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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坤
花王阁剩藁·序
昔欧阳子序梅圣俞诗,有穷而后工之语,予窃非之。
周末板荡诸什,不能跻诸清庙生民,而少陵、稷、契自许,岂必借彼羌村、巫峡之寄兴哉?
诗之工不工,不系乎穷达明矣。
今观景城纪公之诗,而知欧阳子之言,未可尽非也。
诗皆明季天崇间作,忧时感事,多怫郁沈痛之音,然而每有事外远致。
盖尝综论有明一代之诗,其伪体毋论已,其稍有气骨者,每变而卒不能自胜。
何者?
无事外之致也。
明之季也,党于朝而社于野,一二笃志古处之士,出言而不自知其过激也。
公安竟陵兆其先,云问西泠泄其后。
其既泄而莫可遏,则有力者弗能收也。
故必不得已而宁,取桐城钱饮光之诗,以为能稍敛浮响云尔。
木荣于春,落于秋,而飘萚之音,焜黄之色,反足以增天趣者,惟其间寂之感人深也。
予曩尝与吾友钱萚石论田间集,谓北方诗人无其比。
萚石因言阮旻锡寮集可以相竞。
及取阮集观之,乃闽人也。
然其诗亦不及田间远甚,而北人之集,在其时竟无可举者。
今观是集,虽视田间多寡不同,要其峻泠孤峭,可以相视而笑矣。
集本六卷,既散佚,此其残藁也。
然萧寥无多之境,与所遇正相称。
君子论诗,至明末诸家,其音哀以思,比于乱矣。
谓庶几河间训典之区,尚有诗在也。
其必自此集乎?
乾隆四十一年秋八月翰林院编修四库全书纂修官年家后学大兴翁方纲序。
盛符升明末清初 1615 — 1690
清诗别裁集
字珍示江南昆山人
康熙甲辰进士,官御史
著有《诚斋诗集》。
○待御少从夏考功彝仲游,与云间诸先哲相切磨。
既出王新城尚书门,所诣益进。
徐司寇健庵评其诗,谓原本少陵,诗外别有事在,非溢分语。
叶燮清 1627 — 1703
补刻已畦先生诗·序
国朝初,吴中诗人沿钟谭馀习,竞为可解不可解之语以自欺欺人,病在荒幻。
既又矢口南宋,家石湖,户剑南,有队仗而无气脉,病在纤佻。
少陵之鲸鱼碧海、昌黎之巨刃摩天、东坡之万斛原泉随地涌出,胥失之矣。
我师已畦叶先生起而挽之,作《原诗》内外篇四卷,于源流升降之故昌言剖析,一一警聋振瞆以觉众人。
先生所自为诗,务拔奇于寻常艺林之外,意必正也,辞必警也,气必盛也,径必深而韵必流,神必行也,而规格器局一归于正大高明,与鲸鱼碧海、巨刃摩天、万斛原泉随地涌出之旨遥相印合,斯为已畦先生之诗也。
已昔王渔洋司寇寓书先生,谓众人之诗如水母,以虾为目;蟨不能行,得𤝙𤡣负之乃行。
是必假他人之目为目、他人之足为足。
先生镕铸古昔,卓然成家,庶为斯言之立云云,诚能赏伯牙之琴弦者。
旧时镌版,阅岁既久,渐多遗失,存者间有字画磨灭。
今曾孙昭九、元孙叔蕃访求原本,重为补刻,而先生诗集焕然聿新,知我师之有后,能使祖泽之久而弥光也。
彼名家子弟,清门零落,即视祖考著述为无用之物而弃之者,闻九父子之风,其面热面惭而翻然自悔也夫!
