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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修邢州龙兴观道德经台记端拱元年三月 北宋 · 何缵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二、《道家金石略》第二二五页
皇帝嗣宝祚十有二年,岁在困敦,月届为陬,举旷世之坠典,行今日之盛事。
藉田礼毕,万邦咸宁
守土行春,良牧之职;
勤王奉道,达士之能。
鄙夫何人,莅斯郡政。
春事既起,丁壮就功。
熙熙然登春台,知和气之及物也,亹亹然感帝恩之普覃也。
假值休沐,讼绝庭墀,因与同官通理上谷成公、护戎琅琊王公,纵辔康衢,周览景物。
龙兴观者,即巨唐之建也。
阶除草莽,环堵卑低。
谓道本无形,影响而已。
车能绝迹,微妙难量。
树一经台,巍巍乎上插霄汉,恢恢矣莫究根源。
莓苔封,尘垢竞作,秽污左右,埋没基阶。
度其倾危,宁限朝夕。
南逼廛市,傍接民家。
涤荡逾时,方认刊勒,乃唐玄宗《御注道德经》,宗子邢州刺史李质开元二十七年丁卯岁秋八月所建也。
吁,兔走乌飞,时迁代谢,垂三百祀,已如此矣,蓬莱渐浅,信可徵也。
因语及同官,议移缉之事,咸皆唯唯。
才方孱功,遂迁于旧基北三十尺。
阙地及泉,升高自下,架之木栈,续以云梯。
移树言讫,懋功克成。
版周墙以界之,构殿宇以壮之,金碧相鲜,崔嵬接影。
盛事既立,人心翕然。
故知难事必作于易,大事必作于细。
或云合抱生于毫末,九层起于累土也。
寡辞直书,用贻多士。
同德度义,次列衔名。
大宋端拱元年岁次戊子三月戊午朔二十五日壬午记。
节度推官承务郎试大理评事张诵。
石作都料霍从训,镌字人李思顺卢华书。
节度掌书记朝奉大夫检校尚书驾部员外郎监察御史赐紫金鱼袋陈长参。
观主道士谢奉静,管内都道正左街焚修大德杨奉仪,左班班直兵马监押巡检王守钧。
徵事郎、守太子左赞善大夫监酒曲务张南金,通直郎、守国子博士通判军州成肃朝奉郎、守殿中丞、监商税税盐务李护,拣点神锐忠勇兵□马步军都军头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右仆射使持节寰州诸军事、寰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国琅琊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王昭远
四明尊尧集后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四明尊尧集》卷一○
右《四明尊尧集》者,刍荛改过之书也。
谏省所论,合浦所述,妄推王荆公以为神考之师,又妄以王荆公拟于伊尹,议论乖错,得罪公议,窒愓悔恨,故不敢不改也。
夫刍荛者,匹夫之采薪者尔,其人未必有知,而其言或不可废,心窃效之,此集之所以作也。
圣主询知,因命取焉,此集之所以达于上也。
野人之芹,欲献无路,适逢诏索,鼓舞而进之,自以为适及其时,不知其可不可也。
集有序,进集有表,自得罪至台又有谢表,瓘所以改过之因,并所以得罪之由,皆具于二序一表之中矣。
夫辟廱坐像,天下之有目者无不见也;
天子无北面之礼,天下之有耳者无不闻也;
神考任相,先举后黜之序合于虞舜,天下之有心者无不知也。
刍荛虽是,亦有目有耳耳有心之民耳。
四海九州岂独一刍荛哉,集众说而进之者,乃刍荛之任,易轻生者尔。
其心以我宋为重,而不合乎明哲保身之义,下愚不移,不可改也已。
政和元年十一月,始至窜所。
二年正月尚书省劄子委台守取索《尊尧集》副本。
副本在明州徐璋秀才家,台守于朝旨之外遣兵官突来追摄,囚之于石佛寺,然后遣兵官入家搜索,并牒明州兵官搜索徐璋之家。
初,瓘之所撰《尊尧集》有二,合浦其一也,四明其二也。
合浦所著,不忍以荆公为非,故其论皆回隐不直之辞。
每自览此书,内愧外汗,是故离家之日,独取改过一集置于行箧。
到台不敢复阅,即以寄于数百里之外,属友人藏之。
及自石佛寺得释,又遣仆往通州本家取索前集之藁,以俟再索。
五月,果又有旨取合浦集副本。
然切考批中之诏,辞旨温润,然后知正月之索,奉行峻切,非圣主之意也。
瓘自抵丹丘,臲卼尤极,人情畏恶,日甚一日。
当此之时,察之于众毁之中,知其有爱君之意,虽在危辱,或庶几乎无憾者,复何人哉?
