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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库 明朝
谢士章明末清初 1581 — 1637
谢石渠诗·黄良臣序
谢石渠先生令增江四年,载其清净,民以宁一,殆古所谓鸣琴而理者。
尝于衙署西偏构秋似亭,盖取唐人诗“秋光似宦薄”之义。
自公退食,啸咏其中,澹如也。
黄子两溯增江,见邑庭阒寂,弦诵之声,洽于阛阓,则知先生固以风教,不然,何彼邑人士一时顾化若是?
先生素负山水癖,尝一再游罗浮,登飞云绝顶,夜半见海日,有翘视八荒、蝉蜕尘壒之想。
已穷大、小石楼及黄龙、铁桥诸胜,各赋诗而归。
归而合其先后旧作为二帙,函之奚囊,远致黄子,且属以执殳之役。
黄子燥发弄柔翰,今犹困公车家言,安所语古而得当先生
无已,请以尝从海内学士先生所谭说者扬榷之。
夫诗者,思也。
思无定位,随触而兴,气动声流而调出焉。
郊庙之词肃以雍,里巷之音质而坦,忠臣节士之气扬,戍夫思妇之怀惋。
忧喜悲愉,叱咤怒号,究其所感不同,音节亦异,莫不机圆应捷,调合神符。
温厚和平,荡涤情志。
君子审音声,识理乱,闻南风而知楚之不竞,所从来矣。
予观先生诗,大都用奇为平,寓深于浅,秾含淡傅,音节俱灵,如山回薄,日光晶晶,忽而雾簇涛翻,龙翔蛟舞,意存奇变,调合和平。
五言,古之冲而玄也;七言,古之豪而迈也;五七言律绝,或沉而扬,或贲而藻也。
试取而彼之金石,有不嘘风雨而泣鬼神乎?
先生顾自视欿然,恒谓生平慕古一念,半为铜墨绶夺去,假以十年积学,可酬初愿。
先生进未可量,予乌能究竟之?
先生制义、诗法,并高一时,片语尺蹄,无不雅娴。
素善临池,遒劲飞动,得会稽内史笔意,世之知先生者止此。
乃其襟致洒落,作宦无长物,身在风尘,心存丘壑,若不知有进贤刻者。
倘所称陶弘景入官,松风之梦故在者乎?
予不揣,漫为缓颊,亦欲世知先生,不独其艺上,抑其品足高也。
岭外黄良臣顿首撰。
魏浣初《懒云集序》:江之右,石镜花洲,发剑投书之处,文心慧质,其彪炳无具论,即章贡之会,石龟灵气,随斗杓旋转,故其人有嗜书如杨孝先、耽《太玄》如王翼道者,由来者旧,又何惊奇于余同年含之兄之文而慧也?
含之妙龄即奇吐白凤,藻掞文螭,僩然以鲍、谢、潘、陆自命。
脱颖而去,牵丝于东粤之增江,自署为“增江傲吏”,而吏治之美,居然汉循卓、鲁之间。
然爬剔煦妪,心力为殚,而退食委蛇,悠游歌咏,日未尝废言诗也。
三年,邑大治,寻以卓异三最考功,因风调冷落,夷入含香之署,且南徙而秋司白云,人谓宜何如侘傺憔悴、不胜哀吊湘之感焉,而含之顾幸谢折腰,自喻适志,忘其蠖屈,日偕其素心僚友,课清虚萧散之业。
问何处有花竹泉石,谁家好事有法书、名画、彝鼎之玩,辄与挈榼携枰,联镳而往,追欢竟日;或风雨之辰、朝参之暇,以一丸泥支双户,任三径草长,花落未扫,主人非颓然脱冠,蘧蘧漆园之梦,即香消酒熟,引满向子妇歌乌乌矣。
今味其诗,大都恬畅闲远,澹而不槁,嫣而不媚,宕而不放,幽而不畸,酝藉陶、韦,澄汰储、孟。
此岂有羊肠之高下、蜗角之胜负与夫蕉之鹿、之蚁足以劳形怵心而驱故吾以易之哉?
惟是含之数年宦辙,故园墟于兵燹,而身家萍梗,天地蘧庐,时一念来则仲宣登楼之流寓、子美卜居之播迁,发乎慨叹,不禁永言。
而微窥含之历落旷怀,亦花溪竹坞,到即为家;沙鸥旅燕,随得吾侣。
大丈夫何至楚囚相对,闻鹃啼而挥泣然者?
噫,又恶从测其中之所存也。
会分符五马,将之巴子之郡。
此地干戈甫定,凋敝光景,人将返辕却步。
含之叱驭之日,指白门柳条,黯然向余曰:“郎潜日久,重习吏事,鞅掌一方,非所敢辞,独舍此佳丽之都、知己晏笑之乐,而崎岖鸟道,收拾残山剩水,虽锦江春色为来逼人,欲复轻裘缓带,把盏赋诗,那可便得?
所谓见此茫茫,百端交集,不待滟滪堆前,实下听猿之泪矣。
子能为我南中诸咏草缀数言,使他日簿领稍闲,披对之馀,怃焉旧游,犹在清淮、石城间乎?
