、判金吾街仗事翰之子也;
次适西头供奉官高处荣,即故渤海王怀德之子也;
次适董嗣显,即故通远军使遵诲之子也;
次为比丘尼法名惠圆
馀皆幼夭。
母弟三人,故宫苑使延业即其仲也,今庄宅使益州内外都巡检煦即其叔也。
叔氏有子元舆,进士第,补秘书省著作郎直史馆,秀而不实,今也则亡。
许州衙内都虞候延积即其季也。
其馀女兄、女弟、犹子、令孙,殆三十馀人,谱牒备存,此不复
或鹗立周行,或蝉联甲族。
毕万之家既盛,固有本根;
陈完之后其昌,可知光大。
惟益部巡检出自将家,雅好儒术,雄材伟度,朝论多之。
惟公生积德之华宗,居累朝之懿戚,富而好礼,贵而不骄。
始以勋德之家,特膺选尚;
终兼庙堂之位,遂极人臣。
功臣享八字之褒,封食疏万家之赋。
至于姬公太师之任,黄权开府之资,上柱国楚之宠官,上将军汉之重柄,位列亚相,爵为国公,再居金吾,再处环尹
出帝后,室惟贵主。
藩篱八镇,周旋四纪,有战功以书史,有世禄以传家。
列振振之子孙,启渠渠之夏屋。
出则建崇牙、开大幕,有雕戈玄甲之徒奔走于戏下,有彯缨结佩之士罗列于初筵;
入则挺介圭、峨武弁,有《彤弓》、《湛露》之乐宴飨于公朝,有乘车文马之赐劳来于私第。
家祭五庙,陈樽彝分器之数;
食具万钱,得鸣钟列鼎之盛。
而年将耳顺,命以考终,人无间然,可谓达矣。
昔人云跃马肉食者四十三岁,器何小哉!
前史称朱轮华毂者二十三人,祸亦大矣。
始终无悔,公实有焉。
宜乎刊勒丰碑,光表幽宅,俾我休烈,与宋无疆者矣。
掖垣备位,论撰非工,受明命之已行,率謏闻而塞职。
五月而葬,素车方会于同盟;
百代可知,乐石愿垂于不朽。
铭曰:
天地之道,曰刚与柔。
后妃之德,在河之洲。
妫汭釐降,涂山好逑。
乃睦九族,乃亲诸侯。
大国之媛,外戚之助。
史不云乎,列侯尚主。
《诗》不云乎,大邦有女。
夫妇以正,国家以固。
日中则移,月满则亏。
吕禄后族,人得诛之。
梁冀外家,鬼其馁而。
简册具载,居高必危。
休哉宋公,勋戚累世。
唐之外孙,汉之主婿。
乃生圣后,作配先帝。
富贵崇高,光华谱系。
维公之始,生于纨绮
晋主抚之,同乎己子。
汉皇妻子,实为知己。
曾未弱冠,剖符千里。
维公之中,深用变通。
鹖冠环卫,虎帐临戎。
寿春维扬,实有军功。
连移巨镇,克振英风。
维公之终,我朝懿戚。
为将为相,以年以德。
罢殿侯邦,乃尹环极
能执干戈,以卫社稷。
呜呼勋贤,弗登大年
薨于路寝,像列甘泉。
恩隆赙赠,宠贲貂蝉。
边功未辑,遗恨依然。
其谁祔之?
永宁园邑。
昔也筑馆,秦楼岳立。
王姬之车,星繁雾集。
今也同穴,沁园雨泣。
贵主之坟,烟愁露湿。
其谁哭之?
开宝宫中。
昔也归宁,车服有容。
烂其盈门,侄娣以从。
今也哀凶,怙恃弗终。
号天罔极,鞠育何功。
乃会同盟,乃先远日。
丹旐悠悠,佳城郁郁。
薤露凄咽,松阡萧瑟。
万古龙门,丰碑屹屹(《小畜集》卷二八。)
三年:原无,据傅本补。
河南府请解投贽南北正统论一首1023年 北宋 · 尹洙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七、《河南先生文集》卷三
论曰:天地有常位,运历有常数,社稷有常主,民人有常奉。
故夫王者位配于天地,数协于运历,主其社稷,庇其民人,示天下无如之尊也,无二其称也。
故《易》曰「大宝」,史曰「神器」。
茍社稷有主而僭其称号,则其名曰盗,其位曰窃,示万民可得而诛,后世可得而贬,千古不易之道也。
自晋室不纲,五朝猾夏,元帝艰难否运,奄有东南,景命未融,不失旧物,迄于恭帝,百有四年。
宋祖有代德而受外禅,复六十年而禅齐,齐二十六年而禅梁,梁五十年,为侯景所篡。
梁元帝攘戎狄而篡旧位,迁都江陵,三年,为西魏所灭,则东南之运绝矣。
始,后魏道武晋太元二十一年即位,都代。
后六代,孝文迁都雒阳
后复六代,孝武遭高欢之难,迁都长安,是为西魏
西魏三代,恭帝二年始平江陵江陵平一年,禅于周。
周二十五年而禅于隋,隋三十八年而禅于唐。
推而言之,则东南承袭之运,至江陵陷没,当传于魏,魏传周,周传隋,隋传唐,为得其实。
江陵之陷,陈霸先立梁元之子方智为帝,复不能辅,而代其位,是为陈。
萧察据一州之旅,称帝三世,是为后梁。
魏孝武之西迁也,高欢立清河王子善见为帝,称东魏
既而高欢子洋篡其位,是为北齐
而前史列东魏后梁并篡为帝号,北齐、陈氏各有国书,逆顺不分,称谓纷揉。
若以萧察为中兴之主,霸先是曰元凶;
霸先为受命之君,隋氏当为叛国。
蜀先主以宗室之胄,据有全蜀,为魏所灭,遂黜其帝。
吴孙权以三州之众,传及四世,为晋所得,竟斥其名。
以义则萧察未及汉中,以地则霸先岂偕孙氏?
东魏之立,不异于圣公盆子
北齐之僭,有同乎刘聪石勒
后梁东魏,有国之后,可正以王名;
陈氏、北齐,窃号之臣,宜斥为叛寇。
或曰:「子以魏平江陵,始为正统,则道武而下,亦不可以称帝列纪邪?
北齐、后周,俱承魏禅,岂独帝周而虏齐耶」?
予曰:不然。
魏武、晋宣未享于皇极,陈寿干宝各标其帝号。
彼为得理,此复何嫌?
