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书贾充传后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四、《渭南文集》卷二五、《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八○、《四续古文奇赏》卷一九、《八代文钞》第三五册
言一也,情则三也,其惟论兵乎。自古惟用兵最多异论,以其有是三者也。祸机乱萌,伏于隐微,人知兵之利,不知其害。有识者焉,逆见而力止之,王猛之于秦是也。投机之会,转眄已移,而常人暗于事机,私忧过计,冯道之于周是也。猛固贤矣,道虽暗,犹有忧国之心焉。至于贾充,当晋武时,力沮伐吴之举,至请斩张华,则何说哉?自汉之季,百数十年间,庸人习见南北分裂,谓为故常。赤壁之役,以魏武之雄,乘破竹之势,而大败涂地,终身不敢南乡。充之心,盖窃料吴未可下,因为先事之言,以徼后日之福,而不料天下之遂一也。要之,战危事也,以舜为君,禹出师,不能一举而定三苗。以唐太宗自将,李绩在行,不能遂平区区之高丽。故为充之说者,常有利焉。此人臣之阴为身计者,所以多出于此也。冯道不足言矣,王猛、贾充之论,所谓差毫釐而谬千里者,可不察哉!
请复乡饮礼书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咸平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月日,乡贡进士臣田锡惶恐顿首,献书皇帝陛下。臣闻圣人建大业,得大位,制礼以经邦国,作乐以和神人。五礼行于朝廷,远方之民有终身不得观之者;六乐奏于宗庙,远方之俗有终身不得闻之者。于是制乡饮之礼,行乡校之间,俾人遍知,冀人易识。盖其礼甚辨,其仪甚详,有祭献之仪,有俎爵之数,命乡人之贤者为主,延乡人之老者为宾。揖让拜起皆有仪,升降进退必有位。以金石之乐和其节,以《雅》《颂》之诗道其情。自秦承周衰,汉迩秦乱,不能行之。至后汉世祖行之,世祖之后复废。至西晋复之,西晋之后又废。至皇唐用之,明著礼文,散颁郡国,咸俾长吏,以化黎元。至开元中,宣州刺史裴耀卿以为乡饮之仪,唯于贡士之日略得举用,其馀寝停,岂圣王化俗之心,岂良吏知礼之大?于是拜章奏以上言,自恭勤而行礼。月而习之,岁而行之,于是宣州耆老,宣庭寮吏,每闻歌《白华》之什,《华黍》之诗,《南陔》之篇,《由庚》之颂,言孝子养亲之道,述万物遂性之旨,观者皆踊跃,听者有感泣。盖礼乐之感于外,而精诚之发于中也。在唐之世,为唐之牧守,唐之世祚垂三百载,唐之牧守凡几千人,唯耀卿能于一郡之间,独奉先王之礼,犹化其俗,尚移其风。以是知先王之礼不徒行,先王之乐不徒用,但后人行之不得其道,用之不知其微。国家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以天地同和。与天地,祭宗庙,祠山川,正齿胄,迨封册冠婚之礼,军旅宾客之容,陛下皆举百王之礼而行之,以六代之乐而明之,所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矧国家括地三百州,拓土一万里,年谷屡稔,民风大和。朝廷之礼既崇,而远方之民有未亲见之者;朝廷之乐既备,而远方之俗有未亲闻之者。愿陛下申明旧典,举行新命,颁乡饮之礼,修乡饮之仪。使其观祭献之严,则知不忘报本矣;睹蘋藻之祀,则知所贵者诚矣;见贤者为主,则知懋德者可尊矣;视老者为宾,则知高年者可恭矣;阅揖让拜起之式,则知谦恭撙节之可学矣;见升降进退之容,则知折旋俯仰之可习矣;闻《白华》、《南陔》之诗,则知孝于父母矣;听雅音正声之奏,则悦于和乐矣。月而习之,岁而行之,稔于礼而自熟,渍于道而弥深。讦愎化为柔和,狠戾迁为贞顺,革恶归善,流邪复正,其何难哉!盖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不觉自迁于无过之地,不觉自生于知耻之性。既无过,又知耻,国家虽设刑,而无淫慝可刑矣;朝廷虽设禁,而无过差可禁矣。若是,则为父者以慈而为教也,为子者以孝而自守也,为兄者以友爱而自得也,为弟者以恭谨而自悦也,为夫者以和而有其室家也,为妇者以柔而事于舅姑也。一家率之,一乡慕之,一邑化之,一郡荣之,一国兴之,天下同之,得非王者厉精于礼乐而致之,诸侯折节于礼乐而奉之?