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
诗文库
策问(二 淳祐乙巳大宁监 南宋 · 阳枋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八五、《字溪集》卷八、《宋元学案补遗》卷七○
问:济险难之深者,未容以安静图;
拯柔弱之极者,不可以寻常应。
任今日治国之法,守株是乎,投机是乎?
尝稽之《易》而有疑。
蹇难也,坎陷也,均之为险矣,何圣人既以「见险能止」誉《蹇》之知,而复以「心亨行有尚」论《坎》之功?
岂险难之深,又当出险以平险欤?
夫小过过也,大过过也,均之为过矣,何圣人以「不可大事」为《小过》之戒,而复以「利有攸往」为《大过》之亨?
岂柔弱之势,又当至刚以济物欤?
奚止于是。
以逸待劳,以饱待饥,军之良法也,胡为先人夺人,晋复以是败秦欤?
致人而不致于人,军之善政也,胡为宁我薄人,楚复以是驾晋欤?
成安不塞井陉之险,而衄于背水之军,不可与语行有尚者,何减灶去魏,又足以收蹶上将之功欤?
马服急进阏与之兵,已决争山之胜,似知所以戒栋桡者,何追至秦壁,反所以殆长平之师欤?
其形势利害有不同欤,其人才智略有不侔欤?
时异势殊,临机应变,不可胶于一欤?
皆克敌取胜者所当讲明也。
请以我国朝渡江之胜势言之。
韩公世忠之备楚泗也,达赉纵铁骑以长驱,朝廷有诏班师,若可退保矣,公独奋兵逆击,以破其军。
何趋利猛鸷而成功欤?
刘公锜之往顺昌也,乌珠以铁浮图争利,城守未集,若难支持矣,公独力守拒战,以蹶其众。
何仓皇无备而决胜欤?
吴公之保蜀也,饶风、散关,敌骑翕忽,若难应援矣,公独谓必不可越我,而遏以挫其锐。
何执一果而得志欤?
最后金亮百万临江,中外骇震,敌已深窥堂奥矣、虞公允文坐据采石,敌遂授首。
何白面书生死中求活而立大勋欤?
自其兵民财观之,诸将所部多不过数万,众寡岂相当欤?
茶盐酒法,一切举行,租赋岂常继欤?
数公亨《习》、《坎》之心,隆《大过》之栋,忠义慷慨,奋不顾身,而天人祐助欤?
何丰功茂绩,如是伟晔也?
蒙古知略颇类金人,而残忍暴殄,又复过之,蹂践三川,零丁十稔。
兵非绍兴之兵矣,民非绍兴之民矣,财力形势又非绍兴以来比矣。
敌心无厌,日肆凭陵。
必欲效大仪之进击,则众寡有不敌之忧。
必欲效顺昌之控扼,则边地风寒所备者众。
必欲效和尚原采石渡之坚守,则三关已彻,内之长江,又孰可为依据之地欤?
幸而总戎元老克壮其猷,建旆桴鼓,天地震动,盖欲扼其吭而夺之。
然士沮久矣,不知亦有分番迭射、冲敌阵以擒鹘眼者乎?
财竭甚矣,不知亦有储三百万以待军兴者乎?
民散久矣,不知亦有鱼凫千里、可备供亿者乎?
无乃活危證者不必备百药之味,投机会者不必计众事之集乎?
苻坚以百万之众,褫魄于八公山草木
蜀自夔以西,金城荡日,云雉擎天。
所以震惧敌胆者,又非风声之假借,庸可恃乎?
牢之步阵严整,直挫大敌,气吞之尔。
元戎十乘,有进无退,破敌大计,胸中区处已定。
元冲私忧过计,可容已乎?
诸君抱负经济,幸详订古人用兵进退之成算,国朝渡江战守之要道,以决今日进屯之大计,一破有司之惑。
论国是疏宝庆二年正月十五日 南宋 · 幸元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三一、《松垣文集》卷一
宝庆二年正月十五日朝奉郎郢州通判幸元龙薰沐冒死百拜,献书于皇帝陛下。
臣惟图治者尚远猷,猷之不远,而可以言治者未也。
思患者贵豫防,防之不豫,而可以免患者未也。
所谓远猷防患者,要在清边境、修内政而已矣。
国家南渡以来,权奸继踵,蛊祸媒灾,边土日蹙,国如累卵,可得言治乎?
可谓无患乎?
陛下御极初,侧身修行,励精图治,至于筹边一款,尤鳃鳃然弗寘。
顷又下诏求直言,甚盛念也,臣辄敢开喙一鸣。
臣闻宣和靖康间,城门闭,言路开,城门开,言路闭,虽有嘉谟良策,无所用之。
此当时忠臣义士所为扼腕太息者也。
今陛下下诏求直言,臣愿陛下无踵前辙,臣得终日正言而无罪,可乎?
臣惟今日之事,有深可恨者,有深可忧者,有深可惜者,有深可畏者。
陛下能思而图之,反而行之,庶几治可行而患可消矣。
何谓深可恨?
金虏猾夏,毒流四海,蔑我立王,涂我元元。
青城之惨,天下所稀闻,古今所未有。
凡有血气者,即无论贤愚,靡不仰天椎心而泣血者也,况为国家之主,宁无复仇之志乎?
粤惟高庙震怒,锐意北征,时则谗臣中制而和议遂成,矫诏班师而忠臣不保。
逮夫孝宗,亦励厥志,而张、韩、刘、岳既已无存,当时之将又无足以胜大任者,故虽体正敌国,易表称侄,而中原遂尔绝无望,言之可为于邑也。
历光宗、宁宗二帝,俛首敌人,郁不得伸。
韩侂胄假公济私,忿焉一逞,而边境益骚,迄无成功。
说者往往以生事起衅为奸臣罪,臣窃谓侂胄罪或可诛,而开边一事,实未可过责,抑亦有足嘉者;
特以恢复非其本心,任将又非其人,卒以取败为可憾耳。
幸今天道好还,虏势寖微。
日者我军尝败之于大散关,败之枣阳,败之大安军,而蒙古单于又方炽盛,连岁侵金,金人东西弗支,此正上天亡金之日也,皇宋报复之时也。
诚于此时选将练兵,扫境大举,若景德澶渊之役,而绝其和约,则虏可成擒,百年来沉没中原,复入版图,未可量也。
中原既复,则又当益修内政,文事武备,靡不具举,以防异日之患,使彼请和则为汉文帝,犯境则为唐太宗
审如是,则伐金之举,不惟快昔日之憾,而幅𢄙既长,虽有敌国外患,不足置齿牙矣。
倘或逡巡不进,失今不图,臣窃料金虏不数年间必为鞑靼所灭。
金虏既灭,鞑靼势复昌炽,中原一带尽为虏境,而我方退处一隅。
及是时而后图之,则虽百万进讨,臣恐胜负难必矣,岂不晚哉!
语曰「天与不取,反受其殃」,此之谓也。
此其深可恨者一也。
何谓深可忧?
中原沦陷,悠悠百年,先民遗老,凋亡殆尽,蚩蚩之氓,薰染腥膻,深入肌骨,但知有夷狄,不复知有华夏。
臣尝分教随州,当虏骑侵疆,降民暂假州学寄住者如织。
臣尝微服以察其语言,下交以探其心志。
凡来归之民,皆迫于虏政之苛酷,衣粮无从办,勉强归顺,以茍延岁月,指望朝廷即与恢复,冀得还乡,守其土田而已。
朝廷既不能慰其归附之心,而处之不得其所,又不能给其家,多有望北而思乡土、因时而怀觖望者。
诛之则不可胜诛,不则未免华夷有杂处之患。
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使近畿甸而不严为之防,必至于作乱而后已。
今此徒充卫近君,往往藏奸细而难别,怀酖毒而莫测,万一有警,乌知其不卖城放火哉?
此其深可忧者一也。
何谓深可惜?
今日国家之忧,莫切于边陲之地而混处归顺。
去秋有诗与制使陈赅曰:「长淮尾大应难掉,全蜀支伤未易经。
欲合山河大世界,须凭湖汉小朝廷。
一人知虑怕居井,四海才能宜在庭。
清荡南阳卷梁汴,齐秦拱手拜威灵」。
又与制参刘之杰诗云:「元幕留朝望,边头局未终。
只须驾降卒,自可殄残戎。
增减非元气,赢输总巂功。
豢养徒坐食,深恐饱飏空」。
二诗之意切矣。
今纵不能大举进讨,莫若用夷狄以毙夷狄,则中国略无所费,略无所损,而虏人可以坐制其殄亡。
其策安出?
臣十年居湖广边头,计之熟矣。
尝会襄阳、枣阳随州三郡归顺人,约有二万,每一郡择三千三百人为一队,一郡各十队,择一精黠者统之,每十队得中国一能将者统之。
各郡先择一二队厚犒之,使入虏境攻掠,得子女玉帛,尽与之。
每三日发一队,各寻便道以进,三郡一日之中共发三队。
彼聚我归,彼去我入,虏必大困,罢惫奔走,而不能当矣。
我胜则军势大震,中原有破竹之势,继之以大军,则中原不足复,虏酋不足擒矣。
不胜,则虏杀一归正人,而归正人未必不杀虏一二人。
九千归正人岂束手死也?
亦必杀虏数万人而后死也。
假使归正人皆毙于虏,合之元气初未尝动也;
况不死则生,未必尽毙于虏也。
万一吾之九千人不必死而生,连捷胜虏,则中国便可得志。
是所谓「增减非元气」,而「赢输总巂功」也。
臣有上策可以外灭残虏,而今莫之行,深可惜者此也。
何谓深可畏?
枣阳一城,去虏境方十有三里,水路不通,运粮运料皆自中山路
间关险阻,荆郢郡之民转运憧憧,岁无宁月。
农时而田野不得遂耕种之业,时节而骨肉不得遂杯酒之欢,陪费不资,生产荡尽,愁恨叹息之声布满四野,所不忍闻。
富者已变而为穷民,贫者已逋而为游手。
更一二年间,不与改弦易辙,别为区处,使之稍豸,必致盗贼蜂起,啸聚山谷,梗塞道路,则枣阳虽有城而无粮可守,国家虽有粮而无民可运,孤城岂不危哉!
臣比献两策于制使陈赅,欲以每岁四月朔以后,九月朔以前,令枣阳之战马就粮于郢州,则一年可以省郢州运料民力之半。
枣阳新店青潭置转搬仓,使民卸料于此地,去阳止九十里,而地皆坦夷。
每岁四月朔以前,九月朔以后,枣阳时拨马军,不妨演战打点。
青潭新店携料入城,一可以体陶侃运甓之意,二可以因演战致守成之利,三可以省郢州一年民力三之一。
制使谓臣此策甚切时务,大可以宽民力;
枣阳人怀燕安之酖,不知高庙西陲施行自有典故,不顾里尽则毛无所恃,阻遏不行。
夫养兵守边,全藉民力,民力既竭,而不肖之心生;
不肖之心一生,或致啸聚山谷,控扼道路,则外未宁而内已忧,兵谁与养?
城谁与守?
此其深可畏者一也。
深可恨者固噬脐矣,所幸者虏势日削,民心日离,尚可为也。
深可忧者固薰心矣,所幸者此徒日夜思奋,以图旧业,尚可用也。
深可惜者固拊膺矣,所幸规画未泄,用之必效,尚可行也。
深可畏者固剥肤矣,所幸纲常犹存,不省之心忍不敢发,尚可茍安也。
臣愿陛下宽其所可畏,以固国之本;
行其所可惜,以张国之威;
销其所可忧,以除国之患;
追其所可恨,以复国之强。
夫四者,天下之大务也,当时之急务也。
臣连四任居边,筹之甚熟,眼空四海,未有豪杰之才可以任此责,必得其人而后可也。
观唐自大中以来,天下豪杰之士总流于马祖之教,空响和之,以金玉于山林之间,致使唐之天下更无一人可任。
今日佛中无人,儒中无人,豪杰之士必有所寓。
高宗必得傅岩之胥靡,然后可以中兴;
文王必得渭滨钓叟,然后可以成周;
狄仁杰必得荆州长史,然后可以取日虞渊,洸光咸池
夫人主不能独任其智,必合天下以成其智,而后用之。
强明自任者,德宗之所以取败也;
刚明果断,排群议而任裴度者,宪宗之所以中兴也。
陛下求贤之诏已下,愿得天下之真贤,虚心而听用之。
使如岘山羊祜,以图回北方,清荡南阳,席捲大梁,则三齐胆破,而长淮无尾大之虑矣;
三秦唇亡,而全蜀无支伤之忧矣;
夷狄可以制挺而挞,中国可以高枕而卧矣。
臣平日所怀者在经济天下,在匡扶社稷,姑陈其四事如此。
陛下倘不以小臣之言不足采而信用之,则治不难图,患不难消,中兴可日月计矣。
臣虽枕流漱石,隐于岩穴,与鸥鹭猿鹤伍,亦沾被太平之福也。
应诏上封事条陈国家大体治道要务凡九事1234年1月 南宋 · 吴潜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六六、《许国公奏议》卷一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
〔贴黄〕奏为臣应诏上封事,言朝政得失、中外利病奏闻事,伏候敕旨。
〔贴黄〕臣所陈九事,踰一万言,繁芜唐突。
盖以情发于中,理散于事,必使尽而后止。
臣闻孝宗皇帝之时,群臣封事有可行者,率以片纸节录,出示三省。
间有御劄圣谕,乃是剪下白劄条子,粘于宸翰之前。
如臣今所陈可采,乞依故事降出,取旨施行。
臣伏睹正月一日御劄,令内外大小之臣悉上封事,凡朝政得失、中外利病,尽言无隐,须至奏陈者。
臣恭惟皇帝陛下亲政以来,训吏如师,爱民如子,薄海内外,咸仰至恩。
而臣属将指摄事,职在奉承德意志虑,不度绵薄,蠲租免算,一再奏闻。
然此特使事所及尔,若乃国家大体,治道要务,心窃计之而不得言,口能言之而不得达。
奉明诏,大开不讳,百辟庶士,悉使尽言,是人有所欲而天从之,子有所怀而父母启之也。
有君如此,感激流涕,谨条为九事,以备采择。
一曰顾天命以新立国之意。
昔我艺祖皇帝躬擐甲胄,讨平僭伪,以造区夏,而不私其子,上帝鉴之。
丁未孝宗诞于秀,踰三纪而为乾道,迨甲子而陛下诞于越,垂三纪而为端平,此岂偶然也哉!
