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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越人
先生自号天放野人考功之孙也。
少有家难,年三十方娶,与弟吉甫相友善,分衣让产,即自处于匮,不顾也。
性嗜学,工诗,寄情萧散,每杜门散发,翛然于脩桐疏之下,兴到辄有诗,索笔直书,破窗颓垣俱满。
客时过从,至无从觅巾袜。
所深知惟沈嘉则杨伯翼、先宾父数。
先生性不喜交辇上人,以诗应酬,常见一时山人行卷所录诗,率为某公寿贺,某公赴官,辄唾之曰:诗以道性情,岂为汝辈行乞耶?
及见少年人作诗,多杂调谑,更正色相戒,无为风雅罪人。
故时谓先生诗有林泉无朝市,有怀吊无誉颂,有流连无亵慢,足尽洗诗家之陋。
其高怀似陶公,而复少閒情一赋。
所著天放野人集四卷。
李生寅
号旸谷,于嗣为曾大父行。
为人风仪修整,性和雍,不立崖岸,意思萧散。
精名理,善于微言。
每对客,众论沸起,先生徐发一语,四座尽倾。
生平都无好,惟好为诗,不肯作世人雕饰,天动神来,自然高妙,俱谓诗如其人。
诸兄弟并游太学为郎,先生独不仕,怀,古慕道。
居常爱王孝伯饮酒读骚,因名其斋居。
去甬,江十馀里,为萧皋,在山水佳处。
家世有田一顷,别业区。
先生更起高卧楼,读书其中,岁收粳秫酿酒,旁辟自锄园半亩,遍植嘉草名药,间种蔬,取供宾客
同时名荐绅高士至萧皋辄作数日留,方去,酬唱甚多。
盖吾家草堂在贸东,塘,曰萧皋,俱为海内词家所咏赏。
嘉则先生复作萧皋竹枝词十馀首,被诸乐府,使童子习唱之,流传时。
郡中当事闻其名,希得致先生,俱谢不往。
年五十,欲制远游冠,裹粮自四明台宕,尽访天下名山,以亲老不果行。
未几,终于家。
遗集行世。
先生尝自署旸谷山人屠长卿
先生曰:近世山人甚多,然未尝居山。
观其仆仆负囊挟名纸候门,望长者颜色,翘目利舌,善为诪张,其贱已甚。
宾父先生不出户,著书论道毕其身。
其自言若得从禽子、夏遍游五岳,当不入城,不干人,斯可谓山人矣。
因赞之曰:读骚取适,灌园寄散。
介绝溪刻,简不任诞。
江霞朗映,厓孤偃。
何以品君,鸣濑清浅。
惜哉!
早谢远,游未践。
张大司马亦心重先生,每有所品目,辄言:吾与沈嘉则李宾父二先生同之。
时谓先生布衣风格,当在孟浩然秦系之间。
李时鲁
字得之
沈嘉则先生与论诗,延在家塾,遂得交一时名士。
晚年更与胡百药孙象可唱酬,其人诚可与言诗者也。
卢沄
字宗润,行九,号曰月渔
为人于䰄,体长不事修束,性坦率,与人语合,辄出肺腑相示,诸所睹物,奇不奇,俱口奇之。
性又绝灵悟,读古人书辄能解,独不好刺经。
为儒生,尝取四唐人诗作,品目如衡石,然不少失高下。
喜为诗,然喜次人韵,不自作,所次每过倡者。
诗成,旋弃其草,然亦不忘。
人以此翕然称卢山人诗。
既不试有司,乃赍橐中数十金,去为吏事。
乌伤县,以所赍金置一土穴中,取日给。
已为人睨得,盗其金。
山人窘,无所得食,即弃归。
性嗜弈,嗜摴蒱,每出钱以弈摴蒱与人博,博昼夜寒暑食饮,岁时俱废,博者朋计,倒其橐不悔。
每日中提壶出酒家贳酒饮博者,率博至夜半时。
角胜争道鬨其邻,邻人俱苦之。
亦能医。
尝治人病得奇中。
然病家造门值其博。
辄坚谢曰:“余方有急事。
不暇去。