况魏氏孝文已来,文物大盛,三分天下有其二,至于末世,竟平江表。
在昔秦为列国,太史公尚为立纪者,盖以其后世能成帝业也。
此则恭帝而上,不犹愈于庄、襄前耶?
但统而言之,平定南土,方为正统,非谓道武而下不可称帝列纪也。
孝武避狄于秦,安定公披草莱,建宫室,重延魏祚,踰于二纪而受其禅,魏传其玺,齐为其虏,梁为其臣,隋承其运,非帝而何?
噫!
周之吴、楚,太伯鬻熊之后也,怙恃其众,僭号称王,仲尼修《春秋》而夷狄之。
圣人之旨,垂戒于方来,所以乱臣贼子惧也。
惜哉,唐太宗世修五代史,盖执笔史官多齐、陈之人,或其勋列之后,是以各夸本国,并列正史,失之一时,误及千古,至使乱臣贼子谓方面可据,位号可窃,为下莫得而诛,后世莫得而贬,不其惑哉!
不其惑哉!
梁宣帝 北宋 · 王艺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赤城集》卷一○、光绪《宁海县志》卷二一
余宦游宁川。
宁川地广山连,括苍水通闽中,得无名山大川、神灵圣迹者乎?
询诸父老,则龙湫有九独王溪,刊石备陈本末,次及梁王察祀。
凡至亢旱,天不我雨,邑令率其民吏,躬祭祠下,诚心祈祷,未尝不应时雨降。
神之灵,神之圣,可谓至矣。
稽诸祀典,桐柏之山龙潭三所,略而不详,俚传无据。
求之史籍,梁昭明太子有子五人:曰欢,曰誉,曰察,曰𧫣,曰鉴。
帝乃昭明第三子也。
昭明薨,梁武帝欲立欢为太子,以国难未平,不可以传少主,乃封昭明诸子悉以为王,图慰其心。
察遂进位岳阳王,为会稽太守
察以兄弟不得嗣居,常不平。
又以梁武朝多秕政,有败亡之渐,乃蓄积宝货,招致宾客,归附者数千人。
大同中,除雍州刺史
梁元帝调兵于湘州刺史、河东王誉
张绩与察于元帝张绩之谗而拒命。
元帝世子方等、王僧辩杜幼安军败,尅湘州,斩
察闻而大怒,举兵伐江宁,藩于西魏
魏因以封之,是为梁王
察会魏军于襄阳,拔广平,斩杜巘岸等,并其母妻子女尽诛,诸杜宗族、幼弱皆下蚕室。
发其坟墓,烧其骸骨,灰而扬之,并以为漆碗,盖复尅誉之雠。
建业平,杜崱兄弟发安宁陵,焚之,以报漆碗之酷。
元帝不之罪。
及魏军攻元帝元帝临阵督战,元帝见执,如王之营,甚见诘辱。
王遣傅准进土囊害元帝
魏乃立察,国号后梁建元大定
北齐上党王高涣萧明来主梁嗣,陈霸先王僧辩,黜萧明,而奉恭帝
察以不用尹德毅之言而失襄阳之地,耻其不振,常怀忧愤,著《悯时赋》以见其志。
八年,病背疽而殂,谥曰宣帝
世传帝避侯景之难,隐于此地。
元帝已平侯景元帝复后见执于帝,知帝非为侯景所逐。
余疑其为政会稽,有德及物,人为祠之,迄今惠泽,其施博哉!
去世既远,未可轻论。
唐武德中,旁兴大刹,目曰资福。
宋大中祥符,始赐崇福之号。
景祐中邑令袁熙载字良辅,谓帝性不茹荤、不饮酒,杀牲以祭不类。
余闻昭明身衣浣衣,食不重肉,未尝闻帝不茹荤。
茍血食而代以素馔,或去饩羊之类欤?
谓不饮酒,则亦可以去奠,好礼者未然。
因民而有旱乾之忧,当顺人情以致时雨,徒事变更,善守者或诮,予岂好辩?
因其同仕洎诸邑老,强余再四,故滥阅简策,拾诸踪□,叙其事。
宁人得帝之迹,仰帝之心,固当益重,馀俟好古博雅君子得究其详。
濮安懿王典礼劄子治平二年十月撰,不曾进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二三、《三续古文奇赏》卷八、《文编》卷一六、《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二二八
臣伏见朝廷议濮安懿王典礼,两制礼官请称皇伯,中书之议以谓事体至大,理宜慎重,必合典故,方可施行,而皇伯之称,考于经史皆无所据。
方欲下三省百官、博访群议,以求其当,陛下屈意手诏中罢,而众论纷然,至今不已。
臣以谓众论虽多,其说不过有三:其一曰宜称皇伯者,是无稽之臆说也;
其二曰简宗庙致水灾者,是厚诬天人之言也;
其三曰不当用汉宣、哀为法,以干乱统纪者,是不广本末之论也。
臣请为陛下条例而辨之。
谨按《仪礼·丧服记》曰:「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
报者齐衰期也。
谓之降服,以明服可降,父母之名不可改也。
又按《开元》、《开宝礼》、国朝《五服年月》、《丧服令》皆云:「为人后者为其所生父齐衰,不杖期」。
盖以恩莫重于所生,故父母之名不可改;
义莫重于所继,故宁抑而降其服。
此圣人所制之礼,著之六经,以为万世法者,是中书之议所据依也。
若所谓称皇伯者,考于六经无之,方今国朝见行典礼及律令皆无之,自三代之后秦汉以来,诸帝由藩邸入继大统者亦皆无之,可谓无稽之臆说矣。
夫《仪礼》者圣人六经之文,《开元礼》者有唐三百年所用之礼,《开宝通礼》者圣宋百年所用之礼,《五服年月》及《丧服令》亦皆祖宗累朝所定、方今天下共行之制。
今议者皆弃而不用,直欲自用无稽之臆说,此所以不可施行也。
其二曰简宗庙致水灾者,臣伏以上天降灾,皆主人事,故自古圣王逢灾恐惧,多求阙政而修之,或自知过失而改悔之,庶几以塞天谴。
然皆须人事已著于下,则天谴为形于上。
今者濮王之议,本因两制礼官违经弃礼,用其无稽之臆说,欲定皇伯之称,中书疑其未可施行,乃考古今典礼,虽有明据,亦未敢自信而自专,方更求下外廷博议,而陛下遽诏中罢,欲使有司徐求典礼。
是则臣下慎重如此,人君谦畏如此,君臣不敢轻议妄举,而天遽谴怒杀人害物,此臣所谓厚诬天也。
议犹未决,仍罢不议,而便谓两统二父以致天灾者,厚诬人也。
其三引汉宣、哀之事者,臣谨按《汉书》宣帝父曰悼皇考,初称亲,谥曰悼,置奉邑寝园而已。
其后改亲称皇考,而立庙京师
皇考者亲之异名尔,皆子称其父之名也,汉儒初不以为非也。
元帝以后,贡禹韦玄成等始建毁庙之议,数十年间毁立不一。
至哀帝时大司徒平晏等百四十七人奏议,云:「亲谥曰悼,裁置奉邑,皆应经义」。
是不非宣帝史皇孙为亲也。
所谓应经义者,即《仪礼》云「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是也。
惟其立庙京师,乱汉祖宗昭穆,故等以谓两统二父非礼,宜毁也。
定陶恭王初但号共皇,立庙本国,师丹亦无所议。
至其后立庙京师,欲去定陶,不系以国,有进干汉统之渐,遂大非之。
议云,定陶恭皇谥号已前定议,不得复改,而但论立庙京师为不可尔。
然则称亲置园,皆汉儒所许,以为应经义者,惟去其国号、立庙京师则不可尔。
今言事者不究朝廷本议何事,不寻汉臣所非者何事,此臣故谓不原本末也。
中书之议本谓称皇伯无稽,而礼经有不改父名之义,方议名号犹未定,故尊崇之礼皆未及议。
而言事者便引汉去定陶国号、立庙京师之事厚诬朝廷,以为干乱大统,何其过论也!