乾隆癸未冬长至日长洲门人沈德潜谨撰,时年九十有一。
(䤸入:周沛
盛锦
清诗别裁集
字庭坚江南吴县人
诸生
著有《青嵝诗钞》。
青嵝诗从大历下入手,后层累而上,风格渐高,对《入蜀诗》得江山之助,沈雄顿挫,直欲上摩王渔洋之垒,以仰窥少陵
渔洋诗以《蜀道集》为最胜也。
京师,王公以下多折节下之,不耐冗杂归。
丙子岁殁。
是岁周子迂村朱子木鸢、汪子山樵相次殁,吴下诗坛黯然无色矣。
予归田后,时与青嵝商榷,尤深人琴之感云。
张云翼
张云翼字鹏扶一字又南咸宁洋县人
荫生,袭一等侯,官至福建提督
有《式古堂集》。
王山史曰:“樊川张又南自为诸生时,有天下为任之志。
摛辞敷藻,皆成钜丽,用情忠厚,托意遥深。
频阳李子德太史,今之少陵也,与先生以斯道相切劘,而子亦时往来韦、杜之间,就正所学。”
洪亮吉清 1746 — 1809
更生斋诗续集·序
我朝二百年来,东南坛坫莫盛于毗陵,而尤以乾隆嘉庆之际为最著。
小仓山房诗所谓「常州星象聚文昌,洪顾孙杨各擅场」者,想见名流辈兴,动人歆慕。
洪即稚存先生,顾、孙、杨则立方、伯𣶒、西河蓉裳先生也。
荪弱冠出游,从诸先生后,咸奉手有所受。
稚存先生先以侍直内廷,继复远戍塞外,迨赐环南归,始获一识荆州
自是岁必游浙,辄相聚于湖山佳处。
犹忆戊辰四月,梅雨浃旬,西湖涨溢,白苏堤半在水中。
蓉裳先生方主诂经精舍讲席,令子伯夔随侍,适先生来游,遂下杨于此。
荪于大水中棹小舟赴蓉裳先生之约,喜遇先生,作竟日谭宴。
吴江郭频迦亦在坐,先生谆谆相订次年同游诸暨五泄山频迦以无济胜之具辞,诘朝各匆匆别去。
逾年,先生遽归道山,五泄之游竟不果。
庚午,晤长君孟慈孝廉,知遗稿尚多,有待剞劂。
孟慈服除后,出宰楚中,未几病殁。
诸弟俱幼,不相闻问者二十馀载。
兹遇孟慈子龄孝廉倪濂舫粮储坐中,并诗文续集未刻本俱在焉。
粮储自幼习闻先生之言论,服膺久而弗衰,既得是稿,亟任刊行,因相与商搉雠勘,佐成其事。
凡《更生斋诗续集》十卷、《文续集》二卷,附《卷施阁外编》二卷,刻始于己酉四月,蒇工于七月
先生谢世迄今四十年,遗书久庋,间有蚀缺讹错,当时手稿或不尽存,无从以原本校对
乃与子龄商定,凡佚脱残损之字,胥阙疑待补,不欲凭臆增改。
先生之诗,论者或以为好奇,不知先生诗于理则醇,于法则正,其用意造句,不肯少涉凡近,类于好奇,乃少陵「欲语羞雷同」之意,实非牛鬼蛇神诡诞不经之奇也。
荪十一岁时,见毕秋帆尚书所选《吴会英才集》,即喜读先生诗,及伯𣶒先生之峭丽古艳,蓉裳先生之缠绵跌宕,皆朝夕讽诵不去口。
今复校刊是编,获观著述之全,可为幸矣。
道光己酉秋七月海宁杨文荪识。
贝青乔清 1810 — 1863
余去岁罢官东旋,其冬侨寓吴门,始与都人士相见。
有言贝子木集者,将鸠赀付刻。
索其诗读之,觉其有异,乃终其卷,且反覆之,不忍舍。
美哉诗乎!
其数十年寝食于此者乎?
沈雄坚卓,胎息于少陵,无一字一句不锤鍊而成乎?
其得江山之助,与其胸中奇气相摩荡以出之者乎?