”有石桥黄生者,病甚殆,强载往治。
已就寝。
见人壁上诗,即和之。
绕榻行,呕声至旦。
主人以为怪,不服其药。
尝过张大司马,司马客包参军与论诗不合,鬨其坐,坐客俱左袒。
包山人不为下,独与所交。
东篱朱近臣最善。
近臣豪,两人并行市中,辄骇市中人,两人若无人焉者。
然两人论诗争短长,亦大鬨,退即交,相服不容口。
未几,近臣以醉溺死,山人哭之恸,山人自罢。
乌伤,裹足不出门三十馀年,出行数里外,辄迷东西。
有故人沈问之为山人独从一门人王生访之。
六月,走马万山中,中暑,去黟百里而病。
夜梦与王生俱溺,挽其发,尽脱为黄丝,寤而语王生曰:色丝为绝,吾死矣。
已果死。
休宁知其名,为敛。
沈嘉则先生录其遗诗百六十一首行于世。
山人初以医得金,置袖中,常为人探去,不知,即知亦不问。
一日舟行,袖金二十四铢,裹以越楮,偶取金,失水中,即坠。
意不信,试取馀金,累坠之至尽。
尝访嘉则寺中,出门雨新过,下阶级,石廉刿啮,屐齿蹶,痛甚。
亦不信,复起,三试之,复三蹶,见者尽掩口。
久丧妻,独居有子格,亦不为娶妇。
常曰:他日得游终南、少室,乘云御风,即父子相从无绊也。
亦精禄命,尝自刻死期,在龙集戊辰岁,得年六十三。
至入黟岁,果戊辰垂死。
谓门人曰:古人旅葬、裸葬无不可,何必故乡。
沈问之闻其言,为买山休宁东门外东岳庙之东南,葬山人
客过无不拜诗人卢九墓者。
吕时臣
初名时臣自称甬东野人,世居木阜峰下。
山川名胜。
山人少喜为诗。
不治经生业。
及壮负气。
不能随俗俯仰。
尝于坐隅书青天白日名山大川八字以避仇。
远历齐梁燕赵间十年,客食诸王门下,旅寓章丘
太常李伯华论诗,得其指授。
在章历三时诗大变。
一日过伯华江上草堂,值夜雪。
伯华为出妓弹琵琶佐酒。
山人即坐上作长歌,伯华绝惊赏,谓非复初见阿蒙也。
去之青州,客衡藩。
庄王尝起高楼,东敞瞩远。
楼初成,王于望后四日置酒遍召一时名士。
时日景既尽,疏星尚微。
王命且未造座,与客东望,凭栏笑语良久。
已而月光渐上,遍照四座。
王甚欢,因命曰待月楼,使客各赋诗以进,王未善也。
山人最年少,下座徐进一绝句,其词曰:川原夕气交,暝色自相向。
月犹藏海底,人已坐楼上。
王大喜,谓能得待字义,因手觞延山人上座,遍示诸客,山人遂一日名重。
晚客沈沈,宣王礼之,亚于谢榛
年七十,卒于河南涉县客舍中。
鲁王孙中立序其诗曰:山人鹤骨癯癯,若出衣表。
为人贞介廉洁,不妄交,不苟取,故为诸王公所重,人以为实录。
山人年六十起生,藏于句章之夕阳里,自撰墓志,后竟葬之。
有二子,长曰辂,使学医;次辇,使读。
山人嘉则先生同甲,其称诗稍先之。
及年各四十五,两人始得遇定交。
尝一见山阴徐文长,辄作灵物篇相赠,叹为绝奇。
生平所与游论诗,几遍天下,唯称同里卢沄吴中文徵明黄姬水东郡谢榛、浚人卢楠新河宋登春十馀人。
自谓砥砺名行,期无愧诸老,庶几不朽。
以是山人风格,至今称之。
所著甬东山人集。
钱籥
字懋谷,琦五子。
读书好客,与文士屠长卿沈嘉则诸人友善。
金华吴孺子、吴下王伯稠、同邑姚士磷,恒主其家。
饮酒赋诗,有《击辕草》。
僧传慧
字朗初四明五井山延庆寺僧,与沈嘉则王百谷善。
徐兴公称其著述甚富,谈锋如河。
慧之后有圆复亦能诗。
僧戒襄
戒襄字子成号平野海盐天宁寺僧。
石林之法嗣。
体魁硕如布袋和尚
幼事文衡山