臣请得而极言之。
今日有可畏之机三,又有可喜之机一。
天难谌,命靡常,自氏以讫五季,上下三千馀年,惟三代汉唐号为长久,而周室独得八百馀年。
然自宣王中兴之后,旋以不振,竟拥虚器而至于赧。
大率历代中叶以后,如人中年,营卫有限,少失调摄,疾病便生。
前代东南运历正统,不出百年,其间偏霸,又所不论。
盖土薄水浅,气脉易耗,用之不已,势固难支。
自古南北立国,虽曰殊方,而天地之气,本相流通,元无间断,故北方有危亡,则南方亦鲜克安枕。
〔贴黄〕臣谨按孙氏肇开江左,至于宋、齐、梁、陈、南唐,皆以偏霸自立,或五六十,或三四十。
琅邪王以晋正统,百有馀年。
元魏之后,无再兴者。
陈留夺而孙皓降,苻坚灭而桓玄起,姚泓死而刘裕兴,拓跋分而侯景来,宇文废而叔宝入。
我国家受命垂三百年,六飞渡江,又踰百载。
今乃适当金毙靼强,中原鼎沸,封豕长蛇,近在疆埸,臣所谓可畏之机有三者此也。
柄臣沦亡,权归上圣,以四十年禄去公室,而一旦威福惟辟;
以万几庶务壅底胶轕之极,而一旦伸缩进退,惟吾所欲;
以薄海内外郁抑愤懑之久,而一旦轩豁舒快,如睹青天
臣所谓可喜之机有一者此也。
可畏者方亟,而可喜者忽新,岂非天祐我宋,将使陛下以艺祖之神孙,绍复艺祖之大业,穷而变,变而通,通而至于无穷不息哉!
臣愿陛下上稽天命,内立圣心,常自忧勤,力为恭俭,必如成汤文王之用心,不自满假,恶旨好善,慄慄危惧,不迩不殖,不盘于游,不遑暇食,精诚上通而天鉴之,实行下孚而人信之。
然后卓然以艺祖拨乱为法,运其神武,深其谋谟,惜其时日,务其功实,期于再造乾坤,重立人极,非但随宜补缀,因隙扶持,展转多谋,不出旧辙而已。
庶几延洪景命,扶植丕基,已坏者可全,将仆者消,欲去者挽。
此则立国之意,惟陛下留神焉。
二曰植国本以广传嗣之庆。
木无根则不蕃,水无源则不远。
帝王之庆,莫过于子孙之繁衍。
然必有以为之根源,使人心系于下,而天休应于上。
国朝故事,甲观未期则遴养近族,前星已叶则归奉宗藩。
盖导迎景贶,镇压群疑,事体得宜,意虑及远。
此实累圣已行之成宪,非若汉唐叔末讳护牵制之为也。
陛下光临大宝,十年于兹,圣德日新,简在上帝,诜诜振振,当自今始。
臣深愿留圣虑,特采旧章,博立小宗,必有岐嶷,少迟绿车之出,以候朱邸之还,百世本支,万年基绪,实系于此。
〔贴黄〕臣谨按真宗皇帝即位六年,适有周王之戚,即取宗室子养于宫中。
仁宗皇帝能就外傅,则宗室子亦归邸矣,濮安懿王是也。
明道元年,章献太后犹未撤帘,仁宗皇帝圣寿甫二十三,而安懿生子,又数年乃养于宫中,故英宗嘉祐末入为皇子,年二十馀。
当其未为皇子之时,实在宣仁坊宅。
盖必其后后宫多就馆者,而王子乃还濮邸,用前例也。
绍兴五年高宗皇帝宰相曰:「朕年已二十九,尚未有子」。
且谓国朝自有仁宗故事。
盖谓有养于宫中之事,非遽指末年事也。
于是上在位且十年矣。
三曰笃人伦以为三纲五常之宗主。
之道,光于万世,其要匪他,孝弟而已。
三纲五常,系于人主之一身,孝弟积而三纲五常立,三纲五常立而天下定矣。
陛下事先后以孝,待诸父昆弟以友悌。
三年之丧,必哀必敬,群臣庶民,莫不感动。
而亲政未几,近属之疏恩,王邸之绍爵,尤于亲睦之义亹亹焉。
然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善推其所为而已。
以陛下躬行孝弟,不得有如宋王成器者而终始之,亦既遭人伦之变矣。
顾其行不至如淮南厉王之甚,不幸诖误于仓猝之间,其可终负尺布斗粟之讥乎!
伏惟圣人恻怛,远体夙昔鸰原相与之至心,及此亲政之始,比死者一洗之,复爵赐谥,略如秦邸故事,以扶人伦,以建皇极,宗社幸甚。
〔贴黄〕臣谨按宋文帝徐羡之傅亮等擅诛庐陵王义真,首正其罪,非忘功也,盖为此事关万世议论尔。
陛下高明之学,过于元嘉远甚,伏惟少留圣心,早赐处分。
〔贴黄〕臣窃惟陛下以艺祖之神孙,享艺祖之天下,而又天纵之圣,格于上下,天日之表,冠于群伦,薄海内外,倾心畏爱,本无异词。
巴陵之陷于诖误,惟当掩匿覆护,以全陛下之至仁。
而一时奸邪之臣,如盛章王塈之在给舍李知孝莫泽梁成大之在台谏,创为危言,以恐动陛下,必欲明正典刑,显加罪罚,谓非是不足以厌天下之心,安陛下之位。
盖小人志在官职,惟知藉此邀功,以固宠禄,而不知陷陛下于日月之蚀,为臣不忠,其罪莫大。
数年以来,火盗并兴,水旱交作,夷狄内讧,未必上帝之意、祖宗之灵不以此介介也。
方故相当国时,天下固以此事望陛下,而知陛下之志未能以直遂,故不敢有尤陛下之心。
今陛下亲政四阅月矣,国家之务,大略具举,而独此一事,未见施行。
臣恐天下将以前日之所以尤故相者而尤陛下,则陛下何以诿其责乎!
孝弟之至,通于神明,臣以为慰天人之心,延国家之祚,消夷狄盗贼诸变,其机端在于此。
惟陛下曲留圣心,宗社幸甚。
四曰正学术以还本朝斯文之气脉。
成周以礼乐治天下,而礼乐出于王道,王道坏则礼乐亡。
国朝以文章治天下,而文章出于学术,学术坏则文章息。
故小人欲窃大权,必忌善类,欲空善类,必恶文章,欲灭文章,必及学术,斯坏矣。
蔡京以弟卞力攻元祐为邪说,而崇宁之党成,其效至于神州为百馀年腥膻之区;
韩侂胄高文虎力排程氏为伪学,而庆元之焰成,其效至于长淮为四十年兵盗之窟。
宁考更化,收拾儒学之士,柴中行杨方、先臣柔胜、廖德明黄干、□□□□□□□□□□□□□□□□□□参错怙权,阴防正士,借其似是而非可得而制者,尊礼而表异之,以此欺世。
而憸薄之徒,口传家剽,因以媒利而干时。
由是虽名曰崇尚学术,而学术实坏,反不若、卞、侂胄之世,尚有此一种善类,伏于人间,传其徒而不变也。
是以三十年间,朝廷之上,表章儒先,易名录后,光宠倍于前世,而人心无所感动,名教无所扶持,则以本无学术故也。
陛下心造圣处,既知信受朱熹之学,当推其学出于程颐,而之风旨言论,唯《易》《春秋》传为成书。
愿仿陆贽《奏议》、司马光《通鉴》例,取此二书,列于讲读,使伏羲、文王孔子开物成务、拨乱反正之道,得以少裨经纶天下之大经。
而上之所好,下必有甚,然后庠序之士,真知此学一反之正,不出于彼之所以为欺者。
学术既归于一,则文章必趋于古,而中朝之人物可继,列圣之治化可兴矣。
此实新政要务,非老生常谈也。
〔贴黄〕臣谨按程颐之学,自南渡后,门弟子之仅存者三人。
其一侯师圣师圣传之胡安国父子,安国之子宏传之张栻,此湖湘一支也。
其一尹彦明彦明传之祁宽之后无传焉。
其一杨时时传之罗仲素仲素传之李侗李侗传之朱熹,此闽中一支也。
其后至于孝宗朝,吕祖谦乃得陆九渊于省试。
九渊既仕,自名其学,抗衡朱熹号为象山传之杨简号为慈湖,而行其学于四明矣。
臣虽晚出,幼闻先臣之训,言不敢妄。
伏乞睿照。
〔贴黄〕臣复有愚管。
祖宗开设学校,所用教官,多乡党经行之士,不拘资格,孙复胡瑗徐积是也。
近世教官差遣,凡以上舍及前名或试中在选者犹有说,为其习时文耳。
若久为俗吏,乃以规求荐剡,冒授此阙,而吏部以其资历,亦例与之。
其人早去文墨,且但为身事计,既无以作成士类,反坏学校,招词诉,甚者为奸利。
欲望圣慈特下吏部,除合得教官差遣人外,其馀并须试中,不得汎滥注授。
其每岁试教官,却与优数取放,庶几庠序得人,师道可立。
五曰广蓄人才,以待乏绝。
才如积谷,陈未尽而纳其新;
种才如种木,本未萎而培其檗。
三十年间,柄臣嫉恶善类,遇有善苗,即加锄治。
是以风俗陵夷,气节不立,人才大坏,每有缓急,徬徨四顾,莫适器使。
此既往之咎,不可追之悔矣。
故栽接日广者善为圃,耕贩交致者善为生,新故兼收、远迩毕取者善为国。
此一说也。
又有一说,栽接必有候,耕贩必有方,新故远迩必有唱。
贤人君子,唱之所在,人以为方,以为候者也。
陛下躬揽权纲,收召人物,意向所之,谁敢不应?
然而迟而未至,至而未言者有矣,其故何哉?
闽一贤而置之福,蜀一贤而置之庐,润一贤而置之家食,三贤善人之唱而孤外阔远如此,则其方犹不达,其候且不应矣,夫孰能信之?
惟陛下深思独断,无失人望,幸甚。
〔贴黄〕臣谨按祖宗朝,常先用以言去国之人风示天下。
章献上仙,仁宗范仲淹为台谏,蔡确罢政,宣仁司马光宰相是也。
真德秀魏了翁,皆以言事及送胡梦昱,与洪咨夔皆去,陛下既召咨夔为察官,而二人乃置远方,是使人犹得以前憾议圣德也。
胡梦昱之节,宜有赠典,并乞施行。
古者立贤无方,诸葛亮出京襄,周瑜出于淮西张九龄出于曲江,姜国辅出于日南。
国朝以文取士,虽东南为盛,而吕夷简韩琦刘挚冯京诸臣,往往河北、荆襄及淮人也。
陛下网罗英隽,一时文章议论、忠亮鲠直之士,亦既并集于朝矣,区区之愚,更愿至公四达,搜取实才。
才之所在,不拘荆淮湖广,不止闽浙江左,拔十得五,拔五得二,必有杰然而出,堪委寄。
其未仕者,尤当推本此意,凡以二广、荆襄、两淮进士省试,当如祖宗分路法,使一方各有所推之士。
每举在选,就令注授邻近初官。
既使咸慕文儒之风,亦可渐革摄官之弊。
惟陛下亟图之。
〔贴黄〕臣谨按英宗朝,知封州柳材奏,乞南省将考校诸道举人试卷,各以逐路糊名下两制详定,而司马光奏言比较两项,每举多少得失之数显然不同。
盖以国家设官分职,以待贤能,大者道德器识,其次明察惠和,其次方略果敢,小者刑狱钱谷,岂可专取文艺之人?
欲以备百官,济万事。
远方之人,虽于文艺或有所短,而其馀所长者,益于公家为多。
乞依柳材所请,将十八路临时各以一字为号,逐号之中,随其短长,十人取一。
不满十人,六人以上亦取一人。
孝宗朝,广西率臣张栻援引此说,欲将二广到省士人,立号考校,登科人未改秩以前,只注本路阙,俟数年后尽罢摄官,以其员归部之说,后施于陕西五路。
之奏以他路士人不到而止。
臣谓二广之士,今多能文,而荆淮承平百年,士风不减内地,二臣之议施于今日,尤为允惬。
伏睹御劄取会解额,欲望并以臣此请,下礼部详酌施行,自来年始。
远方幸甚。
〔贴黄〕臣又闻四蜀省类,每举率留二名,以待关外之士,此孝宗皇帝所以惠远方也。
关外四州耳,况两淮荆襄数千里,自古人物美俊林所,合参酌前议施行。
臣又窃观御劄,特许文武朝臣,各荐监司守令将帅一二人,兼收并蓄之意,大如天地,公如四时。
顾窃有愚管焉。
夫举仕路而遗里居,采缙绅而失岩穴,其于明扬之道尚狭。
三十年来,员多阙少,且非炙手不可仕。
故其甘心退处,不从调、不求辟者,多在田里之间。
若夫未仕之人,抱其古学,踬于时文,与渔樵伍,终身不遇者,又非一士。
谓宜特降睿旨,许令所在州军从公采访土著官士三两人,并须本人文行术业委系彰闻,及所著书有补世教,不得汎滥将寻常寄居官员、场屋举人容私应选。
守贰结罪保明申奏,以待审察,旌擢施行。
六曰实恤民力,以致宽纾。
东南自偏霸割据,赋歛无艺,祖宗随宜罢减,田里少苏。
蔡京发运之财,朱勔缘花石之奉,南方监司,率用豺虎。
重以陈亨伯翁彦国,乃于民穷盗起之后,更为刮毛刺骨之策。
绍兴讲和,兵事少解,又以秦桧粉饰太平,费等宣、靖,无由蠲减。
开禧嘉定,相继用兵,州郡所蓄,扫地殆尽。
柄臣喜用才吏白撰取盈,于是率以劫盗之威,行一切之政,夺民之食,剥民之衣,少应公家,多备苞苴,兼充私橐,又三纪于此矣。
盖东南民力,几三百年,朘削日深,生息无几,直至近岁殚穷见底,可为痛哭。
幸于天启圣明,黜远贪残,谨节赋敛,诏旨每下,民欣然若更生。
然而治病不对證,则久莫能痊;
去草不除根,则后将复炽。
今内地之民,穷于秋苗之倍取;
边方之民,穷于和籴之多收。
此而不救,墙壁有文,虽勤无补。
臣闻五代乱世,苗米每石额外多取三斗,史犹讥之。
今自江以南、二浙、江东西、湖南、福建诸郡,一石之苗有量至二石五六者,有至二石三四者,少亦不下二石一二;
折纳之价有一石至二十千者,是曾五代不若也。
臣请各路专委清正监司一员,亲历诸郡,面与守贰计算一年苗米若干,上供若干,官吏兵支请若干,与之勘酌去处,量出为入,立中定制,特从朝廷重新给降文思斗斛,仍令百姓自行概量,不许颗粒过取。
如此,则纳官之外,稍有赢馀,富者可及乡井,贫者可赡妻孥,持以数年,必有宽纾丰泰之象矣。
〔贴黄〕如从臣所请,乞从文思院制造五斗斛若干,斗若干,给付所委监司,令依样腾造,雕镌印记,以「某年月日某官姓名、恭奉圣旨给降文思样制造、发下某州、受纳秋苗使用」为文。
其斗专以侍入加七加六之零数,若合加八,则两斛之外,以此量八斗,加七而下如之。
江北两淮京湖诸郡,又有甚者。
盖秋苗者,内外之大庄课也;
和籴者,边郡之大庄课也。
惟其各有深利,如根株不可移,如胶漆不可脱。
虽有贤吏,心知其非而不能正,自洁其身而止,于民病何暇议!
