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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占梅晚清 1821 — 1868
全台诗
林占梅(1821~1868),幼名清江,字雪村号鹤山,又作鹤珊别号巢松道人
淡水厅竹堑(今新竹市)人。
祖父绍贤(1761~1829)经办台湾盐务,为竹堑巨富;父祥瑞(1797~1862)早卒。
年十四,尝随岳父黄骧云北上京师任职。
占梅急公好义,道光二十一年(1841),因捐防鸡笼英军之犯,获贡生加道衔道光二十三年(1843),因捐防八里坌,获知府即选;道光二十四年(1844),募勇扼守大甲溪,绝嘉、彰各邑漳泉械斗蔓延,赏戴花翎;咸丰三年(1853),林恭事变,协办全台团练,捐津米三千石,准简用浙江道;咸丰四年(1854)克复艇匪黄位之乱,加盐运使衔同治元年(1860),毁家纾难,协助朝廷平戴潮春事件有功,加布政使衔
晚年因林、郑二家讼事,郁病而卒。
占梅擅丝竹、书画、骑射诸艺。
道光二十九年(1849),构筑潜园,雅集诗骚。
文酒之盛,冠于北台。
著有《潜园唱和集》二卷、《潜园琴馀草》八卷,其中《潜园唱和集》已佚。
林占梅《潜园琴馀草》约有诗一千九百馀首,写作年代自道光二十七年(1847)同治六年(1867)
多咏骨肉亲友、园居、游历、时事、兴怀之作。
五言古、近体,善摹难状之景,达难显之情。
作品风格多样,平易晓畅法白居易,感时忧国似陆放翁,伤感兴怀如吴梅村
台澎道徐宗干评其诗「和静清远、古澹恬逸」、「诗味多琴味」。
兹据台湾分馆藏《潜园琴馀草》 为底本,并参照下列对校本编校:李清河藏《潜园琴馀草》(以下简称李本) 、李清河藏《潜园诗抄》(以下简称李抄本) 、连雅堂台湾诗荟》(以下简称荟本) 、台湾文献丛刊《潜园琴馀草简编》 (以下简称台银本)、《新竹文献会通讯》(以下简称文献本) 、陈培桂《淡水厅》、林维丞《沧海拾遗》、蔡振丰苑里志》、郑鹏云《师友风义录》、连横台湾诗乘》、王松《台阳诗话续编》、林钦赐《瀛洲诗集》、赖子清台湾诗醇》、曾笑云《东宁击钵吟后集》、彭国栋《广台湾诗乘》、蜕萒老人《大屯山房谭荟》。
潜园琴馀草·序及题词
诗,乐章也。
诗言志,律和声;唯知音者,始可与言诗。
桓谭「新论」云:『八音以弦为最,而琴为之首。
自虙牺削桐、重华被袗以后,襄陵之作、训佃之操、思贤之曲尚矣。
汉、魏而下,以诗名者多以琴名;辋川「春江送别」、谪仙「清夜闻钟」、乐天「池西秋思」、六一居士「受宫声」、东坡「闻窗外歌」,其尤著也』。
中散「琴序」云:『吟咏之不足,则寄言以广意』。
间尝持此以衡近代诗人,今读鹤山「琴馀草」而得之。
家青山之论琴况也,曰「和静清远,古澹恬逸」。
琴心也,即诗心也。
鹤山善琴,手挥目送,别有会心;故诗味多琴味。
山中访隐、海上移情、理性返真、忘形合虚,殆有得于味外味者,丝桐云乎哉?
章句云乎哉?
仆解组退居,雨窗閒坐,手兹编而三复之,如聆「梅花弄」、「桃源吟」,不觉翛然意远。
缀数言于简端,鹤山可许为知音否?
咸丰四年夏五月江左徐宗干识。
「山虚水深,万籁萧萧;四无人踪,惟石嶕峣」:此古琴铭也;鹤珊之诗近之。
鹤珊精于琴,诗学香山剑南,得其神似;五言、古近体,尤善摹难状之景、达难显之情:所谓「秀语夺山绿」也。
大抵其少作多舒愉恬雅之音,间有天性语缠绵悱恻,如弹履霜;是可以觇其所养而得其性情之所近。
比年海上骚动,鹤珊同牧守竭力堵禦,一方赖以安固
近复奉命筹办海运,倡率捐输。
其平日之蕴抱,至是而一露焉。
出其绪馀,发为诗歌以抒写胸臆;不觉苍凉感慨,忧从中来。
鹤珊之诗境将一变,又乌测其所至耶!
绍芳因公东渡,获与朝夕从事鹤珊独心折予,皇然引愧而已。
他日者,绍芳和琴成声,得与鹤珊相酬答;出其近作,正襟危坐,以蔷薇露盥手读之,鹤珊当为予鼓一再行,奚翅如刺船海上之移我情也。
小石愚弟黄绍芳拜序。
空桑之柱耶,琼之姿耶?
绕梁之嗣响也,夺锦之馀思耶?
相赏有石间意,移情在花月夜时。
海上禽鸟乱啼号,冥漠林木何处高?
结想只在云以上,骏马走堤兴倍。
忽闻石上泉流声,一字一珠著手生;十指翻云风习习,留得琴韵到诗情。
诗情何俊逸,琴韵何悠扬!
相对两不厌,郁郁石生香。
咸丰甲寅夏六月润堂洪毓琛题。
写景则无奇不搜,深入剑南之室;言情则有感斯托,能摹浣花之神。
刚健婀娜,悱恻芬芳;真得味外味,不厌百回读。
咸丰甲寅夏至后五日,古粤愚弟黄鹤龄拜手。
余年四十,即弃诸生而客于台。
虽举业尽废,然诗歌、文史,结习未忘;恨可与谈者,少耳!
林雪村都转,淡水巨室也;乡闾以孝称。
且笃于世谊交情,慷慨任侠,有东汉八厨风。
又闻其抱雅尚而多才思,彝鼎琴尊,珍怪纷罗;于书画、丝竹、骑射诸艺亦色色精绝
清秘阁再见倪云林复生也,心钦迟之。
一日,诣其斋,流连茶话;偶及风骚,雪村色飞眉舞,若即欲疾趋青莲、浣花之室者。
从此喜与余作玉屑谈,遂延余为老马。
然余犹有虑焉!
虑其绮年失学,驰骋京华;况家务丛杂,日不暇给,未有俭于腹而丰于才者、亦未有不劳其神而逸其趣者!
而熟知无虑也?
盖其天禀超绝,加以数年来弹琴习静,淡若书生,披览勤、䌷绎切、商榷多,故其诗日进。
嗟乎!
今之伧父,于载籍及前贤名篇概未省识而以诗自负,塞满牛腰;是打油钉铰皆可以吟诗矣,牛童马走皆可以谈诗矣。
诗若是易也,何俟雪村乎!
雪村之诗,于中晚、宋人为近,于游览、写怀为长。
其构思下字,如五丁开山,别通蹊径;如李临淮军容,壁垒一新、旌旗变色;又如少翁奇术,钩营致魄,使李夫人活现帐中。
其杰句繁富,虽老马识途稍效导引,要其心血固多人数斗矣。
或调雪村颇滥交,几如坡公乌台之累。
雪村恒言:知我者惟黄公雨生徐公树人及馀数人而已;是滥而不滥也。
或又谓雪村多坎坷;迩者时乱年荒、骨肉丧亡,又付会计于纪纲任其侵盗,致诗日富、家日穷,悲愤时发于篇什。
然而昔人论诗,有「若非新变,不能代雄」之说;如雪村之「新变代雄」何疑!
夫雄于讴吟,即可雄于振作;使以治诗之道治家,屏斥奸邪如去浮烟浪墨,则一鸣惊人,贤者固不可测。
家将恢复,或不至如云林之终穷;诗愈精进,或可直入青莲、浣花之室。
此吾所以望雪村也夫!
此吾所以序雪村也夫!
咸丰八年小春下浣,镇平曾骧拜撰。
予自罢官旋里,轮指十有馀年矣;杜门不与外事,日以诗自遣。
意兴所至,发为咏歌。
举凡近代能诗之士,闻有佳著,未尝不求而展玩之,嗜之成癖;虽更有可好之物,不与易也。
客冬黄翼孝廉从东瀛旋,言其姊夫林雪村都转天才峻特、经济恢涵,而性嗜歌吟,著有「琴馀诗草」甚富,尚未梓行。
予闻之,不禁跃然起曰:『是殆与予有同嗜者矣』!
因嘱借观。
其即景之作,逸警鍊、品格杰句,美不胜收,在白乐天、陆剑南之间。
其杂感、自述诸作,至性至情,真从肺腑流出,空所依倚,自成一家:一片惓惓爱国之诚,不能自已;所谓「处江湖之远,不忘其君」者欤!
至其篇法老,浑成一气,旋转能达显之情;于少陵为神似。
雪村少负不羁之才,继以南游吴苑、北登燕台,山川之助,胸次益旷。
归里后频遭大故,其抑塞无聊之气无所舒发,恒托之诗;「穷而后工」,信不诬也。
夫士苟所遇恬适而好为愁惨之词,唐之戴叔伦、明之郑善夫无病而呻,识者讥之;若雪村遭际迍艰、时事忧愤,其发为变徵之音,乌得以叔伦善夫律之耶!
读毕而归之,爰书所见以写倾仰,非敢云序也。
咸丰九年立冬后一日雪椒杨庆琛书于绛雪山房。
罗威未识昭谏而嗜其集,永叔未识子野而爱其词。
予从姻亲林半痴耳雪村先生名,悉其能琴、善书,尤精诗学。
尝赠以楹帖云:「雅量高涵,交情慷慨;天真脱洒,韵事风流」。
尚未知其诗足以推倒豪杰也。
及半痴袖其集草示予,受而读之,知其有感于怀,辄托之诗,一扫风云月露之习故云。
生平所历甘苦以及忧时愤事,絜领持纲,有条不紊;较诸雕饰一字一句之间以求合于古作者之林,其格律之高下为何如也!
生席前人荫,少年时,意气自豪,不屑屑于名缰利锁;长而历游辇下,所以益壮。
夫以履丰席厚之身,而贤母独能忍慈割爱,使之习舟楫之劳、阅风霜之苦,卒克和平心性、历练才华,大变少小之习气;贤母苦衷于是乎慰,生诗学亦于是乎进。
观杂感、写情诸作,其不忘母氏之劬勤,非学有心得,弗能道也。
而又感念于妻孥之溘逝、友朋之翻覆、世难之凋伤,前后十数年间不胜聚散离合之异,故其抑塞无所告语,恒藉诗以遣之;此生诗所以发乎性情,非雕虫小技比也。
至七古如「生行」、「哭黄香铁」诸篇,置之吴梅村集中,几不可辨;其工力犹为深造。
他日或一遇其人,当为永叔之倒屣,岂苦罗威之偷「江东集」哉!
咸丰十年孟冬,愚弟廖鸿荃拜撰。
何必争追唐与宋,能言情性即诗人。
十年泉石常怀国,千首词章半忆亲;残月晓风皆寄托,春花亦精神。
卿云未出欣先睹,定有山香火因。
东瀛梅鹤继西湖,好向孤山认故吾;海国几人扶大雅,蛮乡从此获骊珠。
虚心下问君师,盲目随声我滥竽。
传到洛阳应纸贵,骚坛处处识林逋
山阴剑南后裔翰芬
三百篇之作,大都忠臣、孝子、思妇、劳人之所寄托;微言大义,胥于是乎在。
唐、宋而降,取士皆不废诗;我朝诗学昌明,人才辈出,固未可以词章之末而忽之也。
虽然,诗亦岂易言哉!
无论靡蔓之音等于郑、卫者,不堪被诸咏歌;即如风云月露,雕琢虽工而非出自性灵,要亦卑卑无足道矣。
雪村先生,风雅士也。
素稔其善音乐、善书画,而尤长于诗;著有「潜园琴馀草」,尝以未获一读为憾。
既而中、倭搆衅,让台议成;与生之哲嗣达夫司马,同避居鹭门山中。
有李公湘蘅者,达夫之执友、汉之乡缙绅也;袖兹编示予而读之,于写物、言怀间得伦理性情之正
其词笔之清新、丰神之逸,殆合开府参军为一手。
友人咸怂恿寿以公诸世;达夫曰:『此素志也』。
夫以是诗之梗概,有籋云诸前辈叙而论之矣,予何言耶!
然有不能已于言者:以达夫蒐理遗书勤勤恳恳、不忍令前人美泯没而无称者,于以见孝思之不匮焉。
至煮酒论交,雅量高致;忧时愤事,感慨悲歌:具有乃父风。
达夫者,盖亦人杰矣哉!
爰不揣谫陋而为之序。
光绪二十三年仲冬冬至前一日桂岭黄维汉谨识。
刘大观清 1753 — 1834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介绍】: 直隶丘县人字松岚
乾隆时拔贡。
累官山西河东道,署布政使
工诗。
有《玉磬山房诗钞》。
刘大观字松岚丘县人
拔贡,历官山西河东道布政使
有《玉磬山房集》。
岭外集·序
三十年前,于方坳堂斋壁,见李少鹤兄弟诗而异之。
其后,得交刘子松岚,袖所为《二客吟》者。
又见李石桐重订《主客》。
松岚沈阳,又为黄仲则刊诗集于京师
然其所自为诗,天机清妙,寄托深远,初不泥李氏兄弟之说。
即于申辕故里,亦不专主沧溟之格调;抑且不专执渔洋之三昧也。
松岚与予往复商略斯事,迨今又十余年矣。
而其气骨日益高,其取法亦日益上迬者。
李沧云视学陪京时,沧云方自订诗集。
予与别语:“惟勖以勤,与松岚研求作者之意。
”而前年(嘉庆十三年,戊辰,1808年),李春湖石桐锓续《主客诗》二卷,予亦为辨析。
学唐律者,必求杜法之所以,然又深以不得与松岚面质为憾。
松岚自晋阳来京师,宜有以对榻畅论者。
松岚出示此二卷,亦即日影出都门,又匆遽不得备申也。
故于其《岭外》二集,聊撮数语于简端。
他日再序其续卷,当必有更进于斯者矣!
嘉庆庚午(十五年,1810年)夏四月廿有八日北平翁方纲
留都集·序
嘉庆丁巳(二年,1797年)仲冬,余遭母忧,居京师
漕河水溢弗克,南下迁延。
至戊午(嘉庆三年,1798年)秋,食不给。
是时,松岚宁远州
遣伻来迎余,遂越礼出塞。
明年己未,嘉庆四年,1799年)秋松岚分俸资送余,乃得以奉母归里。
癸亥(嘉庆八年,1803年)松岚观察,来京止余邸舍。
今年(嘉庆十五年,1810年)松岚复来京,则须鬓苍然。
乾隆壬子(五十七年,1792年)吴门识面之初,已十有九年矣。
余与松岚以诗合,然历交久得,窥性情、心术之微,则实有相契于语言文字外者。
宁远一年,寒暑昕夕,深谈无间。
塞外草枯,怒马偕出,海色与山光震荡。
当其登高望远,晞发轩眉,几欲乘风飞去。
微吾二人,孰与同兹襟抱哉?!
松岚之诗,初切劘于李子乔
与中、朝魁人杰士交,意境益深阔。
《留都》一集,清雄磅礴,不主故常,得江山之助为多。
尝谓余曰:“子宜为序!
”嗟夫!
余与世寡,谐独松岚
哀其穷,而知之最真。
回忆暮节穷阴,羁居守岁,张阿罗画像于四壁,唱酬达旦,惘惘如昨日事。
松岚尚乏嗣,其之官河东也。
余送出西郊,执手仰天曰:“他日政成,当以添丁为券。
”今连举两雄,复何憾乎?
离合不常,寸心相照,临别黯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嘉庆庚午(十五年,1810年)五月朔长州吴云谨序
邗上集·序
元曩辑淮海英灵,集扬州图经。
翻阅各家诗集,于邗上事迹特详,未尝不叹!
风气、人物、园池、觞咏,每藉当时名家别集,叠见侧出,掩卷凝想。
如将见之,明代、国初不具论。
近年,马氏玲珑山馆材力非甚饶健也,徒以聚书好客,扶助风雅,迄今家贫书散。
而故宅玲珑一石,犹得歌于松岚观察诗集中,余可知矣。
观察工诗善书,甲子(嘉庆九年,1804年)乙丑(嘉庆十年,1805年)间,侨居扬州,勒所得诗为一卷,曰《邗上集》,体格蕴藉,如渔洋
扬州时,相遇之客,则有若吴榖人、胡西庚洪稚存方子云王惕甫乐莲裳诸君子;游宴之地,则有若筱园、康山、休园、白沙、翠竹、江村各园亭;相主之人,则有若沈既堂江子屏杨竹庐江文叔诸旧家。
诗之以邗上而得欤?
抑邗上之得诗人也。
余故幸邗上不甚陋,尚得屡见于各家之诗,甚且以此专勒集名也。
嘉庆庚午(十五年,1810年)夏月扬州阮元
鹾城集·序
河东上郡,三辅股肱;冀北雄邦,九州领脊。
条山耸翠,擘华岳以西来;涑水流黄,接星源而南戒。
将名飞雪,灵庆宝应之池;楼号歌薰,解愠阜财之世。
缅斯地也,大有人焉。
卯金著姓,谱接尧宗,乙火腾辉;书窥天禄,彦和执器望,特重于雕龙,公干升堂,名还齐于绣虎,始以词坛佳士,藉甚青州
继而,循吏长材,喧传赤县。
掉扁舟于禹穴,驰匹马于医闾
岭南之烟水,不少春游;眠塞北之风云,讵无秋兴。
然而,少能正字,老更耽吟。
三门石畔,中流砥柱,屹如五姓。
湖边一路,福星至矣。
汾雨霍云之馆,河声岳色之楼。
风光络绎,句似碎金;兴致淋漓,手无寸铁。
山川画稿,先有于胸中;锦绣诗肠,伫生花于笔底。
鹤衙放后,昼静庭闲;鸡牖谈余,宵深漏永。
渍麝煤而烟袅,熏鸭以香霏。
梁鸿大妇,调来暖胃之汤;李贺小奚,检出呕肝之句。
兀挑灯而独,对手势宜敲。
蓦槌案以狂呼,眉棱欲舞。
或觞僚佐,乃启华筵。
屐折于魏豹城旁,辖投于野狐泉里。
中秋乘月,庾亮登楼。
九日临风,孟嘉落帽
招来珠履,集上舍以三千;写入银毫,隶贤之人之四十。
传杯,而客皆尽醉,颓倒玉山,刻烛而诗。
如不成,罚依金谷
抑或眷言,还道枨触昔欢。
二三故友,搏羽翼于鹓鸿;四五良宵,流景光于蟾兔。
舟无袁,而独泛车,类阮以频回。
杨朱欲去,歧路踟蹰;李白不归,寒樽萧瑟。
梅花春早,驿使兮!