又与张靖之许云村陈勾溪朱西村游吟。
道不在雪江冬溪下。
能书,兼善,画山水亦斐亹。
不轻为人作。
有《禅馀集》,沈嘉则序之。
僧斯学
斯学字悦支号庾山海盐慈会寺僧。
好行脚,南陟台雁,北至岱岳
嘉则少君纬真百谷诸公游,筑庵于灵祐
有《幻华集》。
姚叔祥称其肆力三唐,句高前哲。
嘉则赠诗曰:“古寺云林深复深,秦山秦水足高吟。
行人问是何僧住,彷佛当年支道林。”
沈当路
字齐卿嘉则先生子,而叶郑朗之婿也。
孙仪
字象可,世家三茅。
象可自田间起,年十七为诸生
栎社长嘉则先生,郡中名荐绅,余君房屠长卿沈箕仲诸公尚无恙,象可遍造其门,归益精治经史学,驰骋古今,习国家典故,旁及裨官、星纬二氏家言,无不蒐猎。
数试有司,不利,客于京师,当事欲论荐其才,竟谢归。
象可性廉介,自持初学,为诗不肯摹唐人音格,见当世所称前七子、后七子辄唾之。
喜在佳山水间,每所过酒家梵舍,常作诗题壁,不署姓名。
周贞靖先生方为孝廉,偶过某寺中,见壁上句,一读惊喜起拜,因日诵其诗,初不知所作何人也。
周先生进士,出官岭外,闻象可名,因延与同往。
两人舟行,相论诗甚驩。
一日,象可出所携《借竹楼集》,周先生发卷,见有题某寺壁诗,即旧所诵句也,更大惊喜,重起拜。
由是两人恨相见晚,其论诗益驩。
凡所唱酬,有一语稍近世人,辄动色相告,务力去之,至于三濯髓方已。
周先生方刻象可诗粤中,谓我费民间数片木,传孙先生诗,亦不损会。
以事忤势家,解官,遂不果。
象可归,卒于家,年八十馀。
闻所著借竹楼集甚多不得见,唯得其清海吟二本,为周先生所点定。
余录其不甚拗僻者,得二十首。
汪礼约
先生字士峐号石雪
大父中丞公玉,父石盂山人坦。
先生少负异才,嗜学,能读大父父书,治古文家言,工诗,兼善书法。
先生既三世擅为文章,复从学嘉则先生之门,得其指授,由是名日益重,虽里中宿老,无不翕然称长文者。
尝一客京师,游于太学,未几即弃归。
所居曰大雷山房,岚栖云构,人望之若三壶仙宅。
先生至中年,即尽谢客,坐卧一山楼著书,虽妻子绝不得见垂二十年。
少工书,楼上遍置静楮笔,于左偏开一穴,下置容五石大缸,使人楗其外。
每一诗成,既书纸,熟视良久,辄手取捼之,投穴中。
积岁时,缸满,家人发户出纸,好事者候得,每争取之,稍传布人间,余家亦得四五纸。
先生自序言:吾每草书成,悬置壁间,卧观之,真若神龙蜿蜒,健鹘翥𦐠欲出,斯实一奇也。
先生所居,当四明径口。
初,嘉则四明,从大雷入,先宿汪氏山房,搜讨故事。
先生与同行,每至一奇处,辄相酬唱有诗,嘉则记其首,合为四明游籍一卷。
一时词人竞相传写。
屠长卿余君房先生俱为作序。
余谓自谢遗尘栖神此山,高风轶世,然徒假皮、陆口中,遥相拟似,未得其真。
宋以后诗人过相刻画,复失自然,未有善写云窗,大阐岚瀑,若两先生文章之丽者也。
先生他著作甚多,俱未行世。
先生殁后数十年,大雷山房亦燬,遗文散失。
余仅从故选家觅得遗诗一卷,四明游籍一卷,因为论定,以存百一。
每诵先子年先生大雷山访汪长文隐居二百言,为忾慕久之。
汪枢
字伯机
大父镗,官礼部尚书
伯机家多赐书,复嗜读。
为人性萧散,工诗,不乐仕进。
治别业曰泡园,作园居六十首。
三山徐兴公甬上,一见称之,题其卷曰:疏作风清,逸同云上,古惟彭泽,今有伯机
晚年合其前后诗为存俟篇行世。