若以为古之礼也不可复行,则世祖承盗莽之后而能行之,晋氏承曹魏之乱而能复之,太宗革隋季之淫而能用之。若以为俗之薄也难骤化之,则裴耀卿何以化之,宣州之民何以顺之?是知千古绝迹,三代旷礼,犹可缮完补缉,损益裁酌,沿其俗、适其时而明之。况贞观之风,开元之化,左顾不远,右眄可及,彝章不泯,令式斯在。昔舜庭奏乐,而鸟兽率舞;燕谷吹律,而草木遂萌;文王行礼,而虞芮怀惭;范宣让功,而栾黡知变。夫金石至和,非有乐于鸟兽,而鸟兽自舞;草木无情,非必应于律吕,而律吕能通;西伯之仁,不以化虞芮,而争讼自息;晋卿之让,不以矫栾黡,而汰虐自亡。盖礼乐之进物也速,而谦让之服人也深。况欲以宾主之礼以明之,以祭献之仪以示之,以金石之乐以歌之,以升降之度以化之,以揖让之容以导之,以尊贤之序以命之,以养老之道以喻之,人之心,物之性,得不优而柔之,而自趣之,感而慕之,而自化之?乡饮之礼,化民导俗,夫如是之速也,愿陛下询公卿而复之,望陛下敕牧守而行之。行之期年,则民知耻;行之再岁,则民知教;行之三载,则民知礼。行之而不辍,用之而能久,则比屋可封之俗,不独帝尧之时也,圣代当复见矣。闻乐而感之者,不独宣州有之也,天下当尽然也。天下幸甚,海内幸甚!惟陛下裁之。臣不胜慺慺思理之诚,谨昧死奉书以闻。臣锡诚惶诚恐,顿首再拜。
权论 唐 · 冯用之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四
大哉。鼓天下之动。成天下之务。反于常而致治。违于道而合利。非权其孰能与于此乎。夫权者。适一时之变。非悠久之用。然则适变于一时。利在于悠久者也。圣人知道德有不可为之时。礼义有不可施之时。刑名有不可威之时。由是济之以权也。其或不可为而为。则礼义如画饼充饥矣。不可施而施。则礼义如说河济渴矣。不可威而威。则刑名如治丝而棼矣。岂惟乖理。实足资乱。故用权之际。道德可乘。礼义可置。刑名可弛。及乎发号施令。如风偃草。众知向方。莫敢不服。与夫道德礼义刑名之功。又何异哉。虽日弃之置之弛之。盖殊途而同归也。故权者。国家之利器也。辎重可离。而权不可失。兵食可去。而权不可无。迅雷发则偫物惊。大风起则万汇振。严霜冽则众木落。迟日升则百卉秀。孰为此者。曰天地也。天地尚或用之。而况于人乎。夫休祥不见。则中庸之君。不能力行而跻于圣。咎徵不作。则残暴之主。不能革心而至于道。福其善。君子所以知劝。祸其淫。小人所以知戒。夫天之德至仁也。地之道无私也。至仁则不伤于物。何乃行肃杀之令乎。盖秋不杀。则春无以生矣。无私则不党于人。何乃垂灾沴之变乎。盖恶不瘅。则善无以彰矣。一弛一张。天道乃长。一惩一劝。天道乃远。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是以君子则而象之。体而行之。故当不合用而用。不合弃而弃。不合赏而赏。不合诛而诛者。皆从权而制宜也。圣人以神道设教。俾民日用而不知。权之时义大矣哉。高宗知傅说之贤。欲委之代天。取于皂隶之徒。仪于百辟之上。虑偫情弗协。事难以济。故称梦得贤相。乃刻像而求之。商之中兴。赖善权之主也。文王知太公之贤。欲擢居辅弼。搜于屠钓之间。致于三公之上。庶士靡靡。恐未适从。故称天遗我师。乃出畋而获之。周之永年。赖善权之君也。此二君苟惧设诈之损德。固执信而循常。则傅岩虚老而莫伸。渭滨没齿而不用。栋梁斯坏。其何以兴。夫权之大端。在于利害而已矣。利万而害一。害之何伤。害百而利十。利之必亡。苟害于事。虽鄙俚之义。君子惧之。苟利于后。虽先王兴教。达人抗行也。子虽至亲。西伯食其肉。不然。则死于羑里也。父虽至尊。沛公索其羹。不然。则臣于项籍也。西伯非不慈。盖子已死。不食则巳身亦毙。沛公非不孝。盖其父为虏。奔赴则巳身亦降。又何益乎。能舍无益之慈孝。成莫大之基业。大人之权变。不可得而闻也。夫是非未明。向背未定。成败未测。取与未决。当此之时。行权之时也。故权可以明是非。定向背。测成败。决取与。穰苴布衣见景公。景公委之以兵权。斩一宠臣。三军畏慑。克成其功也。孙武被褐谒吴王。吴王试以教战。戮三嬖妾。众女整齐。卒显其能也。易曰。巽以行权。巽风也。风行也。无不可动之物。无不可往之所。权之用。无不可治之时。无不可成之事。昔晋文公见天王于河阳。谲则谲矣。而夹辅之勋。垂于史册。鬻拳谏楚子以兵刃。悖则悖矣。而尽忠之节。著于春秋。夫事有先夺而后与。先顺而后取。太甲不治。