岭头香草秋零,望美人兮!
天末将进鹅毛,而寄讯报拟琼瑶。
时托雁足以传书,唾成珠玉,积有千篇,类非一体。
综其格律,要不为六朝月露之吟,谱以岁时,大约在三晋云山之地。
《鹾城之集》所由名也。
仆昔膺简命,薄事游遨。
迨岁次乎丙丁,正编成于甲乙,使星甫驻,便作嵇攀;流水重歌,谬称钟听,而乃住止。
三年心遥两地,豢龙有后问字,则曾识太元窥豹,何知裁缄?
时通尺素,唱阳春而和寡,萱草贻来;怀旧雨以神驰,桐花寄去。
忽焉握手,弥复倾心。
酒痕未散伶,辄为醉后之歌。
剑气犹胜琨,更作夜中之舞。
出其手,著删止一通,慰我肠饥,读应万过。
嗟乎!
人非子骥,孰可问津?
世无士龙,终当覆瓿。
待他日鸡林贾竖,定识真诗语。
此闲骏市,词人须求善本。
目凭管测,真堪掷地以成声;腕借胥抄,宜可悬金而计字。
君如不信,请试质邹鲁之儒生,我尚能游期,再访唐虞之故迹。
嘉庆庚午(十四年1810年)夏月江右陈希曾
行脚集·序
松岚先生风骨高奇,音情顿挫。
甫离竿牍,便惬山心。
偶脱簪缨,即寻野服。
芒履行箧,瓢堂打包。
以禅语名集,纪雅游也。
先生树菩刍以祀軷,戴席帽而出都。
朋旧惜别,赋零雨之篇;乡土系怀,按归云之引;历下亭高,寻名士之宴赏;斥邱地古,续童年之钓游。
苾刍之侣,为竹筱之饮。
销夏泛水,追凉入山。
乃逾成臬,陟伊关,访香山之古刹,登龙门之峻巅。
继欧公之雅游,想白傅之高躅。
胜襟拂霓,清淡干云。
诗题松关,墨洒苔壁。
兹复蜡高齿之屐,制远游之冠。
问渡风陵,携筇太华。
经黄卷之坂,历青柯之坪,攀铁锁之千盘,窥箭栝之百尺。
跳岑拔地,嶟嶟造霄;窅崖入云,茜茜梯翠。
帝座呼吸,罡风动摇。
衣牵藤萝,足蹑猿鸟。
可谓穷登陟之胜,极眺听之奇。
故其为诗,缅邈幽邃,雄奇峣峭,霆奔电駴,冰悬雪跨,扪星鸟帑,拾月鲸口,铜廧鬼炊,虎狱剑饵,穿穴险(穴),卒造平淡。
百怪退舍,万象呈露。
盘羊乌栊,化为康庄
珊瑚木难,不易菽粟。
直词正气,宏辩博议。
与道大适,方古无上。
非夫澡元莹素、荡累超神者,其孰能臻斯懿乎?
芳灿辁才寡识,末学肤受,豪楮枯腐,石墨熬燥。
旅愁羁思,损其形魄;陈编断简,销其智慧。
久耽疏放,合号“懒残”,未能追绝尘之踪,自知无济胜之具。
藉君奇作,涤我俗肠。
倘得两版丛书,更愿十年面壁
偶参梵语,且学惠远修心,又作谰言,未免丰干饶舌。
嘉庆庚午九月既望年愚弟杨芳灿拜序
行脚集·自序
余罢官后,百体有主,笠屐远迈。
黄金台下,至七十二泉;又自大梁、成皋洛阳,回至鹾城。
拟偕妻孥,黄粱于破釜,与伏枥之驽,休息骸骨矣。
因念鹾城,只尺太华。
有杖不撰山,且笑人,爰共痴奴,遥践胜地?
听雨于玉泉院,访僧于云台峰,濯顽躯于温泉,嚼秋英于韦杜。
如不送去冠上峨峨之獬豸,焉得换来峰头巍巍之佛髻耶?
游踪所至,辄有题咏,命其集曰《行箧集》。
属同年老友杨蓉裳作序,蓉裳误听,以箧为脚,序中不儒我而僧我,又以不得共游华山,自名“懒残”,以作序此“丰干之饶舌”。
文嘉矣,不忍割去。
又病其役我于比邱,非名集之初意,促蓉裳改之。
蓉裳曰:“吁!
用子之硁硁,度我之恢恢耶?
士为名累,如鱼中钓。
鱼尔,尔不知怒;僧尔,尔则以为怪耶?
夫僧之异于儒者,脱刺促而就逍遥也。
子之游,逍遥矣;子之诗,亦逍遥矣!
逍遥尔,故僧尔;刺促尔,乃儒尔。
安于刺促,不安于逍遥,吾将改吾之序矣!
” 我无言以对,而听其以“脚”替“箧”焉。
怀州集·序
古之诗人,未有不达于天人之际,而能垂世,而能行远者也。
不达于天人之际,则人世一切,升沈得失,菀枯荣辱,戚欣悲喜,皆得而挠之。
于是,处乐则淫,处约则困,处放废、迁流、羁旅则郁。
伊侘傺而无聊,其于诗也,非谰言即剿说耳,何以能垂世而行远乎?
松岚先生,可谓得为诗之本矣。
先生负俊才,而自陶冶于学。
其牧辽左,观察河东也,政声皆卓著。
以上书抗论罢官去,萧然襆被为寓公。
怀州,见其地介太行王屋间,山川清淑,水竹明瑟,遂赁庐舍,徙其孥居焉。
间岁一,归斥丘,省先墓。
返,则居于怀所谓小琅玕馆者。
左图右史,垒石、莳花药以自娱。
窥其意,如未尝衣绣衣、拥麾然者,盖达于天人之际久矣!
先生豪于诗,居怀州所作,凡三集,概题以怀州,而督序于余。
余罢官,略与先生同,意趣亦相似,是以辱忘年之契也。
窃谓先生诗海内所共赏,不待吾党之揄扬,推论先生所以为诗之本如此。
道光纪元(1821年)夏六月既望书于华山玉泉院鲍桂星
怀州集·自序
怀庆之为郡也,《禹贡》曰“覃怀”,商周曰“畿内”,春秋曰“晋南”。
其后为“三川”,为“河内”,为“野王城”,为“王屋郡”。
金、元,为“怀州”;在明及今,为“怀庆”。
太行北峙,沁水东流,南接成星,西联伊洛。
舟车所会,人称“陆海”。
郡之周围,琅玕多如桑麻。
城之内外,芙蕖胜于黍稷,盖得中州之正气。
而风味,则近于江南也。
观解组后,祖籍斥邱,有屋三十余楹,田一百余亩,长兄雪浦先生居而食之。
失林之鸟,无所栖托。
适妇兄牧村太守握符怀庆,姑作萍梗之游,徐图燕巢之寄,时嘉庆辛未(十六年,1811年)夏五月中旬也。
入郡十余日,得西域人买氏故宅区,在郡城西北,高台寺下。
其宅有青梧六株,璎珞株,刺株,石榴海棠椿三十余株。
野鸟依人,突逢新雨,虚堂坐月,如遇夙交,不谓余生得此佳地。
观既不敢复作出山之想,闭门省咎,以读书为事。
稍暇,则叠石为山,疏畦种菜,以为娱乐。
同年贾约园大令,来让予曰:“无令人俗,君所居有花有木,有山有石,而无箨龙以摇秋风。
美哉犹有憾。
”于是,移百余竿,种书室之后,额书室曰:“小琅玕馆”,是为仆得兴吟诗处也。
辛未(嘉庆十六年,1811年)甲戌(嘉庆十九年,1814年),得古今体若干首,名之曰《怀州集》。
娱老集·自序
嘉庆辛未(十六年,1811年)来居怀州,迄道光丁亥(七年,1827年),越十七年,而予老矣。
一切胶胶扰扰、妄念起伏,皆以老屏绝之。
妄念销磨,归于闲适。
朝哦暮咏,逍遥以送日月,是此生欢娱境也。
怀州集》三卷,始于嘉庆辛未,截自道光辛巳(元年,1821年)
壬午(道光二年,1822年)以后,所得诗名《娱老集》。
盖以诗娱悦性情,而自忘其为七旬之外之老夫也。
予诗有数集,序我《岭外集》、《漓江归棹集》者,阁学翁覃溪先生也;序我《留都集》者,侍御、出守彰德吴玉松先生;序我《邗上集》者,粤东制府阮芸台先生也;《回帆集》不几首,则无序;序我《鹾城集》者,少司空陈钟溪先生也;序我《行箧集》者,农部员外同年杨蓉裳先生也;序我《怀州集》者,少司空詹事鲍觉生先生也。
翁、、杨、鲍,墓草已宿。
芸台制府在滇南,路遥百驿。
玉松先生老于江乡,年八旬有一,近多不称意事,岂复敢劳以笔墨?
而平生文字之交,深于风雅,如吴舍人兰雪者,又牵羁人海,老病窘蹙,无兴趣及于此事,故是集辄自序之。
或问:“集中有伤逝之作,不得以《娱老》概之,曷芟去?
”答曰:“生身后,圣哲随俗了悲欢,子未读陈简斋诗乎?”
吴嘉纪明末清初 1618 — 1684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1618—1684 【介绍】: 明末清初江南泰州人字宾贤号野人
独喜吟诗。
家甚贫,虽丰岁常乏食。
又睹明清易代江淮生灵涂炭之惨,与当地灶户受盐商剥削之苦及河患、军运等害,见闻亦切。
其所作诗字字皆血泪,可称诗史。
有《陋轩集》。
吴嘉纪字宾贤号野人泰州人
有《陋轩诗》。
清诗别裁集
字宾贤更字野人江南泰州布衣。
著有《陋轩诗》。
野人泰州之安丰盐场,濒于海,刻苦成诗,人无知者。
周栎园侍郎盛称其诗,人争重之,由是陋轩之名与诸名家相埒。
渔洋诗以学问胜,运用典实而胸有炉冶,故多多益善,而不见痕迹。
陋轩诗以性情胜,不须典实,而胸无渣滓,故语语真朴,而越见空灵。
然终以无名位人,予持此论,而众人不以为然。
然其诗具在,试平心易气读之,近人中有此孤怀高寄者否?
己丑广陵,与汪子舟次交,舟次每以制举业相质,时年甚少,未尝见其为诗也。
越十三年,予复至广陵,见舟次诗,而诗又甚工,余惊询之。
舟次曰:「东淘有吴宾贤者,善为诗,余与之游,同学诗,愧不逮也。
」后每见辄言宾贤宾贤不置,若惟恐余不知有宾贤者。
且曰:「宾贤每把先生诗,勿勿不自禁,泪辄涔涔下。
每札至,辄询得先生新诗不?
先生寄余诗,则急录之去。
先生近帙至,则仓皇大索,若追余逋负者。
先生狱事急,则向予曰:『安得云中舒金色臂,援周先生使不死,再见其三数诗。
先生固不屑与人同调,而又时发虞仲翔之叹。
以予论,若宾贤者,可谓先生同调,亦不可谓不知先生者矣。
」因出其手录《陋轩诗》一帙示予,余读之,心怦怦动。
已又见其寄舟次札子,有「夕阳残照,于时宁几」之语,则不禁悽心欲绝。
宾贤常恐不及见余,余倖返;今乃有不及见宾贤之感矣。
急赋一诗寄之。
及退而语广陵人,则绝不知有宾贤者。
钟山龚野遗曰:「吴宾贤家东淘,东淘产盐,人拥高赀,家不蓄书,间有书,辄以覆瓿,或以拭牢盆。
宾贤居陋轩,环堵不蔽,自号野人
野人每晨起,书枯坐,少顷起立徐步,操不律疾书,已复细吟;或大声诵,诵已复书。
或竟日苦思,数含毫不下。
又善病咯血,血竭髯枯,体仅仅骨立,终亦不废,如是者终年岁。
里人相与笑之曰:『若何为者?
若不煮素而固食淡。
』数指目以为怪物,野人终不之顾。
东淘盖旧有分司使者署,一使者至,询此间有能文士否?
属胥对曰:『某不识能文士何等也?
见有手一编向之絮语,忽作数十字,欣欣自以为得意,或者其是乎?
使者则急请之见。
数请数辟去;辟之不得,强与之见;见则大悦,以为真能文之士;士固无出其右者。
东淘人群异之,以为是淡食者固可与长吏揖耶!
自是望野人若不及,渐有过其庐者,野人终闭户不与之接。
」嗟乎!
宾贤如是,即不旦夕死,其终死于陋轩必矣!
因汇其前后之作,刻为《陋轩诗》。
余门升州吴介兹曰:「读野人诗,想见此老彳亍海滨,空墙落日,攒眉索句,路人作鬼声唧唧揶揄时。
宋登春谢榛诗,叹曰:『何乃津津谀贵丐活?
』展宾贤诗竟卷,如入冰雪窖中,使人冷畏。
」嗟乎!
介兹数言,可序野人诗矣。
舟次名楫宾贤名嘉纪
舟次别有集。
宾贤是集行世,会有知之者。
分司其地者,能物色野人,当非俗吏,而忘询其姓氏,惜哉!
康熙元年,岁次壬寅,阳月,栎下同学周亮工题于赖古堂。
(《陋轩诗》电子本录入:顾青翎)
癸卯孟春周栎园司农将之青州,过扬州,遗予《陋轩诗》一卷,盖海陵吴君嘉纪之作也。
披读一过,古澹高寒,有声出金石之乐,殆郊、岛者流。
近世之号为诗人者众矣,掇拾汉、魏,挦扯六朝,以献酬标榜为名高,以类函韵藻为生活,此道膻秽榛莽久矣!
如君白首藜藿,戢影穷海之滨,作为诗歌,托寄萧远,若不知有门以外事者,非夫乐天知命,乌能至此?
余在扬三年,而不知海陵吴君,今乃从司农得读其诗,余愧矣愧矣!
余知野人己亥九月始。
己亥江上震惊,扬人倾城走。
余时移家艾陵,念虚中在东亭,趣棹视之。
至则虚中手近诗一帙纳余前,俾余读。
余交虚中三年,未闻虚中一言诗,忽累累成帙,心异之。
顾其诗已丹黄遍,下数行,诧惊,向虚中曰:「阅诗者谁耶?
余不子异,异阅诗者。
」虚中矍然良久曰:「嗟乎,野人今遇知己矣!
野人者,东淘处士吴嘉纪也。
」余生平未尝一见野人诗,闻虚中言,殊色动。
虚中复言:「野人性严冷,穷饿自甘,不与得意人往还;所为诗古瘦苍峻,如其性情。
东淘距此地仅三十里,岁不一二至,野人固不易见;即见野人野人亦不易合也。
」余默然久之。
诘旦,野人忽至,两人相见欢甚,各为诗,诗成,呼酒共醉,酒尽,复为诗,如是者三日夜,留连低徊,不忍别去。
余私念往与虚中言,虚中殆私野人野人殊易合也。
野人夙有肺疾,恒不自惜,喜苦吟;近数年来疾且甚,悔之,禁不得多作,然一诗成,必百里寄余,反复更订,无虑数四。
余尝以小舠迎野人野人辄为余来,抵掌论心,浃旬累月,视东亭又将过之。
然当熟客登筵,颓然自废,野人率落落无一可。
辄忆虚中言,虚中不予欺也。
辛丑岁周栎园先生广陵,见野人诗,推为近代第一。
复闻野人病,心心虑之,恐遂不及见野人,属余为书招之,赠一诗附与俱往。
余逆野人不肯为先生来,以先生情至,谊无容辞。
且属藁慰先生曰:「野人性固严冷不易合,然见先生诗,或当忻然来。
」书达,野人竟来。
野人名不出户,而先生诗走四方。
野人与余共论诸家诗,时先生方逮系大廷,野人于时已切切望先生事白,得时见先生近潇。
固不意先生南还,亦为野人悲惜如此也。
先生既得见野人,虑野人死益切,语余曰:「古之工为诗文者多矣!
人情忽近喜远,其人不死,则著作不传。
野人之人、之遇、之诗,皆可必其传;□病又□几于死。
且以野人诗,亦必待其死而后传,吾与子与不知野人者等耳!
子其图之。
」余唯唯。
因即邮筒所寄寸牍片纸汇次之,得百首,应先生命。
先生欲及野人之生,令天下知野人百诗何能尽,然剞劂非野人志,百诗而传,可以谢先生,亦可以谢野人已!
集成弁以言,盖以见野人不易知;知野人者,初亦非偶然也。
泰州安礼场,海滨斥卤之乡也。
明正德间,有布衣曰王艮号心斋,以理学闻。
不百年,有布衣曰吴嘉纪字宾贤号野人,以工诗闻。
自两贤相继出,而四方谭安丰场人物者,皆啧啧心斋宾贤不置。
心斋能为严苦峭厉之行;而宾贤忧深思远,所为诗,多不自知其哀且怨者,似与颜子之箪瓢陋巷曾晰沂水舞零,旨趣殊焉。
余不获及见心斋,犹幸得交宾贤,垂三十年,习知其为人,盖醇厚而狷介者。
狷介则知耻,醇厚则善自责,善自责则恕于人。
其怨也,悲于人有所不平之谓也;其哀也,不过自鸣其所遇之穷。
且以为诗不出于诚意,则不足传也,故其体如此。
今有斥人者曰:「汝不诚。
」则受者必艴然怒。
而诗之不诚,则往往强自托于佩玉鸣珂以为文,不必标枝野鹿以为质也。
然乎?