朝廷之斛,不过文思所降而已,两淮乃有所谓市斛,或一斛而当文思之三,或一斛而当文思之二。
州县散钱不过一斛之价,其量于民则以市斛,其交于朝廷若上司则以文思。
由此朝廷若上司虽降一百万缗,州县但以五十万缗,已得一百万缗之米,所馀皆归之官吏。
〔贴黄〕臣奉使总饷,目击此事。
盖有淮乡人家出产之田仅二百四十亩,而县司明出给由子,科以和籴百四十四石者。
纳一石既当二石,而石数之外,又有呈样罚筹堆尖脚剩名目,若公吏而下诛求,更不预焉。
是以二百四十亩之田,而欲三四百石米输官也,然则人家无颗粒入口腹矣。
臣虽严加禁戒,未易止绝。
臣尝谓和买为内地无穷之苦,和籴为边方无穷之苦。
然和买尚同二税,且内地乐土犹可。
若京淮百姓,日与强敌为邻,而比年困于兵革征役,居处服食,几同狗鼠,仅有米谷,出自力耕。
今又夺之,此岂高宗皇帝所以惠恤边民之本意!
由是言之,士大夫之罪不可磨矣。
欲望圣慈仁不忘远,特发睿旨,亦与新给文思正斛,于两淮京湖诸郡,明加斛面五升,以为雀鼠耗折之费,许令入中,百姓照所给斛,自行槩量。
备劄各州,晓示禁约,严立罪罚,有敢违戾,以违制论。
仍许越诉,官员窜殛,公吏决配。
庶几官员稍知畏惮,不失和籴美意,而边民自此且乐与官为市,虽与籴千万,亦可立办。
塞下,其策莫长于此。
〔贴黄〕如从臣所请,乞造斛二百只,雕镌印记,以「行在文思院准圣旨给降,专充两淮湖州军和籴使用」为文。
其斛面五升,亦从文思特造五升量,同斛发下,雕镌印记如之。
然此特州县所以宽民也,陛下代天子民,专以养民为职,可徒止于革弊,而无以施惠乎?
后世田不井授,既失其养民之方,而困于养兵,惟重有取民之具。
故王政不能行,犹可行惠,欲行惠,莫如节用。
汉文帝躬行节俭,国用既富,则间赐田租,久则尽除田租。
祖宗之世,议者欲大为省节,久乃计其赢馀,拟当经费,时以与民。
臣愚欲望陛下充广此心,服行此事,以祖宗追思甲马营艰难之时自训,以祖宗击碎定瓷,不视首饰训嫔御,以祖宗七夕公主不过数千训贵戚,以常衮之辞常封训宰执,以司马光之不受遗馀训侍从,以晋宋军兴故事王以下皆减俸训百官族姓。
申命宰臣,大约一岁财计出入之数,始自宫掖,以至于外庭,一切用度,稍从贬损。
且以减四分之一为率,岁所剩馀当不减至百万,则举以代纳一路之赋,岁代一路,则积十岁可代诸路。
〔贴黄〕当今东南号为腹心根本,所当固结者,不过两浙福建、江湖数路。
两浙为畿内,福建江东为近畿,猝有匮乏,可取于民,茍有缓急,可倚以济事。
臣谓节约既久,特旨蠲贷,又始自两浙,达于诸路。
代纳有二,代商税而尽免之,则市井行旅之民悦;
代四等五等下户二税及役钱而尽免之,则田里力耕之民悦。
使陛下之至心实德,从此霈发,实及细民,民力必宽,民怨必减,盗贼必不作,虽作必不相挺。
国有缓急,必能效死而不去;
上有匮乏,必能乐输而不恨。
夫革弊以医民生之久伤,施惠以维民心之久散,祈天永命,其本在此。
惟陛下与二三大臣亟图之。
〔贴黄〕臣尝契勘江东一路,下四等五等人户夏税,折帛为钱,不满八千馀万贯,为绢不满二十馀万疋,其他诸路,可准而知。
若以陛下刻志为民,岁月办此,正自不难。
此在陛下以五帝三王为师,以大本大原为意,以万年亿世为图,则微臣之言,或上当圣心。
不然,则指以不识时宜,臣无所措其说矣。
七曰边事当鉴前辙,以图新功。
养全,前辙也;
通靼,新功也。
臣观故相谨守家法,不启兵端,特以委任非人,措置不善,深居独运,缪误相仍,狼狈披猖,至今为梗,盖有六失:一、不知人而好持久。
刘倬盱眙曾式中在淮右,郑损在蜀,陈赅京湖,或十馀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非败非没及以故去不易。
二、不知兵而好分屯。
屯江者尽以屯淮,而江上更募市人,以为防江之兵;
屯鄂江陵者尽以屯汉上,而腹心之地,但加以副使之虚名。
又不能择要地而聚大兵,不过千人,或三百,或五百,蜂屯蚁列,皆不成军,欲使沿淮沿汉千里之地尺寸而守,得乎?
臣闻绍兴间,金人复取陕西,蜀帅胡世将谋于张焘谓川口散漫不可守,不如敛兵保固关隘,从之,而全蜀无虞。
三、不信制阃而好牵制。
两淮金陵,断而为三,鄂与荆襄,裂而为二。
金陵常为文具,而两淮各不相通。
襄阳既处极边,不能以力庇鄂荆;
鄂州自守江,徒欲以名兼蕲黄。
〔贴黄〕臣谨按绍兴隆兴之间,率以重臣开督府宣司金陵姑苏,其他两淮、荆襄,但以民事付守帅,兵事付军率,大阃居中,四面禀受,得体知要,气势雄浑。
比者江淮合一,以建大司,于时逆全在太,闻而色变,未几授首。
盖以其权重势尊,指撝轻利,无掣肘不一之患。
四、讳败不治而军法弛。
泗州之役,死者数万,不治也;
许国之变,诸军不救,不治也;
全、张惠之反,京口大军,不战而去,不治也。
五、补阙不练而戎伍衰。
嘉定以来,蜀军四败,京口之军,三败金陵,江池之军,覆于蕲黄,偾于江右,无虑数十败,乃急补阙以弥缝之。
其存者皆在军久而食钱多,则可利其所有,于是乎靳汰;
其募者皆流离乞丐之子,弱而易制,可以掊刻而无变,于是乎滥刺。
由是连营皆老弱,虽欲练而无由。
六、核实不精而边政坏。
朝廷以意向示人,不喜其实而喜其名,不课其事而课其言。
州县并为城池,而壕堑不治,楼橹不修;
关隘每置寨栅,而支径可通,旁蹊可入。
募府上功而冒滥大半,将帅奏捷而败亡实多。
沿江皆损腐之舟,列淮尽空虚之廪。
器械钝阙,士马单微,徒有画图之整与夫申牍之圆备,畀以信赏,尽成具文。
〔贴黄〕臣观襄阳、维扬所筑城壁,皆孝宗郭杲任其事,至今坚固无虞。
臣闻之滁人,本州筑城奏功,得旨命扬倅立寿迈验视。
守臣急于集事,用糯米糊叠砖砌城,验视之际,以手揭起,守窘力祷,竟为保明。
当时核实之政类此。
以此六失,养成逆全,馀风遗毒,至今未瘥,可不痛惩而力革之乎!
今庙谟一变,遣二荩臣分制淮土,联鄂护升,首尾相维,足可应猝。
傥于此时更留圣虑,大为自治之计,如前六失,洗刷涤荡,俾无因循茍且之患,则边声日振,边备日充,而绍兴隆兴江淮大将数十万之兵,气势赫然复还。
以此通靼,虽有狼子野心,将凛凛入其中而不敢肆矣。
然而通靼易,察靼难,要当疑其可疑而为防,幸其可幸而为待。
其靼能吞十分有九之金,而不能得取蕞尔一隅之蔡,至求我以共济,此可疑者一。
靼如熊狼,殊非人类。
今乃渐杀其前此之暴鸷,师屯至蔡,粗有纪律,此可疑者二。
鞑纵无仇于我,然中原投拜户以及诸国种类,鞑之所不能强,此可疑者三。
中原投拜户以及诸国种类,亦纵无仇于我,然贼妇杨氏以至国用安、全、郑衍德之徒,鞑之所不能保,此可疑者四。
又使其皆不致怨于我,而河南邱墟,民失耕稼,人无所食,饥饿之民所在万计,鞑之所不能收拾,此可疑者五。
况夷狄之性,贪而无厌,犹犬齧骨,不尽不止,犹犬噬人,不击不退。
女真之初,未尝无并吞江南之心,一败于韩世忠,再败于刘锜,三败于吴玠吴璘,而后和议成。
今鞑自辛卯之冬,蓦我西边,入吾蜀口,而我不能遏,遂由金洋蹈京襄以趋,如行无人之境,有轻我心。
又自壬辰之冬偏师信阳直捣德安,犯黄岗,纵兵大掠,驱人民牛马,道浮光,渡淮以北,我不能御,有轻我心。
又自襄阃失谋,合兵攻蔡,靼之酋长,往来无禁,吾将帅之能否,士马之多少,地里之险易,粮储之有无,与夫边备之空虚,边民之愁叹,彼无不熟知之,当益有轻我心。
挟五疑,负三轻,无一胜,而欲以玉帛与之讲信修睦,三尺童子,知其必不然矣。
然而有可幸者存焉。
知攻者必知守,而靼不知;
知取者必知收,而靼不知。
向也金类元魏,以夷狄而为中国;
今也靼类赤眉,以夷狄而为盗贼。
其兵力若锐于金之全盛,其人才实不迨于金之初兴。
是以三十年间,横行中原,惟务杀戮,惟事剽掠,而不能有其人民土地。
然彼固帝王之驱除耳。
鞑破灭诸国,往往杀其父兄而养其子弟,名之曰投拜户。
人谁无父兄之心,特以畏其强暴,姑俛首而听命。
今投拜户日繁,多于鞑之种类,而鞑渐不能制,或有隙可乘,起以毙鞑者,未必非投拜户也。
靼自殄金蹙,吞并诸小国,金帛子女,充满盈溢,亦颇有安享富贵之心,而渐忘其前日勇往杀伐之习。
乘中原之怨,贾吾国之勇,其刚易折,其强易弱,其胜易败。
苻坚不得志于晋,魏太武不得志于宋,何况鞑哉!
金之方盛,已有蒙古为北荒之敌国,兀术至谓他日必为国患。
又安知今日之鞑,不如所传闻狗国、大人国诸强,垂涎朵颐而乘其后也!
可疑者不可轻,而可幸者不可喜。
惟当急脩吾武备,急储吾军实,急搜吾人才,急收吾民心,闭之玉关,处以门外,待之以虚文谩语,而听其恍惚,而常示之以重备强形,以压其骄骜无礼。
谨节而应,舒徐而俟,不使隙开,亦不轻发,以观其势之所趋何如而图之耳。
彼如求币,吾应之曰:「币非所靳,礼必先定。
昔也金人与我为仇,彼有所挟持,我有所牵制,暂焉勉强,竟以不终。
今吾与汝,本无雠衅,以义相求,宜从变通,庶保长久。
南土湿热,北土寒凉,皆非二国信使所宜。
我欲交币于河北,彼可奉礼于汉上。
岁不过二,正旦、生辰,一切汎使,彼此勿遣」。
〔贴黄〕臣谨按国朝延安雄州受辽,或有不时无厌之请,但使州郡以未敢上言为辞,而徐与之议。
今境上之郡,非唐、邓,即光化枣阳,宜择一处,精选如何承矩李允则辈,以任玉帛来往应接支吾之责。
彼如归地,吾应之曰:「中原遗黎,本皆赤子,彼之豪杰,久固归心。
但汝方有事于剿除,吾不欲遽许于延纳。
今其破灭,悉汝之劳,吾以何名,享其土地」。
〔贴黄〕靼必与我,靼必不与我河南
但当俟襄阳小使之名,为假道谒陵之举可也。
盖法当示之以无所利,不然,必有深虑。
夫彼得吾之币,而吾之执彼之地,彼将心愎而谋沮。
而中原之地,必自飙驰云扰,彼终不能制,将如耶律德光之患山东,势当北归。
吾徐出而收之,非吾有乎?
〔贴黄〕靼性畏热,春夏之交,势当北去。
河南之地付之守者而经理之,将图我也;
河南之地委弃而不守,将诱我也。
二者皆非吾利,尤当谨之重之。
或有金之旧臣,土之豪杰,以接境州郡若县镇来者,惟当密用羁縻之术,以通河南之气脉,觇鞑人之情伪而已。
迟则为福,速则必为祸,静则有可俟之机。
生民休戚之关,决不可轻也,不可躁也,不可茍也,不可贪也。
惟陛下与二三大臣熟计之。
〔贴黄〕臣窃惟神州陆沈,八陵夐隔,天时人事,适在此时。
若乘鞑人之北归,因中原之思汉,用师数万,收复河南,抚其人民,用其豪杰,上自潼关,下至清河,画河而守,此诚大有为之规模,不可失之机会也。
但量吾事力,实有难言。
今姑以淮西论之。
朝廷桩积之米不过百万馀石,往往三分虚数;
在籍之兵不满八万,往往大半老弱。
加以椎剥掊尅之馀,败亡伤耗之后,人无固志,士有饥腹,三边事体,大略可知。
往年淮安之役,朝廷会诸道之兵至十二三万人,东总至用米一百二十馀万石,乃克有济。
若举师北向,费当十倍,窃计国力,决不能支。
蔡谟之言,殷浩之失,不可不深长思也。
京襄十年闭境,仅无乏兴,一与鞑通,公私大困,朝廷至捐平江百万仓之米,淮东西、湖广三总所合得上供之米,溯流二三千里而给之。
京鄂之间米石,为湖会六七十券,百姓狼顾,枕籍道途。
然则兵岂可易言哉!