夫去国号而立庙京师,以乱祖宗昭穆,此诚可非之事。
若果为此议,宜乎指臣等为奸邪之臣,而人主有过举之失矣。
其如陛下之意未尝及此,而中书亦初无此议,而言事者不原本末,过引汉世可非之事以为说,而外庭之臣又不审知朝廷本议如何,但见言事者云云,遂以为欲加非礼干乱统纪,信为然矣。
是以众口一辞,纷然不止,而言事者欲必遂其皇伯无稽之说,牵引天灾,恐迫人主,而中书守经执礼之义,反指以为奸邪之言。
朝廷以言事之臣礼当优容,不欲与之争辨,而外庭群论又不可家至而户晓,是非之礼不辨,上下之情不通,此所以呶呶而不止也。
夫为人后者既以所后为父矣,而圣人又存其所生父名者,非曲为之意也。
盖自有天地以来,未有无父而生之子也,既有父而生,则不可讳其所生矣。
夫无子者得以宗子为后,是礼之所许也,然安得无父而生之子以为后乎?
此圣人所以不讳无子者,立人之子以为后,亦不讳为人后者有父而生,盖不欺天、不诬人也。
故为人后者承其宗之重,任其子之事,而不得复归于本宗,其所生父母亦不得往与其事。
至于丧服,降而抑之,一切可以义断。
惟其父母之名不易者,理不可易也,易之则欺天而诬人矣。
子为父母服谓之正服,出为人后者为本生父母齐衰期,谓之降服,又为所后父斩衰三年,谓之义服。
今若以本生父为皇伯,则濮安懿王为从祖父,反为小功;
濮王夫人是本生嫡母也,反为义服;
自宗懿已下本生兄弟,于礼虽降,犹为大功。
是礼之齐衰期,今反为小功;
礼之正服,今反为义服。
上于濮王父也,反服小功;
于宗懿等兄弟也,反服大功。
此自古所以不称所生父为伯父叔父者,称之则礼制乖违,人伦错乱如此也。
伏惟陛下聪明睿圣,理无不烛,今众人之议如彼,中书之议如此,必将从众乎,则众议不见其可;
欲违众乎,则自古为国未有违众而能举事者。
愿陛下霈然下诏,明告中外,以皇伯无稽,决不可称,而今所欲定者正名号尔。
至于立庙京师干乱统纪之事,皆非朝廷本议,庶几群疑可释。
若知如此而犹以谓必称皇伯,则虽复生,不能复为之辨矣。
濮议答问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八、《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二一
或问:「罢议之诏有权罢之文。
议者谓权罢者,有待之言也。
盖朝廷迫于皇太后,不得已而罢,故云权罢者,欲俟皇太后千秋万岁后,复议追崇耳。
朝廷之意果如是乎」?
答曰:「此厚诬之一事也。
使朝廷果有此意,手诏虽无『权』字,他日别议追崇,何施不可,何必先露此意示人!
是时台谏方吹毛求疵,以指为朝廷过失,若君臣果有此意,亦当深谋密计,岂肯明著诏令,以资言者之口」?
问者曰:「然则何故云权罢」?
答曰:「事体自当如此尔。
追崇以彰圣君之孝而示天下也,本无中罢之理,今不得已而罢,当为迤逦之辞,故云权罢集议,更令礼官徐求典礼者,乃体当如此。
此事人所易知,而吕诲等欲恐迫人主,故厚诬以有待之说也。
先帝每语及此事,则不胜其愤,仰天而叹曰:『天鉴在上,岂有此心』」?
或问:「皇太后既已责中书不当议称皇考,而手书复有称皇、称后等事,议者谓韩琦交结高居简,惑乱皇太后,请降手书,其称亲、称皇、称后,皆非皇太后本意,果若是乎」?
答曰:「手书非皇太后本意,事出禁中,非外人所得知也。
若云因韩琦使高居简请降手书,则又厚诬也。
何以明之?
若手书是韩琦所请,既降出便合奉行,岂敢却有沮难,又请上别降手诏也。
以此而言,但见韩琦沮止手书称皇、称后二事,不见请降手书也」。
问者又曰:「然则出于上意乎」?
答曰:「亦非也。
若出于上意,亦当先谕中书商议,安得绝无一言及之?
又若上意果有所主,而中书虽欲不奉行,犹须再三论列,方可回圣意,岂有韩琦一言,上即从之,略无难色?
以此知上意不主也」。
问者又曰:「然则,称皇、称后,是哀、桓之事,中书以为非而不奉行者也。
吕诲表乃云『致主之谋,不耻哀、桓之乱制』者,何谓也」?
答曰:「此所以为厚诬也。
且称亲、置园寝及称皇考,皆是汉宣、光故事,吕诲等指以为哀、桓之乱制,乃是指鹿为马尔。
以此见其诬罔,何所不至也。
据《汉书》,师丹上疏云:『定陶恭皇谥号既已前定,义不可复改』。
据此,则恭王称皇,乃师丹许以为是者,故云不可复改尔。
昨国家于濮王固自不议称皇,就使称皇,亦是师丹所许者也」。
问者曰:「若此,则师丹当时与汉争论何事」?
