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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擒劫盗诏延兴末 北魏 · 拓跋弘
 出处:全后魏文卷二
尚书李诉,著勋先朝,弼谐皇极,谠言嘉谋,旬日屡进,实国家之桢干,当今之老成也。
是以擢授南部,综理烦务。
自在厥位,夙夜惟寅,乃心匪懈,克己复礼,退食自公,利上之事,知无不为,赏罚所加,不避疏戚。
虽孝子之思慈母,鹰鹯之逐鸟雀,何以方之。
若郑之子产,鲁之季文,亦未加也。
然恶直丑正,盗憎主人。
自往年以来,群奸不息,劫诉宗人李英等四家,焚烧舍宅,伤害良善。
此而可忍,孰不可恕!
有司可明加购募,必令擒殄(《魏书·李诉传》)
王庭凑曾祖五哥之可赠越州都督祖未怛活可赠左散骑常侍父升朝可赠礼部尚书822年 唐 · 白居易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五十七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敕。成德节度镇冀深赵等州观察处置等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工部尚书镇州督府长史大夫上柱国太原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王庭凑曾祖故忠武将守左武卫大将军员外置同正员兼试太常卿五哥之等。
鬼神有知。履孝敬者福禄至。
王侯无种。仗忠信者富贵来。
我有列臣。本于良允。
奋发而励节许国。感激而扬名显亲。
夫教必有初。德无不报。
安有收其才而遗其本。爱其后而忘其先乎。
是用褒崇。以宏宠泽。
庶使闻者起孝作忠。可依前件。
忠武军都押衙检校太子宾客王仲元等加官制 唐 · 杜牧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四十九
敕。
忠武军节度右都押衙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殿中侍御史王仲元等。
自艰难以来。
言念许师。
何役不行。
何战不会。
居常则长法知礼。
临敌则致命争登。
摽于和门。
不忝忠武
尔等短衣长剑。
事寇乘边。
触履艰危。
无所顾虑。
将军列状。
宪班酬劳。
勿矜常胜。
无忘淬砺。
可依前件。
李司徒相公论用兵书825年 唐 · 杜牧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五十一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伏睹明诏。诛山东不受命者。
庙堂之上。事在相公
虽樽俎之谋。算画已定。
贱末之士。刍荛敢陈。
伏希舍其狂愚。一赐听览。
某大和二年为校书郎。曾诣淮西将军董重质
诘其以三州之众。四岁不破之由。
重质自誇勇敢多算之外。复言其不破之由。
是徵兵太杂耳。遍徵诸道兵士。
上不过五千人。下不至千人。
既不能自成一军。事须帖附地主。
名为客军。每有战阵。
客军居前。主人在后。
势羸力弱。心志不一。
既居前列。多致败亡。
如战似胜。则主人引救以为已功。
小不胜。则主人先退。
至有歼焉。初战二年已来。
战则必胜。是多杀客军。
及二年已后。客军殚少。
止与陈许河阳全军相搏。纵使唐州军不能因雪取城。
蔡州兵力亦不支矣。其时朝廷若使鄂州寿州唐州
祇令保境。不用进战。
但用陈许郑滑两道全军。帖以宣润弩手。
令其守隘。即不出一岁。
蔡州矣。今者上党之叛。
复与淮西不同。淮西为寇仅五十岁。
汴州襄州襄城。尽得其财货。
输之悬瓠。复败韩全义于溵上。