贤士大夫嗟悯之馀,或恶其以讦为直,或责其干时而动,或疑其所以著书者初缘私隙,或谓其所以忘生者专为取名,往往多中其病。
呜呼,直而不讦,动而不干时,以公灭私,名实相副,此皆贤知之事也。
愚不肖者,而责之以此,是乃贤士大夫乐成人之美者汎爱长厚之情尔。
又或以谓,善善恶恶者《春秋》之义也,刍荛之书曷可僭此?
瓘则以为不然。
孔子曰:「吾志在《春秋」》。
孟子曰:「乃所愿,则学孔子也」。
孔子乃万世圣贤之父,孟子乃百世学者之兄。
父其父、兄其兄者,皆子弟也。
父之志、兄之愿皆本于《春秋》,则天下之为子为弟者当继其志、随其愿而已矣。
义当继随,乃古今子弟日日常讲之事,若以是为僭,则是弃此而取彼者为不僭矣。
又况天尊地卑,即是君臣之义,凡在覆载之载,有心知血气之类,皆由其理;
由之而不知者,非不具也。
父坐而子立,羔羊有之;
君一而臣二,蝼蚁有之。
夫羊蚁刍荛,其性虽异,而同具之本皆出乎一理。
自太古易其位,则此理倒矣。
刍荛之所论者,论此而已尔。
故瓘进四明表云「岂敢有善善恶恶之辞,但欲明尊尊卑卑之义」,何尝有僭拟之论乎?
取诸羊蚁,验诸天地,然后知辟廱坐像及天子北面之说为不然耳。
初,建中靖国元年,蒙恩除实录院检讨官,瓘辞不敢受。
当是之时,未有辟廱坐像,而王氏自圣之书已在史院矣。
铺张短薄之词,纪述我宋之事,知而为之,其亦忍乎?
自王氏作画赞以来,宗王氏者皆以荆公为过孔子矣。
画赞唱于前,坐像应于后,迨今三十馀年,元祐学术虽已焚荡,而熙宁之异论,其在人心者未泯也。
中丞吕公所陈十事,瓘尽取其言载于集中。
又《日录》所造熙宁之初对上之言曰:「他时共致太平,惟吕惠卿一人可望」。
又尝谓:「吕太尉之学出于生知」。
熙宁之末吕太尉宛丘奏劄之言曰:「安石闻望一旦扫地」。
又谓:「臣之所言,皆中安石肺肝之隐」。
瓘于《尊尧集》亦载此语,因系之以言曰:「吕某吕某,其趣虽异,而中其肺肝之隐则一也」。
凡集中所载,如此之类虽曰得之公议,然而取舍之际亦系刍荛一时之见,岂敢以私意断其是非乎?
更在后之君子审辨而已。
瓘窃谓,天下大理,譬如一身。
众贤之在身,犹手之有拳指也。
其为拳也,融纳而不贰;
其为指也,分布而不一。
指缩而为拳,拳舒而为指,或弛或张,皆此手也,一动一寂,皆此身也。
身者,天下之大理也,鼓身之物,其唯手乎!
圣主圣度如天,无不包覆,前日放废之臣时一叙复,不终弃也。
一日举而询之,则必各有对上之言矣。
陈大理,博访公议,则神考任相终始之意,我宋强盛不拔之本,何患于不白哉?
今日刍荛之死生何足算也!
俚谚曰:「市无丹砂,勿弃赤埴」。
卢华并试,野医退藏,此亦自然之势也,敢不知乎!
敢不知乎!