伯机于里中先辈五君咏,曰:大司马东沙张公、布衣沈嘉则杨伯翼二先生仪部屠长卿先生太守田叔先生
自谓前三君俱不及北面,至二屠先生,犹得侍杯酒,从容欬吐,故其风流所被,尚有存者。
汪坦
先生号识环中丞雷峰先生子也。
少擅异才,于书无所不读。
初为诸生,应省试,筮得蛊之上九,慨然有遗世意,因作高尚赋以见志。
妇翁太宰闻庄简公先生太学生京师,闻公方在天曹,先生深自匿耻,借太宰为重,足迹不轻践其庭。
闻公贻之尺牍,报书,率言国家生灵休戚大计,无一语及儿女寒暄,其志操乃尔。
既稍以门资历官藩幕。
虽在簿牒间,未尝一日废书。
所至辄登览蒐古。
凡作吏十馀年,非其所乐也。
遂解组归。
先生家在大雷山下。
四明在桯几间。
构屋山为层阶,渐蹑渐高,尝临阶下,俯与楼上人语。
高云宿栋,飞泉夹坐。
有至者如入仙都洞府。
先生日吟啸其中,尽以诗法教其子。
礼约复使游于沈嘉则先生之门。
嘉则四明从大雷入,先宿汪氏山房。
先生父子出黄鸡白韭作供,共讨论四明故实,三日夜烧烛传瓷,主客欢甚,至今称为盛集。
先生遗诗,杨伯翼所选定,屠长卿序之。
吴鐄
字汝震,与嘉则先生同起,有诗名。
东沙张公里居,既起宅日湖之上,复营别墅在东西郊。
每乘兴泛舟,兼载丝管,一时名士多从之游。
园亭觞咏之盛,浙河以东,风流未有。
然惟处士嘉则中父、先宾父先生,最为词家宿老,倪、鲍十一贤不能及也。
杨承鲲
先生字伯翼
父美益,官太仆卿
先生少有异质,嗜书,尤喜读班、马二史,工于诗。
年十五六,为诸生
沈嘉则先生一见奇之,欣然曰:今日建五丈旗,当以杨生居吾前,所谓猘儿难与争锋也。
因作戏赠杨伯翼诗,呼为德祖
先生以是有重名。
为诗日益高,每传一篇,诸宿老无不叹服。
先生为人守古独行,执廉隅于当世。
少所许,每言是是非非,贤贤黜不肖,此古今儒者大权,断断不可枉。
尝以年家子谒王弇州司寇,弇州见其行卷,绝惊赏,先生默然竟别去。
退与人言:以吾诗求王先生一序有馀。
王先生博大心慈,客持片楮求誉,辄津津不休,即孺儒贾竖,人人谓王先生知已。
其知已多矣。
仆尚容厕其间耶。
又曰:王先生论历下忠笃有馀。
朗鉴不足。
历下持诡道。
所得者古人匡郭耳。
闻者莫不咋舌。
既以太学生北上作蓟门行。
一日名满京师
客辐辏至。
不胜款对。
病百馀日,即谢归。
居里中,布袍芒屩,翛然逸尘。
性爱佳山水,不极幽险不止。
尝夜半过送骨岩,雾黑林深,风飒飒竖毛骨,怡然也。
于城南小筑曰翛园,日啸咏其中。
与友人书云:家有遗业一区,白栗,隐映若碧城,风涛几席间,菱菰荷芰、蹲鸱薯预之属,至死不饥。
伏腊之暇,想足老矣。
其高致若此。
文章高妙,诗于五言律更为长城。
少善法书,萧疏似晋人沙门亦多从受业。
其高弟曰传慧云林和尚,最能诗,诸所从交游,尽名士第一流。
先生早死,哭之最恸。
遗集二种传于世。
先生论文,自谓守古尺度满不敢溢,卑者必有当于先民。
盖先民彀率备至,不入其彀即手发百函口尽万卷,亦于斯道无当。
又曰:古今诗文,自有真黄口执笔,字剽句窃,百缀成篇,遂抗手高引,前无古人,此不以溺自照耳。
又曰:今海内一二大老为声诗,未尝不轰轰盛,顾暗中摸之,知其今人诗也。
使读之不谓为今人,而无一蹈乎古人,斯善之善矣。
譬如学书然,方其精心毕力,必尽肖古人乃已及其成也,必尽不肖乃成家。
先生所论俱绝精,故备录于此。
里中余君房尝曰:国家诗如伯翼有几人?