伊尹放之。俟其改过。而反其政。公子光谋乱。伍胥避之。乃进专诸。以成其志。然后尽事君之节。雪杀父之冤。不其伟欤。夫乾坤之道。易简也。而犹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能久。故王公设权以固其国。知变以驭其民。善驭者。视人如婴孩。悟之诱之。莫不胥悦。不善驭者。以民为规矩。谓方圆定矣。不能苟合。善权变者。如奕棋焉。或取或舍。或进或退。无固无必。皆任其势也。舍非资敌。盖舍小而取大。退非怯彼。盖进损而退益。孔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权。得非权之难耶。观其相鲁君于夹谷。挫齐锐于樽俎。当是时。齐侯强而不强。鲁国弱而不弱。圣人之智。不亦多乎。夫兽废爪牙。则充偫兽之肠矣。禽铩羽翮。则供众禽之羞矣。人失权变。则为英雄之资矣。三十辐之车。制之者柅。万乘之国。统之者权。五贼在心。神至聪而莫测。三盗既兴。物虽众而皆睹。至哉。始离而终合。始逆而终顺。始非而终是。始失而终得。权之旨也。或曰。机之与权。同乎异乎。对曰。异也。设于事先之谓机。应于事变之谓权。机之先设。犹张罗待鸟。来则获矣。权之应变。犹荷戈禦兽。审其势也。知机而不知权者。得于豫谋。失于临事。知权而不知机者。巧于临事。拙于豫谋。知机而知权者。帝霸之君也。王佐之臣也。自五帝既降。舍机权而能治天下者。未之有也。
议分别邪正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五、《中兴备览》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六、《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三
方今士大夫之贤者,莫不欲主张清议,发明正道,以为万世人臣之戒。诚以有天下国家,要在夫得人以维持之,故忠义大节,不可不明。苟使持禄保身,随时俯仰者得行其志,则冯道之徒复见于后日矣,岂人主之利耶?然臣尝谓天下自有要道,随时举措,则尽得天下之心,而致治不难也。且围城之役、明受之变,当时从邦昌而为侍从,徇苗、傅而有所施为,其罪固大。厥后乃继踵作相,持握化权,果何以劝忠义、示风俗耶?若夫论者必欲正其罪而暴白之,则又失中矣。何者?士大夫之不能死节义,则无所不为;而死者,人之所甚难,未可人人而责之也。今正名其罪,则有过者无以自新,非其本心者无以自见;附伪之人,知其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将与我为死敌矣,非国家之善计也。臣愿陛下戒忠义之不可不劝,思有以发扬而荣显其身,至于不幸而得罪于名教者,则亦哀矜抆拭,特远而去之,不委以心腹之任。则取天下、定国家、明教化之术尽于此矣。
答何叔京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一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昨承示及《遗说》后八篇,议论甚精,非浅陋所至。或前儒所未发,多已附于解中。其间尚有不能无疑者,复以求教,更望反复之,幸甚!
「巨室」之说亦已附入,可以补旧说之未备。然废旧说而专主此意,则又似有牢笼驾御之心,非圣贤用处也。麦丘邑人之语,亦陈天下之理以警其君耳。如孟子「闻诛一夫纣矣」之语,岂可谓胁其君哉?引之欲證「得罪」二字出于人君之身有不正,而非巨室怨望之私也,莫亦无害于理否?林少颖引裴晋公「岂朝廷之力能制其死命哉,直以处置得宜,能服其心」之语为證,亦甚善。当时不能尽载,寻当添入,其意乃备耳。
「仁义」二字未尝相离。今曰事亲以仁,守身以义,恐涉支离隔截,为病不细。「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此言孝弟乃推行仁道之本,「仁」字则流通该贯,不专主于孝弟之一事也。但推行之本自此始耳。「为」字盖推行之意。今以对「乃」字立文,恐未详有子之意也。程子曰:「论行仁则以孝弟为本,论性则以仁为孝弟之本」,此语甚尽。
「手舞足蹈」,所论得之。然李说亦有不可废者,今注于其下,则理自明矣。其间句意小有未安处,欲更定「跃如也」为「左右逢原」,「神明其德」为「从容中道」,如何?
