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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毅论 曹魏 · 夏侯玄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二十一
世人多以乐毅不时拔莒即墨为劣,是以叙而论之。
夫求古贤之意,宜以大者远者先之,必迂回而难通,然后已焉可也。
今乐氏之趣,或者其未尽乎?
而多劣之,是使前贤失指于将来,不亦惜乎!
观乐生遗燕惠王书,其殆庶乎机、合乎道以终始者与?
其喻昭王曰:「伊尹太甲而不疑,太甲受放而不怨,是存大业于至公,而以天下为心者也」。
夫欲极道之量,务以天下为心者,必致其主于盛隆,合其趣于先王。
苟君臣同符,斯大业定矣。
于斯时也,乐生之志千载一遇也,亦将行千载一隆之道,岂其局迹当时,止于兼并而已哉?
夫兼并者,非乐生之所屑;
强燕而废道,又非乐生之所求也。
不屑苟得,则心无近事;
不求小成,斯意兼天下者也。
则举齐之事,所以运其机而动四海也。
夫讨齐以明燕主之义,此兵不兴于为利矣;
围城而害不加于百姓,此仁心著于遐迩矣;
举国不谍其功,除暴不以威力,此至德全于天下矣;
迈全德以率列国,则几于汤武之事矣。
乐生方恢大纲,以纵二城;
牧民明信,以待其弊。
使即墨人顾仇其上,愿释干戈,赖我犹亲,善守之智,无所之施。
然则求仁得仁,即墨大夫之义也;
仕穷则从,微子适周之道也。
开弥广之路,以待田单之徒;
长容善之风,以申齐士之志。
使夫忠者遂节,通者义著。
昭之东海,属之华裔。
我泽如春,下应如草。
道光宇宙,贤者托心。
邻国倾慕,四海延颈。
思戴燕主,仰望风声。
二城必从,则王业隆矣。
虽淹留于两邑,乃致速于天下。
不幸之变,世所不图。
败于垂成,时运固然。
若乃逼之以威,劫之以兵,则攻取之事,求欲速之功。
使燕齐之士,流血于二城之间。
侈杀伤之残,示四国之人。
是纵暴易乱,贪以成私。
邻国望之,其犹豺虎。
既大堕称兵之义,而丧济弱之仁。
亏齐士之节,废廉善之风。
掩宏通之度,弃王德之隆。
虽二城几于可拔,霸王之事,逝其远矣。
然则燕虽兼齐,其与世主何以殊哉?
其邻敌何以相倾?
乐生岂不知拔二城之速了哉?
顾城拔而业乖。
岂不知不速之致变?
顾业乖而与变同。
繇是言之,乐生不屠二城,其亦未可量也王右军书帖本《艺文类聚》二十三)
袁子正 其六 王子主失 西晋 · 袁准
 出处:全晋文 卷五十五
有王子者,著《主失》之书,子张甚善之,为袁子称之曰:夫人之所以贵于大人者,非为其官爵也,以其言忠信,行笃敬,人主授之不虚,人臣受之不妄也。
若居其位,不论其能;
赏其身,不议其功;
则私门之路通,而公正之道塞矣。
凡世之所患,非患人主之有过失也,患有过欲改而不能得也。
是何也?
夫奸臣之事君,固欲苟悦其心。
夫物未尝无似象。
似象之言,浸润之谀,非明者不能察也。
奸臣因以似象之言,而为之容说,人主不能别也。
是而悦之,惑乱其心,举动日缪,而常自以为得道,此有国之常患也。
夫佞之言,柔顺而有文;
忠正之言,简直而多逆。
使忠臣之言是也,人主固弗快之矣。
今奸臣之言,已掩于人主,不自以为非;
忠臣以逆迕之言说之,人主方以为诬妄,何其言之见听哉?
是以大者刳腹,小者见奴。
忠臣涉危死而言不见听,奸臣飨荣利而言见悦,则天下奚蹈夫危死而不用、去夫荣利而见听哉?
故有被发而为狂,有窜伏于窟穴,此古今之常也。
凡奸臣者,好为难成之事,以徼幸成功之利,而能先得人主之心。
上之人不能审察,而悦其巧言则见其赏而不见其罚矣。
为人臣,有礼未必尊,无礼未必卑,则奸臣知所以事主矣。
虽有今日之失,必知明日所以复之涂也。
故人主赏罚一不当,则邪人为巧滋生;
其为奸滋甚,知者虽见其非不敢言,为将不用也。
夫先王之道远而难明;
当世之法近而易知。
凡人莫不违其疏而从其亲,见其小而暗其大。
今贤者固远主矣,而执远而难明之物;
奸人固近主矣,而执近而易知之理。
则忠正之言奚时而得达哉?