前年初抵丹丘,即杜其门,默自喻曰:心所欲陈,茍已无憾,而今而后,可以忘言矣。
然而录取副本,内外纷扰,又半年而后定。
方追逮囚闭之时,旨外施行既不可测,顾计日前,因有系吝之意。
既而愧且嗼曰:口谈致命,而心则动摇,将何以善其死哉?
念自离合浦以后,十年之间,光阴精力毕于此集矣,终误咨询,声实俱堕,尚欲操之而不舍乎?
初政典局,奉旨取索,瓘以此集未经奏御,非人臣所得先见,故亟封具奏,请于御前开拆,由是径达一览。
主继尧之时,闻尊尧之说,心开纳,留中不复降出,昔者窃闻之矣。
尚书省取索本副,劄子付台守,乃云:「其《尊尧集》元初进本在张商英家,已下衡州取索,兹乃实封,不下司」。
密劄之语,非万方疏远所可遽窥者也。
今除副本之外,尚如此藁,不敢复藏于私室矣。
欲罄其馀语,跋于此集之后,以俟后贤。
而心力疲乏,恍忽健忘,每思索文字,则悸眩不宁。
临纸数休,勉强累日,仅能终篇。
人知其臲卼且死,而不知其衰耗又如此矣,虽复恋此馀生,将何以哉!
又况绝禄以来,茍营活路,积垢如山,死有馀愧,虽并举百川之水,其将何以自涤乎?
就使鹪鹩之命幸脱宽网,而身心垢惫,亦明时之弃物矣,敢不知乎!
敢不知乎!
安养不在彼,浮云非我有」,此涑水公所谓安乐国也,洗心之药莫良于此。
晁文元公亦云:「但以无生一方遍治众病」。
前哲之所自悟,先觉之所躬行,实告之矣,心不顿革,敢不习乎!
渊冰之地,死将及之,尚敢懈乎!
盖捐书不读,亦不复为文,冥心待尽,自今日始。
呜呼!
生而为太平采薪之民,殁作我宋无憾之鬼,复何事哉!
而今而后,真可以忘言矣。
此可与知者道,难于不知者言也。
政和六年八月二十八日,特勒停送台州羁管、前宣德郎赐绯鱼袋陈瓘书于宝城之南。
湖州石冢村青莲院记1156年5月27日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七七、《苕溪集》卷二二、同治《湖州府志》卷四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
出城南行五十里,少东有村曰石冢,其梵刹曰青莲。
唐大顺二年始建,乾宁中得额为「报恩禅院」。
至国朝治平二年赐今额。
环水为院,四无居邻,盖栖心学道之境。
初若无路,惟轻航短楫至焉。
粥鱼斋鼓,闻于傍近。
禺中而食,则孤烟突起于云水渺㳽之间,望之郁然。
余未及造也,问诸道傍:「彼僧院者何如」?
曰:「院不至崇大
已而规制整整,精丽明洁为可观。
异时垣颓壁败,栋宇倾挠,左右撑柱,更阅岁久,观者悸心,如将压焉。
今院僧慈济人师齐岳,尽彻其故而一新之,盛矣哉」!
余同识:「是妙于医者耶」?
曰:「然」。
自少习卢华之术,通金匮石室之书,以是济人,亦以自养身,余尝赖之。
一日过余,始询其事,曰:「吾受业自院,既而游方累年,稍倦而归,视所谓受业之区,几为荒墟,惕然动容,寝不安席,炷香自誓,勉励其术,以所得赀财,次第建立,不敢有一毫之私。
是吾之发是心也,以疾扣门者加众。
吾潜心以思,思则得之,疾无重轻,赋药授方辄验,可期以时日。
又有知我之有是心者,乃力而交助之,市木于某乡,采石于某山,有不受赀而愿施者。
绍兴戊午距今十有九年,而众工释用。
初营三门,再岁而办斋厨次之。
厨成,而二时清众合食堂上。
僧舍钟楼、观音大士殿又次之。
最后建转轮宝藏,极一时金碧之工,灿烂升离,夺人眸子。
吹螺击鼓,铿鍧于庑廊之下,施利日至,斋厨之费,赖此以给。
布砖累甓,内外前后,纤悉备具」。
余怪而问之:「是何成之易耶」?