多杀官军四万馀人。输辇财谷。
数月不尽。是以其人味为寇之腴。
见为寇之利。风俗益固。
气燄已成。自以为天下之兵。
莫我与敌。父子相勉。
仅于两世。根深源阔。
取之固难。夫上党则不然。
自安史南下。不甚附隶。
建中之后。每奋忠义。
是以郳公抱真能窘田悦。走朱滔
常以孤穷寒苦之军。横折河朔彊梁之众。
贞元中节度使李长策卒。
中使提诏授与本军大将。但军士附者即授之。
其时大将来希皓为众所服。中使将以手诏付之。
希皓言于众曰。此军取人。
合是希皓。但作节度使不得。
若朝廷以一束草来。希皓亦必敬事。
中使言面奉进旨。只令此军取大将授与节龯。
朝廷不别除人。希皓固辞。
押衙卢从史其位居四下。因潜与监军相结。
超出伍曰。若来大夫不肯受诏。
某请且勾当此军。监军曰。
卢中丞若肯如此。此亦固合圣旨。
中使因探怀取诏以授之。从史捧诏。
再拜舞蹈。希皓回挥同列。
使北面称贺。军士毕集。
更无一言。从史尔后渐畜奸谋。
养义儿三千人。日夕煦沫。
及父虔死。军士留之。
表请起复。亦只义儿与之唱和。
其馀大将王翼元乌重允第五钊等及长行兵士。并不同心。
及至被擒。乌重允坐于军门。
喻以祸福。义儿三千。
一取约束。及河阳孟元阳为之统帅
一军无主仅一月日。曾无犬吠
况于他谋。以此證验人心忠赤。
习尚专一。可以尽见。
元和十五年。授与刘悟
时当幽镇入觐。天下无事。
柄庙算者。议必销兵。
雄健敢勇之士。百战千攻之劳。
坐食租赋。其来已久。
一旦黜去。使同编户。
纷纷诸镇。停解至多。
是以天下兵士闻之。无不忿恨。
至长庆元年七月。幽镇乘此。
首唱为乱。昭义一军。
初亦郁咈。及诏下诛叛。
使温起居造宣慰泽潞。便令发兵其时九月
天气已寒。四方全师未颁中冬衣服。
聚之授诏。或伍或离。
垂手强项。往往谇语。
及温起居立于重榻。大布恩旨。
并疏昭义一军。自七十馀年忠义战伐之功劳。
安史已还叛逆灭亡之明效。辞语既毕。
无不欢呼。人衣裋褐。
争出效命。其时用兵处处败北。
昭义一军。于临城县北同果堡下大战。
杀贼五千馀人。所杀皆楼下步射搏天飞者。
贼之精勇。无不歼焉。
贼中大震。更一月日田布不死。
贼亦自溃。后一月。
其军大乱。杀大将磁州刺史张汶。
因劫监军刘承阶。尽杀其下小使。
此实阶侮媟一军。侵取不已。
张汶随王承元出于镇州。久与昭义相攻。
军人恶之。汶既因依阶。
谋欲杀自取。军人忌怒。
遂至大乱。非独能使其如此。
刘悟卒。从谏求继。
扶同者只郓州随来中军二千耳。其副倅贾直言入责从谏曰。
尔父提十二州地归之朝廷。其功非细。
祇以张汶之故。自谓不洁淋头。
竟至羞死。尔一孺子。
安敢如此。从谏恐悚。
不敢出言。一军闻之。
皆阴然直言之说。值宝历多故。
因以授之。今才二十馀岁。
风俗未改。故老尚存。
虽欲劫之。必不用命。
伏以河阳西北天井关强一百里。关隘多山。
井不可凿。虽有兵力。
必恐无功。若以万人为垒下窒其口。
高壁深堑。勿与之战。
忽有败负。势惊洛师。
河阳军士。素非精勇。
战则不足。守则有馀。
成德一军。自六十年来。
世与昭义为敌。访闻无事之日。
村落邻里。不相往来。
今王司徒代居反侧。思一自雪。
况联姻戚。愿奋可知。
六十年相雠之兵。仗朝廷委任之重。
必宜尽节。以答殊私。
魏博承风。亦当效顺。
然亦止于围一城攻一堡。刊木堙井。
系累稚老而已。必不能背二十城。
长驱上山。径捣上党
其用武之地。必取之策。
在于西面。今者严紫塞之守备。
谨白马之堤防。祇以忠武武宁两军。
青州五千精甲宣润二千弩手。由绛州路直东径入。
不过数日。必覆其巢。
何者。昭义军粮尽在山东
泽潞两州全居山内。土瘠地狭。
积谷全无。是以节度使多在邢州
名为就粮。山东粮谷既不可输。
山西兵士亦必单鲜。捣虚之地。
正在于此。后周武帝大举伐齐。
路由河阳吏部宇文㢸曰。
河阳要冲。精兵所聚
尽力攻围。恐难得志。
如臣所见。彼汾之曲。
戌小山平。用武之地。