臣又闻靼既破蔡,不肯北归,移兵于息,牧马淮西,渐逼吾境,其意可见。
山东一项,鞑人头目阿鲁术大官人课课不花者,谷用安辈又挟之以侵迫寿春淮西势当与之交兵矣。
和于彼而战于此,朝廷既无坚定之规模,边臣又无画一之遵守,悠悠泛泛,莫知所止。
夫鞑非小敌,和战非细事,岂可尚同故相时周遮掩护,不公谋之卿士,谋之国人,以为万全之策乎!
臣又闻寿春以北,强壮之散在对境者,淮西欲有招纳,必须钱粮,若源源不已,恐无以继。
又闻襄阃遣人,约降息州息州者已弃城而走信阳
夫金虏在河南,我未尝向北发一矢,今彼以鞑政灭,人民无主,我方于是时收之。
鞑欲杀之,而我顾纳之,万一鞑以为词,我何以对?
谓宜明谕边臣,悉加禁断,但力为自治之计,以观其势之所趋可也。
〔贴黄〕臣又闻蔡城之破,空空无所有,仅存残兵百姓数百人及伪参政一人而已。
盖其无食无兵,固宜溃散。
而边阃侈然以捷书来上,分骨之奏方腾于朝,而北方乃传鞑人于地窨中获伪主去矣。
息州残民千馀,方畏鞑之暴,而我又招之。
彼舍畏途而就生路,自应归我。
盖未尝有攻击斗敌之事也,而边阃又以捷闻矣。
其为欺罔,大率类此,夷狄闻之,宁不窃笑!
此二十年来边臣膏肓之疾也,岂可复蹈哉?
〔贴黄〕臣观东晋六朝兵屯财计,比于今日,甚为寡弱。
而能北抗胡羯,间掠中原,绰乎有裕,而无急迫艰难之象者,不恃和而常自治也。
其于北方往来,不过小臣轻币,随行通塞而时其行留,但略以存邻交而已。
而自于彭城以东,南阳以南,建立大藩,或用亲王,或用名将,精兵数万,资实如之。
襄阳雍州江陵荆州武昌江州合肥豫州广陵青州,如今之路,所统或十数郡,文武寮吏,或以千计,其重且专如此。
然后天子都于金陵,据江山之固以临之。
此则其自治之规模也,岂以和为恃哉!
八曰楮币当权新制以解后忧。
朝廷以楮价减落,收换十四十五两界,诚为知务。
但金银之出不能多,多则伤国;
度牒官诰之出不可多,多则伤大家;
会之出不容多,多则人仍贱之。
故所赖以收旧楮者,惟商贾品搭盐钞而已。
然施行有次第,而后商贾急于品搭;
商贾急于品搭,而后旧楮可尽。
今虽有品搭之文,而无期限之节,故商贾亦不过以资次请盐之钞,迫期赴务场品搭而已。
以通、泰、承三郡之钞言之,在民间者二百二十八万九千馀袋,而自降指挥以来,其赴务场品搭者,截日终仅三十馀万袋。
合新旧两袋之钞,所得旧楮,为数三十。
总十三万袋计之,则所收旧楮三百九十万而已。
折钞真钞,又所未论。
若此者非十年品搭不可,安在其为收旧楮乎?
是以商贾所积旧楮,尽辇以入京而封桩,新楮兑换,为之不继。
新楮之出既多,人亦视同旧楮,不甚爱惜。
自浙以西,率以旧楮一贯三百易新楮之一贯。
旧楮之陌,为钱三十有三,以此展算,则新楮之陌已暗落为四百二十九矣。
是以物价翔踊,愈甚于前,闾阎之民,尤为狼顾。
如病而服药,药不对而病愈增,岂不殆哉!
目前之策,惟有变通盐钞旨挥,以术驱之,于数月之内,使商贾急于品搭,则旧楮自少;
旧楮既少,则新楮可通,则官司秤提之政方无窒碍,而百姓危蹙急迫之證可以立宽矣。
臣方外小臣,不敢辄议朝廷大政事体。
陛下诏二三大臣亟图之,无使异时功利之徒得以窃起章惇役法之议,幸甚。
〔贴黄〕臣观今日国用殚屈,和籴以楮,饷师以楮,一切用度皆以楮。
万一有水旱盗贼、师旅征行之费,又未免以楮,则楮者诚国家之命脉也。
去岁未变楮令之时,诸处旧楮,其陌尚有及五百者。
今既变楮令之后,新楮钱陌反不逮故岁旧楮之价,则何以一番纷纷为也?
良由无术以收旧楮,而但出新楮,故民不贵而价愈落。
且旧之在民间者,为数不下三百万,若有术以驱商贾,使之急于品搭,计一袋所入为旧楮三十,则三百万袋已可以收旧楮九千万矣。
其于一二千万,则以度牒官诰收其二,金银收其二,新楮收其六,不出数月,旧楮尽而新楮见行,将自流通,物价将自减落。
权之所在,民之趋之,顺于流水,特在于使由之而不知尔。
今不亟为区处,新楮甫出,其弊已尔,年岁之后,将甚于昔。
官司之所仰者在楮而民不重,官之所倚者在法禁而民不服,楮非吾楮,则国非吾国矣。
金人之毙,虽由于鞑,亦以楮轻物贵,增创皮币,或一楮而为三缗,或一楮而为五缗,至于为十为百,然人终不以为重。
其末也,百缗之楮止可以易一面,而国毙矣。
楮之不可不制于其微如此,并乞睿照。
九曰盗贼当探祸端而图长策。
比年以来,绿林之风,遍于内地。
汀与南安,盗之祖窟,盱赣军而盗,衢民而盗。
若循梅间今之所未降者,乃其馀支残裔尔。
汀与南安,其端在郡贫,盱赣与衢,其端在吏缪。
南渡以前,汀、南安号为朴俗,不闻有盗。
比年乃为大阱,波流四出,王师仅然后克之,何哉!
盖汀为八郡之最贫,往昔朝家时或裨其郡计;
南安以邑创军,调度不足,按其图至一日常欠六十馀缗支遣。
况年来官吏养尊习侈,苞苴囊橐,过于上供,不为无艺之求,何以取给?
由是深山穷谷,无不追宿逋,无不食贵盐矣。
福建之盗所以起于盐子,江西之盗所以起于峒民也。
赣素有齐逊之风,而狂宪乃操刻薄之政,日夜鞭之而不顾;
盱能捍金人之寇,而庸守乃处反侧之际,视之如平时而无所虞。
衢与严接,腊寇所熏,村夫野氓,斗争自喜,一牛之讼不审,而千里之祸立成。
当时守倅之罪,其可逃哉!
然则精择守令,奉宣德泽,以和辑其民,而盗之祖窟,又为之专条区处,使吏寡于求,而民安于自养,则盗永不作矣。
〔贴黄〕臣闻所谓盐子者,皆汀赣间恶少不耕之徒,若不贩盐,即以劫盗自给。
与其使之为盗,宁宽盐禁?
前此盐子率千百计来往,不以盗闻,民亦习以为常,且百年矣。
只由无状之吏乃以江浙间体例,尽行止绝,而州县却自增鬻官盐,彼穷且忿,安得不流为大盗!
谓宜行下闽漕,与汀守商议,量助郡计,稍宽盐禁;
仍于宁化等处,选辟廉吏为令,俾推行之,不为文具,庶几公家减去纲数,盐子有衣食之方。
曹参谓齐相无扰狱市,臣亦谓汀守不当扰盐子。
伏乞睿照。
南安军财计,只靠南康一邑所有,只由大庾人户无几,若郡计更有不给,必至波及山峒之民,利害明甚。
亦乞并诏江西漕臣,一体相度施行。
若夫湖湘之盗,又有说焉。
盖此长沙桂阳零陵故壤,畴者以寇盗书于史相踵也。
故其山峒里邑以盗为俗,农事有暇则为盗,守令不惬其心则为盗,俄合俄散,乍服乍离,特在帅府善区画而郴衡诸郡有扶持耳。
〔贴黄〕臣窃见湖南帅府从来应接支吾,全在飞虎一军。
近年乃以分戍信阳武昌
及至捕寇,却要鄂兵来赴。
朝廷区处倒置如此,何以责帅府
谓宜劄下湖南、京湖,从公相度长久利便之策,免至往来烦扰,且有奔命不及事之患。
若自湖以北,号为五溪,蛮猺错居,承平百年,仅幸帖息。
而比来贪吏狃其衰懦,亦务侵渔,金砂材木之产,方舟而下,皆自此出,怨气满腹,忽焉一发,钟相、杨么,益以盘瓠,其患必大。
方江湖二广桴鼓相闻,独未及湖北,而祸胎所伏,渐不可讳。
此在守臣得人,修举职事,训阅民兵,检坐猺省交通之禁。
仍令监司常切觉察,官吏如有收买货物、骚扰生事者,并计赃劾治。
广西琼管一带,亦乞准此施行。
第惟比年以来,官吏狃于贪残,殆成痼疾,虽陛下谕之以诏旨,励之以赏罚,正恐士习已坏,未易挽回。
臣欲仿祖宗故事,于朝臣中选择公清忠亮之士,分道奉使,布宣德意,访闻疾苦,举扬廉白,纠察奸贪,庶几观听耸动,吏道可清。
且使远方百姓知陛下忧之念之之深如此,自然感悦爱戴,不忍复为盗贼,以梗圣化。
〔贴黄〕臣谨按高宗皇帝绍兴二年九月壬午,手诏选强明廉谨不欺之人,观风问俗,平反狱讼,宣布德意。
三省以监察御史明橐五人为请,上皆召见,赐以宣谕吏民诏书、御宝手历、招降盗贼旗榜而遣之,其居他官者仍摄御史
十月己卯,宣五使刘大中胡蒙朱异明橐薛徽言同班入见,上谕曰:「比所下诏,州县徒挂墙壁,皆为虚文。
今遣卿等,民被实惠。
奸赃之吏,必须按察,公正奉法之人,必须荐举。
如山林不仕贤者,亦当具名以闻。
平反狱讼,观风问俗等事,并书于历,朕一一行之」。
此非寻常遣使比也。
其后五使多以称职闻。
〔贴黄〕臣闻江西盗陈三枪为害累年,未能招捉,吉赣事力,为之大困,民死于杀掠,兵死于转戍,不宜久而不治。
谓宜因遣使者,就以黄榜招降,许以不死,或更量与补官。
彼必欣然听命,是亦高宗皇帝已行之规也。
庶几内地蚤得平定,不至蔓延,蠹国残民。
伏乞睿照。
臣区区孤忠,粗已殚竭,于九事之外,复效其愚。
臣伏睹御劄,首以听言用人为治道之要,言则自近以及远,人则循名而责实。
大哉圣谟,愿裨毫末。
臣闻听言用人,非二说也。
盖听言以观其人,则得其邪正真伪之实,若不知言,则亦不知人矣。
古者有听言以兴,亦有听言以衰,有以言用人而得贤,亦有以言用人而得不肖。
是故人君不可以慕听言之名,当求所以知人之实。
臣愿陛下以湛然至一之心,察纷然不一之论。
凡有包藏者,其言必支;
内有媚忌者,其言必隘;
不公言之而密言之,其言必不正;
不礼言之而间言之,其言必不实。
〔贴黄〕臣所谓礼言之者,以劄子、以封章、以弹劾轮对也。
元祐初韩维以口奏臣寮过失,宣仁太后怒而出之,盖为此。
陛下诚以此察左右之言,使倾侧偏诐之说无所容其间,则贤者安,能者勉,而陛下始有可用之人矣。
〔贴黄〕臣窃见元祐间,诸贤并集于朝,一时气象,复还太平矣。
只缘各人不能心无适莫,自相攻击,洛党朔党之属,纷然角立,以君子而得朋党之名,遂为熙、丰间小人所窥,阴拱默伺。
及于绍圣,其说得行,一例窜斥,善类为空。
盖兄弟内阋于墙,则仇人因以为利,此前之明鉴也。
伏惟陛下独观公听,预察几微,鉴于前辙,明谕此意。
二三大臣经筵台谏、给舍侍从以及百执事,下至学校之士,皆当惟是之从,惟中之适,不必以一己爱憎、一事顺忤而自为异同,茍为臧否,以激朋党之渐,以启群小窥伺之萌。
庶几公是坚定,治体浑全,不堕绍圣覆辙,宗社幸甚。
臣一介孤迹,素抱苦心,窃睹近年天下之势日就沦胥,未知所死。
忽逢大化更新,不翅瞽者之还明,病者之顿苏,感激奋励,莫知所云。
第恨学识短浅,不能建万世之长策,举明主于三代之隆,勉竭狂愚,少伸臣子报上之谊。
傥蒙圣慈俯垂省览,或有涓埃上裨海岳,臣虽九殒不悔。
瞻恋轩墀,臣无任陨越屏营之至。
须至奏闻者。
至元癸巳平黎碑记至元三十年 南宋 · 邢梦璜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八七
皇元以神武一万方,自邃古正朔未加者,梯航悉服。
海南一岛四州,蚤列职方,乃百峒中蟠,黎岐宅焉。
犹雕题禽行,侵轶我疆埸,虔刘我编氓。
至元辛卯夏丁酉朔,安抚陈仲达诣阙奏曰:「天以皇帝合德,俾作民主,大一统无外。
蠢兹獠黎,敢抗天威,愿假臣兵数万,以陛下声灵,比及三年,庶克底服」。
帝曰:「俞」。
蒙古军二百、汉军二千、顺化新附军五千,承命载道。
复虑权轻,请以重臣董师。
命未下,军已行。
十月丁丑渡海,修械峙粮,佐以民兵万有四千。
师甫集,而天不慭遗,帅星宵陨。
天子乃命湖广行中书省平章政事阔里吉思督视
十一月壬子至师,以仲达嗣谦亨领万户。
墨缞即戎,继厥先志。
分命副元帅王信伯、颜于思,万户教化杨显祖、韩旺领蒙古、汉军、顺化军广西宣慰杨廷璧、副使林应瑞、副万户秦彪、千户蔡有阊等领诸黎兵,镇抚高祜领帐前拔都军、南番兵。
庚午,攻大塘、清水。
十二月己丑,擒贼符某。
明年春正月,传首诸峒。
二月,师次万安,破清塘等峒。
三月,次南宁,戮符察等贼。
值溽暑瘴兴,乃暂振旅息威。
冬十月丙午,复攻陈萃,捣梁六犊之穴,凡十馀战。
十二月丙辰得降贼,不杀,用其计遣陈谦亨、林应瑞往擒六犊,戮以衅鼓,贷其胁从。
明年春二月,取黎𦫼降王,即执王嗣,戮千馀人。
转攻陵水,降陈子渊,执黎福平,复普调、乌石等七十寨。
三月,班师如初。
其鸟兽散者,柔惠招谕
七月辛酉,平章召赴阙,以善后事宜授元帅朱斌
十月戊申,西征儋黎,师次铜鼓
十一月己未镇抚高祜奉檄来趣师。
十七日,会于根。
十二月晦,分遣士卒抵古振州攻其南,祜攻其西,谦亨攻其东,尽复故土。
春正月壬子朔,登山刊石,昭神武功。
翼日,勒五指山
越三日丙辰,勒黎婺岭。
二月壬午朔,凯还。
先是,平章纳省幕乌古孙泽议,分立黎学谕教新附,分遣廉干招徕未降,爰编户入籍,属儒学李元吉王季恭等掌之。
统四路得峒六百二十六,户口四万七千有馀。
屯田万户,以邓高领之。
定安、会同二县,设万全寨。
三年底绩,堪垂万祀矣。
按:道光琼州府志》卷三八,民国十二年海南书局铅印本。
条具曲赦四川关外州军事件以闻诏绍定四年十一月三日 南宋 · 宋理宗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六七、《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三二
四川关外州军近经蒙古侵犯残破去处,未能复业,军民日前或有诖误,陷于罪戾,合行曲赦,令三省条具事件以闻。