答曰:「董宏欲去定陶国号而止称恭皇,及欲立庙京师尔。
此二事是师丹所争也。
恭皇之号,常系于定陶,则自是于诸侯国称皇尔,与汉不相干也。
若止称恭皇而不系以国,则有进干汉统之渐。
又立庙京师,则乱汉宗
师丹不得不争也。
濮王既不称皇而立庙止在濮园,事无差僭,而吕诲等动以师丹自比,不知朝廷有何过举,等果争论何事也」?
问者曰:「等所论者称亲也,称亲果是乎」?
答曰:「称亲是矣,此乃汉宣故事也。
谨按宣帝之父曰史皇孙
初,丞相蔡义议称亲,谥曰悼,裁置奉邑而已。
其后魏相始改亲称皇考,而立庙京师
至哀帝时议毁汉庙不合礼经者,于是毁悼皇考庙在京师者。
是时丞相平晏等百馀人议:曰亲,谥曰悼,裁置奉邑,皆应经义。
由是言之,立庙京师则当毁,称亲、置奉邑则自合经义也。
所谓应经义者,即《仪礼》云『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是也。
亲者,父母之称也」。
问者曰:「京师庙既毁,而又毁奉明园者,何也」?
答曰:「汉制,宗室诸侯王皆有园,悼皇考自合置园,初名奉明园,置奉邑三百家可矣。
其后增为一千六百家,而改奉明园为县,则僭天子之制矣,故议毁之也。
今国家追崇濮王,其礼数三而已:称亲一也,置园二也,立庙三也。
称亲则汉儒所谓应经义者也,置园则汉宗室诸侯王之制也,立庙则一品家庙之制也。
如汉诸王庙当在本国,今濮国虚名,无立庙处,故即园而立庙尔。
其依经合古,可以为万世法也」。
问者曰:「汉儒既以称亲为应经义,又以两统贰父为非者,何谓也?
岂其议自相矛楯乎」?
答曰:「两议皆是,不相矛楯也。
其初称亲而置邑也,止在下国,与汉朝不相干,故不违经义也。
及其后立庙于京师,与汉祖宗并立。
至元帝时议毁亲尽之庙,时昭帝既以亲未尽不毁,悼皇考亦以亲未尽不毁,是则悼皇考与汉祖宗并为世数,此为两统贰父也。
元帝既上承昭、宣,而又承悼皇考为世,所谓违离祖统者,其议皆是也。
使悼皇考庙在奉明园,而不与汉朝宗庙相干,岂有两统贰父之说乎」?
问者曰:「父有贰乎」?
答曰:「何止贰也!
父之别有五,母之别有八,皆见于经与礼。
而父之别曰父也、所生父也、所后父也、同居继父也、不同居继父也。
不同居继父者,父死而母再适人,子从而暂寓其家,后去而异居矣,犹以暂寓其家之恩,终身谓其人为父。
而所生父者,天性之亲也,反不得谓之父,是可谓不知轻重者也」。
问者曰:「父母之名,果不可改乎」?
对曰:「能深嫉为后者尊其父母,莫如魏明帝也。
明帝之诏曰:『有谓考为皇、称妣为后者,大臣共诛之』。
然则,称皇与后,是其所禁,而考妣之名虽明帝不能易也。
明帝之不能易,是不可改也」。
问者曰:「所生、所后父之名,徒见于礼文,而今世未尝用也。
今公卿士大夫至于庶人之家养子为后者,皆以所生父为伯叔久矣。
一旦欲用古礼而违世异俗,其能使众论不諠乎」?
答曰:「礼之废失久矣。
始于闾阎鄙俚之人不知义礼者坏之,而士族之家因习见,遂以成风。
然国家之典礼则具存也。
今士大夫峨冠束带,立于朝廷,号为儒学之臣,为天子议礼,乃欲不遵祖宗之典礼(谓《开宝通礼》、《五服年月》等书。),而徇闾阎鄙俚之弊事,此非臣某之所敢知也。
使臣以此得罪,臣固无惭而不悔也,况所谓以养子所生为伯叔父者,今但行于私家尔。
有司之议礼议律,则未尝不遵典礼也。
方礼官议以濮王为皇伯也,是时王子融卒。
初,故王曾之无子也,以其兄子融之子绎为后。
子融之死也,礼官议绎服所生父齐衰期而心丧三年。
夫以子融为所生父,是典礼也;
濮王为伯,是闾阎之所称也。
两议并发于一时,而为臣下议则用典礼,为天子议则用闾阎,其任情颠倒有如此,而人莫与之辨也」。
问者曰:「或谓所生父之名出于《丧服记》,止可为议服而言,其他不可称也,果若是乎」?
答曰:「律言所养父杀其所生父,听其子告者,又岂因议服而言乎」?
问者曰:「礼有明文,而世不用者,何也」?
答曰:「圣人以立后为公,不畏人知,故不讳;
不讳,则其子必有所生父母也。
小人不知义礼,以养子为私,畏人知之,故讳其自有父母,欲一心以为我生之子,故惟恐讳之不密也。
尝试论之曰:古之不幸无子,而以其同宗之子为后者,圣人许之,著之礼经而不讳也。
而后世闾阎鄙俚之人则讳之,讳之则不胜其欺与伪也。
故其茍偷窃取婴孩襁褓之子,讳其父母而自欺,以为我生之子,曰不如此则不得其一志尽爱于我,而其心必二也。
而为其子者,亦自讳其所生而绝其天性之亲,反视以为叔伯父,以此欺其九族,而乱其人鬼亲疏之序。
凡物生而有知,未有不爱其父母者,使是子也能忍而真绝其天性欤,曾禽兽之不若也;
使其不忍而外阳绝之,是大伪也。
夫闾阎鄙俚之人之虑于事者亦已深矣,然而茍窃欺伪不可以为法者,小人之事也。
惟圣人则不然,以为人道莫大于继绝,此万世之通制而天下之至公也,何必讳哉!
所谓子者,未有不由父母而生者也,故为人后者,必有所生之父,此理之自然也。
其简易明白,不茍不窃,不欺不伪,可以为通制而公行者,圣人之法也。
又以谓为人后者所承重,故加其服以斩,而所生之亲恩有屈于义,故降其服以期。
服可降,父母之名不可讳,故著于经曰:『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
自三代以来,有天下国家者,莫不用之」。
问者曰:「以濮王称亲,则于仁宗之意如何」?