莫过于此。帝不纳。
无功而还。后复大举。
竟用计。遂以灭齐。
前秦苻坚遣将王猛后燕慕容伟。大破伟将慕容评于潞州
因遂灭之。路亦由此。
齐高欢再攻后周。路亦由此。
而后周名将韦孝宽齐王攸常镇勋州玉璧城。故东西相伐。
每由此路。以古为證。
得之者多。以某愚见。
不言刘稹终不能取。贵欲速擒。
免生他患。昨者北虏才毕。
复生上党赖相公算深远。
北虏即日败亡。傥使北虏至今尚存。
沿边犹须转战。回顾上党
岂能讨除。天下虽言无事。
上党久不能解。别生患难。
此亦非细。自古皆因攻伐未解。
旁有他变。故孙子曰。
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
伏闻圣主全以兵事付于相公。某受恩最深。
窃敢干冒威严。远陈愚见。
无任战汗。某顿首再拜。
忠武李尚书846年4月 唐 · 李商隐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七十五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不审跋涉道路。
尊候何似。
伏计不失调护。
先皇以倦勤厌代。
圣上以睿哲受图。
系万国之往居。
集兆人之悲庆。
况二十五翁尚书望兼勋旧。
地属亲贤。
绩久著于藩垣
任合归于陶冶。
今者果应急召。
咸副佥谐。
凡在有心。
莫不延颈。
窃料皇闱入谒。
紫殿承恩。
睹山邱之端容。
眷鼎角之殊相。
便当讲惟新之政。
备爰立之仪。
伏惟促动前驺。
速光后命。
仲父新柴之井。
留侯前箸之筹。
允赞昌图
亟登寿域。
天下幸甚。
某猥以庸薄。
厚沐恩怜。
荏苒光阴。
缠绵词旨。
难屯少裕。
违奉淹时。
家艰频臻。
人理中绝。
未经殒
莫获祈迎。
仰望清光。
实动丹款。
伏惟特赐恩照。
荆王墓志铭1044年1月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宋景文集》卷五八、民国《巩县志》卷二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庆历三年冬十二月,皇叔荆王疾病。
辛丑,皇帝辇如其宫,见王卧内,礼如家人。
上手为调药,王泣且谢,即陈:「被恩三朝,无以报厚德,今保首领仆牖下,倘使有知,从二先帝游,死骨不朽,惟以儿女长累陛下」。
上恻然,谓王素康强,虽今小恙,行且瘉。
敕近医药以自爱。
因赉白金五千两。
王固辞曰:「幸一见天子,奚赐之敢叨」?
上高王之让,特诏从之。
明年春正月乙亥,遂薨。
上即时临吊,哭之恸,废五日朝
壬午,御素服,宰相率百官诣崇政门奉慰,遣中大夫相其室,以蒇内事。
翰林学士臣某、内侍省都知守忠护其葬,以庀外事。
制诏中书门下,其赠以天策上将军、兖徐二州牧燕王印绶。
太常谥为恭肃
又诏臣祁:「尔应叙王治行,缕碧款隧,俾永其传」。
臣再拜稽首。
伏自念懵学扃闻,不能周知王德。
今天子展亲饰终,震动显幽。
自王弗宁,遣太医高手,踵相及于路。
逮终,归赗不赀计。
比葬,三酹其丧。
则上之所以眷王,王之所以承上,其仁其贤,方付史氏,以昭无极。
臣虽缺然牵缀,尚惧称道失当,为斯文羞。
而日迫事严,不及误避,是用询玉牒,摭行状,次第其辞。
谨按,王讳元俨,太宗皇帝第八子,母曰德妃
王于诸子最幼,太宗特爱之,终日侍左右在宫中。
真宗嗣统,王年十三,始以检校太保左卫上将军御史大夫,爵为公,国于曹。
进拜平海军节度使,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检校太傅,为广陵郡,授昭武、安德二军节度,真拜王,以荣为国。
稍兼侍中,易安静、武信军,检校太尉中书令
大中祥符八年,宫屋火,延燬内庐,坐火禁不谨,削武信一军节度,降端王,始筑宫于外。