通邑长官蒙斋(岂砖蒙古 南宋 · 陈著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七、《本堂集》卷七三
恭审视印辰良,参庭晓肃。
特立长官也,适逢凫舄之联飞;
同寅和衷哉,相谂牛刀之已试。
百里之福,千载斯缘。
恭惟某官坤厚钟英,谦虚盎粹。
和而中立,如雪壁之浮春;
清则生明,如冰壶之贮月。
皆根本于书史,而枝叶其功名。
雅爱回翔,深培大用。
彼婺封之七邑,剧者良多;
武义之一同,难其尤甚。
鼓清风而汎扫,开白日而照临。
三年有成,万口交颂。
复携熟局之最,噬肯耀碑而来。
以铁脊主衣冠,养成正气;
以玉界尺新版籍,刷去皮毛。
乐田里于宽平,安狱市于明恕。
精神所及,观德已孚。
某恙缠未瘳,燕贺犹阻。
虽二令尹之贤在上,于八十翁之慢能容,然身获受廛,何幸偷生于暮镜;
使力堪扶杖,尚能请见于昼帘。
不尽下情。
新建犒赏库记淳祐九年二月 南宋 · 陈弥寿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三○、《桂林石刻》上、《粤西金石略》卷一二、嘉庆《临桂县志》卷九
皇帝嗣统二十有四年,疆吏来告,鞑将蔡云南以剜我南鄙,□驰驿召濠梁董公镇桂州,领郡二十有五。
公杖钺建□,国威燀耀,南至于海,西至于流沙,靡不即叙。
期年政洽民□,百废序举。
初经帑藏,古屋坏、风呀雨呷,币布污蔑不鲜,弥□承乏董出内,具以白公,公命彻而新之。
幕寮潘君自□、朱君应元相其役,驷见而即功,未启蛰而毕,为堂东面六□,南序列十楹,北亦如之。
前闬后庑,木工竹工石工费钱一□二十万有奇,此前□蓬□瓦砾之地,今皆上栋下宇,凡邦□货贿财用正其次,□其叙属郡以时展物,亦罔有燥湿不□之患,而朽蠹以重□罪。
公为时儒宗,尊明人极,屡总戎□,夙有勋劳于王家,载之国史。
其克勤小物乃若此,□□□中华为难者,蒙古也。
蒙古之长技者马也,国初置牧监□两河,中兴后取给于陕之宕昌峰贴峡,隶秦榷牧司,权任□焉。
若岭右之横山剑南之黎、叙,羁縻而已。
比年四维阻陷,□大府岁一选使临边,装具一切,受成于斯。
库金币良好,马政孔骃,不然□□□尚乘之醇驷、暨敌人争一旦之命,以固□我城郭封疆。
曾谓数楹之屋、关系于天下又如此其重也。
□名字庭植,今官尚书工部侍郎云。
淳祐九年二月,门生、□功郎、监广南西路经略安抚司犒赏库陈弥寿谨记,门生、□功□□□□□□府经略□□赵□□题盖并书。
丁亥纪蜀百韵1227年9月9日 宋 · 李曾伯
 创作地点:四川省绵阳市二郎庙楼
太岁在娵觜,羲驭正东陆(自注:自二月初八日,虏(原作敌,据影宋本改)越铎龙桥。)
羽书西边来,胡(原作敌,据影宋本改)骑报南牧。
仓茫星火急,飘忽风雨速。
凭陵我封疆,剽掠我孳畜。
一越摩云险(自注:摩云岭,在大潭县之上,最为险隘,而官军不守。),已污岩岷俗。
再度峰贴隘(自注:峰贴隘,在阶州。官军守花石,而虏(原作敌,据影宋本改)由生蕃路来犯(原作攻,据影宋本改),遂入阶州。),重为武阶毒。
胡儿(原作敌人,据影宋本改)忽令名(自注:忽、丙令,探者以为忧国二字。),见谓鞑靼(原作蒙古,据影宋本改)(自注:戎司以为鞑靼(原作蒙古,据影宋本改),而或又以为部落,为鞑靼(原作蒙古,据影宋本改)所驱。)
或疑女真诈,颇讶叠州(自注:此皆一时边人之论。)
衣毛不知帛(自注:羌人多以皮为衣。),饮酪非茹(自注:羌人惟食牛羊,不甚食米。)
劲弓骨为面(自注:戎师所获羌人之弓,以驼骨为面。箭亦有骨为之。),健马铁裹足(自注:戎师获到羌人马,蹄以铁裹。时人以为未必有此,获全马却无。)
驾言取金,其锋不可触。
如竹迎刃解,犹雪以汤沃。
先声张虚疑,我师遽蓄缩。
心已执檄迷,手为望风束(自注:一时所传鞑靼(原作蒙古,据影宋本改)不可与战,以此,官军望风不出战。)
策昧战为守,计乏奇与伏。
西和久间断(自注:西和三月初被围,三月末道方通,元不遣兵解援。),文南暂蹢躅(自注:文南虏(原作敌,据影宋本改)人三月初攻石靴关,止五十馀骑。守倅以下春聚并百姓空城而出。)
将利仅小退,凯音误陆续(自注:虏犯(原作敌攻,据影宋本改)将利程信误以捷音报。)
兰皋要寸功(自注:制司误得捷音,大帅遂领帐前将士上七方,将直至西和,遂有程信之败。是日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直至犀牛渡。),良将半丧衄(自注:兰皋之战,麻仲、马翼、王平俱死王事,皆西边良将也。)
败书丙夜闻,前矛石门宿(自注:制垣石门,是夕败书闻,遂不敢进。)
亟令控三关,谨毋费一镞。
鱼梁闭仙原(自注:仙人关在鱼关下,前即杀金平制司。元以程信守之。)武林护午谷(自注:武林关兴元一百二十里,以李大亨守之。)
七方对垒持(自注:七方去沔州近百里,元以麻仲守之。死,吴守。),相戒前辙覆。
县官塞蹊径(自注:制司去年以来专塞小路,间差官断塞,而交径元自可通。),战士据林麓。
由是关以外,民皆弃庐屋(自注:三关以外并无官军,民皆流徙。有老小入关,而关兵不纳,怨声盈路。)
西康至天水,患不翅蛇蝮(自注:制司令西康太守安清野,安虽能守,而既无官兵,境亦蹂践。天水张继檄令间守仙原,天水弃矣。)
凤集一炬馀,地已付麋鹿(自注:凤州虏(原作敌,据影宋本改)元不到,去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兵何翅三百里。制司拟凤守吴刚同守武林,遂委焚荡,为祸最惨。)
河池本无虞,百里祸尤酷(自注:河池虏(原作敌,据影宋本改)亦未到,上司清野,盗贼溃兵乘之,遂委焚荡。)
群盗沸于鼎(自注:是时关外百姓皆聚为盗贼,有所谓括地风、穆黑子之类。),流民凑如辐。
母悲爱子死,夫没嫠妇哭。
城市委焚荡,道路纷怨讟。
于时益昌民,十室空五六(自注:是时益昌之民皆入山避徙。)
牙樯嘉陵来,舳舻尾联属(自注:三月初七日,败音到沔,制司宅眷登舟下益昌,凡百馀艘。十一日益昌,阅三日下果阆。)
十乘随启行,驿书转加促。
鼓吹喧后部(自注:三月十八日大帅起发沔州,回司益昌。),旌旗蔽前矗(自注:大帅行司随帐以一万人计,旌旗鼓吹,人前所未见。)
两劳使者(自注:令黄漕守彰明,胡漕守保安桥,以防文南之警。二漕未到而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退),三分元戎纛(自注:制司谋出会卒,以便宜除二漕为制副使。)
重以溃卒徒,跳梁满山谷(自注:兴赵原戍卒郭桂等数百人,以戎司李大亨调发失宜遂叛,声言欲杀不平人。)
声言诛不平,未知不平孰。
人情往伤弓,未免惊曲木。
土著避乡井(自注:是时,益昌富家并携老小入山避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游手伺风烛(自注:是时,益昌市井小人乘时抛火者甚多,欲以作乱。)
嗟哉是日也,性命龟未卜。
事机正诪张,天时幸炎燠(自注:虏(原作敌,据影宋本改)人元不交战,以天气炎热特穆津死而退。)
晋边死季龙周翰方叔
不闻武侯败,街亭马谡(自注:兰皋之败,实帐前要功而行。既败,以违令罪程信。)
犹有孟明在,焚舟报秦穆(自注:程信虽败,较诸将尤胜,劾以灭口,或以为过。)
不待斩楼兰,闻已事薰粥(自注:是时或者云朝廷已与鞑(原作敌,据影宋本改)人议和,将遣使通币,所以无战。)
搢绅屐欲折,意气喜可掬。
中有山西人,慊若国深辱。
问之何所云,首疾已频蹙。
大言往者悔,几已溃心腹(自注:谓徒守三关而几透文南也。)
尚为来者忧,不知护头目(自注:谓徒守三关而不知以五州为篱落也。)
厥今敌虽去,乡道渠已熟(自注:鞑(原作敌,据影宋本改)兵之来,皆本朝边人为之乡道。)
三关固天险,五都恐日蹙(自注:是时,自三关以外葬为盗区,不止日蹙百里之谓。)
不见关以外,处处空杼柚。
朝廷无事时,司农积边谷。
一朝弃粪土,知几十万斛(自注:总所五州钱粮闻失三四十万斛斗。)
民力哀何辜,边人罪难赎。
色虽帷幄喜,骨尚原野暴。
未旌平凉(自注:战士没于阵者不闻优恤之典。),方起邹阳(自注:诸将以主帅不能压服,间有怨言,是以有王兴宗之变,统制安远父子死于狱。)
辛苦在貔貅,恩赏归雁鹜(自注:事定恩赏未及战士,而帐前吏卒以下皆赏有差。)
几效先轸死,不及介推(自注:谓麻仲、马翼辈死王事而恩赏不加也。)
魏师付乳臭(自注:谓帐前提举王惟祐辈皆小儿。),汉校起奴仆(自注:谓何克勤及诸仆辈皆迁职。)
平时好糜烂,深刑痛敲朴(自注:平时凡送必胜军、送戎司者无不死诸非命,未尝明正典刑,不能以数计。)
于时在劳来,仍忍逞诛剭(自注:至利州杀戮如故,叛兵就招,尽死于必胜军之手,日以一二十人计。)
颇闻富窖藏,悉已发麦菽(自注:边头民间窖藏,尽为寇盗所发。)
边无一人耕,食能几日蓄。
田里思反业(自注:百姓,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退后官军一出即复,而官军不出也。),原堡未修筑(自注:边头原堡悉已毁坏,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退更不复修。)
了无金城图,酣事铜鞮曲(自注: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退之后不闻谨武备,诸公惟事高饮,大失人望。)
朽索驾虚舟,空奁著亡局。
纵君不惩艾,而我为惭恧。
我闻报中朝,四境已清肃(自注:传闻寇(原作敌,据影宋本改)元出没境上,而遽申朝廷境内清肃。)
一人万人心,可欺宁可服。
当时屹如山,一二臣可录。
凡此保蜀功,两和李公独。
赵公继一出,颇慰沔人欲。
益昌所毋动,饷臣尼其毂。
公论虽未泯,天幸不可复。
安得如绍兴魏公任都督
以口伐可汗,我恨匪元璹。
徒能效曹刿,远谋鄙食肉。
言之貌愈切,至此泪几簌。
客既闻斯言,稽首拜且祝。
九庙宗社灵,百城耄倪福。
德泽在天下,人心久渗漉。
徒以成败论,公等皆碌碌。
伯比议莫敖蔿贾子玉
春秋过责备,小事书简牍。
子其钳尔舌,毋取斧锧戮。
汉人悔雁门,唐师老鸭绿。
有道守四夷,初何事穷黩。
不战屈人兵,正岂待驱逐。
吾皇天地心,万国囿春育。
畴咨元帅功,非夕则在夙。
出命宣黄麻,入相赓绿竹
除书从天来,恩礼方隆渥。
三公应鼎象,相与运坤轴。
小夷置蚊虻,壮志寄鸿鹄
分无万户印,莞尔一杯醁。
熟慰豪杰心,有诏不盈轴。
尧门万里天,意者未亲瞩。
君相勤外忧,必有宁我蜀。
通问蒙古羁留自述 南宋 · 赵必瞻
五言律诗 押尤韵
丈夫辞上国,千里为封侯。
志似冲天鹄,身如系缆舟。
终同刘敬返,暂作子卿留。
戈鼓从伊竞,客心岂倦游(以上民国丙寅本《五云赵氏宗谱》卷一七)
答禄章瑞净香亭名文圭号横溪蒙古人台州子) 宋末元初 · 方回
□□成都府元帅堂,绿竹含箨新出墙。
今古诗人第一□,幕属工部员外郎
□□□酒樽,主宾遨晚凉。
上句雨洗娟娟(三字原缺,据《杜少陵集》补)净,一扫人间尘土黄。
下句吓破严武胆,解道风吹细细香(五字原缺,据《杜集》补)
竹净易见香难说,此□撩天鼻孔长。
我知横溪□□□,□□少陵先生鼻。
不徒□此君之佳色,又能识此君至清之□。
然则是又不徒识此君之清气,而能识此君之真味,识此君之深意者欤。
下一转语参此禅,敢问竹香云何细而细。
刘英伯 宋末元初 · 刘辰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二、《须溪集》卷七
辱贽书卷卷。
自清溪陈君来,自是每见清溪辄愧,愧不能报。
于是踰年又二月矣,非独药冗客冗,顾亦欲致君一来,或胜报书云云耳。
而闻谕教兴国,恐愈久不复可望清溪归,亟草草图之。
英伯高才妙年,又雅致绝俗,嗜好不倦,不惟文古,字又古
盖得书三过读,读罢急欲识英伯极谈,而异邑相望,怀抱如塞,非甚相爱则不敢言。
凡文必成章,自《孟子》、《庄子》皆成章之文也,故其辨博反覆,必自极其意,不极亦不容释然。
每章千累百而止,而力常有馀。
若大篇江河,杂以风波起伏,竭人情之所欲言,穷事势之所必至,则秦汉与诸名家合辨赋而为一人,又非区区之辞令应对叙述间比也。
如此而又不达,则不达矣。
今人高韩文,亦其自称道特甚,在唐人众多中最甚达。
若循其意之所欲言,言适尽意,亦不过如时文止耳。
间有数字数句费人讲说,及得其用意,槩不得不尔,又非如子云辈数数可厌,为遁辞,为蔽意,终亦不得为奇耳。
然亦未得如坦然如肺肝相示,其极无不可诵。
回思宋初时,用意为古文者与同时负学问自为家者,欲一篇想像不可得近耳,如叶水心洪容斋愈榛塞矣。
文犹乐也,若累句换字,读之如断弦失谱,或急不暇舂容,或缓不复收拾,胸中尝有咽咽不自宣者,何为听之哉!