否乎?
此其非是亦最易别白者矣!
然予每三复其诗,又未尝不深有慨于古法之久亡也。
自乡举里选废,而《简兮》《考槃》之诗作矣;自井田废,而《大田》《南山》之诗作矣。
贤如宾贤,而穷如此,吾不独为宾贤悲也。
后世有位君子,有读宾贤之诗如吾之悲者,愿无如吾之徒悲,而慨然以举行周为任,庶几怨调罕闻;而宾贤之诗,有益于人之国家不既多乎?
或曰:「宾贤今之处士,独无意于学颜、仓与?
」曰:命不同也。
、曾非穷人也。
夫既得圣人而为之师,且其家庭亦必有可乐者;颜渊死于颜路之前,而曾晰父子间事,孟子略载之。
忧于国而乐于家,穷于出而通于处,宾贤都未有此也,而何疑于其哀且怨乎?
嗟乎!
宾贤之哀怨,乃其诗之诚也。
心斋践履笃实,其学一本于诚,使宾贤得与生同时,则亦心斋之徒矣,岂独以其诗鸣哉!
今天下何处士之多也?
以余所见,今富贵利达者之家,其坐客多世俗所称处士者焉。
彼富贵利达者,视其家食用玩好之物无不具,独不能具其文章,通知古今载籍之语。
乃挟其势与利,思钩致贫贱失志、稍知诗与文、又自骄语为高士者,以充其玩好之一物;而彼骄语为高士者,欲以其诗与文汲汲然求知于人,不幸贫贱,失志益甚,遂俛首甘心,充为富贵利达者之玩好而不辞。
余观古处士,未常不受知于富贵之人,特其终身所受知者,一人而已,名且大显于天下。
古富贵之人,于天下之士,固无所不好,然诚得士之报,使天下后世,信其心之诚;然好士者,亦不过一二士,未若今天下两者相遇多而相得者不益彰也。
毛公薛公之隐于博徒卖浆也,知从之游者独信陵君耳!
同时平原君亦好士,未常知毛公薛公在其国中也。
北郭骚之贤,几不受知于晏子;既知之,又几失之。
盖贤者之难知,而又不肯屑屑求知于人若此。
以予观我泰州吴子野人之诗,与其所以立身持己者,可谓不愧古处士;而当世之大公卿好士者之众,能深知其诗与其立身持己不愧处士,笃好之表彰之如不克者,惟栎园周先生一人。
阮亭且云:「我官扬州三年,未知海陵有吴子,今乃从周司农公知之。
」予益以叹吴子之为处士,非予所见为多者之处士也。
周先生之知处士,果有异于世之所为好士者也。
两人者,皆远矣,皆不可及矣!
予故乐得而叙之。
康熙戊申首夏,吴下同学弟计东,书于广陵玉笑亭。
海陵吴野人,积学三十馀年,著为诗歌古文辞,凡若干卷。
然櫜锋埋照,不屑以才炫,世亦无有知者。
栎园周先生始奇之,为梓其诗行世。
而后野人之名,不胫而驰于大江南北。
吾友汪子芾斯复裒其全集,录诗近四百篇,续梓以传。
刻成,而余重有感矣!
野人家东淘,为濒海斥卤鱼盐沮泽之乡,贾侩杂居,习尚凌竞,其于诗文笔墨之事,固非所论。
野人以一鹤孤鶱,翛然云表,不干名,又耻藉时流延誉。
居仅荜门蒿径,旁有野水虚明,荻芦森错。
日惟键户一编,吟啸自若,虽瓶罄履决不复问。
故其为诗,冰霜高洁,刻露清秀,不得指为何代何体,要自成其为野人之诗而已。
然吾闻其生平,天性孝友,与人交,严冷难合;至缓急患难,则不以生死久暂异。
其于新安程琳同里王衷丹两事为尤著。
且其乡有王汝止先生者,曾受学馀姚,以躬行实践、力排矫饰为事。
野人之气专容寂,笃行潜修,其闻道而后兴者欤?
予故因诗并述其人之梗概若此,使读其诗者,遂以求其人,而知野人之不仅以诗足尚也。
屏山宗同学弟周祚拜书。
唐书》之传隐逸也,才二十有二人,中间或隐或仕略相半,而为道士之学者数人焉。
史臣谓隐之槩有三,而其所述皆下槩也。
噫!
何真隐之难也!
上焉者,身藏而德不晦,万乘之贵,寻轨而委聘;次则挈治世之具,弗得伸,或持峭行,汎然爵禄,使人君常有所慕企;末焉者,资槁薄,乐山林,内审其材,终无当于取舍,故遁迹不返,使人高其风而不敢訾。
史臣之论率如是。
余观其论列诸人,若朱桃椎田游岩李元恺卢鸿陆羽之徒,其于泉石烟霞,洵膏肓痼疾矣。
王绩吴筠贺季真秦系张志和陆龟蒙诸子,文词卓越,以诗歌相雄长,诙谐放荡,浮沉荣遇之间,当时慕之,后世传之;身虽隐而名益彰,岂寂寂无所表见者比哉!
扬之泰州,有吴先生者,名嘉纪字野人,隐居东淘,名所居曰陋轩。
与世罕接,家最贫,虽礼年常乏食,以歌诗自娱乐。
独与余兄舟次善,尝窃诵其诗于周栎园司农,为刊其初稿。
继家芾斯分司东淘,慕其贤,为再刊其集。
于是江南北家有其诗,渐达于京师
济南阮亭王公,尤时时口其诗不置。
先生之名,虽欲俱隐不得矣!
余获交先生久,间入城,必过余家,故得尽览其作。
大抵四五言古诗,原本陶潜王粲刘桢阮籍陈子昂杜甫之间;七言古诗浑融少陵,出入王建张籍;五七言近体,幽峭冷逸,有王、孟、钱、刘诸家之致,自脱拘束。
至所为今乐府诸篇,即事写情,变化汉、魏,痛郁朴远,自为一家之言,必传于后何疑欤?
先生之诗日益多,不自收拾,其友方子于云,裒其前后诗,重刊精好,吾党义之。
询其人,孝而乐善,又左右于先生,贤矣!
先生以其所刊首示余,且属为论次。
余何足为先生序,顾不鄙弃而必见属者,或以余之知之也!
噫!
余之所以知先生者,独诗云尔哉!
大都号为隐逸者,多违乎时,不得已而托焉者耳。
苟有知而举之者,即攘臂而起,肩相摩于道,求如桃椎诸人,尘芥徵辟,走林草以自匿者几人乎?
先生名虽闻于时,身处海滨,自甘穷寂,不肯托迹于终南嵩少,为钓名窃禄之计,爱其诗而愿见其人者,至想像不可得此,其品槩何等也!
先生生平无所好,惟酷嗜,有鸿渐、鲁望之遗风焉。
他时有传逸民者,当与并列云。
时康熙十八年己未,六月望日,郡同学弟汪懋麟拜撰于百尺梧桐阁。
数十年来,扬郡之大害有三:曰盐筴,曰军输,曰河患;读《陋轩集》,则淮、海之夫妇男女,辛苦垫隘,疲于奔命,不遑启处之状,虽百世而下,瞭然在目。
甚矣吴子之以诗为史也!
少陵赋《兵车》,次山咏《舂陵》,何以过?
使其得志,出厥怀抱,裨益军国民生不浅,奈何托之空言也!
然而吴子蒿目怆心、孤吟而永叹者,尚不止此。
予自申、酉杜门垂廿载,不知户外事,独时时耳吴子名。
辛亥,馆海陵,以为必识吴子,越十年,不识如故。
今年癸亥夏四月,始定交于馆舍。
予见吴子,大喜;吴子见予,亦大喜;为张宴置酒相乐也;已而相泣。
呜呼!
予当初闭户时犹壮盛,即吴子亦未艾;乃今吴子近七十,予亦去耆无几,吾两人者皆老矣,而始得一遇;俟河之清,人寿几何?
不可重为太息哉!
吴子诗自三事而外,怀亲忆友,指事类情,多缠绵沉痛;而于高岸深谷,细柳新蒲之感尤甚。
予读之往往不及终卷而罢。
而吴子酒半出袖中诗属为序,予亦何能究其言、悉其旨乎?
少陵云:「伤心不忍问耆旧,复恐初从乱离说。
」而《陋轩集》中,亦有「往事不得忘,痛饮求模糊」之句。
然则予之不尽言也,亦犹少陵之不忍问也,又若吴子之百觚千爵以祈模糊也。
悲夫!
东淘去吾州百有二十里,地滨海,瀰望沙黄苇白,无复山川灵秀之气,顾硕儒畸士,往往间生其中。
在前则心斋王先生以理学名,后此则宾贤吴先生以诗学名。
今所传《陋轩诗》,海内操觚家但解吟风弄月,虑无不知有泰州吴野人名字者
诗初刻于栎园周司农,继刻于分司汪芾斯,为数不满四百篇。
今本较旧刻加多逾倍,盖先生故人方于云又从而裒录之者也。
历岁既久,版更易数主,渐次脱落。
璨不忍里中先辈其幸而仅存者祗此一编,不幸其子孙不能世守流传,将遂听其波荡转徙,日渐澌灭,以至于尽也。
乃因购得坊肆见行版,更取家藏旧本,逐一雠对,补其残阙,并字句有漫漶不可识者,亦一并刊正以行。
夫莫为之前,虽美弗彰;莫为之后,虽盛弗传。
王、吴两先生负百世盛名,人代未久,后嗣乃不免颠连困踣,所忧有不止穷饿无聊为足馁若敖之鬼而已者,其亦志士之所同嘅也夫!
乾隆乙酉初夏,邑后学倥侗陈璨识。
野人先生陋轩诗》,零章断句,传诵已久,每令人悠然神往,而原板荡佚无存。
余辑是编,遂录全稿,不遗一章。
近见泰州缪君重刊本,然先生诗固人所争睹,广其流传,亦人所共愿也。
惜庵王相识。
国初人甚喜谈诗,自公卿大夫士而下逮氓庶旁流,多争自琢磨,附于风雅。
其在上者,如合肥、娄东、大梁之属,难更仆数,而要皆有其集盛传于世。
惟穷悴隐居,以诗自命,而莫附青云,名随湮没,绝可惜也。
往时名人,亦有选本,附载数人,卒成挂漏。
其真能直逼古人者,不少概见,即其书亦未历久而废弃无存矣。
当时以处士有集行世者,凡数人,吾郡吴嘉纪野人与焉。
野人初处海滨,无意于世,遭汪悔斋先生于场下,乃奇而称之;归与蛟门豹人孝威诸公为之扬誉,遂甚为郡城夙老所许;而诸商好文者,争延致之。
今所刻《陋轩集》,皆其力也。
野人诗未为极至,然亦自具性情,不寄他人篱壁,传之后配,固当有数十首可存不废者,乃其名竟得悔斋以传。
其视老死乡而生平含毫苦吟,祗成荣花飘风、好音过耳者,顾不甚幸也哉!
宗人崆峒先生名敏高邮州学生,不及贡而殁。
同邑丁子先先生名元甲府学生,当贡而适遇停贡八年,亦不及复而殆。
子震三、施敬,与予交善。
三人诗绝佳,高出野人数倍,皆以穷悴不传,到今几无有知其人者。
士不幸终困胶庠,并一二诗之传后,尚有数阨焉,不深可痛乎!
呜呼!
野人其真厚幸也已。
陋轩诗》,以周栎园司农所刻为最初本。
康熙改元司农扬州,因汪舟次野人,为序其诗,梓而行之,名曰《陋轩诗》,司农所命也。
同时作序者,有计甫草王阮亭
阮亭时官扬州推官,(顺治十七年任。
)因司农野人,雪夜被酒,为作诗序,翼明,走急足寄陋轩,当在是时。
康熙六年钱塘汪芾斯分司淘,雅重先生,为裒其全集,得诗四百首,续梓以行。
周祚序言之甚详。
汪公当自有序,惜不传。
厥后方于云(鸿逵)合先生前后诗,重付剞劂,汪蛟门序,称其刊刻精好。
今世所传《陋轩诗》原刻,即方本。
余家藏二部,一为先君子所遗,今归家仲。
余所藏,乃妻大父仲松岚先生圈评本,内子巾箱中物也。
、汪两刻,余未见。
其最后者,嘉庆时栟茶场竹痴所刊,刻手远逊于前。
且原诗六卷,离为十二,失其旧矣。
然其表章前哲之功,正不可没。
此《陋轩诗》四刻之原委也。
顷选先生诗入《海陵诗徵》,为国朝诗人之冠,特诠次其说。
(夏荃)
吴野人先生陋轩诗》,自栟缪君竹痴重刊后,稍知先生者,几家置一编矣。
先生诗实不止此。
东淘施丈井亭,藏《陋轩未刻诗》二册,一为孙豹人手订,一为陋叟自钞。
乾隆戊子,宫丈节溪游东淘,于井亭处见之,携钞本归,丈有《读陋轩未刻遗稿》五言古,及《陋轩续集小引》,称其手书楷字,笔法古拙可宝。
宫丈文孙枚波,与余为僚婿,取此本赠余。
前二十三叶先生自钞,体兼隶楷,古趣盎然;即此寥寥数十叶,而先生之精神面目,几于活现纸上,古物可贵如此。
后五十叶,他人书;计诗三百六十馀首,其已见《陋轩诗》刻者,约十之一,馀诗多可传。
宫丈曾三选,得诗百七首,拟另录附《陋轩诗》刻后。
顷余取全帙,详加遴选,得诗百二十馀首,与宫丈选小异。
窃谓钞不如刻,拟取所选另刻单行本,名曰《陋轩诗补遗》,与全集相辅而行。
荃)
友夏退庵,既购得缪氏所刻《陋轩诗》集板,又获陋轩未刻诗册,辑为两卷,刻成未及印行,遽归道山。
哲嗣子猷以集见示,并乞为之序。
余谓野人先生诗,前人序之已详,复何俟鄙人赞说。
而续刻始末,则固不可不序也。
先是东淘施君井亭藏陋轩未刻诗二册,一为孙豹人手订,一为陋轩自钞。
乾隆戊子,宫君节溪游东淘,于井亭处见之,携归。
孙文波为退庵僚婿,取以相赠。
计诗三百六十馀首,其已见《陋轩诗》刻者,约十之一,馀皆世所未见;又得周栎园孙豹人序两篇,亦前集所未有。
退庵详加遴选,得诗百二十馀首,分为上下卷,以付诸梓,将与初集并行。
此事详晓所著笔记中。
退庵所得诗册,余未之见。
然观初集,犹间有酬应之篇,而续集则皆陶写性灵之作,以是叹退庵抉择之精也。
余犹忆辛丑闰三月间,退庵自郡城归,舟已将发,过禅智寺,于坏壁石刻中,录得先生二绝句云:「长公诗句在香台,六百馀年没草莱。
片石不愁零落久,琅琊士会寻来。
」「拭尽寒烟旧藓痕,新题陈迹共相存。
老僧漫说因缘事,绿草春风满寺门。
」此诗盖为渔洋先生东坡石刻而作,初集、续集皆未载。
退庵得之狂喜,遍以告诸同人。
情景宛然在目,因并记之,以见其搜辑之勤如此。
退庵博雅多才,著作甚富,所辑海陵文徵、诗徵,尤有关乡邦献。
倘有好事者取以付梓,庶不负退庵辛苦缀辑之意也。
吴野人先生陋轩诗》,以周栎园司农所刻为最初本。
康熙壬寅司农扬州,因汪舟次野人,为序其诗,梓而行之,名曰陋轩,司农所命也。
同时作序者,有计甫草王阮亭两公。
阮亭时官扬州推官,因司农野人,雪夜被酒,为作诗序,翼明,走急足寄陋轩,当在是时。
今集中并无王序,即《带经堂集》亦未编入,殊不可解。
康熙丁未钱塘汪芾斯分转淘,雅重先生,为裒全集,得诗四百首,续梓以行。
周祚序言之甚详。
厥后方于云(鸿逵)合先生前后诗重付梓人。
汪蛟门称其刊刻精好,此语信然。
余家藏《陋轩诗》,为先君子所遗,乃方刻也,近亦罕有。
汪、周二刻都未及见。
嘉庆时,栟竹痴(中)复为剞劂,刻工较逊于前;且原诗六卷分为十二,失其旧矣。
然其表彰前人之功,自不可没,此《陋轩诗》四刻之原委也。
道光辛卯,缪板归富安徐氏,顷又展转出售,余即购回,但字多漫漶,重加校订,阙者补之,讹者正之,阅五月而蒇事,因诠次其说于简末。
乡后学嘉谷谨识。
曩者读新建王文成公集,于泰州得识一王心斋先生,盐丁中之麟凤也。
不百年而吴野人先生又继之起焉,亦泰州盐丁也。
抱道食贫,超然云表,人仰之如青天立鹤,高不可攀。
胸有所触,辄随意吟咏,调不师古,亦不法今,寂寂焉独弹无弦之琴,以自适其性情而已。
茅屋一椽,不蔽风雨,晏如也。
殁后遗有《陋轩诗》稿,自存者半,散存于各亲友者亦半。
大都抒写其忠孝节义之怀,借以箴世,与才士骚人之作异焉。
一时贤士大夫先后为之搜辑刻行,仅成七册,脍炙人口久矣。
兵燹后版灰烬,原诗罕有存者,后之人咸以不及诵读为憾。
民国八年己未,吾友杨绳武茂才,偶于荒肆购得之,珍如拱璧,集友复加校雠,亟谋重梓印行,发幽光而著潜德,诚古君子之用心也。
携诗示余,属为序,辅深愧不文,辞不获已。
诵其诗缠绵悱恻,言浅而意深,可以示惩,可以示劝,《三百篇》温柔敦厚之旨,先生其独有会心乎!