他日谢上,痛自咎责,真宗嘉慰之,复以镇海安化二帅节,改王于彭,册拜太保
以天平易安化,拜太傅
永清、横海帅节,更王通。
继授陕州大都督,合保平、定国两军,又王泾
今上即位,以地尊属近,进拜太尉尚书令,仍前兼。
镇安忠武二镇徙王定
赐赞拜不名,又加诏书不名。
顷之,更王镇,赐剑履上殿,拜太师,以河阳三城二节度王孟
翌日,行京兆尹兼凤翔尹,即军府节度,乃王荆。
又进雍州,兼凤翔
久之,以国在荆,授荆、扬二州牧,即荆南淮南节度大使,仍赐入朝不趋。
大抵赐功臣号者九,其文至二十有四,勋上柱国,阶开府仪同三司,邑户二万七千,实食一万二千四百。
人臣之极挚止矣。
王美姿质,眉目如画,广额丰颐,举止矜重。
在平居无少懈。
祀容恭,朝容庄,宾容肃,宴容侃侃而和。
虽霞之轩然,麟之仪然,瑜润而葩鲜,不足侔已。
德妃尤谨,每有疾,焚薰请命,而王进饭,视妃一再以增减。
居丧以孝称,躬绘太宗圣容,纤微克肖,天光日润,若可就而望者。
性开敏,博览文史,好飞白书,拂洒遒妍,结字甚工,作辞赋数百篇,务求理致。
寡嗜欲,左右姬侍,裁令奉巾栉箕帚。
不受佞谗,剪剪者或伺隙肤诉,必正色折愧。
由是内外无违言。
天圣以来,王自以春秋高,蒙殊礼,不敢数朝请,常阖门申申以居。
会朝廷调军兴,议省费,王即表上公使钱岁五千万佐用度。
上不获已,权许半入,以申王恭
晚节颇好丝竹亭观,日夜自娱,盖健粹所赋,必有寄于物而后能适云。
始天下之言贵而亲莫若王,而王乃小心恭慎,在骨肉间始终无纤芥,使宗室本支,日爱以敦,语德与功,其何如哉!
孙宣公奭尝授经,必语人曰:「王,贤王也」。
世以为知言。
娶夫人张氏,彰德军节度使永德之女。
循法度,膺象服,承宁王家,以岐、许、晋三为夫人国。
不幸前七年薨,追命魏国夫人
子四人:男曰允熙,右监门卫大将军滁州刺史,赠博州防禦使
曰允良,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
允迪静难军节度观察留后
曰允初,汝州团练使
诸孙嫔然,或冠或笄。
问安也,蝉玺袭乎庭;
来宁也,钿帨交乎闱。
此所谓朱芾皇皇,室家君王者哉!
初,魏国之葬也,当王墓之次,故即用其穴。
三月庚寅,具卤簿鼓吹,奉樟宫,自京师河南之永安。
夏四月癸卯,启魏国之埏,从礼而合诸墓。
呜呼!
王之为子孝,为弟悌,为叔父宠而虔,为父义而有慈。
甲子一终,启手足焉,未为颐而艾也。
虽然,寿皇烈,凭天祉,驼钮盭华馀四十年,忠孝之范光矣,荣哀之事终矣。
铭曰:
太宗九支,潞笃于病。
昭成弗永,真宗受命。
润邢苏华,并王而藩。
代天之工,咸罔登年。
穆穆燕王太宗所爱。
真宗则之,宠锡光大。
上曰叔父,属尊以亲。
不名不趋,剑履振振。
王最寿耆,夹辅显承。
道具美完,纤訾不兴。
癸亥之冬,冰介木披。
楚陈尤甚,祲氛前知。
困而遗忠,神不夺守。
勉训诸子,表贷医咎。
上命中人,悉取其书。
或笔或书,分藏石渠
厥仗央央,刻章炜炜。
诏从俭葬,俾显王美。
永熙西原,桥梓后先。
既利既安,以佑来昆。
进故事 其三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七六
《两朝宝训》:「判刑部宗道详覆官梁如圭等荐方偕淳于佺、韩中正为详覆官,仁宗中正姓名问宰相王钦若曰:『是吏部尝引对,坐失入人罪,不与改官者乎』?
钦若曰:『然』。
上曰:『用法不当,非习律令者也,其可以为法官乎』?
命劾宗道等。
钦若等退,相顾叹曰:『上天纵睿明彊记如此,非群臣所及也』」。
臣尝谓人主必有过人之聪明,然后能察君子小人之情状。
盖天下君子常少,小人常多。
君子直道以事上,固不论也;
若夫小人为奸,其可不察哉?
饰是非,点白成黑,或誉过其实,或毁损其真,相与蔽欺,杂然陈于前,而人主以一己耳目,广览兼听,必欲每事洞然其情,非大过人之聪明,其能不颠倒眩惑乎?