送君南浦,倚马而果斯诺。
吴嘉纪明末清初 1618 — 1684
唐书》之传隐逸也,才二十有二人,中间或隐或仕略相半,而为道士之学者数人焉。
史臣谓隐之槩有三,而其所述皆下槩也。
噫!
何真隐之难也!
上焉者,身藏而德不晦,万乘之贵,寻轨而委聘;次则挈治世之具,弗得伸,或持峭行,汎然爵禄,使人君常有所慕企;末焉者,资槁薄,乐山林,内审其材,终无当于取舍,故遁迹不返,使人高其风而不敢訾。
史臣之论率如是。
以余观其论列诸人,若朱桃椎田游岩李元恺卢鸿陆羽之徒,其于泉石烟霞,洵膏肓痼疾矣。
王绩吴筠贺季真秦系张志和陆龟蒙诸子,文词卓越,以诗歌相雄长,诙谐放荡,浮沉荣遇之间,当时慕之,后世传之;身虽隐而名益彰,岂寂寂无所表见者比哉!
扬之泰州,有吴先生者,名嘉纪字野人,隐居东淘,名所居曰陋轩。
与世罕接,家最贫,虽礼年常乏食,以歌诗自娱乐。
独与余兄舟次善,尝窃诵其诗于周栎园司农,为刊其初稿。
继家芾斯分司东淘,慕其贤,为再刊其集。
于是江南北家有其诗,渐达于京师
济南阮亭王公,尤时时口其诗不置。
先生之名,虽欲俱隐不得矣!
余获交先生久,间入城,必过余家,故得尽览其作。
大抵四五言古诗,原本陶潜王粲刘桢阮籍陈子昂杜甫之间;七言古诗浑融少陵,出入王建张籍;五七言近体,幽峭冷逸,有王、孟、钱、刘诸家之致,自脱拘束。
至所为今乐府诸篇,即事写情,变化汉、魏,痛郁朴远,自为一家之言,必传于后何疑欤?
先生之诗日益多,不自收拾,其友方子于云,裒其前后诗,重刊精好,吾党义之。
询其人,孝而乐善,又左右于先生,贤矣!
先生以其所刊首示余,且属为论次。
余何足为先生序,顾不鄙弃而必见属者,或以余之知之也!
噫!
余之所以知先生者,独诗云尔哉!
大都号为隐逸者,多违乎时,不得已而托焉者耳。
苟有知而举之者,即攘臂而起,肩相摩于道,求如桃椎诸人,尘芥徵辟,走林草以自匿者几人乎?
先生名虽闻于时,身处海滨,自甘穷寂,不肯托迹于终南嵩少,为钓名窃禄之计,爱其诗而愿见其人者,至想像不可得此,其品槩何等也!
先生生平无所好,惟酷嗜,有鸿渐鲁望之遗风焉。
他时有传逸民者,当与并列云。
时康熙十八年己未,六月望日,郡同学弟汪懋麟拜撰于百尺梧桐阁。
王应斗
凌沧草·序
人才在天地间,有盛衰,无先后。
先者能善乎其为先,后者能善乎其为后。
前辈巨公,如严冬之日,宗庙之器,自为其可亲可敬,而后辈亦亲不失亲,敬不失敬,求免于狂躁浅露之讥也。
天喉先生为吾乡前辈中早达名流,计自壬戌登制科以迄今日,凡四十五年
山河陵谷,朝市沧桑,业数易矣。
而所以为先生者弗易,何也?
其说在易之明夷,内文明而外柔顺,文王以之。
以今观先生,前后大著,裒然一家,言先生之文明也。
然何以刚而不折,高而不危,出入于惊风震雨之中,而不失其耸壑昂霄之度,则先生能以柔顺善藏其文明,而不为文明用也。
甲辰季夏,奂一艇游隽水,始得登先生堂而拜之。
一见推诚,颇有蔡中郎倒屣王粲谢玄晖折简孔闿之意。
奂退而语人曰:乡之卿大夫如王先生其人可事也。
先生少年以文章魁海内,正色立朝,屹然系风采之重。
施设未既,而丘壑旋甘。
度必如百尺孤桐,无枝可附。
而顾此昵一萍踪寥落如奂者,先生亦何爱于奂哉。
奂以中年遭乱离,弃去制举业,专精声律,意欲以诗见而弗敢信。
顾海以内传。
其片羽微屑,多有赏贵者,而乡之卿大夫反薄而不道。
甚且忌之诽之。
以为鬼怪轻薄子。
大抵如刘豫州袁术,见孙伯符从东阶下,转顾一视,足不能前,未免英雄忌人。
而不知奂今巳发种种。
非伯符英少时矣。
王先生见而许之。
醉之以醇醪,飨之以钟鼓,诲之以金针玉屑。
谓当世舍袁子无可□语。
而且出其凌沧小帙,命之序。
两汉来一家之著,多不用他人序。
左太冲三都,求序于皇甫,而洛阳为之纸贵。
乃后辈之有求于先达,未闻以先达而假重于后辈者也。
李供奉不云乎:“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啸傲凌沧洲
”若先生以凌沧名帙。
而有取于啸傲之义,则又先生转柔顺而正用之也。
能为绕指者,自能百炼。
能为蠖屈者,自能天飞。
先生之人在,先生之诗文斯在。
康熙乙巳秋白露日襄阳后学袁奂顿首题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