乘舆济人之说,与熹所闻于师者相表里,但不必言奸人。圣贤所警,正为仁人君子豪釐之差尔,奸人则尚何说哉?诸若此类,稍加密察为佳。「辟除」之「辟」,乃赵氏本说,与上下文意正相发明,盖与舍车济人正相反也。此段注释近略稍改,稍详于旧。略云:「惠谓私恩小利,政则有公平正大之体,纲纪法度之施焉。惠而不知为政者,亦有仁心仁闻,而不能扩充以行先王之道云尔」。又云:「十月成梁,盖时将寒冱,不可使民徒涉,又农功既毕,可以役民之时。先王之政细大具举,而无事不合民心、顺天理,故其公平正大之体、纲纪法度之施,虽纤悉之间亦无遗恨如此,岂子产所及哉?诸葛武侯之治蜀也,官府次舍、桥梁道路莫不缮理而民不告劳。盖其言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其亦庶几知为政矣」。又云:「君子能行先王之政,使细大之务无不毕举,则惠之所及亦已广矣。是其出入之际,虽辟除人,使之避己,亦上下之分固所宜然,何必曲意行私,使人知己出然后为惠?又况人民之众,亦安得人人而济之哉」?
「有故而去」,非大义所系,不必深为之说。臣之去国,其故非一端。如曰亲戚连坐,则先王之制,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亦岂有此事哉?但昔者谏行言听,而今也有故而去,而君又加礼焉,则不得不为之服矣。乐毅之去燕近之。
「非礼义之礼义」,所论善矣。但以为其心皆在于异俗而邀名,则不必皆然。盖有择焉不精,以为善而为之者,《知言》所谓「缘情立义,自以为由正大之德而不知觉」者也。此句之失与论子产而指奸人相类。
孟子鄙王驩而不与言固是,然朝廷之礼既然,则当是之时,虽不鄙之,亦不得与之言矣。鄙王驩事于出吊处已见之,此章之意则以朝廷之礼为重。时事不同,理各有当。圣贤之言无所苟也,岂为愧众人为已甚而始以是答之哉?正所以明朝廷之礼而警众人之失也。
「象忧喜亦忧喜」,此义《集解》之说初若不明,及细玩之,则词不逮意之罪也。今略改定云:「言舜喜象之来,非不知其将杀己,但舜之心见其忧则亦忧,见其喜则亦喜。今见其喜而来,故亦为之喜。盖虽明知彼之将杀己,而自我观之,则吾弟耳,兄弟之爱终岂能忘也哉?或曰(云云,)愚闻之师曰:『兄弟之亲,天理人伦,盖有本然之爱矣。虽有不令之人傲狠斗阋于其间,而亲爱之本心则有不可得而磨灭者。惟圣人尽性,故能全体此理,虽遭横逆之变,几杀其身,而此心湛然,不少摇动』。伊川先生所谓(云云,)正谓此耳。或者之云固善,然恐非所以语圣人之心也」。如此言之,莫稍尽否?「罔」训蒙蔽,「得之方」训术数,恐未是。罔以非其道者,独非术数耶?盖爱兄放鱼,欺以其方也。市有虎,曾参杀人,罔以非其道也(井有仁焉亦是。)。君子不逆诈,故可欺。然烛理明,故彼以无是道之语来,则岂得而蒙蔽哉?