屠长卿亦曰:今世灵心伟手,吾伯翼是也。
吴门刘子威曰:明卿诸君附王、李而起,蛮夷,大长老耳。
伯翼,打天下手也。
余谓三君子于论伯翼,斯可谓知言矣。
叶太叔
先生郑朗者,盖嘉则先生字之。
其后更名亭立字介子
先生生而白晰,身长六尺馀,眉目如画。
少即灵悟,在塾中对语惊人。
甫十六七,辄能诗。
诗出,闾巷宿儒缩舌而诵之。
年二十,诗已成,人或以示嘉则先生嘉则大奇之,谓:诸生中何得有此人?
即延先生至,与定交,执手甚欢,且曰:叶生,今日李王孙也,吾幸从年少中得一伯翼,复得一叶生,吾足老矣。
张大司马里居,方主文柄,嘉则因自为长歌,以先行卷呈诸司马,司马亦大惊,先生遂一日名起。
先生性廉洁自持,下笔为古文,意岸卓荦视,一时词家,不肯𪘏𪘏从其后。
故在诸生间,亦不为有司甄异。
尝自咏曰:“道以閒能长,名因傲不传。
”盖实录也。
先生不能饮,然谓人生岂可一日无酒意。
每晨起,童子为置觞,坐上不注酒,先生欣然举觞,若引满者三,始饭。
有故人为吴中某县令先生访之。
适县中修志,先生爱其山川人物,因与辑论。
书成,自署卷首曰叶太叔著令。
先生置酒,以百金寿,从容曰:某忝令此县修志,事应在令。
虽重烦先生手笔,乞得假名氏。
先生拂然曰:著书千载事,岂容买卖。
即束其藁别去。
初与屠长卿先生同学,每篝灯夜读,首相触,长卿心服,先生叹为异才。
长卿既贵名重,衣冠辐辏。
先生谓其门有杂宾,遂绝不与通,若未尝识面者。
长卿殁后,先生乃为诗哭其墓,追述旧言,其介性率如此。
先生年三十馀,自言居常十四善病,十三事事,十二治经业,得抽其剩力于诗,才十一耳。
然已积逾千首,会意有所伤,悉取其文,草火之至尽。
嘉则闻之,为惊惋不已,惜不见其焚时光燄作何状。
已而先生颇意悔,更追,录其所记十之一行于世。
嘉则为作序,即所传《思烟集》者也。
先生初见嘉则执礼北面,然嘉则绝重先生,呼为小友,使其子娶先生女,其交欢若陶公之于张莱民也。
先生晚年有《藏山稿》二卷,诗笔益老成,俱在《思烟集》后者。
嘉则先生先生诗曰:郑朗诗初成,是时尚奇诡,猎异逞才,心所嗜好,不得若长吉语不出。
已而于五言古及近体稍更之,一主以雄浑深湛,其格力气骨、色味神采,酝酿初盛唐诸家,而归宿杜陵
至乐府七言古,则夏商彝鼎不足古,玉觥金碗不足贵,未央铜雀瓦不足异。
神剑霹雳斧不足诡,龙甲凤毛麟角不足奇,而理不必其果有,事不必其尽无,语不必其可解,物不必其不生,所谓刿心钵肝、揉骨涤髓者,弥听满视。
嘉则所推重先生至矣。
余近遍询先生晚年诗,老友周自一先生,为从沈氏栎社居得其遗诗二卷,惟五律甚多,气格高澹,转造自然,遂得五言神境,当置诸右丞工部伯仲之间,非复若年少李王孙也。
先生初藉嘉则名起,复因其后人得见晚年手笔,先生可谓得沈氏力矣。
先生尝论诗曰:今日称诗者,高自隐逸,贵自君公,陋自稗贩,贱自驵侩。
呜乎。
诗而逮于驵侩,是为厄诗之际,吾哀鸺鹠之盈耳也。
又曰:今日夫人而能诗,犹夫人而能为书也。
即孺儿搦管从点,点从画,画其形成,斯为字矣。
若论所为笔法,则惟张王钟索辈擅之。
今若以其点画,而槩谓能书可乎。
至乃祖构之士,毋事临摹。
准于心,想于目,迹自我脱,精自我留,斯胜之胜者也。
意能窃之,形能盗之,正如埏土象物,虽颜面若,吾以为非善学者也。
又曰:“取自于我,则机转而神融;取自于人,则根枯而蒂脱。
吾不知大唐之歌,南风之诗,更谁敩耶?