故主蔽于上,奸成于下,国亡而家破。
伍子胥为吴破楚,令阖闾霸,及夫差立鸱夷而浮之江;
乐毅燕王破强齐,报大耻,及惠王立而驱逐之。
夫二子之于国家,可谓有功矣,夫差惠王足以知之矣,然犹不免于危死者,人主不能常明,而忠邪之道异故也。
又况于草茅孤远之臣,而无二子之功,涉奸臣之门,经倾险之涂,欲其身达,不亦难哉?
今人虽有子产之贤,而无子皮之举;
解狐之德,而无祁奚之直;
亦何由得达而进用哉?
故有祁奚之直,而无宣子之听;
子皮之贤,而无当国之权;
则虽荆山之璞,犹且见瓦耳。
故有管仲之贤,有鲍叔之友,必遇桓公而后达;
陈平之智,有无知之友,必遇高祖而后听。
桓公高祖不可遇,虽有三子之才,夫得用哉?
文密学 其一 北宋 · 张俞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成都文类》卷二○、《宋代蜀文辑存》卷二五
八月日,郡人张俞再拜上书府主密学阁下:观春秋列国以来,游客谈士始用书历干王侯,皆因势利而起,故其文词钩键险谲,变挫于事,以著安危。
当时列国嗜利之君,必售其说以图世变。
故其言易合,其利易动,则时势然也。
今天下之政皆出朝廷,生民之命皆本天子,有司分其职,公卿守其位,内外一统,上下一法,若天刚而平,地柔而成,何有于事哉?
假今之人有若古之谋士,能通先正百家之言,明治乱之变,审当世之务,有安生民之心,欲持此安归乎?
言之而孰听乎?
虽强言之,世不谓之狂,则将被之刑矣。
由此而言,古之士也易为功,今之士也难为贤,则时势亦然也。
又尝观乐毅《与燕惠王书》,李斯《上秦王书》,邹阳《上梁孝王书》,未尝不感慨流涕也。
何谓?
彼三人者皆以羁旅游士历干强国,观变审虑,纳说时君,谋行计从,志树功业,兹亦遭其用矣。
一旦时变世易,谗邪交构,为亡臣,为逐客,为囚隶,堙阨怨愤,发于文词,名败身辱,仅能免死,可不悲哉!
其馀钩诬斥逐,古今相望于天下矣。
由此观之,士不患道之不修,患无其时;
有其时,患无其主;
有其主,患用之不尽;
用之尽,患信之不固。
茍乃主信而固,用才而尽,功立名著,保身而退,兹谓为士之义尽矣。
虽然,古亦罕闻其人焉,况后之人乎?
凡今之所为士者则著焉,谓能记诵典章,采饰言语文字,观揖让进退之士也,非若古之所谓特立之士也。
古之曰士者志于道也,今之曰士者志于利也。
士之名则一,而有利、道之殊焉。
若俞,乃今之士也。
早岁善诵文史,习章句之学,府郡屡荐,曾不得下等之名。
自念亲老贫甚,决志西归,不干荐试。
乃尽锄去旧学,始复穷玩古书。
见天地之运,与人通理;
圣贤道德,在乎治物。
后之学者皆忘失原本,务刻浮文,欲致其用,失圣贤之道甚远。
由是潜心考古,庶见性命变化之致。
虽处穷厄顿挫,未尝一日而忘也,亦未尝一日而言也。
故将以此乐其身而安其亲,岂谓求闻达而后能为哉?
去年秋天子有命,再召赴阙,惟念贫不能行,遂游三峡丐贷,八月而后返。
伏闻阁下受命作镇,张立法度,明刑布德,抚宁西土,西土之人咸被其泽。
唯贱生流落不偶,速戾久矣。
阁下上惟君令之厚,下恤穷士之困,顾瞻方面之表,不加大罪,尚能以礼寻访,欲俾万人有所仰劝,则阁下志量渊远,非俞小子所敢知也。
但受恩德,不知感报,谨诣府门伏谒,庶免乎为狂为囚,不胜大幸。
乐毅论1060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九、《苏文忠公全集》卷四、《历代名贤确论》卷三○、《文章类选》卷一一、《文编》卷三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自知其可以王而王者,三王也。
自知其不可以王而霸者,五霸也。
或者之论曰:「图王不成,其弊犹可以霸」。
呜呼,使齐桓、晋文而行汤、武之事,将求亡之不暇,虽欲霸,可得乎?