余于是知有子木,且知是为子木之诗。
因复询其生平,盖具有干济才,壮年尝佐扬威奕将军戎幕,不避艰险,冀有所树立。
既而无成功,乃往游京师
归,复之浙,又尝之黔、之滇、之蜀,足迹半天下,而卒穷愁落寞,患难颠倒,以底于死。
初,庚申之变,子木自浙迎母以去。
越岁,杭城再陷,母子相失。
子木出没死生,寻母不获,负罪引慝,无地自容。
不得已就直隶制军刘公之聘,未及相见,道卒旅邸。
呜呼!
文人之穷一至此哉!
顾子木之卒也,刘公即驰使,殡殓如礼,且致书其家,又厚资之,俾迎其丧以归,终葬于先人之墓。
子木不得志于生前,犹幸遇贤主人于身后,是诚刘公之高义,又孰非子木之奇才名动公卿有以致此哉?
乾隆中,吾乡诗人黄仲则终身坎壈,殆与子木等,至于今《两当轩集》风行海内,子木之诗时有与仲则相似,他日《半行庵集》当与并传不朽乎?
子木佐戎时尝有《咄咄吟》二卷,具载当时军中利病,今不及刻,刻其编次成帙者。
工既竣,请序于余。
余与子木素昧平生,不宜有言,言之未必尽。
然读其诗,爱其才,悲其遇,恻恻焉若有不能已者。
爰就所见于其诗及后所闻约略诠次如右,尚望都人士习于子木者详言之,以补余之不逮也。
同治五年丙寅冬仲,阳湖恽世临次山氏。
汪荣宝清末至民国 1878 — 1933
思玄堂诗·跋
自三十六体出,学者始识以茂密深醇之法,梯阶杜境,韩、和继作,有宋杨、刘、钱、晏诸人复衍其传,其后浮响寖增,去杜愈远,诟者至以挦扯相诋,由是宗者盖稀。
衮甫年丈后于、刘诸公殆九百年,生平为诗,初不规规酬唱,直抉李精髓以入杜堂奥,图阵严整,未尝率尔成咏。
忆甲子寓故都,曾假手稿讽诵,虽寻常一字,亦窜易数四,想见用心苦矣。
年丈既归道山,哲嗣子长、公纪诸兄定其遗稿,以传不匮,孝思孰大于是。
以拟义山学杜,遥遥千载,信足辉映后先。
年丈粹然儒宗,毕生致力《法言》,已见江河不废,其于声韵尤足俯视海内,抗响有清,固无俟乎诗名以传。
即以诗言,亦自有不朽者在。
集中附见补亡诸诗,以飞所知,殊不仅此。
甲戌旅京,[见]年丈为书聚头扇二律云:「老学真馀炳烛明,一编覆瓿欲何成。
篹玄耻署新诸吏,议礼甘为鲁两生。
别久未忘春树色,诗来如听暮江声。
酒人寥落悲歌减,击筑难为独客情。
」注「次韵答纕蘅兼寄秋岳」。
又:「帝京景物不堪寻,偶过梁园春正深。
经雨繁花成碎锦,接天乔木更轻阴。
百年蔽芾思周德,一士婆婆动越吟。
莫怪少陵无好思,王孙且复保千金。
」注「癸酉暮春萃锦园海棠分韵得深字」。
今检《思玄堂稿》,未睹两诗意者,遗珠或多,秋岳纕蘅先生,平生往还,他时谅有裒益。
复忆甲子借读手稿竟,奉题二诗云:「论道谈玄兴不穷,及门常得坐春风。
为霖久属苍生望,载笔还参造化功。
洗尽铅华归澹永,力收刚健到沉雄。
微闻绛节仍东驻,定有新词付锦筒。
」「文章千万灿琳琅,(集题《金薤琳琅斋稿》。
)早见声华动八荒。
天上神龙信夭矫,众中仙鹤自轩昂。
朝宗江汉同归海,避月星辰各敛芒。
愧我无途换凡骨,欲因公乞上池浆。
」年丈往矣,久坐春风,凡骨犹昔,披诵兹稿,不禁泫然,世有知音,其或能继郑笺,用阶少陵之壁垒耶?
民国二十六年四月,年侄冯飞谨识于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