「艾」读为「乂」,《说文》云:「芟草也,从㇒」。左「㇒」右「」,芟草之状,故六书为指事之属。「自艾」「淑艾」,皆有斩绝自新之意。「惩乂」「创乂」,亦取诸此,不得复引彼为释也。
金声玉振之说未安。金声,博学之事;玉振,则反约矣。反约者,不见始终之异,而始终之理具焉。如射毕而观破的之矢,不见其巧力而巧力皆可见,故下文又以射譬之。若以金声始隆终杀兼举博约之事,则玉振无所用矣。愚意如此,亦恐未尽,俟更思之。
「尚友」章所谓「口道先王语而行如市人」者,恐非孟子尚友之所取。以论其世者,正欲知其言行之曲折精微耳(兼两意说不得。)。
「桐梓」之说甚善,但不必分身心为两节。又以木根为譬,似太拘滞。盖言身则心具焉,「壹是皆以脩身为本」是已。今但云以理义养其心,则德尊而身安矣,意亦自见。
「狼疾」之训甚善,然古字多通用,不必言误也。如《孟子》中「由」「犹」二字常互用之。
「天爵」二说,其一极善,其一未安,亦由《集解》之说自不明白,有以致疑。今改其答辞曰:「亦观其心之所存者如何耳。若假仁要利之心不去,则夫不舍其天爵者,亦将以固其所得之人爵而已。是或可以幸而不至于亡,然根于鄙吝之私,是岂可以入尧舜之道哉?必也真知固有之可贵,而寖忘其平日假仁要利之私,则庶乎其可矣」。大抵假仁与利仁不同,须晓析不差,然后可耳(《易传》论圣人之公、后王之私亦是此意。见《比》卦彖辞注中。)。
「乡道」、「志仁」不可分为二事。《中庸》曰「修道以仁」,孟子言「不志于仁」,所以释上文不乡道之实也。又云:「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亦言志仁之为当道尔。「舍生取义」,诸先生说已尽之矣。义重于生,不假言也。
「夜气」以为休息之时则可,以为寂然未发之时则恐未安。魂交而梦,百感纷纭,安得为未发?而未发者又岂专在梦寐间耶?赤子之心程子犹以为发而未远乎中,然则夜气特可以言「复而见天地心」之气象耳。若夫未发之中,则无在而无乎不在也。
「耳目之官即心之官也」,恐未安。耳目与心各有所主,安得同为一官耶?视听浅滞有方而心之神明不测,故见闻之际必以心御之,然后不失其正。若从耳目之欲而心不宰焉,则不为物引者鲜矣。观上蔡所论颜曾下功处,可见先立乎其大之意矣。《书》之「不役耳目,百度惟贞」,亦此意也。
羿匠之说理则甚长,但恐文意繁杂,头绪太多,不如尹氏之说明白而周尽。故云必如羿之彀率,大匠之规矩,然后为至,则是羿与大匠自别有彀率、规矩,与孟子意正相戾矣。若是所以教人之规矩、彀率,则只是众所共由之法,又非所以言至也。
欧阳公论世宗之事未为失,但以孟子为为世立言之说则害于理矣。夫圣贤之立言,岂不度其事之可行与否而姑为是可喜之论,以供世之传诵道说而已哉?盖必有是理然后有是心,有是心而后有是事,有是事然后有是言,四者如形影之相须,而未始须臾离也。皋陶之执,舜之逃,天理人伦之至,圣人之心所必行也,夫岂立言之说哉?圣人顾事有不能必得如其志者,则轻重缓急之间于是乎有权矣。故缘人之情以制法,使人人得以企而八议之说生焉。然其所谓权者,是亦不离乎亲亲贵贵之大经,而未始出于天理人心之外也。今必以正理为空言而唯权之为徇,不幸而有毫釐之差,则不失于正者鲜矣。此义龟山亦尝论之,见集第二十一卷。
「跃如也」,正是形容悬解顿进之意。「意有所感触而动」却不亲切,「感触」二字自佳,但少顿进意耳(引而不发,则其思也必深。思之既深,则有所感触而动,其进也必骤矣。如此而言,意似稍备,如何?)。
「好名之人」如此说甚善,但「苟非其人」一句不通,而此章两事亦无收拾结断处。子臧、季札,守节者也,恐其不可谓役志于物。
「反身而诚」,言能体而有之者如此(欲作「言能体其全者如此」。)。「强恕而行」,言既失而反之者如此(欲作「言既失而所以反之者如此。」)。「行之不著」者,所造未至也(欲作「不先致知也」。)。
「机变之巧」所论甚当,更欲增数语云:「乘时逐便以快其欲,人所甚羞而己方且自以为得计,盖惟知有利而已,何所复用其愧耻之心哉」?如此乃尽其情,如何?