王道者,不可以小用也。
大用则王,小用则亡。
昔者徐偃王宋襄公尝行仁义矣,然终以亡其身、丧其国者,何哉?
其所施者,未足以充其所求也。
故夫有可以得天下之道,而无取天下之心,乃可与言王矣。
范蠡留侯,虽非汤、武之佐,然亦可谓刚毅果敢,卓然不惑,而能有所必为者也。
吴王困于姑苏之上,而求哀请命于勾践勾践欲赦之,彼范蠡者独以为不可,援桴进兵,卒刎其颈。
项籍之解而东,高帝亦欲罢兵归国,留侯谏曰:「此天亡也,急击勿失」。
此二人者,以为区区之仁义,不足以易吾之大计也。
嗟夫,乐毅战国之雄,未知大道,而窃尝闻之,则足以亡其身而已矣。
论者以为燕惠王不肖,用反间,以骑劫代将,卒走乐生。
此其所以无成者,出于不幸,而非用兵之罪。
当时使昭王尚在,反间不得行,乐毅终亦必败。
何者?
燕之并齐,非秦、楚、三晋之利。
今以百万之师,攻两城之残寇,而数岁不决,师老于外,此必有乘其虚者矣。
诸侯乘之于内,齐击之于外。
当此时,虽太公、穰苴不能无败。
乐毅以百倍之众,数岁而不能下两城者,非其智力不足,盖欲以仁义服齐之民,故不忍急攻而至于此也。
夫以齐人苦湣王之暴,乐毅茍退而休兵,治其政令,宽其赋役,反其田里,安其老幼,使齐人无复斗志,则田单者独谁与战哉!
柰何以百万之师,相持而不决,此固所以使齐人得徐而为之谋也。
战国时,兵相吞者,岂独在我,以燕、齐之众压其城,而急攻之,可灭此而后食,其谁曰不可。
呜呼,欲王则王,不王则审所处,无使两失焉而为天下笑也。
题战国策后绍兴十六年八月十五日 宋 · 姚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九、《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三七○、光绪《诸暨县志》卷五二、民国《嵊县志》卷二七
右《战国策》,《隋·经籍志》:三十四卷,刘向录;
高诱注,止二十一卷;
汉京兆尹延笃论一卷。
《唐·艺文志》,刘向所录已阙二卷,高诱注乃增十一卷,延叔坚之论尚存。
今世所传三十三卷。
《崇文总目》,高诱注八篇。
今十篇,第一、第五阙。
前八卷,后三十二、三十三,通有十篇。
武安君事,在中山卷末,不知所谓。
叔坚之论,今他书时见一二。
旧本有未经曾南丰定者,舛误尤不可读。
南丰所校,乃今所行。
都下建阳刻本,皆祖南丰,互有失得。
余顷于会稽孙元忠所校于其族子悫,殊为疏略。
后再扣之,复出一本,有元忠跋,并标出钱、刘诸公手校字,比前本虽加详,然不能无疑焉。
如用「地」、「𢘑」字,皆武后字,恐唐人传写相承如此。
诸公校书,改用此字,殊所不解。
窦苹作《唐史释音》,释武后字,内「地」字云:「古字,见《战国策」》。
不知何所据云然?
然「地」乃古「地」字。
又「地」字,见《亢仓子》、《鹖冠子》,或有自来;
至于「𢘑」字,亦岂出于古欤?
幽州僧行均《切韵训诂》,以此二字皆古文,岂别有所见耶?
孙旧云五百五十签,数字虽过之,然间有谬误,似非元书也。
括苍所刊,因旧无甚增损。
余萃诸本,校定离次之,总四百八十馀条。
太史公所采,九十馀条,其事异者,止五、六条。
太史公用字,每篇间有异者,或见于他书,可以是正,悉注于旁。
辨「灓水」之为「渍水」,「案」字之为语助,与夫不题校人,并题续注者,皆余所益也。
正文遗逸,如司马贞引「马犯谓周君」、徐广引「韩兵入西周」、李善引「吕不韦言周三十七王」、欧阳询引「苏秦谓元戎以铁为矢」、《史记正义》「竭石九门,本有宫室以居」、《春秋后语》「武灵王大陵梦处女鼓瑟」之类,略可见者如此,今本所无也。
至如「张仪惠王」乃「韩非初见秦」,「厉怜王」引诗乃韩婴《外传》,后人不可得而质矣。
先秦古书,见于世者无几。
而余居穷乡,无书可检阅,访《春秋后语》,数年方得之,然不为无补。
尚觊博采,老得定本,无刘公之遗恨。
绍兴丙寅中秋,剡川姚宏声父题。
按:《战国策》附录,上海古籍出版社一九八五年标点本。
唐杨倞荀子后序淳熙八年十一月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悦斋文钞补 创作地点:浙江省台州市临海市
荀子》二十卷三十二篇,唐杨倞注。
初,汉刘向校雠中孙卿书,凡三百二十一篇,除复重,定著三十二篇,为《孙卿新书》十二卷。
,分易卷第,更名《荀子》。
皇朝熙宁初儒官校上,诏国子监刊印颁行之。
中兴,蒐补遗逸,监书寖具,独《荀子》犹阙。
学者不见旧书,传习闽本,文字舛异。
仲友三馆睹旧文,大惧湮没,访得善本,假守馀隙,乃以公帑锓木,悉视熙宁之故。
《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
不可作,其书独非典刑乎?