答曰:「大哉,仁宗皇帝之至圣至明也!
知立后为公,不畏人知而不讳也。
故明诏天下曰,是濮安懿王之子也。
然则,濮安懿王者为所生父可知矣。
仁宗先告于天下矣,所谓简易明白,不茍不窃,不欺不伪者,圣人之法也」。
问者曰:「议者以谓恭爱之心分施于彼,则不得专一于此也(此两制议称皇伯议状之文也。)
如是,则恭爱可专施于一而不分施于二也。
使上之待濮王也,既不施恭又不施爱,是以行路之人待其所生也,不亦过乎」?
答曰:「行路之人,遇其乡闾之长者与有德者,则必竦然有肃恭之容;
遇其交游故旧久不相见者,则必忻然有驩爱之语。
今遇其所生,而既不施恭,又不施爱,是不如行路之人也。
忍为斯言者,谁乎?
君子之为言也,度可行于己,然后可责于人。
今斯人也偶不为人后耳,使其自度为人后,而能以不恭不爱待其父母,则能忍而为此言也」。
问者曰:「为人后而不绝其所生之恩者,施于臣民可矣。
施于国家,而有宗庙社稷之重,则将干乎正统,奈何」?
答曰:「濮园之称亲立庙,今二岁矣,而与宗庙朝廷了不相关也。
其于正统有何所干乎?
于此足以见言者之诬罔也,复何疑乎」!
修周庙诏明道二年十二月十三日 北宋 · 宋仁宗
 出处:全宋文卷九五五、《宋会要辑稿》崇儒七之七○(第三册第二三二三页)
河南府周六庙、郑州周太祖世宗,以省钱量加修饰,仍令太常礼院详定周恭帝塑像衣冠制度以闻。
安懿皇劄子治平三年正月上)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九二、《司马公文集》卷三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国朝诸臣奏议》卷八九、《太平治迹统类》卷一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九、《司马温公年谱》卷四
臣闻诸道路,未知信否,或言朝廷欲追尊濮安懿王安懿皇。
审或如此,窃恐不可。
陛下既为仁宗后,于礼不得复顾私亲。
臣先时言之已熟,不敢复烦圣听。
今臣不知陛下之意,固欲追尊濮王者,欲以为荣邪,以为利邪?
以为有益于濮王邪?
前世帝王以旁支入继,追尊其父为皇者,自汉哀帝为始。
其后安帝、桓帝、灵帝亦为之。
哀帝追尊其父定陶恭王恭皇
今若追尊濮安懿王安懿皇,是正用哀帝之法也。
陛下有不以为法,而法汉之昏主,安足以为荣乎?
仁宗恩泽在人,沦于骨髓,海内之心所以归附陛下者,为亲受仁宗之命为之子也。
今陛下既得天下,乃加尊号于濮王,海内闻之,孰不解体?
又安足以为利乎?
夫生育之恩,昊天罔极,谁能忘之?
陛下不忘濮王之恩,在陛下之中心,不在此外饰虚名也。
孝子爱亲,则祭之以礼。
今以非礼之虚名加于濮王而祭之,其于濮王果有何益乎?
三者无一可,而陛下行之,臣窃惑之。
此盖政府一二臣自以向者建议之失,已负天下之重责,茍欲文过遂非,不顾于陛下之德有所亏损。
陛下从而听之,臣窃以为过矣。
臣又闻政府之谋,欲托以皇太后手书,及不称考而称亲。
虽复巧饰百端,要之,为负先帝之恩,亏陛下之义,违圣人之礼,失四海之心。
政府之臣祗能自欺,安能欺皇天上帝与天下之人乎?
臣愿陛下急罢此议,勿使流闻达于四方,则天下幸甚。
臣今虽不为谏官,然向日已曾奏闻,身备近臣,遇国家有大得失,不敢不言。
取进止。
论飞白法 北宋 · 黄伯思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六○、《东观馀论》卷上、《佩文斋书画谱》卷六
唐玄度十体书,因思张怀瓘云飞白全用隶法,盖八分之轻者。
今世人为此书,乃全用草法,正与古背驰矣。
鲍照飞白用豪笔乃能成字,或轻或重也。
盖或轻若丝发,或重若云山,浓淡相错乃成字。
若不用豪笔书之,则不能若此。
今观十体中,「飞龙」二字作飞白书,正用笔作,与散隶颇相近;
但增缥缈萦举之势,又全用楷法。
洛阳唐恭陵《孝恭皇帝睿德之纪》及《牛口纪功碑》首唐大帝飞白亦如此作,皆有豪笔点扫浓淡之势。
而近世相承飞白皆用相思为片板,若髹刷然。
以书殊不用豪笔,故作字无浓淡纤壮之变,非古也。
蔡邕于鸿都下见工人以垩帚成字,归而为飞白之书,非便用垩帚,盖用笔效之而已。
今人便谓所用木笔为垩帚,谬矣。
又云「飞而不白」,又云「白而不飞」,盖取其若丝发处谓之白,其势飞举谓之飞。
而俚俗阑语又谓蔡中郎见帛飞空中,因作此字,以白为帛,此尤无稽也。
周恭帝后以其孙世世为宣义郎政和八年闰九月二十七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二、《宋大诏令集》卷一五六、《宋会要辑稿》崇儒七之七三(第三册第二三二五页)、《东都事略》卷一一、《宋史》卷一一九《礼志》二二
昔我艺祖,受禅于周。
,郭姓也,柴世宗已出为周后。
嘉祐中择柴氏旁枝一名封崇义公,议者谓不当封周。
然禅国者周,而三恪之封不及,礼盖未尽。
崇义公依旧外,择柴氏最长见在以其祖父为周恭帝后,以其孙世世为宣义郎,监周陵,与知县请给,以示继绝之仁,为国三恪,永为定制。
大宋武德大夫致仕苻公墓志铭 北宋 · 许光弼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
公讳世表,字子中,其先开封人
五世祖魏王,三女为后:长为周世宗后,庙号宣懿
次为太宗皇帝后,庙号懿德
次乃周恭帝太后
自古外戚贵盛未有如苻氏者。
内殿承制带御器械讳承谅平乐郡赵氏,公之曾大父母也;
西头供奉官率府率讳惟则延长县太君石氏,公之大父母也;
内殿崇班左千牛卫大将军讳守正,令人赵氏,公之考妣也。
公用大将军遗表补三班借职,十五迁至武德大夫
试吏监蔡州上蔡县酒税,历将作监修营房官,监开封府考城县草场潼关巡检禁坑兼巡捉私茶盐,修盖皇弟外第受给材料、管勾造作,开封府咸平县兵马都监,制造城隍守具所编排点检兼都壕寨真定府兵马都监,擢权发遣恩州邓州青州兵马钤辖
丐闲,管勾西京嵩山中岳庙,卜居陈之西华,为终焉之计。
先是,以远祖为宛丘丞,乐其风土,因家焉。
公卜西华,曰:「吾祖乡也。
有宅一区,可以庇风雨;
有田一廛,可以备饘粥」。
创圃宅东,以为行乐之地,曰:「吾四时寓目于此是矣」。
暇日,与宾朋赋诗饮酒,讲道自裕,持以清俭,用能有常。
宣和三年夏,公欲退休。
或告公曰:「今未及引年,郊恩且近,何遽请也」?