仁宗皇帝以天纵之姿,留神政治,如石宗道不能以韩中正面欺,非聪明过人,何以及此?
臣试论之。
夫官为详覆,刑狱所系,居其任者,尽循三尺以示至公,犹惧或失,而况不习律令,安能办职哉?
宗道判刑部,宜于此尽心,而乃谬荐中正以为详覆
中正尝坐失入人罪,而不得改秩,其事见于畴昔引对坐之时。
宗道私窃自料,以为人主万机之烦,决不能记此,遂敢面欺,必且讳其所犯,以幸不察。
然而仁宗一见觉之,宗道即被罪,此聪明之实,所以能服天下也。
当是时,王钦若宰相,盖先朝旧德也。
宗道欺君,其罪固大矣,钦若得为无罪哉?
朝廷进用人材,未有不由宰相者。
其人有过,而宰相不知,以荐于上,虽曰不明,犹或可恕;
宗道主举中正仁宗方以失入事问其人是否,而钦若应声以为是,则中正之不可用,钦若固已熟知之矣。
知其人之不可用,听宗道之言而固容之,必待人主问而后对,非朋奸罔上而何?
臣以是知钦若非忠臣也。
且一详覆官用非其人,于朝廷举措未为大害,然必劾之者,罪在罔上耳。
苟于其微置而不问,则小人欺君之计日浸以长,后之启拟必有大于此者,其害政未易言也。
古之所贵于慎微者以此。
故臣尝谓治天下之术在用人,而用人之术在察知其情状。
共工之象恭,鲧之方命,自驩兜、四岳咸荐之,而尧独能察焉,以为不可。
观诸此,然后知仁宗皇帝用人之术上与尧合。
图治功者,可不念哉!
《唐书·李珏传》:「杜悰度支有劳,帝欲拜户部尚书,以问宰相
陈夷行答曰:『恩权予夺,愿陛下自断』。
曰:『祖宗以宰相天下事皆先平章,故官曰平章事
君臣相须,所以致太平。
苟用一吏、处一事皆决于上,将焉用彼相哉』」?
臣窃谓人主之操术无他,慎择宰相,委任而责其成功,如是而已。
至于人材之用舍,爵禄之予夺,则执其柄以诏王,实宰相之职。
唐文宗陈夷行李珏等为相,岂不欲以朝廷事尽付之,而责其效职哉?
杜悰户部尚书,而夷行无所可否,乃曰「恩权予夺,陛下自断」。
呜呼,是安用彼相邪!
夫本在于上,末在于下,本末而上下之分定,治功所以成也。
夷行身为相臣,而用一吏、处一事皆决于人主,不知其所任何事哉?
虽然,当开成中夷行亦号一时贤相,不幸与李珏杨嗣复等并用。
嗣复得君,与为党,故夷行疾之,数争事于上前。
一日,文宗王彦威忠武节度使史孝章领邠宁,议皆出于嗣复
夷行对延英,帝问除二镇当否?
夷行曰:「苟自圣择,无不当也」。
嗣复曰:「若用人尽出上意而当固善,如小不称,下安得嘿然」。
臣以是知夷行介特而悻直,意谓嗣复辈党与既成,则进退人材与己相违,故于除用,不肯任责。
且人主用人悉从执政启拟,是谓合天下之公议,不然命由中出,必有招权卖恩,而私于人主者。
夷行计,便当与上别白是非,若其人果贤,虽不由于启拟,用之不害为公;
有如不材,宜白去之,不当循嘿自避,以取诮于后世也。
大抵文宗有励精图治之资,其失在于不能去朋党耳。
尝曰:「窦易直劝我凡宰相启拟,五取三,二取一。
彼当劝我择宰相,不容劝我疑宰相」。
然则文宗岂不知任相之道哉?
至于党人成于下,主听乱于上,见讥史氏,此其于知人之明有所未尽,而朋奸得以欺之也。
傥能即夷行应答之际,诘其所因,慨然破嗣复之党,而正夷行唯阿不任责之罪,则唐之威令当是复振矣。
文宗不知出此,惜哉!
《唐书·李绛传》:「宪宗尝称太宗、明皇之盛,曰:『朕不佞,欲庶几二祖之道德风烈,无愧谥号,不为宗庙羞,何幸而至此乎』?