曰:「吾志于成矣,然成之者非吾也,意其有阴相焉。
何以云然?
吾之术不加于昔也,而灵于人若此。
事既济矣,自今以往,不自料吾之术复能灵于其身若此其易者乎。
以是知世之怀自利之私,求得于人,而偶得之,以为吾能彼不能者,妄也」。
余闻其言而韪之。
求记于余。
余年七十有九,病且昏,岂复能文。
既赏其勤,且有感于其言,而为之书。
余于世间之见,固未能超出也,又欲于此警夫后之人,可哂也已。
绍兴二十六年五月丁卯记。
宋故金紫光禄大夫左散骑常侍上柱国东海县开国伯食邑七百户责授静难军节度行军司马徐公年七十六行状 宋 · 胡某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徐公文集》附
公讳铉,字鼎臣,其先东海郯人也。
周德之衰,偃王以仁义所归者七十馀国,乃逊于江淮之南,会稽太末里有庙存焉。
积庆所钟,令嗣蕃衍,故自烈考已上,皆生于会稽,公所撰《改卜合葬烈考太夫人于洪州西山墓志》详矣。
公与弟锴,属烈考即世,年皆幼稚,太夫人抚育教导,资以生而知之,咸以雄文奥学,克振令誉。
公未弱冠,以荫释褐,为校书郎直宣徽北院,机命文翰,实专司之,以慎密称。
先主即位,以本官直门下省赐绯,试知制诰,辞达典雅,智效勤恪。
嗣主初拜祠部员外郎知制诰
后睹受命草诏者无所经据,不根事实,繇是駮议,忤旨,左迁泰州幕职
途中诗云:「浮名浮利信悠悠,四海干戈痛主忧。
三谏不从为逐客,一身无累似虚舟。
满朝权贵皆曾忤,绕郭林泉已遍游。
唯有恋恩心不改,半程犹自望城楼」。
谪居三年,嗣主知其无罪,徵复本官,仍知制诰
公馀力攻篆书,度越阳冰,而与李斯为等夷。
著《质论》十四篇,极刑政之要,尽君臣之际,并传于世,为不朽矣。
文章论议与故赠揆相韩公同志齐名,时人谓之「韩徐」。
江淮之平建州也,而福州与越人拒命不服,使陈觉冯延鲁招抚之,未报,遂擅兴兵攻取。
时军帅不一听而无上,又出不以律,众败绩而退,乃归罪二使,将诛之。
陈觉之使,国老宋公之所举也。
于是上表待罪,盖欲救解之,遂械二使以归听命。
公与韩公议:赦此二人,则万姓谤讟之怨归于上。
二使首领之惠在于齐丘,辱国容奸,为巨蠹。
遂同上疏,极言其罪,追正刑书,克协众心,式沮狂计。
嗣主亲批答疏,略曰:「昨陈觉之行实,太傅举之矣。
及师败之后,事下有司,太傅无救拔之词,有自讼之表。
以是之故,得不再思。
何者?
先朝旧臣,国家元老,不唯举人偶失,可得兴言,直是谋之不臧,亦未有加罪之理。
魏武帝乘降刘琮之势,将兼并吴国张昭时居朝右,为吴老臣,一旦劝请其君臣妾于魏,此谋不以为拙,曷以为拙乎?
周瑜辈力争而止之。
及魏师之败,亦晏然自处。
吴大帝亦不之见责。
彼二子孤若怀愤悱之意,戮之久矣。
此际长流远郡,斥为庶人,五木被身,一家狼籍,永从流放,与死何殊?
卿等忧国情深,除奸意切」。
诸所徵引,批答未殚。
公与韩公同表谢,略曰:「伏读批答曰『卿等忧国情深,除奸意切』,是陛下知其奸也。
又曰『永从流放,与死何殊』,知陛下必不用也。
既知而弃,虽在何为」?
公事君匪躬,嫉恶好直危言危行,始终不变,率此类焉。
寻徵拜中书舍人,公尝诱掖后进,茍有一善,必延誉之。
洁己请益者,亦诲导之不懈。
壬子岁翰林学士江公知贡举,始以进士王克贞等三人及第,尽复举场之故事,独由公左右赞成之。
江公即长兴三年卢华下及第。
嗣主因问:「北朝取人何如卿此来」?