公谢之曰:「窃禄以须任子,得无愧于心乎」?
即日投檄,因预为歛手足之具,子孙恳请,以为太蚤计。
公笑曰:「大化有四,独能免耶」?
命亟成之。
是年仲秋八日偶意倦,顾左右扶掖就寝,家人馈药,公却之曰:「数尽,虽灵丹何补」?
奄然而逝,享年六十有六。
公自历仕,以廉慎治己,以勤恪奉公,所至多被烦委,被委必著能效。
修龙德宫门、编点城隍守具,建皇弟外第、权外学防护巡检监修在京营房,累劳增秩一等,减磨勘十有一年,当涂荐者凡四十章。
魏王昔守青社,建佛刹于城之西南,更历岁时,墙屋寖坏。
政和中,公官是邦,观览碑记,怅然自失,捐秩俸,募工一新之,且传王像绘诸别室。
懿德皇后之姊慕禅宗,为比丘尼,王为建道场于洛汭,朝廷赐额「隆庆」。
公以隆庆视王坟陇为近,因请为守冢寺,朝廷从之,岁许度尼二人。
延长太君不幸,无子送终,公为长孙,冒暑衔恤,扶护数百里,哀劳两尽,行路为之嗟恻。
盖公以儒雅自将,力稽古制,凡所以为必处其厚,至于死生之际,又能达性命之情,略无芥蒂于心者,岂古所谓明智不惑者欤?
初娶宗室南康郡王宗博之女,封永宁郡君
再娶胡氏,西京左藏库副使思温之女,封室人。
子男五人:长曰佾,忠翊郎
次曰杰,保义郎,出继别宗;
次曰备,曰伸,曰俅,皆承节郎
女四人:长适武德大夫仲楫,次适武翼郎赵令,次适承信郎王彭年,次适进士赵敏文。
孙男五人:源、浩,皆承信郎
湘、况、净,未仕。
孙女六人:其一适进士孔琰,其五并幼。
诸孤奉室人,举公之柩,卜以宣和四年九月二十有九日永宁郡合葬于河南府洛阳县陶牙村先茔之次。
以公志行请铭。
光弼与公姻家也,不复固辞。
铭曰:
苻氏之大,懿德配天。
庆昭后人,其流如泉。
公为世胄,惟廉惟贤。
忠质事上,孝谨奉先
四当力役,部总克虔。
三任钤兵,军政是宣。
退则以义,死生了然。
子孙继承,福蔓禄延。
昭穆先陇,合祔新阡。
背邙面洛,兹惟亿年。
按:朝奉郎、新差权通判丹州军州、同管勾神霄玉清万寿宫、兼管内劝农事、借绯鱼袋许光弼撰。婿武德大夫权发遣棣州兵马钤辖赵仲楫书。《千唐志斋藏志》第一三二二页。
历代诗 其十九 五代 南宋 · 杨简
梁主是朱温,篡唐都汴宋。
友圭及末帝,灭于李克用
庄宗克用子,灭梁又称唐。
明宗与悯潞,灭于石敬瑭
敬瑭晋高祖,其子号少主
虏为负义侯契丹入中土。
晋亡汉始立,知远实姓刘。
传子称隐帝二世遂为周。
周家有太祖,姓郭乃名威。
世宗恭帝,仅能十载期。
共五十三年,天命遂有归。
读史旬编 其十一 吕后 宋末元初 · 马廷鸾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八七
汉自高帝有天下以来,常有疑将相大臣之心,吕后习闻久矣。
至是,再经大丧,其畏忌诸公,诚有如辟彊之计者。
高帝时,如杀狐兔。
高帝崩时,且欲尽诛诸将而后发丧。
惠帝折夭,国无冢嗣,彼将诛大臣以逞,固优为也。
大臣姑为自全之计,以待此媪之老且死。
禄、产庸人,取之有馀也。
大槩欲存汉祚,则不可亡;
欲诛诸吕,则太后不可存。
今诸公以计存,而后以老死,则汉氏安矣。
李文饶之说,未为至论,而吕成公乃于学术上倒断。
区区窃谓,此时此事,无论学术,直论机权耳。
致堂胡氏之说,足以尽西京外戚贻祸之本末矣。
尝因是极论之。
天地之间,有阳不能无阴,阴而乘阳,则宇宙分裂,人极隳亡矣,女子、四陲是也。
姑以三千年间世代兴亡之迹考之。
由三代而下,亡于女子;
石晋而下,亡于四陲,皆可数也。
欧阳公谓宦官之祸,甚于女子,此固为唐末一代言之耳。
以古今大势论,则女祸深矣。
少女子,能蛊惑人主以亡国;
老女子,能崇长外戚以亡国。
三代之亡,固皆由是物矣。
周之东迁,以褒姒,周虽不亡于此,而已衰于此矣。
秦氏有宣太后穰侯之专,庄襄王悦美姬以易其宗。
汉高帝起于闾阎,吕后初无功于王业也。
而汉初诸人之论,每以为吕氏雅故本推毂高帝就天下,田生说。
又谓吕后高帝共定天下。
郦寄语。
是以诸吕之心,自谓与诸刘等,𢢀然有取而代之之意,而后动于恶。
中间霍氏拥昭立宣,光妻邪谋,特觉之早耳,而终不免元、莽新之乱焉。
曹魏之篡于司马氏也,一再废弑,专以母后为之主。
武平吴之后,耽惑女宠,杨、贾实召五季乱华之祸。
天下既为南北矣,齐、陈以女色亡;
元魏以淫后亡;
隋文帝起外戚以篡周;
唐高祖宫嫔以取隋;
太宗宠武才人,开聚麀之丑,子孙歼焉。
禄山之起,为太真妃也。
唐虽未亡于此,已衰于此矣。
河朔失而劲兵亡,东南虚而蛮祸起,非权舆于天宝末年乎!