柳子厚黄鲁直说文最上,行文最涩。
三百篇情性皆得之容易,如「驾言出游,以写我忧」,「知我如此,不如无生」,「道之云远,曷云能来」,虽妇人自道亦能此,而不朽亦以此。
若皆如「懰兮燎兮」,实所未喻。
况首尾联复不自厌,如《左传》所谓艰难其心而有名章彻,岂不悲哉!
英伯从是一扫削去,若百行中有十行是能自喻处,快读一过,亦足以不负白日矣。
曩在场屋时,欲令考官愦愦中警发,况千载而下,求其文者知其心,非明白痛快何以哉!
此自英伯所易直过之耳。
尚有一恨,恨英伯好奇字。
六经自刘歆传写外无一难字,岂可谓无奇哉?
旧见魏鹤山取篆字施之行书,常笑其自苦无益。
近年如杨慈湖画「心」字、文本心画「云」字,在邯郸匍匐中,曲折愈不相似。
自书学以来,眉目可喜,何尝颠倒横竖,自不可及。
若如彼所自为,于字体则谬,于经传则乖,不知何所取也。
三十前见文宋瑞取古文集墓志、行状,当时虽不能读,心甚异之,后见石经本,方悟何物杜撰,而晁公武辈不知也。
必欲字字为异亦难,必欲字字篆就亦难,仿篆文作今体为古书,易不易于乎?
科斗乎?
秦隶人无识,不至此也。
盖世有狂道人喜为左字,彼见篆体一二如秋如和,遂欲壹施之,使见者骇以为异,甚可笑也。
闻北方蒙古写《通鉴》,傥识之乎,即用此。
古六经何不可者,作文作字,皆一种意见,谅好古甚,以为贤于不好者,然不若不好也。
岂有英伯记问洋溢,奇字填胸,顾能彼不能此?
每有来者皆俗子,得清溪,又得英伯,诚所愿以老者,故复复出此欲言,岂此而止。
短纸行笔,素不喜作,小字牵强,殊未倾倒。
便舟过我,作数日客,并进所闻。
唐突,见绝未可知,惟卷卷如此,不宣备。
贾似道 宋末元初 · 朱清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四一
太学生朱清等蒙圣诏臣等直言朝廷阙失,钦此钦依,上书言事者。
伏廑睿虑,启訇士民。
见彗氛,顾天变之足儆;
德加諴饬,实君道之当严。
尧询舜咨,蕲壮万年之地;
韩檠董幄,宁无一得之愚。
恭惟皇帝陛下首登九五,重道崇儒,志扩万方,任贤隆相,诚百世之君也,正大有为之主也。
乾纲贵于独断,保奸适以致尤。
正卯诛而群邪贴息,仁杰用而反周为唐。
已著于前,宜鉴于后。
祖熹正心诚意之学既渥褒封,欺君误国之奸祗应摈斥。
且敌国外患,乃培植之基;
纳币割疆,实垂亡之渐。
贾似道椒房之戚,股肱之臣。
不学无术,负明君典学之诚;
恃宠而骄,坏人臣居宠之道。
春秋亡不越境者,即蹈无将;
药不亲尝者,遂加弑逆。
今以方张之胡虏,乘以委弱之偏隅,实问鼎之足忧,染指之当虑。
似道食人之食,不能忧人之忧。
以之寄外阃,则激刘整之叛国,是藉寇兵而赍盗粮者也;
以之处端揆,则致吴潜之窘死,是去贤才而空人国者也。
买公田以病民,假圣裁而变法。
引荐奔竞之路,交通贿赂之门。
使援鄂州宋京降辱,召还朝政而郝经拘囚。
会计边费而污蔑阃臣,向士璧之不幸;
闭塞贤路以凌灭儒教,谢枋得之无辜。
天怒而不知,人怨而罔觉,酿成干戈之祸,深贻社稷之忧。
当今天下,如人病羸,调其元气,培其血脉,恐不堪事,况复加之鸩毒,投之狂药,欲其不裂肠即溃腹而毙也。
臣观诸麝与虺蛇,麝知人之利其脐也,自先噬之;
虺知在母腹而无繇也,必食其母而出之。
蒙古恃彼强梁,窥我神器,秉公效力,养善致贤,犹患其不逮,况专权误国,弃贤崇奸,是病羸而下鸩毒也。
一遇元帅,瞒昧称臣,此麝之先噬也。
身蒙捷赏,祸及宫闱,此虺之食母也。
彗星之见,妖术渠作。
智可以惑君,而不可以欺天;
奸可以便一己之私,不可以掩万众之口。
国事日非,边境日蹙,傍观惶愕,伊谁之责?
愿陛下大垂日月之明,弗坠奸伪之术,亟斥似道,以安众心,无宽蔡京之诛,稔成靖康之祸,则敌人严惮,叛将归心,则羸者可腴而麝虺遁形矣。
如不验言,罪及诸生,投御魍魉,死且不辞。
果信微忱,断斥不爽,则国家巩固,万里折冲,丑虏歼除,四方宁谧,圣贤之学菽腴帛煖,祖宗之业地久天长
臣无任悚慄瞻仰之至,谨疏以闻。
按:光绪富阳县志》卷二二,光绪三十二年刻本。
大义略叙(下)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七、心史
德祐后变故,非言所可尽,闻见不详,虑讹其事,不敢悉书。
合舆情所论,误国者,贾似道也。
纵鞑渡江犯京师者,夏贵也。
太皇昏老,太后善懦,嗣君幼冲,内无相,外无将,诸郡皆叛臣,大宋安得不厄阳九之运也!
今咸曰「巍冠儒者误国」,虽实有之,然文公天祥,大忠极烈,超前绝后,岂可例之曰「巍冠儒者误国」乎!
或诿曰「数」,其然岂其然乎!
似道当国十六年,独揽大权,祸福天下,行七司法而吏格日峻,买公田而富家力乏,贬死前丞相吴潜,杀守潭州有功向士璧
在内百官卖谀尸位,在外诸将绝赏生心,人才沮气,日就消铄。
及乎出师无谋,为鞑所袭,一矢不发。
似道误国大矣!
太皇不肯迁奔渡江,京师众大之区,不受鞑贼屠弑之苦,卒受太皇至大之赐。
公论则曰:太皇不当顾悯百姓不迁都,当论正统社稷为重,从丞相陈宜中之奏为是。
大辱叠至,含泪北狩,此时虽有悔心,已无及事。
至今忠义之士,不得不重为三宫大哭大痛也!
犹幸陈丞相密说杨太妃挟二王南奔,火德一脉,不至绝灭。
闽中儒者,咸赋诗讥议其不挟三宫,乃挟二王,此论固是;
陈丞相未尝无死请三宫迁都之议,恐天下公论罪以似道之罪,昔议似道,今自陷其非,所以不敢强胁三宫迁驾,实不得已挟二王行
是时内外公卿、将帅、士卒,指天誓日,委身报国,朝廷悉弃官爵金银买其心,命攻贼;
去未旋踵,朝报某叛、暮报某叛者,即其人,奈何奈何!
乌得不归于大破极坏也!
鞑主忽必烈尝问伪丞相火鲁火孙曰:「俺闻江南百姓率怨俺行事,惟思大宋旧政,既得民心,胡为又失国」?
火鲁火孙曰:「大宋爱民之道有馀,用兵之政不足,率为边将误国卖降」。
火鲁火孙,鞑靼中黠而直者,其见甚有理,亦知大宋得人心如此,失国如此,寓意讽骂忽必烈行事,尽于此见之,奚待多言哉?
鞑人尝语南人曰:「似道出师时,伯颜及诸酋俱怀畏,欲退归江南,或有一战胜,俺俱去,纵未去,亦不敢深入。
始虽渡江,中颇怀惧,不料深入如履平地至家」。
彼语深当。
惟鞑贼进寇漳、泉,及海道寇广,为我军所杀,连年实不计其数。
漳州屡反正,陈某据山洞自守,鞑贼十攻九败,独有此一脉不绝,然欲攻出则未能也。
先南兵畏鞑,如千秋关独松关冯公岭关、八岭隘关、分水岭关,诸小关隘,闻虏轻兵至,即兵遁关陷。
或能坚守,鞑贼擒土民拷打,诘私路,不语者杀,民畏死,率度地势妄告以路,就驱土民斩荆榛,攀崖岩,果别得新路,突入关隘内,弥望皆贼,即兵遁关陷。
自贼入南,彼此俱无大战。
朝廷内外军器米粮非数可计,独知行在军器库,铜锣亦存四万面,其他兵器为数尤夥。
平江府诸仓米储四百五十馀万石,鞑分兵迁徙。
朝廷车辂、卤簿、诸法物,内外诸路军器、米粮、玉帛、金银、宝贝、文籍,车徙舟运,塞路蔽河,历月逾岁,曾未止歇。
鞑凡得叛去州县乡村,排门数次,胁索金银,曰「撒花」。
不叛地,杀人燬屋,尽劫子女玉帛,曰「打虏」。
所陷城郭,贼悉平为土。
然则金谷非不足也,甲兵非不多也,城郭非不具也,特无人耳!
但我宋列圣无失德,天文无变异,人心无怨怼,艺祖高宗境土,安遽已矣乎?
必有所待而后兴也!
夷狄素无礼法,绝非人类。
昔中国限之于外,但见衣冠礼乐之盛,不染干弋臊臭之毒,一旦莽为夷域,尽见丑恶。
凡虏有姓者,皆中原遗民,今鞑目曰汉人。
鞑靼则无姓,或娶汉女为妇,生子愿有姓者,竟随母姓。
又有畏吾儿,乃鞑靼为父、回回为母者也。
又回回有数十种,亦无姓
回回即回纥也。
鞑靼即今元贼也。
今鞑主即忽必烈,乃蒙哥之弟也。
鞑靼本靺鞨部,唐灭高丽,靺鞨四散遁走,遗种奔逃阴山北,曰鞑靼女真。
西北有蒙国,唐蒙兀部,其人不火食,生啖兽肉,兀术欲灭之,不克。
人虏取金人子女,生子孙渐不类蒙人能火食,忽来与鞑靼通好,合为一鞑靼,即假号曰蒙古国,乃攻金。
旧传鞑靼旧界东接临潢府,西接西夏,南接静州,北接大人国。
鞑靼有数种,黑鞑靼、白鞑靼、熟鞑靼、生鞑靼
忒没真则黑鞑靼也。
忒没真死,无子,其弟干真之子兀窟带立。
及死,兀窟带妻六妇据国。
后兀窟带子阔谷立。
及死,兀窟带弟驼栾又名脱涩别歛之子蒙哥立
及死,蒙哥忽必烈立
驼栾有三子,长曰蒙哥、次曰忽必烈、次曰阿里孛哥,先命据镇回回地面。
开庆间阿里蒙哥死、忽必烈归立传国,阿里孛哥指骂曰:「忽必烈,汝汉种也,乱俺家法」!