江公对以「北朝公荐私嘱相半,若此来唯以公道选材,实无有此事」。
嗣主甚善之。
中书舍人张纬闻之,以为皆大朝及第,不本江公之意,甚衔之。
宰执皆非名第,同力欲罢此科,遂下制辍应举焉。
明年公兼判文理院,遂首言此事才复,不可遽止,乃以进士张□《仲尼□凤赋》、朱观老子犹龙赋》、郭贲《无声乐赋》、印《石城虎踞赋》写之以进,遂下制云:「去岁所司上言暂罢贡举,本难久废,况以经年,其诸色举人并宜依旧解送」。
自此不复废矣。
公之为文,长于典雅,而不迂,以理胜为贵。
其《武成王碑序》末云:「微臣学愧常师,用惭兼备。
承明再入,故无经国之材;
宣室徵还,幸对受釐之问。
将使延州听乐,长闻雅正之声;
圯上授书,世出帝王之佐」。
蒋庄武帝碑序》末云:「微臣润色无功,讨论奚取?
思问神于先圣,姑欲事君;
茍获罪于玄穹,曷容媚灶
唯于旧史,想见英风。
适当罢役之初,爰奉属辞之诏。
西州作颂,诚惭邑子见称;
南国刊铭,或望至尊所改」。
又铭末云:「谢傅长逝,王公不作。
独我庄武,先迂睿略」。
皆披文相质,立言迈俗,岂惟情见乎词而已矣!
江南久兴建屯田,楚州常州尤甚。
聚歛掊克之辈,侵夺射利,民不聊生。
言事者累谏弗听。
国老宋公上疏,主者坚执不易。
于是命公往察访,一如亲行,可兴可废,悉以便宜从事后奏。
公既行,而群党已切齿矣。
楚州应非理迁入屯田之产业,尽还本户。
姓欢哗,感泣如释狴犴。
次至常州,亦如楚州处置协比。
众恶之徒,构以擅作威福,徵还,私第待罪。
苍蝇贝锦,胶固组织,诘难问伏,不容自理,锻鍊深刻,将置大辟。
其贬制乃张纬所草,末云:「以年龄方壮,文学甚优,特屈彝章,宜从流放」。
于是长流舒州
时弟锴任右拾遗集贤殿直学士,亦贬秘书郎分司东都
公前左迁泰州,弟亦贬乌江
及流舒州,亲友临江相送,韩相有诗云:「昔年悽断此江湄,风满征帆泪满衣。
今日重怜鹡鸰羽,不堪波上又分飞」。
在同城三年,唯游览胜境,披玩典籍,尤工吟咏情性,未尝以得丧虿芥于方寸。
撰《周将军碑铭》、《文宣王碑序》、《乔公亭记》、《九叠赞》,皆足志之文,刻于贞石。
及量移饶州,未登途而周世宗之师过淮取舒、蕲,公遽携家榜小舟,由皖口归升州
公赋诗,末云:「一夜黄星照官渡,本初何面见田丰」?
其情发于中,不顾言之太直如此。
明年,授太子左谕德
未几复知制诰,拜中书舍人,通署中书省事
周世宗弭兵脩好,待嗣君以优礼异数。
凡章表往复讨论润色,多公所为。
世宗崩,祭文寔公视草。
嗣主嘉赏,时人传写,为之纸贵。
侍嗣主殂于豫章,护丧归建业
后主即位,官职如故,而访闻询谋,无改嗣主之道。
知举也,不独考其文章,必先察其德行,故难于得人。
出群拔萃者最称吴淑,复以子妻之。
其所问策五道,尽时务政理之要,后主并亲答焉,仍俾词臣悉对之。
后主尚书省纲条弛紊,官司怠弃,积习已久,思公正之人以纠劾提振之。
徙公为尚书左丞,逾月而罢,以尚书右仆射游公判六司
拜公为工部侍郎知制诰翰林学士
寻以宪署旷职,法吏侮文,非委直清不能严肃,拜公御史大夫
而佞用谗胜,吾道不行。
于是奉身而退,拜兵部尚书知制诰翰林学士
以先奉命脩嗣主实录,乃专以属辞比事为务。
后主每有著述,必令公兄弟视草而后编录。
故杂说,公为之序;
文集,弟集贤舍人为之序。
彼昔之「二龙」「两骥」,乌足以方兹令名焉?