「人心亦皆有害」,赵氏谓人心为利欲所害,此说甚善。愚谓饥渴害其知味之性,则饮食虽不甘,亦以为甘;利欲害其仁义之性,则所为虽不可,亦以为可。来喻辞费而理烦,恐非孟子长于譬喻之本旨也。
「执中当知时,苟失其时,则亦失中矣」。此语恐未安。盖程子谓子莫执中比杨墨为近,而中则不可执也。当知子莫执中与舜、禹、汤之执中不同,则知此说矣。盖圣人义精仁熟,非有意于执中,而自然无过不及,故有执中之名,而实未尝有所执也。以其无时不中,故又曰时中。若学未至、理未明而徒欲求夫所谓中者而执之,则所谓中者,果何形状而可执也?殆愈执而愈失矣,子莫是也。既不识中,乃慕夫时中者而欲随时以为中,吾恐其失之弥远,未必不流而为小人之无忌惮也。《中庸》但言择善,而不言择中,其曰「择乎中庸」,亦必继之曰「得一善」,岂不知善端可求而中体难识乎?夫惟明善则中可得而识矣。
「仁义者道之全体」,此说善矣。又云「能居仁由义,则由是而推焉,无所往而非道」,则又似仁义之外犹有所谓道者矣,是安得为全体哉?「亲亲而加以恩」,似有夷子施由亲始之病。夫亲亲之有恩,非加之也。欲亲亲而不笃于恩,不知犹有病否?大抵墨氏以儒者亲亲之分仁民,而亲亲反有不厚;释氏以儒者仁民之分爱物,而仁民反有未至。
「山径之蹊」,恐不必言为高子发。人心皆然,一息不存,则放僻邪侈之心生矣。
「不闻君子之大道」者,肆情妄作,无所不至,不但挟势陵人而已。
「乡原」之论甚佳,但孔子所称具臣者,犹能有所不从,若冯道之徒,则无所不从矣。许以具臣已过其分,有以更之,如何?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又见《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六、一一一,同书字学典卷四二。
与范景仁第五书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一三、《司马公文集》卷六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六、《古今图书集成》考工典卷一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一九
光启。范朝散来,领二月二十三日及晦日两书,所云递中书未尝得,盖二十三日书即是也。夫治心以中,此舜、禹所以相戒也;治气以和,此孟子所以养浩然者也。孔子曰:「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然则中和者,圣贤之所难。而来示谓光心未尝不平,气未尝不和,犹不免于病,此言过矣。以光方于古人,乃下之下者也。于圣贤之道,曾不能望其藩篱,然亦知中和之美,可以为养生作乐之本。譬如万物,皆知天之为高,日之为明,莫不瞻仰而归向之,谁能跂而及之邪?向所以荐于左右者,欲与景仁黾勉共学之耳,安能遽入其域邪?至于景仁,去冬为酒所困,发于耳,发于牙,是亦过中之所为也。又云:「今之尺,乃古之尺;今之权衡,乃古之权衡。惟量比所为律十三分二之大,此无它,出于魏晋以来贪政也」。光谓尺量权衡自秦汉以来,变更多矣,今之尺与权衡,岂得犹是先王之所用邪?彼贪者知大其量以多取人谷,岂不知大其尺以多取人帛,大其权衡以多取人金乎?且尺量权衡,公私所共用也,歛之以大量,则给之亦以大量,贪者何所得乎?此则众共知,其不然明矣。黄金方寸,其重一斤,恐亦据今之尺与权衡言之耳。唐自安史之乱,雅乐工器,什不一存。逮于黄巢,荡无孑遗。有殷盈孙者,更按《考工记》,始铸镈钟十二。五代用之,周世宗更命王朴考正其音律。今以景仁律验之,在未位者,已中黄钟,则是太常镈钟下七律也,不知何故反以为合?又景仁所谓律与釜斛之分数,光未甚解,岂非语其容受邪?景仁亦以千二百黍为一龠,则二百四十万黍为一斛。以今斛槩之,何啻大十三分之二邪?此皆愚所不及,非面议莫之尽。向谓景仁必入洛,庶得相与极论养生作乐之本。今景仁既不来,光又不得往,郁郁之志,殊未央也。不宣。光再拜。
按:原题仅作《与范景仁书》,据明本、陈本、四库本补。
巧宦论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四、《方舟集》卷九