自号野人孔子从先进之意也,野人而更进乎君子者也。
名其诗曰《陋轩》,颜子乐箪瓢之意也,愈陋而愈贤者也。
于戏!
若两先生者,均以极贫之盐丁,而一念自克,遂能奋起庸俗之,上与孔子为徒。
王子能传孔子道者也,吴子能传孔子之诗者也。
殊涂同归,后先一辙。
野人先生之诗为诗者可也,谓野人先生之诗即心斋先生之道,亦无不可也。
吾读吴野人之诗,吾益叹《三百篇》之有功于世道人心为匪浅也,宜乎吾友杨君之亟谋梓行也。
民国九年夏历庚申三月禹县硕甫撰于扬州
陋轩诗》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国朝吴嘉纪撰。
嘉纪字野人泰州人
泰州多以煮海为业,嘉纪独食贫吟咏,屏处东淘,自铭所居曰陋轩,因以名集。
其诗颇为王士禛所称。
后刊板散佚,此本乃其友人方于云裒集重刻者也。
其诗风骨颇遒,运思亦复劖刻,而生于阴季,遭逢荒乱,不免多怨咽之音。
吴野人陋轩诗》六卷,信芳阁活字本,为《清初十家诗钞》之七。
康熙十八年汪懋麟序,野人诗初集,为周栎园所刻。
汪芾斯分司东淘,为再刊其集。
方于云复裒其前后诗刊之,懋麟所序即此本也。
东序集之刊,在康熙戊申,先于于云凡十二年
周祚序于云所刊,(案,「于云」当为「注芾斯」之误。
)共四百馀首。
今六卷本,盖野人没后,其友程岫所刊者,后于于云凡五年。
陆廷抡《江村诗序》:「甲子广陵,再过云家,则野人已前死数月,遗稿多放失未梓,云家悉捃拾排缵,付其友汪悔斋太史发梓,为《陋轩集》六卷。
」凡一千十二首。
甲子为康熙二十三年
《江村诗》者,所撰。
云家,岫之字。
信芳既复刻,又称泰州缪氏有重刊本。
盖缪中(竹痴)刻《陋轩集》,依汪刻强分十二卷,时在嘉庆甲戌
刻成未印行,后其族弟锦,为之补板行世,则道光庚寅矣。
缪刻集板,后归退庵
退庵又得东淘施井亭藏陋轩未刻诗二卷,三百六十馀首,选出百二十馀首,编为续集,分上下二卷,附刻集后,刘文淇为之序。
然则野人之诗,先后凡七刻矣。
野人诗,如沁寒泉,如沃冰雪,如饮甘露,如触幽香。
然肝肠甚热,急人之饥,过己之饥;急人之溺,过己之溺。
是真有情,不能从形迹求也。
程岫《江村诗》二卷,袁承福《啸诗钞》八卷,皆号高逸,能衍野人之绪馀。
野人名嘉纪字宾贤泰州东淘人。
陋轩字宾贤号野人,明遗老。
气节文章,当时无辈。
遗书前清已数刻板,风行海内。
凡忌讳之诗,多数删去。
今得清初钞本,与诸刻本迥异,予略加笺注,并撰年谱一卷附后。
又将所藏墨迹,摄影刻铜印附。
《江村集》,程岫撰。
字云家,亦明遗老,与野人为莫逆交。
野人诗则传播海内,云家诗则湮没无闻。
予心醉其诗,多方搜求,始得钞本二卷。
卷首有兴化遗老陆廷抡序,谓其诗「真至古朴,刮尽浮靡,置《陋轩集》中不能辨。
」足徵云家诗实与陋轩相伯仲也。
并将《野人云家蒹葭并立图》遗像,及诸名人题跋,摄影铸铜,印之卷颠,此集诚稀世之宝也。
袁承业
章甫清 1760 — 1816
全台诗
章甫(1760~1816)字文明号半崧台湾县(今台湾省台南市)人。
乾隆五十一年(1786)林爽文事变时,曾募义军堵禦。
嘉庆四年(1799)岁贡,三次渡海赴试,皆不中,遂设教里中。
重修府学文庙时曾捐银赞助,其后担任董事。
甫性嗜古,天分甚高。
读书博采经子百家之菁华,究心诗学之源流正变。
其后绝意仕途,课儿孙自娱,时人目为高士。
诗文俱工。
  章甫著有《半崧集》六卷。
连横台湾通史》著录作四卷、《台湾诗乘》作八卷。
集中或赠答酬酢,或山水记游。
作者屐痕所至,除台湾本土风光外,三次渡海赴试,于澎湖福建所见,亦留载文字之中。
全书依体裁大致分为六卷,前五卷为诗歌,第六卷为散文。
王国璠台湾县学教上春,为其《半崧集》简编作序曰:「按半崧之诗,体制、格力、气象、兴趣、音节五法俱备而不入俚……故非独五、七言律波澜壮阔、法度精严,如建大将旗鼓,虽八面受敌,无懈可击。
其古诗之苍朴浑成,直截恺恻,寄浓于简淡之中,真有古乐府遗意。
至如绝句、骈体、杂文,或以韵格胜,或以词气胜,要皆丽而有则,约而弥该,非出入于六朝诸家不辨。
」章甫诗歌的风貌,大抵如此。
然以其诗「不入俚」,少有咏歌民俗之作。
今见《半崧集》为日治时期大正六年(1917)据嘉庆二十一年(1816)誊录的抄本,典藏于国家图书馆台湾分馆,台湾银行经济研究室删存原书之半,刊印成《半崧集》,为今日常见的版本。
以下据国家图书馆台湾分馆的钞本为底本,参考连横台湾诗乘》、陈汉光《台湾诗录》及台银本《半崧集》进行参校。
(江宝钗撰)
裴景福清末民国初 1854 — 1924
裴景福字伯谦霍丘人
光绪丙戌进士,授户部主事,改官南海知县
有《睫闇诗钞》。
睫闇诗钞·裴景福传
景福字伯谦号睫闇
十五岁入邑庠,十九膺癸酉拔萃科廷式高等,用小京官刑部
己卯江南乡试经魁。
丙戌进士,仍授主事,分户部
壬辰外改知县,分广东,补陆丰,调署番禺
潮阳,调补南海,皆著声绩。
陆丰,有红黑旗党好械斗,斗方酣,景福单骑入阵横阻之,反覆陈利害,各感悟罗拜去。
南海法领事受人赇,嗾西妇玛丽与商人讼,景福置之不理。
法领怒,挟玛丽来署,以杖击厅事门。
景福排衙纳领事,折以理,领事惭;诘玛丽以佐證,玛丽穷。
乃申大府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牒法使,请撤领事职,以其失交际之礼故。
景福开敏有智略,为历任督抚所倚重,趋辕造膝,咨商大政,藩臬往往不得参预。
谭钟麟督粤,岑春煊功臣子特简广东藩司,锐欲有为,与钟麟议不合,至抵几相诟。
景福钟麟谨,不附春煊
春煊怒,欲劾之。
会奉诏入觐,值义和团倡乱,八国联军入,以扈驾功授晋抚。
癸卯两广总督德寿保景福道员用,送部引见,未行。
春煊移督两广,至即檄藩司景福任,而密电劾景福赃罪,夺职下狱。
谓:「岭海富实,故贪吏萃于广东
南海知县裴景福才足济贪,遂为贪吏冠,既赂遗当道,政事一切倚办;习海事,又挟外交以自重。
景福既去职待罪,而某国领事见臣,称道其长,意在缓颊,阴为景福地。
贪黠如是,参劾不足蔽其辜,应请明诏褫景福职,提刑追赃。
」(电载《河海昆仑录》。
)报可。
春煊臬司程仪洛等杂治,一年无所得。
仪洛景福曰:「大帅谓尔赃吏,尔服耶?
景福曰:「呜呼!
随夷混浊兮,蹠蹻为廉。
东林党人及本朝陈恪勤张清恪蓝鹿洲,当时劾奏,皆有赃吏称,何况不才耶?
仪洛呵之曰:「东邻西邻,无与尔干。
」盖仪洛误以「林」为「邻」也。
翌日传总督谕,罚锾十二万元,充广西军饷。
景福纳其半,不足,奏谪戍新疆
景福才气恢廓,能文章。
以名进士出宰百里,受殊遇,意气发舒,虽沈滞下位,名声隐然动公卿间。
一旦横被摧折,戈行万里,无几微怨色,慷慨就道。
所过封疆大吏闻景福至,辄延见加以礼貌。
抵戍所,巡抚联魁辟景福幕府
宣统初元给事中李灼华上疏讼景福冤,旨交粤督张人骏查覆,得恩赦。
景福之遣戍也,广西提督苏元春亦被春煊劾,与景福同戍新疆,同赐环。
未入关,元春中道卒,子幼,乃携挈其孥至汉口,遇人与元春善者,助之使回
扁舟东下,卜居无锡,以金石书画自娱,收藏甲大江南北。
辛亥国变,春煊归隐于沪。
景福偶至沪,犹礼谒春煊于其邸,称之曰宫保盖经忧患而德加进,感䲡我者之玉成于我也。
民国三年景福出任安徽省公署秘书长,擢政务厅长。
十五年卒,得年七十有二。
所著《睫闇诗钞》六卷、《河海昆仑录》六卷、《壮陶阁书画录》二十四卷,镌有《壮陶阁字帖》六十四册,为世所珍焉。
金天翮
睫闇诗钞·序
书》云:「诗言志。
」《鲁论》云:「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诗教无穷也,如是焉已矣!
古今诗人如恒河沙数,而其诗如是则传,不如是则不传。
夫三代以下,如汉高项羽斛律金皆不学,彼岂以诗人自命?
然而《大风》《垓下》《敕勒》诸歌至今传之,虽李、杜、韩、苏亦为之心折首俯,是何也?
彼得乎《书》《鲁论》言诗之旨也,所谓如是则传也。
若诗人之诗,则冠绝一时者不可多得。
汉魏之际惟陈思魏晋之际惟步兵,终南北朝则陶、谢、鲍、庾而已。
唐以诗取士,诗极盛矣,然卓然大家,入《诗醇》之选者,亦李、杜、白、韩而已,宋则苏、陆,凡六家。
自时厥后,金之遗山、元之虞道园、明之高青邱、何大复称焉,然而降矣。
有明七子,矫而学唐,而世以优孟衣冠讥之,我朝诸家,矫而学宋,世又以优孟衣冠讥之,而诗不甚传,何也?
以彼未尽合乎《书》《鲁论》言诗之旨也,所谓不如是则不传也。
然则诗之传岂易言乎?
读吾睫闇夫子之诗,则实有可传者。
夫子之诗,高则近太白,大则近少陵,特其才气然耳,岂规模哉?
中如《都门秋怀》、如《岭南草》、如《蜘蛛》、如《寄张介夫》、如《忆仲若》、如《折树叹》、如《由水墘晚至后𡑒》、如《感》诸篇,皆逼近汉魏
至于《王母寿》《粤王台》《祷雨龙山》《由碣石卫至金厢汎憩息》《升天行》《醉时歌》《登白云山安期生遂诣九龙泉祈雨》《西樵吕祖阁》诸作,皆有阅古今、傲风霆之气,则纯乎屈、宋之遗,曾何李、杜、韩、苏之足云?
盖得言志之旨深也。
抑隽又尝受诗于夫子矣。
夫子曰:「吾人一言一行,须有安身立命处,作诗亦然。
孟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
』不知道者,不足以言诗。
古今诗人如麻,惟陶徵士、浣花、青莲昌黎眉山有然,次则李义山陆放翁元遗山三子之诗,亦能自道其意。
」及退而玩夫子之诗,其本诸安身立命以咏歌者,不可枚举。
乃知夫子以其所得者授隽也,盖得无邪之旨深也。
且夫夫子以名进士郎署改官来粤,历宰诸大邑
每治事,与民语,丁宁委婉,若恐重伤之者,而治盗恒用重典。
常语人曰:「周汉以来,名臣钜儒,论治无不明刑罚者。
然刑罚之本,在于教养。
今吾日取不养、不教之民而诛之,疚心多矣!
」每移任去,父老攀辕截镫,途为之塞,有出涕者。
立德、立功不朽之业大有在,岂区区以立言传哉?
初,隽以刊行是篇请,夫子辞之曰:「古大家诗,多则万篇,少则千篇。
余虽耽诗,存稿仅尔。
而一行作吏,此事遂废,偶有触托,亦不过于马背船唇得之。
我生不辰,衷怀摧怆。
或多急微噍率之音,遽以问世,徒授人以吹索之柄,可乎?
」隽谓:「诗多,韩诗少,皆大家也。
不敌韩,诗岂以多寡论哉?
使所作有失乎《书》《鲁论》《孟子》言诗之旨,虽多,亦奚以为?
」夫子颔之。
隽遂校字以付梓。
吾夫子之诗之所得,述诸简端,以谂后之读睫闇诗者。
庚子腊日,受业张隽谨识。
睫闇诗钞·序
广生甫垂髫,留意当世贤豪长者,辄知霍邱裴睫闇先生
洎应童子试,又出尊公浩亭夫子门下,因得识睫闇,并尽读睫闇之所为诗。
睫闇未弱冠,即挂名朝籍。
三十掇甲科。
将四十,由户部改官知县
初补广东之陆丰,既而历番禺潮阳南海
所至号称难治,而睫闇治之辄裕如
遇有暇日,则益肆力于诗,牢笼万有,变化不测。
不识睫闇者,疑其为汝、颍之士,状貌瑰异。
及一接颜色,乃知恂恂儒雅,语言若不忍造怒于人也。
顾其中所蕴蓄,磅礴郁积,虽所遭际极之他人畔援歆羡而不能得,而其诗常若有所不豫而托之山巅水涯者。
嗟乎!
姚惜抱所谓「事有旁观见为功名之美,而君子中心欿然也」。
假令睫闇少有宦情,供职郎署,平流而进,当至监司
中更哀乐,外逼忧患,求为承平贵游不得,求为山林枯槁亦不得。
旁皇四顾,日月急景,始假县令以效其茧丝保障之才。
两宰首邑,岭海多故,遇有兴革要政,大吏倾心咨询,辄视睫闇一言为行止,然犹伣伣泚泚,低首下心,稍不自抑,谤随其后。
目中所见,既非平日愿见之人,耳中所闻,复非平日愿闻之言,若之何其不有遐心也?
因叙睫闇之诗一及之。
世有知者,当以广生之言为悲,世无知者,几何不以广生之言为狂且瞽也?
光绪辛丑如皋冒广生叙于广州南海县署。
睫闇诗钞·序
余尝以为文章之成也有三:赋之自天者曰才,造之于人者曰学,惟境也者,天与人交致而不可一阙。
天予以特殊之境矣,人或不胜其艰困,无复聊赖,甚者堕其气而殒其身,不善于承天足以昌其才与学者,转自负之,是岂天之咎与?
天宝之乱,杜子美以稷、契自命,而流离饥寒,卒不得一效,故发为诗歌,冠绝有唐。
其后苏子瞻以命世之才,安置黄州七年,已老,犹为儋耳万里之行,故子瞻诗文,亦以海外为极盛。
向使彼二子者不能亨其心以顺受,则其境固非生人所堪,亦与寻常之夫叹息悲忧以至于死而已耳,乌得有鸿博绝丽之辞以至于今乎?
是故有境乃可成其才,亦必有学乃可用其境。
吾益以知义理之学之不可一日去身,即求之文章而亦然也。
霍邱裴伯谦先生,以名进士出宰粤东,才略颇见于世矣。
乃迕大府意,罗织之,几不测。
既不得其罪状,犹逼偿巨万金,且永戍新疆
行更寒暑,一仆又中道毙。
丙午到戍,戊申乃赦归。
归逾年,值国变,而伯谦已将六十矣。
是其境与子美子瞻略同。
余初闻伯谦肯堂伯谦亦因肯堂而知余。
今年初夏,乃相晤于马君冀平座上。
伯谦即出其生平所为诗,曰《吴船》《岭云》《西征》《化城》《东归》《风泉》诸集,以示余,且使为之序。
余读之,爱不能释。
因屏百务,穷十日力乃竟。
因叹曰:嗟乎!
伯谦之诗,可谓境不负才矣。
吾闻其家学,以宋贤为根柢。
其赴北庭也,著《河海昆仑录》,于山川道路、风俗政教,考之綦详。
而余之所服膺者,尤在能处忧患之中而不忘省察克治之功也。
然则伯谦之不负其境,不更以学乎哉?
伯谦于古大家诗,无所不学,至其得力,于杜、苏为多。
《吴船》《岭云》两集,才气已为极盛,至《西征》以后,光气发见,尤可喜可愕,足追并古人,惜乎肯堂已前死,不及见也。
余岂足以序伯谦之诗乎?
聊述所知以质之而已。
甲寅七月桐城姚永概序。
睫闇诗钞·序
光绪丁未秋,余客都下,晤霍邱李肖峰给谏,出示其乡裴伯谦先生《河海昆仑录》一书。
见其诗真趣洒然,拍案狂喜,曰:「此仙才也!