王师之吊伐金陵也,公急病让夷,请使于天朝,以释后主之前事,辨疑分谤,且服罪降名,以酅入为请,庶不隳奕世之国祀。
已行,遂拜右仆射、同参左右内史事。
及觐太祖,敷奏忠悫,执议诚信。
虽不得请,太祖亦甚嘉叹,美其秉节无挠。
既复命,自以不能副后主之望,雪泣固让,不受其新命焉。
寻从后主归朝,授太子率更令
皇上登极,素知公之文学优赡,久司教令,特授翰林学士院,拜给事中
侍从銮舆,下并汾袭伪之地;
巡狩魏博,逐入寇之虏。
申威耀德,因垒怀来。
告至策勋,诏示填委。
翰林诸公尽熙帝之载,而公亦豫有力焉。
数年,拜右散骑常侍,庆恩升左散骑常侍
末年,公著《静斋自箴》,篆书刊石,寘于座右,曰:「爰有愚叟,栖此陋室。
风雨可蔽,户庭不出。
知足为富,娱老以逸。
貂冠蝉冕,虎皮羊质。
处之勿疑,永尔终吉」。
后之君子观之,有以见公名重益谦德成藏密。
与其一无所鉴而窥冀所不休者,是天之戮民,不可同年而语矣。
惟公未冠筮仕,名称籍甚。
日彰夙习,非聚学辩问之所克也。
禀心忠正,治身俭约,公家之事,知无不为。
自幼至老,恶其聚歛贪冒,未尝微寘于怀。
俸禄所入,不问多少,随时供亿而已。
居处求,不务显敞,但聊以蔽其风雨。
量家所受,馀分贷亲故旧知寓止焉。
与人交,有始有卒,必诚必信,久要不替。
虽中或不善,人无间然。
初与礼部尚书常梦锡给事中萧俨之为莫逆,盖以二公常忿宋国老狃于缔构之业,包藏凶慝,每章言其罪,公亦同力嫉恶。
先主、嗣主因审度为虞,故不任之以政。
宋国老暮年,因陈觉李徵古协谋不轨,贯盈事发,同时殛死。
嗣主追念常、萧与公畴昔敢言,果今日之速祸也。
常公已卒,因言曰:「梦锡欲杀齐丘,恨其诛戮不见」。
于是赠右仆射焉。
后主从容言及此事,公且曰:「梦锡先卒,不见齐丘之败,嗣主已追赠矣。
唯臣与萧俨之目睹朝典,况臣尘忝官列八座矣,独萧俨之往为理官,以赦前失贬黜吉州,以老告退。
愿以臣今所居官授俨之,旌其先见」。
后主由是召萧俨之至建业,以公所陈列慰劳,特授工部尚书
以年过悬车,致仕居吉州,给奉禄终身焉。
公于内外族,视无疏密,待之如一。
其有孤嫠无告者,皆纠合收养,称家之有无,随事拯济婚嫁,视之如家人子。
虽谗口谤议纷纭盈耳,公自信不疑。
唯恤孤念旧是急,不知其它。
及左迁邠、歧,亦坐此获谴矣。
有子曰夷直,朗州桃源,先公疾卒。
女三人:长适左赞善大夫高慎交
次女适国子博士吴淑,先公卒;
次女幼,有才淑,未笄而卒。
公享年七十六,某年月日以疾终于邠州官舍。
恬然神气不乱,唯禁家人勿哭,以为怛化,但嘱以殡归于洪州西山,祔葬于烈考太夫人之墓。
即以某年月日,洪州胡某以舟至京护载公之柩归西山,从理命也。
公业隆儒行,奉五常而不隳;
志向道风,禀三宝而无玷。
故其立言蕴德,久而弥芳;
缮性观妙,老而益壮。
实古之人欤!
克播遗风,允资鸿笔。
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