蒙哥忽必烈之母,俱汉人也。
阿里孛哥之母,则鞑靼,遂自视为适子,以兵来争,力不胜忽必烈,遗物致和而去。
盖夷狄素重母故也。
阿里孛哥死,弟拔都代其职守,乃干真之孙。
忽必烈江南,颇借回回为兵,皆归消折。
拔都忽必烈曰:「昔蒙哥死,阿里孛哥当立,而汝强立之;
今我代阿里孛哥之权,汝得江南,宜以汝旧有之地与我,汝自去守江南」。
忽必烈与之子女玉帛,屡不为足。
尝遣鞑子汊谷泸及伪相安东为使,复赍物为馈,说其安静,拔都竟留汊谷泸及安东为质。
忽必烈有权臣曰阿合马,回回人也,为伪平章,久擅鞑人一国官职财赋之权,苛剋货利,杀害良善,多夺人之美妻艳女,鞑之内外上下大以为苦,独忽必烈信任焉。
有子四十馀人,半有权职。
窟宅七十馀所,分置子女妻妾。
南内外宝物,俱半匿聚其家。
拔都自僭建宫殿于回回地面,暗通结阿合马,将谋响应,兴兵夺忽必烈之国。
阿合马忽命其子亦掌兵权,伪平章张酋深疑阿合马数子皆据重权,今令子更握兵权,意不良,与其党王著谋。
勇不顾身,归家析弃妻子,密用术计,绐以忽必烈之子真金幽州,急呼阿合马至,持金瓜搥竟挝死在地,军民尽分脔阿合马之肉而食,贫人亦莫不典衣歌饮相庆,燕市酒三日俱空。
阿合马之党,矫忽必烈命,杀张酋、王著等。
忽必烈知矫命妄杀忠良,蔓及别酋,死者几百人,籍阿合马家,生南珠一千八百馀石、蓄马十馀万匹,家口七千馀人并分徙入诸酋家为奴婢,诸子皆斩剐剥皮,尽拘呼市犬令食其肉,仍各籍其家,其妻妾奴婢亦分徙入诸酋家为奴婢,且根穷党类,支蔓无辜,打勘索钞犹未已。
由是回回不许与鞑靼内外事,亦不许佩刀,出者不许还家。
鞑人咸壮王著此举,郎主以下欣然施与真北海青衣澳裒三千件,焚而为祭。
忽必烈用火鲁火孙为伪丞相,行事暂宽诸路苛苦,鞑民方喜,未逾数时,仍酷虐过前。
虏法朝出夕改,反覆不一,鞑人素不自信,阅历熟谙其诈伪也。
拔都纵汊谷泸及安东归,问忽必烈索地,并累索所借回回之兵。
拔都所据守回回之地,皆阿合马族类,谋为阿合马报雠,相与拔都大兴兵攻忽必烈
拔都得回回效死,正寇鞑西边,鞑深受其患。
忽必烈有三子,长曰真金,次曰户合真,又次曰汊谷泸。
僭封户合真为安西王,据镇长安
尝谋篡父位,事泄为父杀。
忽必烈老而病废已久,屡欲传国与真金,族人俱不从,谓「我家无此法。
汝在一日,自为一日」。
彼自忒没真来,素不曾传子。
长安辽东、西夏、旧鞑靼地、回回地,皆鞑靼亲族分镇。
真金已渐预鞑国之事,忽必烈死,真金断袭国。
鞑既无传子法,族人必兴兵互相屠戮,净破鞑国乃已。
旧鞑靼所居,并无屋宇,毡帐为家,得水草处即住。
兽皮为衣,无号令,以合同出入。
不识四时节候,以见草青为一年,人问岁数,但以几度草青为答。
自忒没真驱酋入南,嘉定癸酉岁,据古幽州为巢穴,即亡僭称「燕京大兴府」也,渐学居屋,亦荒陋。
咸淳间,鞑僭取大宋开封府大内式,增大新刱,始略华洁。
虏民咸可造穹庐,与鞑主通语。
鞑法,人凡相见,来不揖,去不辞,卑求尊,跪而语。
鞑礼止于一跪而已。
双足跪为重,单足跪次之。
忽必烈篡江南后,一应渐习僭行大宋制度,犹禽兽而加衣裳,终非其本心。
故辫发囚首,地坐无别,逆心恶行,灭裂礼法,卒不能改也。
始不通国号、年号之事,先叛去者教之。
咸淳初,鞑始僭号元;
宝祐丙辰,鞑始僭年号曰「中统」;
次曰「至元」。
袭亡僭效大宋楮币之法,易名曰「钞」,以通贸易。
高丽、西西夏、北地诸国,莫不为鞑吞并。
自古夷狄凶祸之盛、土地之广,惟鞑最强最逆。
上下好色贪利,如蝇见血,如蚁慕膻,灭天理,穷人欲,罔所不至。
鞑靼人亦自怨其虐,恶极天怒,亡在旦夕。
鞑盛凡六世七十年,僭天子、京师、百官之称。
胡无百年之运,应断在是矣!
其曰忒没真,下暨忽必烈伯颜阿术之称,皆其小字,众皆得而称。
鞑主素以岁二月陉山避暑,八月幽州
陉山又名炭山,在幽州西北八百里,地坐水乡,旧酋避暑之地,僭升「开平府」,北渐入鞑靼草地旧界。
月井有冰,水带黄油铁腥臭气,四时雨雪,人咸作土窖居宿。
北去竟无屋宇,毡帐铺架作房,如鸡笼状,门高仅五尺,出入必低头。
或笠帽撞帐房,或脚犯户限,俱犯「扎撒」。
见郎主,鼻衄红涴穹庐毡席为第一罪,即拖犯者绕地三匝,众拳打死。
鞑法兵机甚密,行军甚速,例抽丁充兵曰「签军」,军器粮食皆自备,仍劫虏为活计,统以百户、千户、万户。
出兵,休兵,岁岁验中秋夜,月明为利,即兴兵;
中秋夜风雨晦冥,为不利,即不兴兵。
鞑兵之强,得马之利居多,所以江南出军不若也。
其回回炮法,本出回回国,甚猛于常炮。
至大之木,就地立阱,炮石大数尺,坠地陷入三四尺,欲击远则退后增重发之,欲近反近前。
尝以此炮攻于阗国,彼国以棕榈皮结网悬覆城上,攻不入,竟止。
箭则柳条为之。
两阵议和,则虚挽弓相射,换箭而去。
鞑人甚耐寒暑、雨雪、饥渴,深雪中可张幕露宿,今皆不惧热,且惯于乘舟,高山穷谷马皆可到。
裹粮以肉为麨,乾贮为备,饥则水和而食,甚涨,饱可一二日
搅马乳为酒,味腥酸,饮亦醉。
群虏会饮,杀牛马曰「大茶饭」,但饮酒曰「把盏」,杂坐喧溷,上下同食,举杯互饮,不耻残秽。
饮酒必囚首,毡藉地坐,以小刀刺肉食;
授人,人即开口接食,为相爱。
卑者跪受赐。
行坐尚右为尊。
久不相见,彼此两手相抱肩背,交颈摇首齧肉,跪膝摩肷,为极慇勤。
鞑主剃三搭辫发,顶笠穿靴,衣以出袖海青衣为至礼。
其衣于前臂肩间开缝,却于缝间出内两手衣裳袖,然后虚出海青两袖,反双悬纽背缝间,俨如四臂。
谀虏者妄谓郎主为「天蓬后身」。
衣曰「海青」者,海东青,本鸟名,取其鸟飞迅速之义;
曰「海青使臣」之义亦然。
虏主、虏吏、虏民、僧道男女、上下尊卑,礼节服色一体无别。
云「三搭」者,环剃去顶上一弯头发,留当前发,剪短散垂,却析两旁发,垂绾两髻,悬加左右肩衣袄上,曰「不狼儿」,言左右垂髻,碍于回视,不能狼顾。
或合辫为一,直拖垂衣背。
男子俱戴耳坠,俗不好文身。
鞑贼旧去孔子冕冠衮服,谓不当服天子服
伪爵率有定价,负圊野獠,输财即得伪爵。
受伪爵人,腰插金牌,长尺馀、阔三寸,番书伪爵姓名,凿识牌上。
双虎头金牌爵为重,小爵则授银牌。
诸酋称虏主曰「郎主」,在郎主傍素不识「臣」,唯称曰「䚟奴婢」。
「䚟」者,至微至贱之谓。
又「歹」者,指其异心,亦恶逆之称(䚟,音打。歹,都海切。)
称自己物则曰「梯己物」。
受虏爵人,甲可挞乙,乙可挞丙,以次相治,至为伪丞相亦然;
挞毕,仍坐同治事,例不为辱。
受虏爵之妇,戴固姑冠,圆高二尺馀,竹篾为骨,销金红罗饰于外。
若在北行,妇人带回回帽,加皂罗为面帘,仍以帕子幂口障沙尘。
鞑虏有妻名,有妾名,累十累百,皆曰「小妻」。
被鬵男女曰「驱口」,即江南之奴婢,皆绝买,死乃已。
父死,子皆得全袭父妻为己妻,唯正妻与生子者不可;
或虏主命袭,又不碍,今南入渐有全袭者。
父犯子妻,反死罪。
鞑靼风俗,人死,不问父母子孙,必揭其尸,家中长幼各鞭七下,咒其尸曰:「汝今往矣,不可复入吾家」!
庶断为祟之迹。
及茶毗,刀断手足肢体为三四段,刀破搅腹肠,使无滞恋之魂。
若葬,亦以刀破腹翻涤肠胃,水银和盐纳腹中,刀断手足肢体,叠小,马革裹尸,乃入棺。
虏主及虏主妇死,剖大木刳其中空,仅容马革裹尸纳于中,复合其木,僭用金束之于外,皆归于鞑靼旧地,深葬平土,人皆莫知其处。
往葬日,遇行路人,尽杀徇葬。
供佛则宰杀牛马,刺血涂佛唇,为佛欢喜。
斋僧则僧妇僧子俱来,皆僧形僧服,人家招僧诵经,必盛设酒肉,恣餍饫归,为有功德。
幽州镇国寺,附穹庐侧,有佛母殿,黄金铸佛,裸形中立,目瞩邪僻;
侧塑妖女,裸形斜目,指视金佛之形;
旁别塑佛与妖女裸合,种种淫状,环列梁壁间。
两廊塑妖僧,或啖活小儿,或啖活大蛇,种种邪怪。
后又塑一僧,青面裸形,右手擎一裸血小儿,赤双足,踏一裸形妇人,颈擐小儿枯髅数枚,名曰「摩睺罗佛」。
传此教妖僧,时杀人祭而食,手持人指骨节数珠。
此妖僧乃西蕃人,传西蕃外道邪法,鞑主僭加之曰「帝师」。
岁岁四月佛诞日,二月那吒太子诞日,佛母殿四角置四大银瓮,贮杀童男童女血。
殿角塑立裸佛,仗剑俯视瓮中血。
妖僧裸形作法祷佛,取血涂佛唇为祭,与虏主以次分银瓮血饮。
先办壮白将诞孕妇,裸形中坐。
妖僧作法咒水,自见水底五色毫光,仍咒眩孕妇魂魄,问其「见奇特事否」,一闻曰「见」,众执缚孕妇两手,妖僧执两金篦刺入两乳傍,虏主以次金银管插入孕妇乳傍,刺孔吸饮生血。
见孕妇大号叫,为佛欢喜;
叫渐小,血乾命断,身更雪白,剖腹分脔肉食。
留头刳为钵盂,漆而金镶,持为饮食器。
至取孕妇心中一点血,涂佛唇为祭。
腹中婴儿亦分脔食,以次分取母子骸骨至尽,各和乳香,纳大香炉中,煆尽成灰,争取灰,藏箧笥归。
妖僧持所咒妖水,令鞑主诸酋拭目,尽见孕妇母子乘䌽云而去。
四月八夜,留妖僧宿于穹庐,虏主妇焚香跪礼妖僧,始与同寝。
众妖僧与鞑主群雌亦然。
至抚摩吮咂金佛男形,无所不至,谓之「度佛种」。
妖僧惑郎主曰:「若郎主、郎主妇,若郎主眷属,若我之身,皆同出于佛之所生」。
鞑主惑为然,敬信妖僧过真佛,愿生佛为子,故建佛母殿。
又回回事佛,创叫佛楼,甚高峻。
时有一人发重誓登楼上,大声叫佛不绝,昏眩生妖,忽闻空中佛应声,手持刃自断男根,掷弃于地,竟舍身从楼上攧下,粉身碎骨而死,为事佛感应。
所弃男根,回回争取药封函置,以相传宝。
北地长春宫道士番僧有雠,番僧化鞑主曰:「道经是伪作谎语,蒙哥时道士斗佛法不胜,髡为僧,今宜焚其经」。
鞑主果焚南北州郡《道藏经》,唯许留老子《道德经》,几灭道士,髡为僧。
胡俗妖怪,惨酷如是。
他务谬戾,胡可胜数!
我不与北人密,不入北地游,不详闻熟见其恶,岂能尽书耶!
唯屡闻于人,谓北人受鞑之害者曰:「我本金人,降鞑受害六十年,近始稍苏。
江南富庶,郎主无厌,鞑靼、回回嗜财嗜色如命,富者破家,贫者死有日矣」!
我闻此语,更怆然泪落。
岂谓穷北极阴之气,蠹蚀南土,岁月已深,天地气候,一为变易,人心物性,俱流迁反。
南人狡,北人贪,南人今无聊赖卖智活家,率教北人狡,颇济其贪酷,暴虎生翼,恶何可当!
江南人,稍足者充站马户。
彼曰「站」者,「驿」也;
「站马」者,「驿传」也。
蓄马迎送贼曹,费用甚苦,一站九十里,将鞑主急命者曰「海青使臣」,一昼夜行或八站九站,遇站则易马,骑马之人用桫木夹铁拄腰,食不敢饱,饱则呕出心肺,使臣走至马死则有赏。
又有站船。
又富者出人出马充军。
诸州置机房,抑买江南丝,白役机匠,鞭挞别色技艺人,亦学攀花织造段匹,期限甚严。
又诸州僭置平准库,抑买金银归北,私卖买金银皆重罪破家。
又包银则论民屋间架,岁纳银良重,如纳醋息差夫索绵造船等事,排门受苦,及擒勒温暖之家,充重难陪费之役,直破家鬵子女,苦犹不止。
凡与鞑主有货利相绾者,本人或逃或死,直殃及子孙、宗族、亲戚,偿足乃止;
不然,年深其事亦发,摊及无辜陪纳。
一切以不恤不忍行之,苛酷严密,难以言譬。
尚抑逼虏吏增羡,州县诛求货利,增者迁赏,亏者陪偿。
虏酋、虏吏等盗取钞五十贯、米十石者,并坐死罪。
虏酋率不识字,决讼悉出吏手,上下媒糵人过,善以言语支蔓,曲折穷诘,诬加人罪,置于刑名。
如杀百十人之罪,傥能重以财蒙上下,则密纵犯者逃去;
或复输财见鞑主,鬻伪爵,治虏事,前罪竟置不问。
断罪则不用徙流黥绞之刑,唯杖臀,自十七分等加至百单七而止,杖随数加阔重。
斩剐又酷,或生剥罪人身皮,曰「浑脱」,又有三段刬杀。
彼曰「札撒」,此曰「条法」;
彼曰「大札撒」者,大条法也。
鞑法: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民、九儒、十丐,各有所统辖。
僧为僧官统僧,道士为道官统道士,其行杖治罪,与鞑酋听讼同。
僧衣黄衣,僧、道皆可顶笠、穿靴、骑马,甚至透籍单独析居。
又怯怜口户为名隶籍,州县乡村、深山穷谷,各分地面打勘勾当悉莫逃其害。
新自汴河开河直达幽州,诸路役民开掘,深衔怨苦。
根刷弊倖曰「打勘」,实假名苦虏酋、行骗财之术也。
州州上下司务,岁一二次打勘。
任此责虏酋,支蔓根穷,贿赂归鞑,州县酋长甚苦。
此为鞑之勾当者,人以鸬鹚为譬:鸬鹚得鱼满颔,即为人抖取;
鸬鹚更取鱼,人又抖取;
劳无穷,利甚鲜。
譬酋吏苛取民财,复为鞑酋胁取归鞑之苦,良善。
更缕数其事,详言其故,实不胜苦。
此皆大宋不忍行之事,一旦尽见之!