”凡先生所言,俱词家药石,当与桓溪先生说诗并传,故并录之。
朱邦宪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介绍】: 松江府上海人字察卿
朱豹,官福州太守
幼敏慧,九岁丧父,哀毁如成人。
太学生
性慷慨,能急人之难。
耻为纨裤子弟及儒生。
博览典籍,不屑为时文,诗笔古雅绝伦。
沈明臣吴门王稚登最厚善。
著有《朱邦宪集》。
朱应龙
字舜夔亦字近臣号东篱,其时沈嘉则先生叶郑朗论诗,卢九山人东篱论诗,俱甚欢,人称为明州四杰
东篱醉饮海上,乘月溺死,其诗遂失传。
诸家所选东篱诗,俱非其意得者。
余从朱氏觅得乐府一卷,为录数首。
丰坊明 1492 — 1563
字存礼鄞人
嘉靖癸未进士,除礼部主事
谏大礼受杖,改南吏部主事,谪通州判官,以吏议免。
坐法窜吴中改名道生字人翁
有《南禺集》。
(《芝园定集》:南禺质桌灵奇,才彰卓诡,论事则谈锋横出,搞词则藻撰立成。
九流百家,罔不涉其津涯;七步八叉,未足誇其捷丽。
士林拟之凤毛,艺苑方诸逸驷。
然而性不谐俗,行或盭中。
片语合意,辄出肺肝相啖;睚眦蒙嗔,即援矛戟交刺,亦或譬嫫母为婵娟,斥兰荃为资录。
旁若无人,罕所顾忌。
知者以为激诡,不知者以为诞罔也。
繇是雌黄间作,转相诋讥。
出有争席之夫,居无式闾之敬。
鹑衣蓝缕,湿突不炊。
童奴绝粒而逋亡,宾客遇门而不入。
竟顑颔以终其身。
悲夫!
《艺苑卮言》:丰道生诗如沙苑马,驽骏相半,恣情驰骋,中多败蹶。
《詹氏小辨》:南禺外史为人逸出法纪外,而书学极博,五体并能。
诸家白魏、晋以及国朝,靡不兼通,规矩尽从手出,盖工于执笔者也。
以故其书大有腕力,特神韵稍不足。
书史会要》:丰坊草书自、唐而来,无今人一笔态度。
唯喜用枯笔、乏风韵耳。
孙广书画跋跋》:馀生平见南禺草书甚多,多精劲有古法,临古帖尤妙,唐元卿称为我朝第一,《列朝诗集》:存礼高才博学,下笔敷千言立就。
于十三经皆别为训诂,钩新索累,每托名古本或外国木。
今所传《石经大学》,《子贡诗传》皆共伪赞也。
家藏古碑刻甚富,临摹乱真。
为人误定法书,以真易赝,不可穷诘。
为人狂诞傲僻,纵口狗意,所至人畏而恶之。
常要邑子沈嘉则具盛巽,结忘年交,相得甚骥。
或间之曰:「是尝姗笑公诗。
」即大怒,设醮上章诅之上帝所。
姐凡三等,一等皆公卿大夫有仇隙者,二等则布衣文士嘉则为首;三等鼠、蝇、蚊、蚤、虱。
其狂易可笑,皆此类也。
甬上耆旧集:世庙议崇兴献礼,人翁舆父学士熙同哭谏,受杖阙下。
学土既没戍所,人翁复言其父前谏大礼非出本意。
因走京师,上书请崇献皇宜称宗,祀太庙
相嵩主其议,上从之。
人翁竟不得录用,归益自诞放。
诗深合古法,虽时写牢骚,殊未尽其狂也。
田按:南禺工书,于时人中惟文徵仲祝枝山陆子渊稍见许可,而于马一龙沈恺王逢元陈鹤杨珂沈仕皆痛诋丑拟,不遣馀力,其抨沈仕书,云 「如四倚主」。
四乃时相贵溪斡仆,一时气焰张甚。
其滑稽玩世类此。
馀谓南禺以议礼背父,附和时局,悖甚。
然于永陵君也,以视尝时之趋承赏溪、分宜者,不稍愈乎!
持亦激宕淩属,写其牢骚不平之氯。
才人不得志,大抵类此,不足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