君子之仕也,其进曰有道,其退曰有命。道在人则审己之道深浅大小,以为仕之所得,于世之轩轾不苟进也。命在天则安于天之所以予我者厚薄,不自执以为己之累,曰「斯天也,我何预焉」?如是则君子之仕、进退之分决矣。若夫小人之仕则反是,以进为命而以退为道。命则曰我当得之,道则曰不合则去,故为伪为佞,为倾为险,为幸为术,皆巧于宦者也。饰虚诞以为真曰伪,崇谀媚以为智曰佞,掩众人以取名曰倾,启祸害以自利曰险,多端倪以有卜曰幸,立机数以罔上曰术。六者异名而同巧也,得其一二者已足为名世小人,矧兼六巧之全者,其祸害可胜讳哉?何谓伪?饰其外而忘其内,陟其华而无其实,衒死鼠以为璞,售蜡箠以为鞭,鲧以象恭欺尧,少正卯以伪行欺鲁,此饰虚诞以为真也。何谓佞?顺适逢君而自以为智,乏骨鲠之操,无忠亮之节,祝鮀求容于卫而幸免祸害,梁丘据取嬖于齐而无所可否,此崇谀媚以为智也。何谓倾?陷人之尤以争名于朝者,美锦覆阱而欲人不知,含沙射影而欲人不寤,王导杀周伯仁以博金印,褚渊卖袁粲以取富贵,此掩众人以取名也。何谓险?面狠而愎,心凶而戾,人知恶之而无以胜之,人欲杀之而无以先之,如蝮蛇之含毒,鬼车之煽怪,卢杞奸诡而主不知,王莽篡逆而主不寤,此启祸害以自利者也。何谓幸?其说之晦昧于中,其气之凌蔑于外,如甘酒之适口,如美色之悦目,公孙弘多陈事端,冯道之脱兔备位,此多端倪以有卜也。何谓术?挟主以为市,不顾主之利害而以身试术也,小者乱一国,大者乱天下,操术之不仁也,踊贾则利人之刑,棺肆则祈人之疫,皆凶术也,苏秦以术乱六国,张仪复以其术而轘之于燕,晁错以术削七国,袁盎用其术而戮之于汉,此立机数以罔上也。嗟夫!禄仕者名之所在,君子小人之所同欲,君子则有道以定命,小人则巧以自致而唯六者之趋,患得患失,不顾利害是非,营营求所以为干进之涂,必有一于此者,真天下之小人也。孔子致严于惩小人者,亦懔懔矣。战国游说,大抵多六巧之志,思有以大矫拂之,曰先进于礼乐如用之,则宁为野人,不为君子,利害是非徇吾道,死生以定天命而已。其以史鱼为直,以蘧伯玉为君子。又曰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专以惩小人之巧于仕也。或曰有君子而犹不免于巧者,是亦小人也。巧于杀人以争名,当世岂直道君子哉?孟子所谓枉寻直尺可也。叔孙通以五百弟子自援,不能盖二生之愧;董生以儒学名世,不能掩杀主父偃之羞。姚元崇不死武氏,既为宰相,伪疾以陷魏知古,其巧尚何求?故备论之,以为小人之戒。
策问服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三、《絜斋集》卷六
问:昔有虞氏观象作服,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上六章,绘之于衣;宗彝、藻、火、粉米、黼、黻,下六章,绣之于裳。以为天之大数,不过十二也。及观成周之制,乃杀而为九章,日、月、星辰绘于旂常,登龙于山,登火于宗彝,随世沿革,不得不然。由今观之,虞氏十二章,自东汉、魏、晋、宋、齐、梁、陈,往往遵用;而周之六服,惟唐初用之,未几复废。虞、周皆圣人也,其服皆圣人作也,而后世取舍,乃尔不同,岂亦有说乎?虞氏所作,独此十二章尔。而成周自衮冕而下,复有鷩冕、毳冕、希冕、玄冕焉,岂《虞书》所谓五服、五章者欤,非欤?周人监于前代,礼制明备,自享先王先公迄于祭群小祀,因其礼之小大,为其服之等差,理固当尔。然此五服者,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亦得随其爵之高下而服焉,不知助祭于王之时,从其所自服耶,抑有杀耶?若曰从其所自服,则固有与王相若者矣,亦有隆于王者矣。且方其祭社稷五祀,王所服三章而止,而公以九,侯伯以七,子男以五,可乎?尊卑殽乱,礼不其然。若曰助祭而服杀,于经无见。惟释《三礼义宗》者,以为降于王一等,其说似矣,而未尽也,未可以为据也。郑氏注《周礼》,以鷩为华虫,理或近之。至以毳为宗彝,知其不相类也,则以虎蜼为言;以希为粉米,知其不相关也,则以剌为言,于理安乎?旧疑以为鷩与毳、与希、与玄,当时必自有服,非必华虫而下七章,宗彝而下五章之类也。王与诸臣,服不应乱。如衮冕,王公虽同,而龙之升降则异,此亦足以别嫌明微矣。其他亦宜皆然。《司服》所载,上自祀昊天上帝,下至祭群小祀,各服其服,而祭地示,略不及焉。不知夏至之日,泽中方丘,蒇事之时,当何服耶?如曰父天母地,礼无隆杀,则当暑气炎赫之时,而服隆冬盛寒之服,岂人情乎?汉明帝时,乘舆十二章,三公诸侯山龙九章,九卿而下华虫七章,大略兼用虞、周而不纯,其果于礼合乎?唐武德初,天子服有大裘、衮冕、鷩冕、毳冕、绣冕、玄冕,盖周制也。至显庆时,礼官无忌、志宁之徒,建议非之,以为月令孟冬,天子始裘,明以禦寒,理非当暑。且据《郊特牲》周郊被衮象天之说,与夫汉明帝十二章祀天地之制,请郊祭天地,皆服衮冕,而停大裘。其说则通矣,而《司服》大裘之礼遂废,可乎?《郊特牲》固礼经也,而《周礼》,周公作也。周公,圣人也。非圣人之信而谁信?夏至祭地示之服,必有可见者矣。其据经而言之。