苏湖秀,不战与贼,虏掠之后,民虽虚空,幸丁丑壬午,岁岁薄稔,未大狼狈;
诸处窘于鞑酋苛取,物价骤腾涌,人民极窘。
四方假「大义」之名,行劫妇而卖、杀人而食之,盗纵横甚炽,已难耕种,或加水旱,人之种亦逮绝矣!
北地称真定府最为繁华富庶,有南人北游,归而言曰:曾不及吴城十之一二。
他州城郭,更荒凉不足取。
宜乎北人来南,遇有所见,率私欢喜嗟讶,意极睥睨江南子女玉帛,谓:「安得变乱,恣打虏之志耶」?
直北人家,屋宇不相连属,小家土为床,土为几案,富家亦陋甚,空洞无织截粉饰。
寒天,地窖藏火,坐卧其上。
地寒少草木,争收马粪曝乾充爨。
北地少雷少雨,多云多寒。
以至风俗景象,一废于靖康,再废于金亡,中原太平规模,尽为寒烟衰草之荒凉,所以鞑人绝望江南如在天上,宜乎谋居江南之人,贸贸然来。
江南物货,皆彼所无,诸物皆贵于南地数倍,牛马羊鹿多亦不贱。
出猎射生,纯肉食,少食饭,人好饮牛马乳酪,极肥腯,生啖,衣腥食秽,臭不可近。
回回虽浴,亦臭秽。
彼无好米,见此白米,重之曰「细米」。
土产惟小米、粟、麦。
江南种种物货,鞑输商运,入北不断。
遇岁歉,河北禁人造酒,饮者断臂,饮之者斩。
彼技艺百工,咸不及此地精妙,已半为之勒徙北居。
北人深叹讶江南技艺之人,呼曰「巧儿」。
入北愈深,妇人愈少愈贵,易银二三百两;
亦欲少壮男子,价杀于妇人;
尤喜童男童女。
处处有人市,数层等级,其坐贸易甚盛,皆江南赤子、至易十数主。
今贫乏人,甘绝售与其子女。
有酷嗜利者,诱骗民家子女颇众,甚至用麻药街市懵少壮男子,匿取去,仍日以药懵其不叫,烙足跟俾其艰遁走。
德祐乙亥抵今八年,所虏所买江南赤子,转徙深入鞑靼、回回极北,实莫数计。
生灵厄运,一至于是!
愿充虏吏,皆习蒙古书,南人率学其字,括以四十八字母,凡平上去入声同一音之字,并通以一字摄,一字十数用,极碍义理。
回回书、畏吾儿书,又莫可晓。
鞑近袭金人历法,差于我朝颁历一日。
今南人衣服、饮食、性情、举止、气象、言语、节奏,与之俱化,唯恐有一毫不相似。
愚者纷然赍金银宝物见鞑主,鬻伪爵,独不思叛臣夏贵有大恩于鞑,彼与其伪爵,尚不与其权,竟闷闷而死。
叛臣如朱祀孙孟之缙等皆然。
独信用叛臣青阳梦炎语,近为阿合马事斥去。
叛臣留梦炎稍得志于鞑,譬如醉夫坠岩谷,睡虎穴中,颠迷忘其为虎,反叫舞狎弄睡虎须颔,速其醒觉,自送死之道也!
媚贼者类是。
鞑酋如伯颜江南阿术维扬,可谓有大功于鞑,阿合马谮其私捲江南金银宝玉极多,忽必烈穷其根源,皆受囚系,不及赏。
伯颜阿术辈宁不抱怨入骨?
鞑人无义,不论道理,纯是力、财、色、食四事,彼极恃「气力」二字,为集事之本,言力也、势也、财也。
其所用法,循金人旧例。
金人本女真也,金主本无姓,忽慕南人有姓,问「何姓为大」?
南人绐对曰「王姓最大」,乃译曰「元」。
今鞑主亦无姓,尝遽然僭诳曰:「俺亦姓赵」。
夫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人伦也,鞑人皆悖其天,诚禽兽不若,宜其有臣弑君、子弑父之事,此夷狄之所以为夷狄也。
天亦奚忍不早灭鞑兴宋,以救世道耶?
稍有人心者,云胡不大宋之思耶?
昔拓拔氏之盛,南有晋为中国主王猛虽胡人,尚知晋为正统之国,戒苻坚勿攻晋。
孰为忽必烈伯颜阿术辈,曾不及刘聪石勒王猛崔浩辈千百之一,其为中国害则大,惨逆过古之夷狄,鼓祸炽毒,犹未底止。
昔鞑人用兵,所破城邑,纵虏掠杀戮毕,不复守其土地;
自南人教得一州守一州之法,鞑夺襄阳后,主于守土,势脉相应,根深枝连,蔓引恶燄,难遽扑灭。
然古未尝有有阴无阳之天地,亦未尝有纯是夷狄之世。
天旋地转,其机固易!
然七八年来,采访人才,心所思,目所击、耳所入,欲倒一二指,实不可得。
有才智而无忠义,临危必生异志;
有忠义而无才智,其力难办大事。
必兼二者乃可。
降是取其一,求其真忠义、真才智之士,亦未之见。
或观其议论,若有可信;
密窥其心迹,内抱一贪,初无实能。
将才犹难得。
以是朝夕究心,竟不释然于怀。
我尝有诗《题前后臣子檄盟后》曰:「死亦乌可已,丹心阐大猷。
恭承父母教,用剪国家雠。
日破四洲夜,天开六幕
终当见行事,不与世同流」。
又曰:「生或不就绪,死当偿夙愿。
罔俾竟食言,劫劫抱长恨」。
非徒托歌诗寓兴之辞,实生生死死决行之事。
腥彻九天,冤入九地,中国尽诞鞑雏,欲剿其遗育,则不胜诛戮,果何法洗荡,还其清净?
痛痛刺心,魂魄怅惘,反覆谋度,不过此事,如之何而遽已哉!
如之何而遽已哉!
故凡闻见逆邪之事,深怀愤恨,尝铭誓于心曰:「我逆我邪,愿汝灭我;
汝逆汝邪,我誓灭汝!
期救此心,同归于正。
确于不变,一其无极。
我终当与之决,同归于一是之天」!
旦旦颙望中兴,谓即刻可见,不料八年,今尚未复,如抱久饿思食,不能自活。
但恐或者望南既久,意必堕于倦懒,陷北渐深,心亦随之契化,卒陷于伪逆之地,此当世人心之大病也。
愿火德速开中兴之天,立亿千万世人伦之统,正今日之大事,我决为之矣!
德祐八年壬午,追思历年闻见大痛之事,略无次序,多所遗忘,深悔旧不识以日记。
然狂走无朋,千不闻一,纵书之亦不备。
虽闻隐南游北之士,多作日录,书所闻见游历纪述颇详,固未尝见其文。
决知不能为大义一脉死立赤帜,苟非其人,立论必不公正,史之反不如不史,盖无谬见、谬语、谬事以误后世也。
今人深中鞑毒,匝身浃髓,换骨革心,目而花眩,语而谵错,竟忘前日人心人形于清明之天,愈久愈昏,鬼霸灵台,宁复人形而语天理,其史耶?
闻叛臣在彼,教忽必烈僭俾南儒修纂大宋全史,且令州县采访近年事迹,又僭作鞑史,逆心私意,颠倒是非,痛屈痛屈,冤何由伸!
此我《大义略叙》实又不容不作。
《略叙》之作,主乎大义大体,有所不知,不求备载。
我纪庶事,虽不该博于众人,惟主正理,实可标准于后世。
将身行讨贼之举,先笔定诛逆之法。
天理明白,一死不惜。
惟意此《略叙》必有差忒,尚有望于后之正直君子。
作史最是至难之事,且处于堂内之人,门外之事闻或不真,两造在庭,尚不得其情,悬隔议度,岂无失误?
一事之中,人人所闻所见,或前或后或得或失,各有异同,况一人又各主一见,故闻于甲者如此,闻于乙者又如此,一犬吠形,百犬吠声,自是讹讹相传矣。
尝泛取目前俱见之事,命众友各作传记,及观其叙情理,操予夺,较当时之事,各争差远。
况作文之士,笔易流滑,据意揣度,随语所向,差之毫釐,谬以千里,更私意去取,岂不重累于作史之实?
过褒不称事情,过贬岂无冥怨?
是为非,非为是,人祸天刑,恐不可逃。
世之秉纪述之笔者,采摭传闻,深察事情,毋但取意语完备,为笔所使,滥于无功,累于无辜。
赏罚当其事,庶无愧于为史,则可以垂训于天下后世矣!
宋德祐遗臣三山郑思肖述,德祐八年岁在壬午之,德祐九年癸未春正月重修。
楚山清晓图 金 · 刘迎
 押阳韵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五 地理类
山娟娟,江茫茫,缘山林木老已苍。
穿林细路萦羊肠,汀洲人家杜香。
两山秀出江中央,宛如双剑森锋铓。
层峦架空化宝坊,塔波突兀一气傍。
鸡声喔喔林鸟翔,顾瞻曙色开东方。
清风宿雾方苍凉,兜罗绵网淡平野,紫磨金饼暾浮桑。
橹声才动欲离岸,钟韵已残犹殷床。
当年有米维楚狂,生子亦复肖阿章
想从乃翁住朝阳,收拾山绿餐湖光。
膝前翰墨观琳琅,此图戏出遂擅场。
彼众史者何敢当,不然安得牙签犀轴古锦囊,赏览一朝蒙古皇。
又次前韵。留别金内翰奉使蒙古 金 · 李奎报
七言律诗 押支韵 出处:东国李相国后集卷第六
知子年来颇瘦羸,那堪远涉鸭江涯
正宜禁省成龙跃,不合胡天汗马驰。
曾是文章坛上望,如何边鄙事中移。
功成定被钧台召,苍海灵珠肯见遗。
庚子九月十五日。修蒙古所送表状有作 金 · 李奎报
七言绝句 押庚韵 出处:东国李相国后集卷第七
悬车残老笔宜停,辄欲和通两国情。
文拙未宣天子意,不如闲坐度馀生(有蓄意故云)
无可伴行卓然道者乞诗 金 · 李奎报
 押词韵第十七部 出处:东国李相国后集卷第九
子是相门子,早通金闺籍(故平章崔正份子也。早属内侍累食禄。忽出家归山。)
申之沾俸禄,富贵行可画。
胡为剃玄发,啸向云山碧。
道貌已高古,宿世应参释。
暂赴朝廷徵,告诉意可惜(欲送蒙古徵之。师固辞。)
放归还旧山,临别良悽恻。
好去勖修真,馀泽及一国。
奉使入金 金 · 陈澕
五言绝句 押东韵 出处:梅湖遗稿
西华已萧索,北寨尚昏蒙。
坐待文明旦,天东日欲红。
按:崔文清滋补闲集曰。陈补阙澕。以书状官入金云。西华(南宋在西故云)已萧索。北寨尚昏蒙。坐待明旦。天东日欲红。予于前岁。以副枢使蒙古。抵宿兴中府。见一寺壁上书一绝云。四野尽为狐兔窟。万邦犹仰犬羊天。人间乐国是何处。深叹吾生不后先。陈以幕佐入朝。称北寨昏蒙。非礼。兴中一绝。是客子所题。言高何罪。  按胜国时。历事辽金。恬不知耻。独公此诗。严于华夷之辨。深得春秋之义。似有先见而发。时女真虽蹙。而蒙古继炽。所谓北寨昏蒙。盖并指两国也。慨然有蹈海俟河之意。才经百年。大明一统。扫荡腥膻。文明之化。东渐于海。惜乎公之未及见也。
回纥城暇日出诗一篇 金末元初 · 丘处机
七言律诗 押冬韵
二月经行十月终,西临回纥大城墉。
塔高不见十三级(以砖刻镂玲珑,外无层级,内可通行。),山厚已过千万重。
秋日在郊犹放象,夏云无雨不从龙。
嘉蔬麦饭蒲萄酒,饱食安眠养素慵。
长春真人西游记:过大河,至邪米思干大城之北。太师移剌国公蒙古回纥首载酒郊迎,大设帷幄,因驻车焉。宣师刘公以路梗留师,从之。太师遂月奉米面盐油果菜等物。公见师饮少,请以蒲萄百斤作新酿。师曰:「何必酒邪?但如其数得之待宾客足矣。」其蒲萄经冬不坏。又见孔雀、大象,皆东南数千里印度国物。师因暇日出诗一首云云。
西园兴定庚辰八月中作。) 金末元初 · 元好问
西园老树摇清秋,画船载酒芳华游。
登山临水袪烦忧,物色无端生暮愁。
百年此地旃车发,易水迢迢雁行没。
梁门回望绣成堆(时金主迁都于汴。),满面黄沙哭燕月。
荧荧一炬殊可怜蒙古破金燕都,焚宫至,火一月不灭。),膏血再变为灰烟。
富贵已经春梦后,典刑犹在(一作见)靖康前。
当时三山初奏功,三山宫阙云锦重。
璧月琼枝春色里,画阑桂树雨声中。
秋山秋水今犹昔,漠漠荒烟送斜日。
铜人携出露盘来,人生(一作岂)无情泪沾臆。
丽川亭上看年芳,更为清歌尽此觞。
千古是非同一笑,不须作赋拟《阿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