朱梁以女开子祸而亡,后唐庄宗刘后功臣靳军赏而亡,皆女子之为也。
石晋而下,则边陲之祸继之。
晋高祖欺天叛君,借助契丹而亡于契丹
周恭帝虽幼冲,傥无陈桥之师,则太祖尚遵养时晦之日也。
自时厥后,则又有不忍言者矣。
呜呼!
阳一阴二,女祸历选前代而知之矣。
四陲之祸,其未有涯乎!
古今正统大论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五、心史·杂文
后世之论古今天下正统者,议率多端,自《春秋》后,史笔不知大伦所在,不过纪事耳。
纪事而不明正理,是者非,伪者正,后世无以明其得失,诸史之通弊也。
中国之事,系乎正统;
正统之治,出于圣人。
中国正统之史,乃后世中国正统帝王之取法者,亦以教后世天下之人所以为臣为子也。
岂宜列之以嬴政王莽曹操孙坚、拓拔圭、十六夷国等,与中国正统互相夷虏之语,杂附于正史之间?
且书其秦、新室、魏、吴、元魏、十六夷国名年号,及某祖、某帝、朕、诏、太子封禅等事,竟无以别其大伦?
先主为中山之后,本称汉,陈寿作史,降之曰
于逆史中乃称「丞相诸葛亮入寇」,若此等类,岂不冤哉!
臣行君事,夷狄行中国事,古今天下之不祥,莫大于是。
夷狄行中国事,非夷狄之福,实夷狄之妖孽。
譬如牛马,一旦忽解人语,衣其毛尾,裳其四蹄,三尺之童见之,但曰「牛马之妖」,不敢称之曰「人」,实大怪也。
《中庸》曰:「素夷狄行乎夷狄」。
此一语盖断古今夷狄之经也。
拓拔圭、十六夷国,不素行夷狄之事,纵如拓拔圭(伪称元魏,伪谥文帝。)之礼乐文物,僭行中国之事以乱大伦,是衣裳牛马而称曰人也,实为夷狄之大妖,宁若即夷狄而行夷狄之事以天其天也。
君臣华夷,古今天下之大分也,宁可紊哉!
若夫夷狄风俗兴亡之事,许存于本史,如国号类中国之号(所谓僭号,元魏是也。),及年号某祖、某帝、某皇后太子、朕、诏、封禅、郊祀、太庙等事,应犯天子行事等语,苟不削之,果与中国正统班乎?
若国名素其猃狁、单于之号,及官职、州县并从之,犹古之列国,亦犹古者要荒之外,夷狄之地。
古者圣人得柔远之道,所以不致其犯分,御之失道,则猖獗四驰矣。
或曰:「拓拔氏及今极北部落,皆黄帝后,姑假之亦可」。
曰,譬如公卿大夫之子孙,弃堕诗礼,或悦为皂隶,或流为盗贼,岂可复语先世之事,而列于君子等耶!
况四裔之外,素有一种孽气,生为夷狄,如毛人国、猩猩国、狗国、女人国等,其类极异,决非中国人之种类,开辟以后即有之,谓黄帝之后、夏后氏之后则非也。
孟子》曰:舜、文,东夷、西夷之人也。
《史记》曰:舜,冀州人也,黄帝之子昌意七世孙。
文王之先尝避狄难矣,未可遽以东夷、西夷之说而论舜、文也。
舜、文,大圣人,岂可执东夷、西夷之语例论后世夷狄也哉?
其曰《北史》,是与中国抗衡之称,宜黜曰「胡史」,仍修改其书,夺其僭用天子制度等语。
其曰《南史》,实以偏方小之,然中国一脉系焉,宜崇曰「四朝正史(《南史》但载、齐、梁、,故曰「四朝」。)」,不亦宜乎?
嬴政不道,王莽篡逆,刘玄降赤眉,刘盆子为赤眉所挟,五代篡逆尤甚,冥冥长夜,皆不当与之。
普六茹坚小字那罗延(僭称隋,僭谥文帝,普六茹译姓曰杨。),夺伪周宇文辟之土,而并僭陈之天下,本夷狄也,魏證犹引「杨震十四世孙」书之,此必普六茹坚援引前贤以华族谱云,并宜黜其国名、年号,惟直书其姓名及甲子焉。
如遇某祖、某帝、朕、诏、封禅、郊祀、太庙等事,宜书曰:「普六茹某僭行某事」。
吕后称制八年,武后称制廿一年,牝鸡之晨,俱恶逆事,书法同前,但仍书曰吕后
武后本非高宗,其名不正,亦不当以后书之。
如自古以来,诸国之名仍存之,盖出于天子之所封也。
若论古今正统,则三皇、五帝、三代、西汉、东汉、蜀汉大宋而已。
司马绝无善治,或谓化为牛氏矣。
宋、齐、梁、陈,藐然缀中国之一脉,四姓廿四帝,通不过百七十年,俱无善治,俱未足多议,故两晋、宋、齐、梁、陈,可以中国与之,不可列之于正统。
李唐为《晋载记》凉武昭王李皓七世孙,实夷狄之裔,况其诸君家法甚缪戾,特以其并包天下颇久,贞观开元太平气象,东汉而下未之有也,姑列之于中国,特不可以正统言。
夷狄行中国之事曰「僭」,人臣篡人君之位曰「逆」,斯二者天理必诛。
王莽曹操为汉臣,逆也;
普六茹坚乃夷狄,吕后武后乃妇人,五代八姓乃夷狄盗贼之徒,俱僭也,非天明命也。
以正而得国,则篡之者逆也,如逆、逆篡汉之类是也;
不以正而得国,则夺之者非逆也,汉取嬴政之国、唐取普六茹坚之国、大宋柴宗训之国是也。
善乎僭唐李亶(僭谥明宗。)露祷于天曰:「臣本夷狄,愿天早生圣人,吊民伐罪,如汤武则可」。
孔子曰:「《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汤武忧天下无君,伯夷忧后世无君,断之固有理,后世必藉汤武之事,以长无君之恶。
李觏曰:「汤武非圣人亦宜」。
圣人、正统、中国,本一也,今析而论之,实不得已。
是故得天下者,未可以言中国;
得中国者,未可以言正统;
得正统者,未可以言圣人。
唯圣人始可以合天下、中国、正统而一之。
子路问:「卫君待子为政,子将奚先」?