」时先生方谪戍新疆,不获见,私独慕之
未几,肖峰抗疏雪其枉,诏许归。
先生则漫游吴越间,不克相并合。
癸丑冬,皖帅倪公重其贤,以父执敬之,尊为上客。
余假归北上,见其人,清癯静默,如空山道叟,猿鹤不惊;聆其言,智虑深沈,天趣盎溢。
处乱世而能翛然自脱于尘埃之外,私心叹诧,谓得留侯之风,而叹为弗及。
初,先生尊考浩亭先生,殚精宋学,同、光间久官无锡,民竺爱之。
先生少负奇材,服膺庭教。
年十九,以拔萃科京师,廷试高等,用刑部小京官
旋成进士,授户部主事,以诗文名都下
光绪癸巳,改广东知县,补陆丰,调番禺,移补潮阳,调南海
李文忠为粤帅,尤绝重之。
壬寅大计,以卓异荐。
癸卯,粤帅举人才,以道员送部引见,未及行而祸作。
先生之任南海也,廷旨捕南海康有为,籍其家,括尝所往来书,廉其党。
先生奉檄,偕知府王君存善往。
西林方为布政使,与康交,惧事泄,令择要人书藏之。
先生察其书,皆通候往来,任王君持以献粤帅,固未达也,而西林则大恨,即藉他事劾王,粤帅右之,仅免。
未几,移陇藩,擢疆帅,及是移督粤疆。
甫至,辄檄藩司撤任,劾为赃吏,夺其官,追赃急甚,誓必杀。
既入狱,日书文山《正气歌》十通;事吟咏,有「饱食手一卷,便到羲皇前」语,意度萧然。
久之,无左验,乃罚金八万,奏永戍新疆,此《河海昆仑录》所由作也。
先生天亮超绝,学靡不窥,是录撷兵、政、教、哲之大原,纳诸川景物。
往往一名一物,化须弥于芥子之中,实为前古所未有。
生平不治生产,独嗜古人书画,辄取珍藏,海内赏鉴家推为第一。
法博士希和访先生迪化,复至无锡取所藏精品影照百馀种,归以誇示国人。
所镌《壮陶阁帖》四十卷,费踰十万。
真迹多入其家,而钟太傅《荐季直表》尤海内孤本,甲寅春,舟入淮河被劫,燬于盗,先生尤痛惜焉。
其诗刊者,题曰《睫闇诗钞》,大抵由坡入,韵藻天然,浩乎天际真人之态。
吾尝忾先生早岁巍科,治绩名天下,中更险难,放逐西戎,皆与坡公等。
坡公《志林》成于海外,论者叹造物特开是境以辟坡公未有之奇,先生《河海昆仑》诸作成于西疆,直与《志林》对垒,而其诗之盛尤复类之,意者天殆以坡待君耶?
迹其老居幕府,绝类杜处严公,其境转若坡公所未逮。
往者杜公入,感水之奇,然后旷然雄绝天下。
吾淮苍莽之气,睥睨江河,先生随节蚌川,实为南北战争之地,指挥谈笑,必有超然自得于坡、杜之外者。
吾于诗无能为役,虽老,犹将就先生肄业及之,先生其许我乎?
丁巳夏五月桐城陈澹然撰。
化城集·跋
余谪西域,行至奇台,闻王晋老新疆布政之命。
未几,宋芝洞侍御方筱泉观察伊犁长少白将军幕先后至。
晋老到官,开省志、舆图两局,颇网罗中原文士
案牍之暇,觞咏甚盛。
己酉八月,余入关,芝洞、小泉方随长制军之幕兰州
逾年,晋老亦罢官东归。
西域乱事遂炽。
犹记水磨沟公饯,酒阑人散,余徘徊依斗亭上,语晋老曰:「我辈此行,于西域风雅文献,饶有关系。
欧风东被,旧学将亡,此会恐不可再得。
」因相对太息。
乙卯五月,再入东华,屡与晋老老接杯酒,话西域往事,如梦如幻,而铜驼荆棘之感,新亭风景之悲,益不可为怀。
小泉于癸丑春化去,无人嗣其家学,著述散佚。
余曾托其族人干臣向诸公子索诗稿,欲付印行。
干臣旋故,恐不易得。
偶检箧内,得其关外途次寄芝洞一律并三个泉叠盐字韵寄余二什,附刊卷内,聊存全豹于一斑
然则死生聚散,今昔兴亡之故,尚忍言乎?
乙卯十一月睫闇识于蚌埠
睫闇诗钞续集·序
霍邱裴伯谦先生既逝之四年,金君子才为辑所未刊之诗以付剞劂,凡若干卷,督序于绰。
绰自少在粤,既得读先生之诗;厥后承赐所刊《睫闇诗钞》,益得窥其蕴蓄。
窃以为先生之诗,非犹夫并时之人之诗也。
盖诗之为物,自夫格律、声调、风韵、兴趣以迄骨干、采藻,古之作者,已莫不肆其力之所至,争奇斗胜,无幽不辟。
独其间有所不易窥之一境焉,则味是也。
今夫口之于味,人所能辨也。
然甘、辛、咸、淡,所嗜不同,其为人之所嗜,未必为味之独优。
故太牢之烹有时不如昌歜,而馁馊腐败之物无论矣。
太羹、元酒愈淡泊而味存焉,、稷,饵之终身而靡厌者,味真故也。
昔人论诗,谓有「惊四筵而不能适独坐」者,正谓其不禁咀嚼。
苏子瞻孟东野诗,譬之「食蟹持空螯」,亦正此意。
故诗之不厌百回读者,必有其真味,非九酝之良酒,即回甘之谏果也。
否则中泠之泉,三危之露也。
若水中着盐、舌端尝蜜,尚不免拘于迹象,非其至焉矣。
自来诗家,巨刃摩天,群鸿戏海,固各有其独到之境。
然一言及渊明摩诘,虽鲍、谢、李、杜有时不能不避席者,正以其味之深厚,挹之无尽;他人虽采耀双鸾,力逾九象,将恍然自失也。
有清一代之诗,未能度越前轨,第作者林立,固已各极其胜。
然一语夫沈吟反覆,可以百读而不厌者,盖罕其人。
盖士生晚近,诗之途径既隘,承学者第务逞其才力以相高,而不从性情酝酿以出,形枵意伪,虚有其表,犹之宾筵例席,徒眩耳目,何益口腹?
盖斯道之失传,而吾真之丧已久矣。
先生之诗,固已一洗町畦;然其佳处,尤在字字从性情涵泳而出,足以寻味无尽,此固非剽窃模拟者所能比附。
抑谓先生必仿效某家,及专工某体者,亦讆言也。
盖率性以写胸臆,本诗之正义。
先生平生,不为憍激之行、诞慢之言,襟怀洒落,夷险一致,深有萧然物外之概。
形中发外,称心而谈,宜乎感人之深,若刍豢之悦于口也。
先生往矣,读前、后诸集,犹可彷佛先生之为人。
因述先生之诗之特异处,为读先生诗者发其凡,亦冀论近代诗者有所取焉。
番禺叶恭绰
睫闇诗钞续集·裴伯谦先生小传
裴景福字伯谦号睫闇安徽霍邱县人
年十五入邑庠,膺癸酉萃科,廷试高等,用刑部七品小京官,未弱冠也。
己卯,举江南经魁。
丙戌进士,授户部主事
旋改官广东知县,历任大邑,善折狱,勤于捕盗,计典课最。
以直言忤总督某,夺官下狱,必欲置之死。
穷治无所得,乃谴戍新疆,永不释回。
李肖峰给谏抗疏白其冤,交两广总督张安制府查覆,事得雪,放还。
睫闇喜为诗,初取径东坡,中岁肆力杜、韩。
出关所过名山阨塞,皆有题咏。
七古雄秀类李东川岑嘉州,七律瑰丽劲宕类大历十子。
国变后乃一变而为悽清和婉之音,读之使人意消。
所感愈深,所造愈微矣。
睫闇尊人浩亭先生研精性理,与吴侍郎拙修涂朗轩制府论学,著有《读宋五子札记》。
江苏无锡上海最久,有惠政。
以卓异擢通州直隶州知州
论者推为中兴后江南循吏冠。
睫闇学盖得之庭训云。
再,睫闇夫子九岁即能诗,甫弱冠即以诗名。
所作《吴船》《岭云》《西征》《化城》《东归》诸集暨《风泉集》上卷,予兄保福已精楷印行,海内传诵矣。
此册《风泉》下卷,又《耕淮》四卷、《淮隐》二卷,共古今体五百馀首,皆辛酉三月还乡以后至乙丑冬病中所作未付印行者,合并注明。
受业金保权识。
睫闇诗钞续集·跋
王晋卿方伯徵求生平交游诗集,取卢同诗意名之曰《金玉篇》。
当时吾师将《睫闇诗钞》并续集稿本汇寄,并由保权拟具小传如右。
吾师旋于丙寅年五月归道山。
保权亟思将续集付之排印,而时局多故,人事迫促,今夏始由昆侯、岱云两世兄将续集稿本携至海上,适权将赴匡庐,山居清暇,因将稿本与家受荃兄并汤、辂两小儿重为缮校印行,以广流传。
谨仍以此小传弁于简端。
朝夕展卷讽诵,死生契阔之感,为之泫然。
己巳秋月保权谨再识。
(录入:顾青翎)
维基
裴景福(1854年—1924年)字伯谦又字安浦号臆闇安徽省颍州府霍邱县新店人,清末民初政治人物、收藏家,同进士出身
光绪十二年(1886年)进士
同年五月,著主事分部学习
历官广东陆丰番禺潮阳知县
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担任清朝广州府南海县知县
后由王崧接任。
因好收藏古董字画,为时任两广总督岑春煊嫉恨,被革职入监。
岑春暄上奏朝廷谓其“两广县,裴为贪首,凭籍外力,藐视国法”,戍新疆
新疆台宪与其同榜,委为代理电报局局长
民国初,任安徽省政务长。
晚年辞官乡居。
裴景福收藏丰富,精于鉴赏。
藏有王石谷《黄河流域图》、《运河图》,钟太傅书表,王羲之《落水兰亭序》,号称“裴氏四宝”。
著作有《壮陶图书画录》、《河海昆仑录》、《睫周诗抄》等。
民国十三年(1924年)病卒。
梁鼎芬清末民国初 1859年6月6日 — 1919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1918 【介绍】: 广东番禺人字星海
光绪六年进士,授编修
张之洞倚重,聘主广雅书院、钟山书院讲席。
之洞推行新政,言学事惟鼎芬是任。
累官署布政使
以劾袁世凯去官。
卒后,清室谥文忠
梁鼎芬字星海号节庵番禺人
光绪庚辰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历官湖北按察使
谥文忠
有《节庵遗诗》。
全台诗
梁鼎芬(1859~1919)字星海号节庵广东番禺(今广州市)人。
光绪六年(1880)进士,任编修,于清法战争时弹劾李鸿章受黜,二十七岁罢归还乡。
历任惠州丰湖书院山长肇庆端溪书院院长广雅书院首任院长,梁氏掌教各书院时,颇注重书院藏书。
辛亥革命后,由陈宝琛引荐,担任溥仪师傅,1919年病逝北京溥仪赐谥文忠
为近代书法家,诗集《节庵先生遗诗》,收于严一萍编《岭南近代四家诗》,1982年艺文印书馆影印出版。
〖主要参考文史哲编辑部《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台北市:文史哲,1982年;中国评论新闻网http://www.chinareviewnews.com。〗
词学图录
梁鼎芬(1859-1920) 字星海号节庵
番禺(今广州)人。
光绪六年(1880)进士
编修
中法战争时劾李鸿章误国,降五级调用。
两广总督张之洞延主广雅书院讲席
之洞移督两江,继聘为钟山书院山长。
武昌知府,擢湖北按察使,署布政使
引疾归。
有《节庵先生遗诗》。
词集名《欸红楼词》。
梁鼎芬(1859~1919) 晚清学者、藏书家。
字星海又字伯烈号节庵等
广东番禺人
光绪六年(1880)进士,授编修
历官武昌知府湖北安襄郧荆道湖北按察使布政使
曾因弹劾李鸿章,名震朝野。
曾任两湖书院监督湖北全省学务处提调,后任溥仪的老师,卒谥“文忠”。
擅长诗词,被称为“近代岭南四家”之一,有《节庵先生遗诗》等。
梁鼎芬居鄂十七年,对湖北教育事业贡献良多,蛇山山顶原有抱膝亭,系民国初年湖北学界为纪念梁鼎芬而建。
曾于光绪二十年(1894)杨守敬同游黄鹤楼,作诗有“此楼兴废难为主”之叹。
节庵先生遗诗·旧序
梁子鼎芬选刊所得诗为二卷,曰:「姑以相娱也。
」始梁子官编修时,发愤弹大臣,黜罢,年二十七耳,吾心壮之。
后相见长沙,形貌论议称其所闻,而颇欲梁子歛抑意气,以究观大道之原,去所偏蔽而偕之大适。
已而梁子弃乡里,独居焦山佛寺三四年,所学果益异。
江夏稍久,又得观其所为诗歌,几六七百篇,其勤如是。
私怪梁子方博综万物,考揽古今之大业,顾亦习华文,耽吟弄,效词流墨客之为邪?
且夫天之生夫人也,蕴其志焉,又植其才焉,志盛则多感,才盛则多营,多感多营而必蕲有以自达,古之人皆然。
当是时,天下之变盖已纷然杂出矣,学术之升降,政法之隆污,君子小人之消长,人心风俗之否泰,夷狄寇盗之旁伺而窃发,梁子日积其所感所营,未能忘于心,幽忧徘徊,无可陈说告语者。
而优閒之岁月,虚寥澹漠之人境,狎亘古于旦暮,觌万象于一榻,上求下索,交萦互引,所以发情思,荡魂梦,益与为无穷。
梁子之不能已于诗,傥以是与?
傥以是与?
虽然,梁子之诗既工矣,愤悱之情,噍杀之音,亦颇时时呈露而不复自遏。
吾不敢谓梁子已能平其心,一比于纯德,要梁子志极于天壤,谊关于国故,掬肝沥血,抗言永叹,不屑苟私其躬,用一己之得失进退为忻愠,此则梁子昭昭之孤心,即以极诸天下后世而犹许者也。
梁子尝坚余皓首偕隐之约,余窳薄朽散,不堪效尺寸之用,世无智愚,得睨而知之。
梁子刻意厉行,且勤求当世之利病,宜非余比。
然今日之建贤选能,立事就功,风尚固殊焉。
士信不可弃,复不稍贬所持,曲折以就其绳格,即愈厌斥之不暇。
日迈月征,徙倚天地,吾恐梁子之诗将益工,且多行交讥,梁子不幸终类于余也。
梁子于诗喜宋王、苏氏,亦喜欧阳氏,遂及于杜、韩云
光绪十九年八月义宁陈三立
刻集非公意也。
癸丑春间,公有三良之志,而不得遂,事前手书遗言:「我生孤苦,学无成就,一切皆不刻,今年烧了许多,有烧不尽者,见了再烧,勿留一字在世上。
我心凄凉,文字不能传出也。
」公子劬以示绍宋。
己未夏,公病痹,一日绍宋诣问,乘间叩公所著何不付刊。
公曰:「吾不长于文,文必不刻。
诗词虽意有所托,惟烧去已不少,今所钞存仅百馀首,他日不可知,今则不能示汝耳。
」绍宋因知公非不愿刻集,特不欲传其文。
畴昔遗言,盖有激而发也。
顾公歾后,检其钞存之稿不可得,乃与陈君庆佑公辅谋以小启遍徵公诗,启甫脱稿,公辅下世,事遂寝。
由绍宋独力蒐辑,先得龙氏《知服斋丛书》样本二百五十二首,继复百出钞集,积一年,得七百四十馀首,惟所录互有异同,又多由公往所书扇录出,诗题各异,诠次校雠凡八阅月。
念公生平于诗颇自矜慎,今凡涉疑似,及寻常酬荅之作,未敢辄录,复由闽县陈太傅师审订一过,曾刚甫黄晦闻、胡子贤三君一再商校。
其龙本则公所及见,定为首二卷,绍宋所辑者为后四卷,都凡存诗八百六十二首,体公之志,尚嫌过多,而同人谓难割爱,且纪实云。
至其次第,龙本一仍其旧,绍宋所编仅就闻知略为诠次,公辅既𣨛,知公作诗年月者较鲜,必欲编年,则展转相询,杀青无日,及今不图,人事万变,岂可知也?
编既成,卢君慎之亟欲为公刻集,徵稿于绍宋,因畀以付刻而谨识崖略于右。
癸亥四月,龙游余绍宋识
节庵先生遗诗·跋
右《节庵先生遗诗》六卷,吾师梁文忠公稿也。
光绪中叶,公主讲两湖书院,弼时以诸生执业门下,寻有选派游学之举,被命而东。
既卒业,服官京外,与公遂疏阔。
己未十二月,公卒于京师,弼谋刊公遗诗,稿多散佚,蒐集良难。
公戚余君越园检公遗箧,得旧刻诗稿二卷,复四方徵集,又得四卷,手辑校雠,贻弼付梓。
计自公卒后始徵集,讫三年而兹刻乃成。
癸亥三月,受业沔阳卢弼谨跋。
节庵先生遗诗续编·序
梁节庵丈遗诗,为余越园辑刊者,凡八百馀首,以丈诗无定稿,故不免遗漏,次序亦有淆乱。
然幸得此本以流传,固犹胜于散佚隐晦也。
然丈之著作,实不止此。
十馀年来,绰屡欲从事辑补,以人事万变,卒无所成,仅辑印丈《款红楼词》一卷,其他片段都不成编。
病废以还,虑此愿终乖,乃谋之丈之子思孝,取所存诗稿及在杨子远与绰所者,汇加订勘,始意综余氏辑本及新辑本,加以抉择编次,期合丈旨,且供读者知人论世之资。
以物价庸值日夕飞腾,朋侪散处四方,艰于商榷,时与力之所限,又恐稍纵即逝,后此益无把握,不得已,姑就新辑所得,稍去其不经意者诠序之,得诗三百首,付之剞劂。
其全功俟之他人或异日,其全稿之编印,亦俟之他人与异日。
衰年末劫,所得为者,仅此而已。
呜呼!
世变之烈,将百十倍于前,求如丈之冥行孤往,呻吟舒啸,以写其抑郁,且恐不可得,而徘徊景光,寄情于云霞山海,复几无其地,则丈之所受,固犹是昔人想象所及而有可以自慰者欤?