曰:『陛下诚能正身厉己,遵道德,远邪佞,进忠直。
与大臣言,钦而信,无使小人参焉;
与贤者游,亲而礼,无使不肖与焉。
去官之无益于治者,则才能出;
斥宫女之希御者,则怨旷销。
将帅择,士卒勇矣;
官师公,吏治辑矣。
法令行而下不违,教化笃而俗必迁。
如是,可与祖宗合德,号称中兴,夫何远之有?
言之不行,无益也;
行之不至,无益也』。
帝曰:『美哉斯言!
朕将书诸绅』」。
臣窃谓自古人主未尝无愿治之志,然焦心劳思,变法更令,若将措天下于唐虞三代之上;
而夷考其治,终有愧于前世者,其故何哉?
稽其名不求其实,慕其时不行其道,故用力虽多,功效蔑如也。
且唐有天下,传世二十,德业之盛,无如太宗
故除隋之乱,比迹汤、武;
致治之美,庶几
至于明皇,虽晚节不兢,而开元之政,亦后世罕能及之。
然观二君所以能致此者,岂无其要哉?
不过李绛所言数事而已。
臣请得以备论之。
夫人主诚能正身厉己,则所以表天下者,动用周旋,举得其正,孰得而违之;
遵道德,远邪佞,进忠直,则所以取于人者,是非好恶,悉由至公,孰得而惑之。
与大臣言钦而信,无使小人参焉,则委任之重,所以责成功者专也;
与贤者游亲而礼,无使不肖与焉,则礼貌之隆,所以资启沃者深也。
去官之无益于治者,则窃位素飧之人退,而材能自出矣;
斥宫女之希御者,则承恩负宠之人寡,而怨旷自销矣。
将帅择而士卒勇,则外侮不患乎不却;
官师公而吏治辑,则内政不患乎不举。
以至法令行而下不违,教化笃而俗必迁,是皆人主夙夜躬行,无一敢怠者。
太宗、明皇用此以致贞观开元之治,其效不彰彰可考哉!
非独太宗、明皇为然,虽三代圣哲之主,其所行亦不出此,是宜宪宗有问,而李绛对之悉也。
《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
又曰:「丕显哉,文王谟
丕承哉,武王烈
启佑我后人,咸以正罔缺」。
夫祖宗之谟、烈,垂之天下,所以启佑后人,为之后者,亦监其成宪举行之而已。
宪宗有言:欲无愧谥号。
则其措意施设,岂不韪哉。
观其慨然发愤,志平僣叛,能用忠谋,不惑于群议,卒收成功,以至元和之治,唐室号称中兴,则二祖之道德风烈如所云者,信乎其能行之矣。
至于不克有终,与明皇同讥史氏,此无他,由其信用非人,所以驯致其祸,莫之悟也。
呜呼,惜哉!
仁宗君臣政要》:「上尝问都知守忠曰:『卿出入中外,闻有甚议论』?
守忠曰:『皆言陛下仁慈圣德。
但朝廷好官美职,及清要差遣,皆是两府亲旧方得进用,陛下不曾拔擢一孤寒之臣,寘于清近』。
又曰:『天下事皆由宰相,陛下不得自专』。
上默然良久,曰:『任人者兴王之本,自任者失道之君。
故君知其道,臣知其事。
朕若一一自任,非无为责成之理』。
守忠愧拜而退」。
臣尝观苏轼颂仁帝皇帝之德曰:「未尝行也,而万事莫不毕举;
未尝视也,而万物莫不毕见」。
非有他术也,善于用人而已。
惟其善于用人,是以穆然无为,坐视其成功。
呜呼!
仁宗皇帝可谓得君人之道矣。
夫君人者有四海之大,应万几之烦,不委之人,曷以济哉?
故必延登一时老成名德之士,寘之廊庙,而使之修其德业。
政事无巨细,悉以责其成;
人材无内外,悉以听其用。
吾于此尚复何为?
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传》曰:「上必无为而用天下,必有为而为天下用」。
此不易之理也。
自昔、文、武所以用天下而有馀者,亦岂弊弊然以其身亲之哉?