博极群书,序事大氐本司马迁,于迁书有三不合:春申君死当齐王建二十八年,距宣王八十七年。
向言宣王时来游学,春申君死而废,设以宣王末年游齐,年已百三十七矣。
书记孟子惠王三十五年至梁,当齐宣王七年
惠王以叟称孟子,计亦五十馀。
后二十三年子之乱燕,孟子在齐。
来以宣王时,不得如向言后孟子百馀岁。
田忌孙膑军师,败魏桂陵,当齐威王二十六年,距赵孝成王七十八年。
临武若与议兵于王前,以为孙膑以败魏马陵疑年,马陵去桂陵又十三年矣。
《崇文总目》言:「,楚人」。
楚礼为客,与迁书、序駮,益难信。
《传》参卿书,其大略可睹:名况,赵人,以齐襄王时游稷下,距孟子至齐五十年矣。
列大夫,三为祭酒
去之楚,春申君以为兰陵令,以谗去。
之赵,与临武君议兵;
入秦,见应侯昭王以聘;
反乎楚,复为兰陵令
既废,家兰陵以终。
战国争富彊,儒道绌,孟子孔子,言王可反掌致,卒不见用;
孟子,亦尊孔氏。
子思作《中庸》,《孟子》述之,道性善;
,以为人性恶,故非子思孟轲扬雄以为同门异户。
孟子告子言性,卒绌告子,惜卿不见孟子,不免异说。
方说士徼时好,独守儒,议兵以仁义,富以儒术,彊以道德之盛,旨意与孟子同。
应侯,病秦无儒,昭王谓儒无益人之国,极明儒效。
秦并天下以力,意儒果无用,至于坑焚,灭不旋踵。
汉奋布衣,终假儒以定,言不用而后验。
董仲舒韩愈皆美书,言王道虽不及孟子,抑其流亚,废于衰世,亦命矣夫!
学者病李斯韩非
老师,学者已众,二子适见世,昼寝餔啜,师之过。
使登孔门,去异意,书当与七篇比,此君子所为太息。
大宋淳熙八年岁在辛丑十有一月甲申朝请郎权发遣台州军州事唐仲友后序。
贤台行(古黄金台也,人称为贤台。) 元初 · 郝经
高台突兀燕山碧,黄金泥多土犹湿。
晓日曈昽赤羽旗,燕王北面亲前席。
费尽黄金台始成,一朝拜隗人尽惊。
谁知平地几层土,中有全齐七十城。
礼贤复雠燕始霸,遂与诸侯雄并驾。
七百年来不用兵,一战轰然骇天下。
二城未了昭王殂,火牛突出骑劫诛。
台上黄金少颜色,惠王空读乐毅
古来燕赵多奇士,用舍中间定兴废。
还闻赵括廉颇,败国亡家等儿戏。
燕子城南知几年,台平树老漫荒烟。
莫言骐骥能千里,祇重黄金不重贤。
即墨县 元末明初 · 郑梦周
七言绝句 押阳韵 出处:圃隐先生文集卷之一
眼见全齐次第降,谋臣于此虑弓藏。
二城不待劳馀力,乐毅真先负惠王
四贤歌乾隆庚午 清 · 弘历
 押词韵第五部 出处:御制诗二集卷二十
燕昭士始郭隗,涓人买骨自为媒。
筑宫师事礼数陪,趋燕遂致翩然来。
亚卿事业颇伟恢,赵楚韩魏合从偕。
下七十城五岁才,蓟邱之植汶篁栽。
田单反间惠王猜,木必先腐真惜哉。
剧辛自赵骋辩才,庞煖易视背交怀。
丧师二万身亦灾,邹衍闳论类诙谐。
先驱拥彗碣石开,主运而外他无裁。
尸祝至今四贤皆,望诸事业谁能侪。
或者市名意本乖,令人三叹黄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