穷居病榻,寤寐若相应和,念少日追从之景,遂成隔世,斯又俯仰百罹,而不徒为死生契阔之感者矣。
印竟,因记颠末于首。
遐庵叶恭绰谨序。
节庵先生遗诗续编·识
寒家与丈累代挚交。
光绪庚辰入都,即寓先祖南雪公宅,继乃迁栖凤楼,即丈诗所称「独忆叶园三友事,诗成如虎酒如龙」者也。
(又见丈《题上元夜饮图》诗注。
)余辑丈诗卷二有《碧螺春盦夜宴》诗。
碧螺春盦,本生先考叔达公书斋名。
丈与先伯伯蘧公、先考仲鸾公、本生先考叔达公皆至契,《款红楼词》中屡有倡和。
时丈尊称南雪公为三伯,函札皆然,不称字与号也。
光绪之季,绰教授武昌,谒丈于武昌府廨。
旋以书来云:「违别廿年,相见悲喜。
闻太夫人葬日,文从即归,为之怆恻。
」嗣令讲学于两湖师范及西路小学,抚爱甚至。
会岁暮,绰题门曰:「永嘉学派,荆楚岁时。
」丈大赏之,逢人为之延誉,且以事功相勖。
乃蹉跎卅载,迄无所成,视息偷生,重惭期许矣。
叶恭绰谨识
节庵先生遗诗补辑
节庵先生诗集,世传三本。
清光绪间龙凤镳知服斋刻《节庵集》五卷,少见,今通行者卢弼刻《节庵先生遗诗》六卷,叶恭绰刻《续编》一卷。
近年余欲合三本,增辑遗诗,依年编次,重为校定。
写录粗就,兹先以补辑一百二十馀首为卢、叶二本未收者付印。
吾知先生未刻诗尚不止此,倘海内人士藏有先生手迹,或别有录存,乞赐抄示,俾成定本,曷胜厚幸。
壬辰端午节番禺宗衍谨记。
节庵先生诗集·跋
梁节庵丈生平吟咏甚富,惜无手定诗稿。
清光绪丁酉间,龙丈伯鸾刻《知服斋丛书》,有《节盦集》五卷,旋抽出不复印行,故流传颇少。
今通行者为余君越园、卢君慎之辑刻遗诗六卷,叶君遐庵辑印续篇一卷。
君序云:卷一、卷二悉依龙氏《知服斋丛书》样本。
今校龙刻亦多互异。
如卷一第一首,卢本为《龙丈寿祺宴集家园赋呈》,龙刻为《书堂》。
卷一《寄康祖诒》,卷二《赠康长素布衣》,龙刻皆删之,殆怵于党祸欤?
而龙刻多于卢、叶两本之诗,凡十首,似两君皆未获见龙刻五卷本也。
顾卢、叶两本往住羼入沈寐叟王可庄二人之作。
卢本卷六《答寐叟用晞发集夜坐简韶卿》三首,其第一首为沈氏原作,(第三首题为《雨夜呈寐叟仍前韵》,卢本误并前题。
)叶本《赠可庄》一绝,乃王氏题画扇以赠丈者,见丈手写诗扇及王苏州遗书中。
其他编次亦多舛误,疏于校勘,读者多不之审。
而丈诗尚不祗此。
往予见丈诗稿于友人斋头,皆系散篇,每诗一叶,有纪香聪评语者,迄未装钉,故龙刻亦淆乱无次也。
比岁予客澳岸,寓寮无事,不揣谫陋,欲合卢、叶二本重为编次,增辑佚诗,写成定本,俾知人论世者有所参考。
爰博采丈手写诗扇,遇有年分异文,辄记于简端。
并取龙氏刻本、丈子思孝、杨师果庵廖师伯鲁、许君鹤俦叶君遐庵杨君子远抄本,参以近人诗文词集、日记诗话,钩稽考證,按年编次,管窥所及,并加按语以识之。
综龙、卢、叶三本及予新辑者,存诗一千三百七十馀首,诠次为六卷。
至丈诗屡有窜易,与行世刻本不同者,则皆以其晚年手迹为据,而列其异文为校记附后焉。
昔余君编诗时,距丈捐馆仅数载,犹感知其作诗年月者鲜,艰于商摧。
今又三十年,同时辈流日渐零落,犹幸遗稿日出,得以推寻,然莫为之前,予亦曷能成此也?
服官鄂渚而外,南北住还,踪迹靡定,其中编次,虽经极意考索,仍恐不能无误,则俟后有为丈编诗谱者订正之。
若夫丈之荦荦大节,具在《清史》本传,虽不籍诗以传,而其诗亦自足千秋,世有定评,无俟未学揄扬也。
乙酉之岁,余返抵里门,时伯师亦自樵山归,相约共辑丈佚诗,各出所获互示。
嗣余病疽,疗于海滨,犹时时以佚诗寄示相慰。
今此编告成,实赖其启发端绪,而伯师已一瞑不视矣。
悲夫!
番禺宗衍识。
王松清末民国初 1866 — 1930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介绍】: 江苏太仓人原名杭字荫三号子乔
善画
精音律。
有《寿竹居琴谱》、《子乔随笔》等。
全台诗
王松(1866~1930),谱名国载,字友竹号寄生自署沧海遗民
祖籍福建晋江,祖父以儒术授徒,后迁居淡水厅竹堑
自少攻诗,弱冠入「北郭园吟社」与乡先贤相唱和,颇获郑如兰赏识。
曾习帖括之学,然屡试不中。
乙未(1895)割台,挈眷内渡。
海上遇盗,财物遭劫掠,幸赖他人相助,始得避居故籍。
翌年,时局稍定后返台。
将原书斋「四香楼」,更名为「如此江山楼」,以寄沧桑世变之感。
日治初期,为桑梓计,曾协助新、苗各庄安缉,后不复参与政事,以隐士终其生。
王氏与同乡王瑶京、王石鹏过从甚密,时人称「新竹三王」。
又与李逸樵、洪季秋合称「竹邑三痴」。
王氏毕生宏扬诗教,主北郭园骚坛垂卅年。
昭和五年(1930)卒,临终交待须于墓碑上镌刻:「沧海遗民王松之墓」。
王松著作颇丰,著有《内渡日记》、《馀生记闻》、《草草草堂随笔》,后自删焚馀稿,题为《如此江山楼焚稿》。
又著有《台阳诗话》,于明治三十八年(1905)出版。
大正十四年(1925)将少年至五十岁诗作《四香楼馀力草》、《如此江山楼诗存》汇集成册,题为《沧海遗民剩稿》,于上海出版。
王氏谢世后,子奎光委托乡人王石鹏编辑王松晚期遗稿,名曰《友竹行窝遗稿》。
1992年龙文出版社,将两诗稿合刊出版,题为《友竹诗集》。
李友泉谓其诗:「清新绵丽,雄浑沉郁,诸体俱备,卓然大家。
邱菽园序则云:「友竹诗随在可诵,奈愤时嫉俗,忧世念乱,苦心哀思,填咽篇什,非今日多事之时所宜出。
」今王氏诗作自《台湾日日新报》、《汉文台湾日日新报》、《台阳诗话》、《鸟阁唱和集》、《台湾诗荟》、《台海击钵吟集》、《东宁击钵吟前后集》、《瀛海诗集》、《台湾诗钞》、《台湾诗录》、龙文版《友竹诗集》等辑录编校。
〖参考许雪姬编《台湾历史辞典》,台北:远流出版社,2004年5月
〗(杨永智撰)
台湾斗绝海外,居人敦尚气节,有郑延平遗风。
甲午一役沦为异域,东海之蹈、西山之节,所在有人;以余所知,王君友竹其一也。
清襟高躅,与古为徒。
仲蔚之室,四壁徒立;管宁之床,十年不移。
铲迹荒谷,托长镵以哀咏;抗心古哲,娱覆瓿之玄文。
所著有「如此江山楼诗存」、「四香楼馀力草」,统名曰「沧海遗民剩稿」。
今岁由雷君曜年丈寄示,属为序言。
开函欣然,展卷罄折。
诗共百馀首,大都穷愁发愤所作、遭历不平之鸣。
么弦孤曳,如鼓雷威之琴、变徵之音;恍和燕台之筑,其志怨、其声哀以促。
君殆古之伤心人欤?
嗟乎!
伊川被发,酷甚沦胥;杞人忧天,乃逢倚杵。
沧海岂木石能填?
遗黎深桑梓之恸!
甲午之事,复奚言哉!
始则尸臣选耎,远惭甘寝之谋;继以大藩畀人,复昧挈瓶之智。
遂使黔献沦为左衽,膏坏弃如敝屣;幅员日削,内政滋棼,而国步遂以不振矣。
今则朝市已改、横流方剧。
九州赤县,并为猿鹤之场;三辅黄图,尽属豺狼之窟。
求君丹穴,孰是其人?
举酒新亭,难忘啜泣!
离之感、之悲,固不独君之台湾已也!
千里投契,后先同为遗民;百折此心,我辈毋忘息壤
抱孤怀以谁语,有同病之相怜。
宜吾读君斯集,而不知涕泪之横集也。
序既成,以聚珍板印行。
庶几传之后世,如读杜清碧之谷音;藏之名山,亦可备郑所南之心史。
甲子(民国十三年)仲冬吴兴刘承干
余向与新竹郑君毓丞友善。
毓丞寓省垣,数过余;谈次时及海外人物。
毓丞君言同乡王子友竹先生,今之隐君子也;且盛言其能诗。
余心识之,而以未得一睹钜制为憾。
今岁夏间,友竹裒其所作寄余寓斋。
余受而读之,其清词丽句时露行间,极似唐人风格,回非俗手所能为之;钦佩久之。
固念士君子处衰乱之世,其牢笼抑郁之意无所发舒,因托于歌咏以自见,如变雅之作、骚人之旨皆是。
三代以下,陶靖节外,如郑所南谢皋羽之流,均有集行世。
友竹负经济才,值沧桑之变,杜门不出,而其忧时愤俗之意,要不能一日去怀;读其诗而哀其遇、悲其志,固亦有识者之所同也。
友竹书来,言方在病中,欲得序以存其诗。
余不能诗,何足以存友竹之诗;而身世之感彼此共之,斯固不能嘿然已也。
谨书数语归之。
友竹其善自调护以养天年,傥神明不衰,意兴尚在,当可更得数十篇以续此集之后;余老矣!
犹将乘暇取而读之,幸甚。
辛酉(民国十年)腊月,愚弟吴曾祺谨序。
如此江山楼诗存·施序
夫生原如寄,谁非印爪之鸿;志在不祧,几见留皮之豹!
文字祗供覆瓿,姓名何苦灾梨。
然而敝帚千金,焦琴百劫。
灵台自镜,求诸面目本来;古锦为囊,呕出心肝乃已。
此吾老友寄生所以汲汲顾影、兀兀穷年,敬礼待定于子桓太冲问序于元晏也。
寄生新竹孕秀、扶桑㪇声。
当惨绿之少年,信蜚黄之俊物;论者谓半山嫡乳、辋水诗孙,不难点破壁之睛、骋绝尘之步、艳生花之梦、巍拾芥之科。
又况玉海通人、梅溪才子,以乌衣望、为鲲鸟雄,一往无前,亦固其所。
而乃榜头厄我、篱下依人,康了频频、嗟来惘惘!
原子思贫而兼病,盖次公醒亦能狂。
以故双涕牛衣,半生马磨;黑头已雪,白眼如冰。
正则离骚,欲问天而无路;仲连孤愤,将蹈海其何辞!
犹幸诗卷光阴、田家风味:陶潜三径,有义熙不纪之年;杜甫八哀,尽天宝以还之作。
仆也,霜毛告迫,石腹待归。
天地蘧庐,何处足容吾膝;朋侪席研,有时相印以心!
僧达固自不凡,念阿戎可与共话。
当此神州沉陆、瘴海扬腥,窃恐赤蚌之珠闇投于屠侩,元菟之玉贱没于榛菅;则虽平子工愁、文通善恨,举世既不闻说项,何人以此事推袁耶!
嗟夫!
如此江山,权作小楼之主;遗民沧海,老于大布之衣。
如仆者,亦犹夔之怜蚿、邛之负蟨已耳。
吟髭屡断,深惭一字之师;生面别开,各抱千秋之想!
敢为弁首,藉以引喤。
辛酉(民国十年)中春朔日,六十七叟施士洁序于鼓浪洞天寄庐。
如此江山楼诗存·邱序
嗟乎!
吾盖观于古今来才学人之以诗闻者,其平日之才学固皆有馀于诗之外者乎!
夫以诗之门径烦纡、堂奥深博,虽则毕吾世之才学,穷神尽气,心摹手追,以究六义之章,始尚恐其未必有当;而猥以馀事视之耶?
然则,即诗名以尽一生、即诗境以游终日,寝之、馈之、寤之、寐之,此外遂无事业,此蒋心馀所谓『呼作词人,心骨痛之』者。
吾知凡为诗人者,盖皆其所不安者也;以其所不安而竟盘旋磬折,一若有甚不得已而后以诗闻焉。
此吾所谓其才、其学,当有馀于诗之外者也。
若吾门王生友竹者,殆其选已。
友竹名松号寄生;为台湾之新竹厅人。
其先自吾泉州来,系出泉州刺史继隆先生广武王潮公孙)。
自其生也,在中国割台之前二十馀年;奇气虎虎、狂志嘐嘐。
读书以经世为务,穷究博览于古今安危、治乱之变;独不喜为帖括家言。
暇则登涉山林,赋诗饮酒自乐而已。
乡里父老,稔其内行孝友淳实,皆以才学人称之;共白当事,列入保案,奖以职衔荣典。
友竹独意有弗屑,力辞者屡矣;或醉以觥,逼使言志,则嚣嚣然曰:『吾诚有恶于今之官僚派者,故借山水、诗酒而逃之;乃忽因虚誉而猎冠服,是自欺吾志也。
无志者,不可以为人;自欺者,不足以立身。
世苟有安吾身而伸吾志者,吾其从之游乎』!
或闻其言,遂以狂生目之;而生固自谓我非狂生也。
迨前清光绪甲申(十年)岁,法、越事起,法舰骤扰台湾,袭取澎湖踞之;草草议款,幸得退还。
时乃告其乡人曰:『吾辈无以目前之苟安而嬉也!
台湾孤悬海中,材木、磺山久闻于外;譬之积薪可以召火、慢藏可以诲盗。
乃观之今之君子,多昧曲突徙薪;其小人,尚为梁燕堂雀之嬉;隐忧所伏,正未易弭。
十年之后,人其念哉』!
甲午(光绪二十年)中东之战,「马关和约」果以要割全台,争之不胜;众咸服其先见。
于时风烟俶扰,民间竞立名号谋拒日本
乃携眷避地,趣返泉州祖籍;中途遇盗,倾其所有。
不得已,于事平后嗣再东渡,托一廛焉。
平居抱志自重,吏民敬之。
城郭村落,藉其言而得免锋镝之患者夥颐。
己则青鞋、布袜,蔬食啸歌;虽日与贵官往还,未尝私有乾请。
故四方外来之士苟及新竹,无不知有诗人王松之名者。
嗟乎!
世有如友竹之人,而可谓其才、其学能无馀于诗之外耶?
比年以来,友竹则竟编其所作「诗集」、「诗话」四种,将以梓行。
友竹亦愿以诗闻矣;其诸有所不者欤?
抑有所甚不得已而后出此者欤?
殆亦未可知。
然屈其才学以为诗,则诗之层累曲折,将必深味之而日甘;能并其日力以为诗,则诗之浅深得失,又必切喻之而日化。
友竹乎!
其以诗为寝馈寤寐者乎!
仲尼曰:『求仁而得仁』;友竹亦惟日求之诗,斯则得之矣。
又题友德诗册 献身遽使许骚坛,终屈吟怀一世殚!
师友相资为学易,乱离之际立言难!
愁来厄我疑天醉,梦觉将心与汝
且快生前亲写定,懒从季绪问褒弹。
闽海菽园邱炜萱拜题。
如此江山楼诗存·郑序
风骚之士,每借诗酒以自豪;遗佚之民,亦假诗酒以自晦。
其耽诗酒则同,其所以用诗酒则异;志之所存,不可得而强也。
吾友王君友竹,耽诗酒而善用诗酒者也。
二十年前之友竹,则用诗酒以自豪;二十年后之友竹,复用诗酒以自晦。
自豪,见友竹之才华;自晦,见友竹之品节。
余于是窃有感焉。
忆余弱冠时,设帐于东村别墅。
友竹暇辄造访,问其年,长余二岁耳已;能以诗鸣,又豪于饮,见之者不谓之诗中摩诘、即谓之酒中东皋。
邑之人有欲纳交于友竹者,争以诗酒罗致;既至辄醉,兴酣落笔,珠玉随风、云烟满纸矣。
脱不适意,虽款招不赴也。
一日,见余案头有咏牡丹诗,其结句云:『天然绝妙嫣红色,不把胭脂污本真』;击节称赏,谓不脱诗人本色。
余谓此二语犹著色相,不以其言为然;而不知友竹盖借他人之诗,以为自己写照也!
余时方肆力于帖括之学,于风雅一途,属门外汉;视友竹一斗百篇凌沧洲而摇五岳者,其气象迥乎不侔。
赋性懦愚,又复为虚名所误,转不如友竹之落落矫矫,得为缑山鹤华顶云也。
罡风猝起,海水横飞;千里婆娑洋,遂成一不可思议世界。
余避地温陵,息影于桐阴者二十载;落月屋梁,与友竹梦中时复相见。
后得读「台阳诗话」,天涯芳草,幸见寻于王孙;千里神交,益令人感恩知己。
秋风热血,安得不喷向故人耶?
辛酉(民国十年)夏五余省坟东渡,主家擎甫述榖堂,得与友竹促膝谈心者四阅月。
明年香谷先生出殡,余往执绋,暮雨疏灯,得续谈未罄之积愫。
时馀年未五十,而已霜其鬓、花其眼、陨萚其齿牙;视友竹亦苍然暮气,非复曩时之水木清华。
两人顾影自怜,谓此生能得几回相见?