至于后世不能慎择大臣,为大臣者又复怀奸挟私,不能仰称委任之意,于是人主始欲收其柄,而不使之专也。
故进擢才能,关决事务,一切劳其心志而自为之,若将与臣下争功者,名之曰「忧勤」,其实以上兼下,非秉本执要之道。
顾如是区区,亦焉用彼相哉?
恭惟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所任执政皆极当世之选,如韩琦范仲淹富弼尤其彰彰者。
方是时,百官效职,而人无弃材,庶功即叙,而事无遗策,真所谓人主穆然无为,坐视其成功者也。
而王守忠乃云「陛下不曾拔擢一孤寒之臣,寘于清近」,又曰「天下事皆由宰相,陛下不得自专」;
守忠小人,将以是疏间君臣而行其私。
赖明圣觉之,以谓「任人者兴王之本,自任者失道之君」,大哉王言!
兹所以为仁宗也欤。
夫以仁宗临御之久,在列精白承休,而守忠何者乃敢阴肆其说,乱惑主听,以此见小人应对之际,不可不察也。
宇文士及唐太宗南衙群臣面折廷诤,陛下不得举手。
明皇尝引鉴默不乐,左右曰:「自韩休入朝,陛下无一日欢,何自戚戚不逐去之」?
然则自古小人处心积虑,乘间进说,未尝不欲导人主于非义,惟在听之如何耳。
仁宗之聪明,能使谗者愧拜而退,盖可为万世法也。
《三朝宝训》:「端拱元年太宗宰相曰:『国之兴衰,视其威柄可知矣。
五代季丧乱之后,权在诸侯,征伐不由朝廷,怙势内侮,故王室微弱,享国不久。
太祖光宅天下,深究兹弊。
暨朕纂位,抑亦徐图其事,思与卿等慎守法制,务振纪纲,以致太平』」。
臣观人君所以能号令天下者,威柄在我而已。
方太平无事,朝廷之纪纲法度具在,虽有奸雄,孰敢妄作?
故操持予夺之权,未尝不出于上也。
至于末世,人习宴而不知有鸩毒之祸,凡所以驭下之具悉从废坏,是以国势骎弱,主权暗移,使匹夫孺子尺兵在手,皆足以作难,况奸雄哉?
有天下二百年,而高祖太宗之纪纲法度固无不善也。
天宝以后,日渐陵夷,方镇擅权,连城相望,彊臣悍将,拿兵忿争,而尾大不掉之患,终世莫之能救。
五代承之,其弊尤甚。
当是时,威柄在人,天子惴惴然不得摇手。
呜呼,天下岂有是理哉!
迹其祸败之由,盖以制之不早,所谓养虎而自遗患者也。
观德宗姑息藩镇,至有终身不易地者。
宪宗吉甫为相,岁馀凡易三十六镇,殿最分明。
神策军使王驾鹤者,典卫兵久,权振中外,德宗将代之,惧其变,以问崔祐甫祐甫曰:「是无足虑」。
即召驾鹤,留语移时,而代者已入军中矣。
大抵朝廷之势,得人则张。
祐甫相德宗,吉甫宪宗,皆能有所设施,故其效昭然,有足称者。
惜乎二宗之德业俱不克终,遂使祸胚胎,卒抵败乱。
岂不以假其术智,特以排难于一时,而不知复收其柄,立以法善其后故也。
故臣尝谓国势所恃以安彊者,莫重于兵,而所以危国者亦莫甚于兵,顾上之人御之之术如何耳。
方无事时,听受节制,若女子然,东西唯命,吾尚何忧;
及其植党渐固,而挟之以恣横,豢养滋丰,而纵之以骄侈,于是怙势长恶,始有慢命不虔之事。
圣人虑祸于未萌,岂不思有以制之乎?
昔者晁错欲削诸侯,而七国亟反,盖削之非计也,曾不若主父偃之策之为善耳。
偃之说以谓使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则其国自弱。
然则为唐室计者,外而藩镇,内而彊臣悍将,其权固不可遽夺也;
傥能用偃之说,而众建偏裨以分其威,稍令出戍以散其党,则庶几阴夺其势,而主柄专于上,岂不伟哉!
柳泽有言:「勿谓何伤,其祸将长。
勿谓何害,其祸将大」。
太宗皇帝能于立国之初,监前代之失,欲收其威柄以致太平,则其先见之明,后世所当法也(《华阳集》卷二二。)
宪宗:「宗」原作「者」,据四库本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