子曰:「必也正名乎!
名不正,言不顺,事不成,礼乐不兴,刑罚不中,民无所措手足」。
大哉「正名」一语乎!
其断古今之史法乎!
名既不正,何足以言正统与?
正统者,配天地、立人极,所以教天下以至正之道。
彼不正,欲天下正者,未之有也,此其所以不得谓之正统。
或者以正而不统、统而不正之语,以论正统,及得地势之正者为正统,俱未尽善。
古之人君有天下而不与,以天下为忧;
后之人君执天下为己物,以天下为乐。
夫以天下为忧,则君子道行;
以天下为乐,则小人道行。
此古今治乱之由分也。
则天下如泰山之安,不可摇动;
一或不然,朵颐神器者至矣。
此天下不容长一统也,有天下者可不敬欤!
夫《春秋》一书,天子之事,夫子无位,即鲁史之名,书天下之事,不独为周作史,实为天下万世作史。
天王,抑夷狄,诛乱臣贼子,素王之权,万世作史标准也。
邵尧夫历始于尧甲辰,极有理。
或谓神农传至榆冈,共八代,五百馀年,盖尧而上实难之考。
有穷氏绝夏祀四十载,南轩以甲子书之,尤得史法。
晦庵《通鉴纲目》曰莽大夫、晋贞士之类,固得之,然犹有未尽也。
欧阳永叔《正统论》辨秦非闰位,亦未然。
朱晦庵范祖禹《唐鉴》,良善,其中尚当定数字。
此我犹有志于作《正统通鉴》之书。
大抵古今之事,成者未必皆是,败者未必皆
史书犹讼款,经书犹法令。
凭史断史,亦流于史;
视经断史,庶合于理。
谬例、失实、泛书,史之通弊,最不可不察。
或曰:「数千载事,今约以一篇之文断之,不亦太简乎」!
曰,古今一理耳,千古之下,论正统决不易于是。
惟识大体者,必以我言为当,庶几正统永不坠绪。
我经大乱后,烛人事之变,遂通古今上下而定之,确然以正统、僭逆之事为论,思之三年然后定,参错前辈议论,断以己见,惟主于理,以为权衡。
厥今统绪坠地,斯民怅怅然盲行,可痛可伤!
深欲即诸史通鉴之文,痛辨大义,悉删繁务,考證得失,纂定书法,以明正统、僭逆之事,为第一义。
并削僭逆之号、用天子事例之类,宜直书姓某名某、僭行某事,目之曰《正统通鉴》。
仍自三皇始,肇其正统之源;
至尧始书甲辰,然亦不过统论尧时事;
以后,渐用编年,其大不可考者,决不可以意补,宜如「夏五」法。
或谓予曰:「《正统通鉴》理宜只载正统之事,君所谓三皇、五帝、三代、两汉蜀汉大宋而已,其他如两晋、宋、齐、梁、陈,虽曰中国,恐不可书,以紊《正统通鉴》之名」。
曰,当知「正统通鉴」四字,是举大纲目之名,两晋以下,其实附之以续编年,至于嬴政王莽、普六茹坚、五代,则直书其名,亦以附编年,不如此则上下不贯续也。
若曰《正统通鉴》全书,我心绪凋瘵,家事凄薄,绝无书籍可为凭藉;
况其间毫发予夺之权,费订正者甚多,实非一二十年不足以办此书。
况先人有未毕之遗书在,为人子者未能足其文,乃私成己见之书,实犯不韪。
且万世赏罚之权,实为大事,非忠烈明敏者不能辨察于毫末之间,揆我之才,实恐有所不及焉,尚有赖于后之识正统大义之君子!
后周三主郭威后汉,为枢密,以辛亥称帝,为周太祖,在位三年。养子柴荣,后兄守礼之子也,嗣位六年,为世宗。子宗训,方七岁,,半年,庚申禅于宋。共十年。宋奉恭帝郑王开宝六年癸酉卒。命郭玘宗正,奉周六庙于雒阳 明末清初 · 郭之奇
 押寘韵
郭威后汉高祖,宣力成其霸王之资。既而受顾托孤,为西面招慰安抚使,诸军皆受节制。遂克河中,诛守贞。推功分人,众情胥附。及留守邺都,养子荣为天雄衙内都指挥使,机权在握,非一日矣。冲主惑于群小,刈杨邠、弘肇、王章诸大臣若草菅,又赍密诏诣澶邺,欲尽歼等。当时将佐,岂忍以素戴之人坐屠于单使?拥兵而南,以涤鼠辈,清朝廷,亦事势之必然者。封丘既至,彦超败还。隐帝劳军,遂为乱兵所毙。刘氏已仇天子,须侍中自为。改汉为周,则以虢叔之裔也。然欤,否欤?得国虽浅,为治已固。尊百世帝王师,而拜祠墓于曲阜;罢四方珍物贡,而毁玉于汉宫。与夫释唐俘,听淮籴,诏封事,立讼规,可不谓重道恤民、五代之令主乎?晋王为嗣,付托得人。神器之授,何灼如也。世宗善政,史不胜书。其大者,撰《通礼》,正乐书,设科兴学,文教彬彬矣;摧北汉,服南唐,收燕逼辽,武功烈烈矣。天假以年,建武贞观之盛拭目可见。惜夫关南悉平,幽州未取,有疾乃还,赍志以没。恭帝禅宋,毕宋之世终不能恢契丹寸土。岂天未厌胡,不为中国存斯人欤?若夫雒阳六庙宗正,时享天之报施。其以周裔而加隆;抑以二君之泽,兴哀慕于当年,难遽灭于易世耶?
禁声冲主积难平,东庑血刃驰专使。
汉主劳军遂不还,侍中此行何容易。
将士终为刘氏仇,黄旗始立周人帜。
三年美政不胜书,百官封事皆留意。
所求百世帝王师,岂爱四方亡国器。
在民犹己何用钱,养子如荣真得嗣。
高平破汉骄将除,六合摧唐疲卒跂。
大朝能令小朝羞,雄州改置幽州悸。
武功烈烈文教成,远望近趋归一辔。
加彼数年轶汉唐,岂惟五代君十二。
殿前点简尔为谁,欺人孤寡移天位。
恭帝犹存开宝年,雒阳六庙应无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