河梁携手,黯焉魂销;真有后顾茫茫、百端交集之感矣。
结习未除,因缘复续。
数年来南北争锋,影响于学界者不鲜;余得乘学校停办之隙,挈眷东渡,暂作寓公于岛国。
风鹤,偶寄行踪;间或托诗酒以自遣。
暇时,友竹出所著「如此江山楼诗存」相示;谓『交情之厚,无逾我两人;请及余未死,为识数语于简端,以作垂老之蜡泪』。
余读其诗,并阅邱、连二君所作序,类能道其要著;人云亦云,未免贻讥拾慧,余于此又将何言?
继念余与友竹为三十馀年挚交,嘿而息焉,既有所不安;率然言之,又有所不可。
友竹之学问文章与夫生平之隐德,其啧啧可言者更仆难数;固不特是集之脍炙人口也。
即以是集而论,其兴高采烈、华若春荣者,即前二十年自豪之友竹也;其思远忧深、凄如秋日者,即后二十年自晦之友竹也。
友竹之不污本真,是集不啻为之写照矣!
读是集者,呼友竹为风骚之士也可,呼友竹为遗佚之民亦可。
庚申(民国九年)冬仲至前五日,愚弟郑家珍拜序。
如此江山楼诗存·陈序
甚矣!
虚誉揄扬、信口诋諆之不足系作者轻重也。
虽以荐绅大老文章、巨公齿牙之力颞颥片时,而销声匿迹,勃焉忽焉。
韩文公孟郊谓『自秦汉以下,屈指有数;天假之鸣,有唐一人』;乃其论定也,寒与岛瘦并俪。
欧阳公推舜钦,比之黄河清、岐凤鸣,三千年一见;乃在当时,即与宛陵一集浮沉。
甚矣!
揄扬之不足恃如此。
至覆瓿扬雄、投圊李贺,当日之抑之、摧之者,至矣、尽矣;而及今扬文与班史并名、鬼仙与谪仙并著,诋諆之不足恤又如此。
此毁誉之无患于作者也;患作者有可毁、无可誉之实也。
社友王君,新著诗集三卷。
繄时台湾丧乱之后,大老、巨公无有存者;或力求韬晦,无有知者。
「如此江山楼序」,下逮于余。
余谓荐绅者流,词不雅驯,蝇营狗苟,及身之名与草木腐,不能自传,能传作者乎?
得附名于作者之集,是干青云而得显也,亦不足以序作者之诗也;而余又乌足以序作者乎哉!
余与作者谈诗之正变可矣。
变风之诗曰:『升彼墟矣,以望楚矣』;又曰:『式微式微,胡不归』!
是有慨于泥中也,裒如充耳;是示人以处危乱之道也。
变雅之诗曰:『倬彼昊天,宁不我矜』;又曰:『邦靡有定,士民其瘵』。
是有慨于罪罟也;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是有憾于日蹙国百里之流也。
王君遭时丧乱,航海去来,其感慨于心者,殆如变风、变雅之诗人;其于时俗毁誉、人世浮名,殆如云烟过眼之不足留于心乎!
时无韩、欧,其不足为作者推挽矣;推挽如韩、欧,其不足为作者凭矣。
故其诗之所造,浅者见浅、深者见深;三卷俱在,听人自会可也,不必赘也。
然『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又不能不为作者言也。
其诣在乡先辈□□□之上也,充其所造,又不止于是也。
其曰「如此江山楼」者,若曰:如此江山,付之庸奴而不能守也;付之□族而不能□也。
惜乎!
如此江山也,然有作者之楼,则江山不寂寞矣。
虚誉之词,又乌足以为作者重乎!
戊戌(光绪二十四年)桂秋下浣,鹿江楚渔子陈淮谨序。
又敬题大集五律一则 雅爱王新,诗宗已饱参。
句惊前辈读,我拜下风甘。
才气凌瓯北,词源出剑南
后来瓣香者,呼佛铸金堪。
戊戌(光绪二十四年)重阳陈槐庭贡俚。
如此江山楼诗存·自序
乙未岁,割台议成,挈眷内渡;洋面遇盗,行李一空。
念得生还,虽贫无恨;况失者,偿之义也。
同舟侣笑之。
迨舟泊海坛,主吾宗贻煃上舍昆季家;遇杨兴隆游戎父子(厦门人),相识于风尘之外,加以推解之恩,才归晋江蚶江故里。
舟陆行,纵观故国名山、前贤遗迹。
干戈劫外,世事沧桑,抑郁无聊时托于诗歌以自娱;流离困顿,岂笔墨所能尽哉!
乱定后,因省丘墓,由厦渡台。
所幸青山无恙,又喜四香楼故居巍然犹存,天之厚我者多矣。
斯楼旧名,盖守汤若士先生四香戒也。
旧额既失,因更名为如此江山楼;托剑南句以寄慨焉。
呜呼!
今再啸卧于此间,岂仅「举目河山」之感已哉!
诗友酒徒,风流云散;音书断绝,情何以堪!
现所往来者,唯二、三亲旧耳。
城郭已非,干世之念遂绝;无日不饮,饮必醉,醉必有作;故虽家日贫、境日穷,篇帙日富。
计自渡台至今凡八阅月,手著「内渡日记」一卷、「馀生记闻」一卷,编「草草草堂随笔」三卷;后因远害,燬失参半
近不下楼恒匝月,左图右史,藉遣忧愁。
倦辄就枕,生平经过名山、别来旧雨,虽寐不忘;而梦中见闻之新、游历之奇,醒每为咄咄怪事者累日。
今晓早起,自删焚馀之稿,编成一卷,署曰「如此江山楼焚馀稿」。
爰书近况于首,以告同病。
丙申(光绪二十二年)同天节,沧海遗民自识。
如此江山楼诗存·题词
捧读友竹兄近著喜题,即希哂正。
浊世翩翩抱独清,生成挺拔信钟灵。
无书不作枕中秘,有句堪为座右铭;慷慨何殊吴鲁肃,佯狂疑是晋刘伶
逆知世乱需才亟,空谷旁求眼正青。
文章标格两风流,怎禁声名满九州!
高士原非才百里,完人况有业千秋;簪缨难易林泉乐,著作真堪留。
不是吾宗频击节,已闻异国散金求。
丁酉(光绪二十三年)人日,族弟瑶京国垣并书。
四香楼少作附存·王序(原题「四香楼馀力草序」)
壬辰(光绪十八年)冬,归锦江故里祭宗祠;得读族弟澄瀛上舍次子友竹所著「四香楼馀力草」,各体俱佳,不胜欣幸。
忆昔渡台,道出竹堑,识友竹襁褓中;眉目清秀,已卜为英物。
澄瀛作古后,重洋远阻,徒得传闻;俱谓友竹竭力事母、刻苦为诗。
澄瀛弟,可谓有子矣。
友竹生母勤俭好施、知书识礼;诸孤颇慧,督课甚严。
友竹又能不负所教,解取「馀力」二字名集;其志可嘉、其诗亦自可传也。
溯自开派祖泉州刺史继隆公(公为闽广武王潮公之孙)后,世业渔樵,惟余始膺司铎;著述一事,从无闻焉。
余读之,不忍释手;为缀数语简端以勖之。
如有佳作,当常见寄!
法石七十三叟少涛甫书于锦江故里。
时在光绪十八年冬至后一日
四香楼少作附存·林跋
余年十六,侍先君于台湾之淡水
淡水为新开埠,荒寒清寂。
余开户即对观音山,海上帆来,风中片白,楚楚然山光海色,掩映窗户,余亦少悟画理;去今匆匆五十四年。
台湾既割让,视淡水当日游迹,犹同隔世。
去年,及门江生次鹰以新竹王子寄生先生诗草见示;且以书寓余,推奖逾分。
读其近体,骨力清健,仿佛陈简斋;然往往流出悲音,则伤其故乡之属他人也。
呜呼!
清室之不振,且丧其二百馀年创造之皇基;当日百战所有之藩属,今已一一无存,矧在台湾一隅耶?
友竹台湾,余则兼悲清室;脱不落彼二、三乳臭之近支,胡使余今日有离之悲!
十年以来,九谒德宗景皇帝之陵,至伏雪中痛哭亦不知寒;其不死于陵下者,先帝之灵佑此恋恩之措大耳。
此事使友竹闻之,其必以余为同调,且将以诗勖余也。
余诗可六卷,多伤时之作,不欲付刊;友竹诗,则和婉中寓悲梗,「小雅」之遗也。
诗数不多,然多可传者。
为序弁首,则吾岂敢;此文用为跋尾可也。
辛酉(民国十年)正月,愚弟林纾识。
时年七十。
四香楼少作附存·连跋
此吾故人王子友竹之诗也。
吾撰「台湾诗乘」,函索见示;且言老病颓唐,惧将就木,愿余一语,以诏后昆。
嗟乎!
友竹尚未甚老也,而其言若悲;使友竹少时而能立功名以炫耀当世,岂能有此诗哉!
即有此诗,又岂能期其可存哉!
江山虽改,文采长留;友竹亦可以自豪,又何必戚戚耶?
癸亥(民国十二年)孟夏台南连横跋于稻江。
四香楼少作附存·题词
题词 蓬台气象自岩岩,藏岫秋云郁不堪;独向头楼吹铁笛,一时才俊满东南。
布衣亦有宋遗民,修到梅花始见心;惟大英雄能本色,百年天地此孤吟!
水月主人书于值庐。
奉读沧海遗民剩稿题后 绵绵此恨了无期,如此江山如此诗!
我亦心伤难卒读,公原天假以鸣悲。
任从东海生日,似听西台击竹时!
碧可千年双泪血,斯民岂但到今遗!
乙丑(民国十四年)午月温陵志超王冠群
维基
王松(?
年—19世纪),号节亭
河间府交河县人道光十二年(1832年)壬辰恩科进士
道光十四年四川省重庆大足县知县,县志述其「性肃穆、湛深珵学、政刑清简,课文力除浮靡,在任十年,士行艺胥归醇正,邑乘曾经重修」。
何绍基清 1800 — 1874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1800—1874 【介绍】: 湖南道州人字子贞号东洲一号猿叟
凌汉子。
道光十六年进士
咸丰初四川学政
曾典福建等乡试。
历主山东泺源长沙城南书院
通经史,精小学金石碑版。
据《大戴记》考證《礼经》。
书法学颜真卿,又融汉魏而自成一家,尤长草书。
有《惜道味斋经说》、《东洲诗文集》、《说文段注驳正》等。
何绍基字子贞号东洲一号猿叟道州人
道光丙申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
有《东洲草堂诗钞》。
词学图录
何绍基(1799-1873) 字子贞号东洲居士晚号猿叟
湖南道州(今道县)人。
道光进士,工经术词章,尤精于说文考订之学和金石碑版文字。
书法唐代颜真卿为根基,上溯周秦、两汉篆隶,下至六朝南北碑拓,晚年则隶篆真行融为一体,卓然自成一家。
亦善篆刻。
病逝于苏州省寓,葬于长沙南郊。
东洲草堂诗·自序
童年即学为诗,弱冠时多拟古乐府。
辛巳南旋,稿本落水失去。
嗣于经史说文考订之学,耆之日深。
虽不废吟咏,非所专习也。
性既平拙,复守严训,一切豪诞语、牢骚语、绮艳语、疵贬语,皆所不喜,亦不敢也。
先公之言曰:「立身涉世,除却克己慎独,更无著力处。
」诗文之道,何能外是?
十年以来,庆涵日事蒐辑,兹最录丙寅以前诗,得二十七卷,求弁言于检端,因书此为儿孙勖。
同治六年丁卯仲冬月,猿叟何绍基识。
时年六十有九
使黔草·朱琦序
余曩举进士,出何文安公之门,与其嗣君子贞游。
其后论诗,益相得。
去年子贞典黔试,有谓黔之地僻,以子贞之使黔而小之者。
子贞笑曰:「尽吾诚为之,人才何遽不出于是?
」既而使归,其所拔士为直省冠。
已复出示其诗数百篇,则皆使车之暇,登陟山川,怀古感事,及友朋唱酬之作。
子贞尝为余言:「吾之为诗,以达吾意而已。
吾有所欲言,而吾纵笔追之,而即得焉,此天下之至快也。
吾有所欲言,心知其然,而手不与之相肖焉,此不可以责之手也。
庄周有言:『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
』所积者诚厚矣,而非徐而俟之,亦不能以诣其至。
譬诸水然,循河而下,由龙门砥柱过洛、汭,至大陆而播为九,不知几经曲折而不能以骤而至也。
山溪之间暴涨,秋潦乘之,所谓其涸可立而待者也。
河之大,百川所汇,蛟龙生焉,浑浑泡泡,而卒以至于海,此其故何哉?
其所受者多,其气郁而不可以遏也。
是故古之君子未尝汲汲求襮于世,而厚而积之,以竣其自得。
子贞平日既肆力于经史百子、许郑诸家之学。
其所为诗,不名一体,随境触发,郁勃横恣,非积之厚而能达其意所欲出者,不能尔也。
韩退之云:「诸子百家之书,未尝得而不读。
」是厚而积之之谓也。
又曰:「取于心而注于手,汩汩然其来。
」是积之厚而又能达之之谓也。
又曰:「大之为江海,明之为日月,幽之为鬼神,变之为雷霆风雨,皆是也。
」如曰必江海、日月、鬼神、雷霆风雨而后可以纵吾奇、骋吾气,而细者则绌焉,隘者则穷焉,常者则窘焉,近者则遗焉,则是终日游于广漠之野,天池之滨,而谓沼沚不足以嬉,园囿不足以适也,则是测天之高,量地之深,谈六合之外,九州之远,而谓布指不足以知寸,布肘不足以知尺也,其可乎哉?
夫厚而积者,无不积也,亦无不达也。
求马冀北,固有马矣,而谓寻常槽枥之间无马乎哉?
吾尝见古之善相士者,或卜之岩野,或取之管库,或得之耕钓,穷乡僻壤,获一士焉,往往拔奇于通都大邑之外。
诗亦犹是也。
边徼荒寒之气,数百年来,郁而不发,一经抉涤,其雄怪幽邃,使览者目吁口咍,诧为名山巨泽之所未有,是则子贞之诗之能自极其才若此。
而其所以校士之勤,与其畴昔所以论诗之旨,亦无以逾于此矣。
请即书以为使黔诗叙。
时在道光乙巳季秋桂林朱琦
使黔草·梅曾亮序
古今治诗者多矣。
有专于诗者之诗,有其人其学不专于诗者之诗。
专于诗者,句磨而字琢之,劳其神而苦其心,矻矻然举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惟吾诗之知。
若夫不专于诗者,六经诸子,百家之说,有一不知焉,吾耻也,诗古文词、金石、丹青、书法,有一不能焉,吾病也。
其于诗也,特其无所不能者之一能,而非其专能也。
吾友子贞,自贵州考官归,以所得诗见示,读之求其专似一古人者而不得也。
其所谓不专于诗者之诗乎?
故不知其为汉魏、为六朝、为唐宋?
自成为吾之诗而已。
不必其诗之古宜似某,诗之律宜似某,自适其适而已。
吾意所欲言者,声之于口,形之以手而已矣。
子贞迹近而心远,其自守坚,其智深能静,畀以事无不可任者,而温温于侍从之职,乃以其汪洋之才,沈毅之姿,自恣于六经、诸子百家、诗古文词、金石、丹青、书法之学,其于学,亦直寄焉而已。
子贞之学,固不足以尽子贞之人,况其诗又何足以尽其学乎?
其不工焉,非其所惜,其工焉,亦非其沾沾自喜者也。
不然,使子贞而专于诗,举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惟吾诗之知,则真诗人矣,而失吾子贞矣。
固不乐乎以彼而易此也。
上元梅曾亮叙。
使黔草·戴絅孙序
古称壮游者曰张骞,然未尝以能文章著。
司马子长,雄于文矣,而又善游,其疏古奇宕之气,毕见于《史记》一编。
顾其纪游者,亦不闻以诗传也。
康乐而后,唐则杜老之于蜀,韩退之柳子厚之于潮、于,并能以高才健笔,斧藻山川。
然或者沦落依人,行吟憔悴,而谪臣逐吏之所感触,其志苦,其忧深,后之览者,尚友其人,岂能不悲其遇哉?
若吾友何君子贞之游,则异是。
子贞之游,奉使而出也。
郑康成之注《皇华》曰:「言臣出使,能扬君之美,延其誉于四方,则为不辱命也。
」故其诗曰:「每怀靡及。
」而诹谋度询,必咨于周叔孙,穆子之所云五善而重之以六德者欤?
子贞翰林有年,劬学渊思,嗜古不倦,其所为文章,非今世人之所为文也。
性复善游,凡厥舟车所涖,巨泽名山,崇岩邃谷,他人所不欲至,不能至者,皆必穷其源、跻其巅而后止。
犹忆前此使闽之岁,副之者为上犹蔡玉山观察,余与玉山同官水部,迨其归访之,述子贞游迹甚详,盖其性之所好,不自知其然而也。
国家稽古右文典试之官,天子遴之至慎,诹谋度询,岂厌于详?
子贞之使黔,其所拔取皆得人,可不谓访善于周者乎?
今读其诗,凡三卷,其中述先德,念将母,书画标题,友朋赠荅,固不独以纪游见,而其「每怀靡及」者,一篇之中三致意焉。
推此志也,是毛公之所谓「忠信为周」,兼五善而备夫中和矣。
至其所以为诗,则吾固曰,非今世人之所为文也。
其疏古奇宕之气,殆将与司马氏及杜陵昌黎柳州诸君驰骋上下于二千年间,而自成其为子贞也乎!
昆明戴絅孙
使黔草·苗夔序
辛卯举优贡,壬辰应朝考至都,同年咸集,独与何子贞、张石舟以说经讲小学最相得。
嗣后或聚或散,然聚之时较多。
今日俱在都下子贞作《村谷论心图》,画此三人,披蓑戴笠,藉草田间,盖气味之相近,而缘法之深如此。
余与石舟俱潦倒名场,子贞进士,为翰林典试闽、黔,命使然欤?
抑其才所自致欤?
顾其闲冷拙直之性,不能随俗俯仰,则固与余二人同。
余数十年为许氏形声之学,专研古韵于《毛诗》、《楚词》、汉魏歌谣,几于澜翻舌本,乃不能为诗。
偶作小篇,閟之惟恐人见。
子贞见之,辄誇为有温柔敦厚遗意,余不解所谓,或者芳臭气泽浸润不觉邪?