榜放县吏日纳白撰钱申乞省罢添倅厅状 南宋 · 黄震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四、《黄氏日钞》卷七四
照对官事不摄,圣人以为非俭;设官分职,朝廷无非为民。若员外置官,无补民事,而又害之,为之官者因循苟禄,不自申明,以求省罢,则朝廷隔远而不及知,州郡避嫌而不欲言,其为民害,何时而已!广德一军,旧止一县,与浙西之江阴事同一体。江阴有守无倅,本军有守有倅矣,而又晚创添倅。某初受此阙,亦窃意江东一路之极处,必有事会须分劳者;及某到官,且有旧来正倅厅牙契一司,因晚创添倅厅而分以属之,是既异于圣人官事不摄之戒矣。若止优游窃禄,所愧犹不过素餐,亦未至于甚病民也。惟是置一司存,不惟添一行官吏廪禄,亦且增无限日生费用,穷夫小民,略有蘧庐托处,犹且百费随生,况以倅厅为名者乎!本厅费用,如纲解遣人,如诸司缴匣,如迎新送使地里口券,国忌行香之有五更灯烛,院子茶酒司之有逐日油炭,与夫笔墨纸扎、邸报承受、茶汤厨传、过客须索,凡费不可悉数。而考其费用之所仰,仅有契纸、分数纸,每纸五十文,月可积三五贯官会,其馀取给,乃分引日监县吏使之以白撰公事钱供给,名曰办什物钱。窃谓此虽名不及民,而害民莫此为甚矣。盖凡官司之钱,无一不出于民。明取于民者,是为科歛,其害犹小;不明取于民而取之吏者,是为椎剥,其害极大。每见县吏之钱全出于推狱之手,拷掠人肌肤,破坏人家业,然后仅得之,分文以上,皆是冤痛。此正官司所当时时禁戢,安有为官反与日日分赃?岂惟分之,是又倡之,使之藉为话柄,肆行无忌,此何等弊例而可袭之?况此广德斗垒,地瘠民贫,岂堪添此无端椎剥?是虽事有至急,官不可废,以此供亿,犹当改图,况可藉以扶立晚创无用之员外官乎?某自到官以来,吏日呈例,望辄汗下。此事既决不可行,凡费又他无可出,拔本塞源,永绝后灾,惟有申明径行省罢,将牙契一司并归正倅,则官省事省,其为利益,不但免取县吏供亿一事而已。欲望台慈察赘员之无益有损,防吏奸之挟官害民,备申朝省,乞检照嘉泰间已经省罢指挥,将添差官判厅仍前省罢,永不再置,不胜本军公私之幸,须至申者。
节孝堂记 南宋 · 家铉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七一、《则堂集》卷二
欧阳文忠公作《五代史》,有取于王凝妻李氏守节事,所以扶世道于既坠,愧当时之为臣者也。五季冯道历相四朝,身事七姓,偷生苟全。至其将终,犹著《长乐老叙》,自矜为荣。孟子所谓「无羞恶之心非人」者,其道之谓欤?是故君子之秉史笔者,于守节之妇,为之立传记姓名,俾其志节有传于后。人苟知王凝妻之为贤,则于冯道之偷生苟全唾弃而不顾矣。道晚岁得封于瀛,邦犹有指其生平游历之处,相与言曰:「是瀛王旧游之地」。余每惧其污染后人,坏乱风俗,屡因碑碣间恳恳见意,欲人之知慕乎古,毋羡乎冯,盖为世道虑,与欧公《五代史》为节妇立传同意,非徒言也。国子安为余言:「吾里于瀛南之交河,习俗笃厚好礼,义夫节妇,比世间见,无慕于冯也。里中有张得山之母杨氏早丧夫,父母欲夺而嫁之,誓志弗听。家贫子幼,舅姑垂白在堂,杨氏躬井臼之劳,治耕织之事,旨甘不废,温凊如节。厥后舅姑殁,竭力丧祭,皆能称礼。斯烈丈夫所难而杨氏乃能行之。由少暨老,四五十年,子壮而后其忧乃释。族党父兄共高其行,名其所居堂曰『节孝』,谓其守节而能孝,求余为之记之」。余羁客也,辞不敢当。居数月,子安再从邑里来,致乡党之请益勤。余又念瀛为冯道封食之壤,其一时贵盛,疑足以移人,而是邦是邑,妇之义,子之孝,臣之忠,比世而间见,是因人心秉彝之常,不待教之率之而自趋于善者,而亦可见汉献王、毛公、董子诗书道化所及,至于今而未艾也,是其可无书?乃题此下方,以待作史者采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