子贞之诗,横览万象,兀傲雄浑,余莫测其所自出。
尝叩之曰:「子于注疏、《说文》及史志、金石之学,用心勤矣,何以作诗能笔端狡狯变化如此?
子贞曰:「作诗必是诗,定知非诗人。
然则作诗必诗人,讵得为诗乎?
」余无以应也。
岁癸卯子贞集同人鸠资,创建亭林顾先生于城西慈仁寺西隅隙地。
每岁春秋及先生生日,皆举祀事。
尝有《春禊》《秋禊》二图,同人多赋诗纪事。
讫今计之,前此与祭者:汤海秋徐星翁已逝,苏赓堂陈颂南许印林、王雘轩、冯敬亭、赵伯厚朱伯韩郑浣香、叶东翁、王子怀杨墨林、子言兄弟皆先后归里,罗椒生朱亮甫庄卫生魏默深俱外擢。
后至者来往无定,惟余与石舟、子贞则每举咸在。
余之学私淑亭林子贞、石舟则皆读亭林书而仰止行止者也。
余老矣,秉烛之光所造能复几何?
子贞、石舟,吾见其日进,未知所止也。
诗之一端,岂足以尽子贞乎?
然其平日于诗文,未尝苟作,命意措词,必有自立处。
甲辰使黔诸什,怀先德,念将母,思得人以报国,固已植基忠孝。
至叙述山川,留连古迹,亦俱摅发心得,自成骨貌。
阅者即此三卷诗,亦可见其才地学术之大凡矣。
子贞家潇湘最深处,生于先丈文安公未遇时,太夫人尝襁儿采薪行汲。
子贞幼历寒苦,后虽为贵公子,乃健步善游南北,应试二十年,芒屦箬笠,打碑访古,雨餐云卧,遇者不知为何许人。
通籍后,使车所至,奇山秘壑,探幽蹑险,不能自休。
每为余纵谈及之,目足俱为飞动。
余虽蹇步,憾未能相从于猿蹊鸟路间也。
读所为诗,一如其所纵谈,而模写特异,又有非言语所能肖者,吾何以名之乎?
《使黔诗草》既出,同人咸乐为之叙,余亦思效颦。
子贞曰:「止许骂,不许赞
」余笑曰:「自有能骂者,而仙露不忍,又不能也。
河间苗夔
使黔草·张穆序
古人之文之诗之书,所以能造极诣微,随其才大小,卓然自成一家者,无它,各本学问识力所到,而正出之,奇出之,迂回出之,务肖其性情。
无所谓法而法自立,无所谓格而格自高。
自摹儗规放之说兴,于是学者不事读书养气,餍饫性情,而矫揉造作,寻声觅响,诩诩然曰:此于古为某家,此于古为某格。
如此,则为文为诗为书;不如此,则非文非诗非书也。
呜呼!
操是说也,天下岂复有真文诗书邪?
优孟衣冠,纵复一一似之,吾固将舍旃而古人与居,亦复何苦敝有用之聪明材力,为是傀儡之戏邪?
虽然,建九成之台,豪无凭藉,一木一石,躬自营运,非积数十年之力,不能舍古人而独成。
其为我则何如?
摹儗规放者之取径捷,托地高,见信于人速也。
然则世之甘于逐人嚬笑以为喜愠者,乃便于空心高腹之秘计,夫又何怪其然乎?
穆能为是说而行不逮,故藏其言于心,未敢辄以语人,独数数与子贞同年论之。
子贞之才,涵演莽苍,足以达其学问识力,而与性情日厚。
今天下何太史书,布满屋壁,无人不矜赏郑重之至。
其搆一文,根节磊落,制一诗,真气坌涌,世或不尽知,而穆独倾倒无已者。
谁无性情?
独读子贞之文诗,如见子贞之性情。
夫学至能发摅其性情,而学乃可蕲其日进矣。
一日,客有誇子贞庖馔之精者,穆应曰:「子贞之肴无它谬巧,只是本色而已。
子贞之文诗书,亦无它高妙,只是本色而已。
」座客颇顉其言。
既而思之,本色者何?
真而已矣。
真者何?
不事矫揉造作,自写其性情而已矣。
至于工拙高下,当待天下后世知言者品评之,非吾所能臆定也。
子贞生平所作诗,往往失其稿。
此《黔中草》三卷,以写有净本,且日月先后甚完,无事整比,先付诸梓,请益当世之有真性情者。
刻既成,谓穆不可无言,穆唯唯而久无以应,因它日荅客之言,乃引而申之如此。
平定张穆
使黔草·邬鸿逵序
诗之作也,根于性,动乎情,不尽关乎学术,而要非学识浅陋者所能至。
鸿逵自维疏劣,不足知诗,顾馆于子贞太史家五年矣,尝观其门庭内外间,孝友之风,油然一室。
怡怡养志,得堂上欢。
使黔时,太夫人适病足,依依二旬馀,不能为别。
入闱命题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盖闇然有陟屺之感焉。
比归,读其所作诗三卷,真挚之言,可弦可诵,益叹仁人孝子之用心,即形诸咏歌,亦自然流露如是也。
太史平日博览群籍,卓荦自豪。
量能饮,工书,考订金石,补前人所未逮。
客与之言,侃侃穷日夜。
非其所心服,虽名公卿,不苟推许。
而一材一艺之士,或时蒙特赏,相与倾倒无或隐。
尝以书法示鸿逵曰:「学书从篆隶入手,方不落晋唐人窠臼。
」又曰:「书家须自立门户,其旨在镕铸古人,自成一子。
否则习气未除,将至性至情不能表见于笔墨之外。
」故其为诗也,广博衍奥,食顷数百言,不假雕琢,而浩气流行,充塞满楮,亦如其书之一无所有,而无所不有焉者。
呜呼!
其成矣。
夫奇才志士,挟其抱负,轮囷磅礴,积于胸中,固将见诸功名事业,乃未遽罄其用。
于是发为或喜或怒,或歌或泣,以成其所为诗,寄焉而已,于作者何加?
又况天子命使臣鉴拔黔士,厥典煌煌,而使臣之所以仰副天子者,于多士悉拔其尤,闱艺传诵一时,可云使职无负矣。
至于是编之辑,乃往来数月间,纪其所过名山大川、人物风尚之殊,致与夫风镫雨馆,往来酬应,偶然兴到,赓续而成,而于作者平日之用心,不在是焉,乌足尽作者之底蕴哉?
虽然,有馀于诗之外者,诗固未足以尽也,有蕴于诗之者,诗亦未尝不尽也。
《诗小序》曰:「在心为志,发言为诗。
」《三百篇,大抵皆贤人君子各言其所欲言,而无一理之不具者也。
则持此意以观作者之诗,而刚健其性也,敦厚其情也,繁称博引,殚见而洽闻者,其学也,道古谈今,明决而果断者,其识也。
性情如是,学识如是,故不特其人其书如是,而其诗亦如是。
以是知其诗之作也,根于性,动乎情,不尽关乎学术,而要非学识浅陋者所能至也。
呜呼!
其成矣。
姚江邬鸿逵撰。
使黔草·杨季鸾序
甲辰九月,余秋闱报罢,将回永州
邓湘皋丈走谓余曰:「鼎州山水清旷,君所旧游。
余适讲授朗江,不可不穷其胜。
且鼎为滇黔门户,往来之所必经。
今岁何子贞编修典黔试,度此时必归,归必访余,而君与子贞投分甚至,曷往游?
山水友朋之乐,将于是乎在。
」余固系念子贞,闻言念愈切。
其时旋永舟已具,遂改南而北,挂帆数日至鼎州
至则书院诸生相与扶掖行李,埽东斋为下榻。
湘丈盖后至。
未几而邹叔绩来,流连数日,然迟子贞久不至。
叔绩有事它往,余亦兴尽思归。
湘丈谓余,此间某山某寺,不可不游。
即日趣命驾,意盖欲迟余行。
俄而庆太守遣人诣院报子贞至。
湘丈大喜。
既而子贞来,话旧后出示《使黔草》,且属题记。
余与湘丈皆有诗,会黄海华司马移樽至院,杨性农、胡荪石并在座。
与子贞同出使为万藕舲学士学士忘分逮交,谭宴竟日。
山水友朋之乐,其信然欤!
《使黔草》别无副本,余与湘丈读未竟,悤悤遂别。
后闻有刻本,子贞曾邮以见寄,为它人所得,秘不与,今始得而卒读之。
余观其报称之心,一《皇华》之咨诹也。
得人之盛,一《旱麓》之榛楛也。
《陟屺》兴嗟,《脊令》致叹,于怀母忆弟之篇见之。
友朋燕会,酬唱往来,见《伐木》《鱼丽》之情焉。
思深哉!
其有《三百篇》之遗意乎?
夫诗以道性情,无性情即无诗,不待言也。
事父事君,兴群怨,一寓之于诗,非学而能然乎?
故惟专于诗,始可与言诗,抑惟不独专于诗,乃可与言诗也。
专于诗,斯有得于诗之内矣,不独专于诗,斯有馀于诗之外矣。
要皆性情为之也,学问为之也,是则子贞之诗,一子贞之性情学问而已。
真气充溢而精华外著,有不知其然而然者,必一一举似古人,寻条而失干,岂知子贞者哉?
顾自与子贞朗江一别后,凡七载,今春旋里,始相晤于永州
余适主讲濂溪书院,为余留十日,遍览泉陵诸胜。
继相晤于道州,余又为子贞留数日,晨夕坐东洲草堂,望九疑山色于烟岚杳霭中。
后相晤于潭州,为日最久。
子贞李季眉石园,园内竹木萧森,奇石群峙,而余寓竹林精舍,亦翛然有尘外致。
往还过从,殆无虚日,山水友朋之乐,盖未有如此会者。
重阳后,邵中来信,湘丈竟不起,子贞复将北行。
因今日之会,溯曩日之游,低徊鼎水,如在目前。
存亡离合,人事变迁,又不禁感慨系之矣。
余取子贞诗,加以墨围,归示书院诸生,中有见怀之作,依韵奉和,因叙吾两人䡮迹如此。
至于性情学问,充扩无穷,又乌可不共勉哉?
咸丰辛亥十月朔紫卿杨季鸾
峨眉瓦屋游草·顾复初序
秋霖弥天,危屋潨溜,逾三日夜。
岷江积波,直注旁射,墉堤决溃,滨伤农功。
东洲先生其鱼之感,同符于明德;悬釜而炊,慨叹于晋阳
郁虑于怀,默回荃縡。
塞天之漏,一日高悬;蹋地而歌,众峰齐出。
民有欢心,顾盼以乐。
乃命游舸,挂帆芙蓉之里,委棹玻瓈之江。
掠淩云而西,溯青衣而上,侵寻跻于峨眉之巅焉。
夫其抱昆仑之祖干,属普贤之初地。
神灵聿钟,凡愚均慕。
金沙佛国,膜拜交肩;玉叶禅林,云游接踵。
然而庐山表奇于远公天台发秀于孙绰
不有鸿才,孰名巨丽乎?
瓦屋山者,与峨眉相为隐显者也。
古苔盈尺,危径际天。
介在荒裔,人迹罕至。
钩须拳爪,树形兽蹲;蝎鼻蹙额,石䫉老丑。
偃蹇磊落,争气负高。
譬之畸士,跅弛局外,藐焉寡俦,傲岸独立。
先生拾句孤霞之表,舒啸众壑之上,遂乃发奇于覆,洗丑获妍。
计为游峨眉瓦屋诗两卷,归以示初。
蒙惟先生,古抱在胸,与岳同峻;天秉自质,视湘而清。
自侍承明,屡秉衡尺。
履綦错于寰中,幽讨极于微眇。
矧夫涵泳书林,研究缃素。
后视秦项,平规羲轩,山海铸其性灵,日月朗其烛照,风云纬其怀思,鬼神司其腕肘。
出游名山,若获奇士。
时为杰语,便符天真。
故其咳唾烟露,雕镵坤乾,搆虚造形,神召精洽。
邈乎遐哉!
靡可得而挹云。
秋月澄霁,凉飙肃然。
庄怀咀颂,如读《七发》。
阳气浸淫,满于大宅,愿继大夫斯游之乐。
吴郡顾复初
峨眉瓦屋游草·朱鉴成序
东洲先生视学蜀中三年,既去官,乃得作峨眉瓦屋游。
归有诗盈卷,授其弟子朱鉴成曰:「峨眉之闻于天下久矣,瓦屋则古无人迹,惟采者往焉。
径险仄悬,峻类鸟道。
余侧身横蹋,或直走,偃树背数里。
两人前后翼以行,颠且不测矣。
所产盘石灌木,閟不见日色,形状恢诡,不与人间类。
苔藓数尺,如虬螭鳞鬣,如兽牙爪,鬼神猛厉状,令人悸而不怡。
非余盖莫能游也。
蜀人,宜何言?
鉴成:「维天地之奇,待人而辟。
峨眉显之先,一瓦屋也。
峨眉以浮屠重,揽胜者乐之,愚夫妇之嗜利徼福者亦趋之。
而瓦屋负其突兀奇杰,寂居荒野之墟,无绀宇崇祠以相煇耀,千数百年来,士大夫之嗜奇者,或莫举其名。
兹山之灵,亦必有拂郁而不自得者。
先生缒幽险以著文章,辟草昧而新日月,非豪杰之士乌能?
夫赏人所共赏,被赏者谓自足致之。
赏人所未赏且断不能赏者,被赏者之矜奋当何如?
瓦屋自兹出云气,以霖雨苍生,蕃茂材木,以备物利用,不独无愧于峨眉而已。
先生笑曰:「富矣哉,子之言!
子第视吾诗何若?
鉴成对曰:「先生文学慹服海内四十馀年,鉴成何足尽先生
惟世之论诗者,于游山必称灵运,窃尝笑其卑陋。
夫言岂一端已邪?
先生之诗固不类谢,然诚不必类也。
有人者无我,奚可哉!
奚可哉!
鉴成更有感于岳渎之炳灵,文章之升降矣。
三代而后,辞章学兴,孰开其原?
非楚之屈、宋乎?
孰扬其波?
非蜀之扬、马乎?
中原吴越,盖未有先之者也。
屈、宋秉湖湘云㝱泱漭浩瀚幽秀之精,发为忠爱缠绵雄厉凄清之作,至今不替其土风。
而蜀自扬、马及唐宋来数君子后,闻者阒如。
生材固不古,若何至遂无一人?
得毋江汉峨眉泄华已尽?
而如瓦屋者,又沈没于荒野之墟。
虽有奇特之姿,无人为之拂拭,遂亦閟其光而弗显乎?
先生之自瓦屋而归也,人多笑且骇,以为嗜奇癖。
嗟乎!
人自安于卑陋,赏人所共赏,而乃骇常为奇邪?
韩昌黎,古豪杰也,登华山而痛哭,彼岂有所恇怯?
盖忠爱缠绵之隐,登高望远,或人迹所不到,无可与语,益怆于怀,模山范水之才,盖不足以知之。
先生以楚人为蜀人师,士化于诚,而民喻其德。
今将去,而此诗适成,人士诵之,亦必有忠爱缠绵雄厉凄清之作继声而起者矣。
先生曰:「有是哉!
」遂命书其意于简端。
咸丰五年秋八月,蜀南门人朱鉴成谨撰。
何猿叟诗·杨彝珍序
予与猿叟游习久,聚则恒相酬咏以为乐。
每成一篇,辄犁然有当于予心。
适裒录诸集,属予序。
予取而䌷绎之,而其妙愈见,若不仅如昔日之所知已也。
君于古作者之旨,无所不窥涉,值境与意会,卒然吐其所欲言。
伸纸急书,若无意于工拙,茹古涵今,千汇万状,靡不咸有。
纵其才力所至,脱去拘束,翔折自如,纵横开阖,惟变所适,奇偶方圆,要归精稳。
然其中时有闲淡冲逸之致,不徒以振迈豪荡为奇。
总由平昔读书考古,能穷讨博综,以浚其源。
而又于聊浪所至,一遇幽胜,留连经时,凡茏郁律之观,与夫萦纡杳渺嵯峨萧瑟之状,无不涵注于其胸。
故偶然得于脱口肆笔之馀,皆能绝去尘埃,而超于寻常思虑之表。
间或缘情体物,亦多因时设旨,要不苟为标寄,其意指尝有寓语言之外者。
若但推求声调、格律、气韵之间,谓与汉魏六朝三唐两宋诸作者形规而神絜之,犹未可为深知君诗者也。
君初出入承明,轺车几未停轨,不可为不遇,然徒表襮以文事,其夙愿所自负经世之略,尚未施设于当时。
会宇内多故,不无少概于中,于时事之得失,每惓惓三致意焉,以冀当轴之一听,亦小雅诗人之遗意也。
(录入:顾青翎)
维基
何绍基(1799年—1873年)字子贞号东洲别号东洲居士晚号猿叟湖南道州(今道县)人,道光十六年进士出身晚清诗人、画家、书法家
顾书城
江上诗钞
字小侯号紫田,廪贡生
经史词章均有著作。
邑志传儒林。
龙砂志略:先生世居邑之杨舍镇,粤燹后,侨寓吾里。
少从乡先辈承守丹先生游。
博极群书,说经确守两汉师法,并精音韵训诂及诗古文词,间作骈体亦沈博渊懿,而尤长于校雠。
其所藏书,丹黄罗列,是非立辨制义风格峻上,经术湛深,一洗庸软甜熟之习。
年近六旬,始遇长沙王祭酒师拔取优等食饩于庠。
某君重先生才,延誉于学使者,时先生肆业于南菁讲舍,主讲者为定海黄元同先生,令与院长学官交以优行荐先生,竟不赴试,其制行类如此。
年逾六十,犹荟萃群书,校正玉篇,用朱笔作蝇头细字,识别于简端。
竟以研心过瘁,时患咯血症,仅成数卷而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