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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法要 东晋 · 郗超
出处:全晋文
三自归者,归佛,归十二部经,归比丘僧;过去、现在、当来三世十方佛,三世十方经法,三世十方僧。每礼拜,忏悔皆当至心归命,并慈念一切众生。愿令悉得度脱。外国音称“南无”,汉曰“归命”;佛者汉音曰“觉”,僧者汉音曰“众”。五戒,一者不杀,不得教人杀,常当坚持尽形寿,二者不盗,不得教人盗,常当坚持尽形寿,三者不淫,不得教人淫,常当坚持尽形寿,四者不欺,不得教人欺,常当坚持尽形寿;五者不饮酒,不得以酒为惠施,常当坚持尽形寿。若以酒为药,当推其轻重,要于不可致醉。有三十六失经教,以为深戒:不杀则长寿,不盗则长泰,不淫则清净,不欺则人常敬信,不醉则神理明治。
已行五戒,便修岁三月六斋。岁三斋者,正月一日至十五日、五月一日至十五日、九月一日至十五日。月六斋者,月八日,十四日,十五日,二十三日、二十九日,三十日。凡斋日,皆当鱼肉不御,迎中而食,既中之后,甘香美味,一不得尝,洗心念道,归命三尊;悔过自责行,四等心;远离房室,不著六欲。不得鞭挝骂詈,乘驾牛马,带持兵仗。妇人则兼去香花脂粉之饰,端心正意,务存柔顺。斋者普为先亡见在知识亲属并及一切众生,皆当因此至诚,玄想感发。心既感发则终免罪苦。是以忠孝之士,务加勉励,良以兼拯之功,非徒在已故也。斋日唯得专惟玄观,讲诵法言,若不能行空,当习六思念。
六思念者,念佛,念经,念僧,念施,念戒,念天。何谓念天?十善四等为应天行,又要当称力所及,勉济众生。十善者,身不犯杀盗淫,意不嫉恚痴,口不妄言绮语、两舌恶口。何谓不杀?常当矜悯一切蠕动之类,虽在困急,终不害彼利己。凡众生危难,皆当尽心营救,随其水陆,各令得所。疑有为己杀者,皆不当受。何谓为盗?凡取非己有,不问小大,及莅官不清,皆谓之盗。何谓为淫?一切诸著,普谓之淫,施之色欲,非正匹偶,皆不得犯;又私窃不公,亦兼盗罪。所谓嫉者,谓妒忌也。见人之善,见人有德,皆当代之欢喜,不得有争竞憎嫉之心。所谓恚者,心怀忿恨,藏结于内。所谓痴者,不信大法,疑昧经道。何谓妄言?以无为有,虚造无端。何谓绮语?文饰巧言,华而不实。何谓两舌?背向异辞,对此说彼。何谓恶口?谓骂詈也。或云口说不善之事,令人承以为罪,亦为恶口。凡此十事,皆不得暂起心念,是为十善,亦为十戒。五戒检形,十善防心,事有疏密,故报有轻重。
凡在有方之境,总谓三戒。三戒之内,凡有五道:一曰天,二曰人,三曰畜生,四曰饿鬼,五曰地狱。全五戒,则人相备;具十善则生天堂。全一戒者,则亦得为人。人有高卑,或寿夭不同,皆由戒有多少。反十善者,谓之十恶。十恶毕犯,则入地狱,抵探强梁,不受忠谏。及毒心内盛,徇私欺绐,则或坠畜生,或生蛇虺;悭贪专利,常苦不足,则坠饿鬼。其罪差轻少,而多阴私,情不公亮,皆坠鬼神,虽受微福,不免苦痛,此谓三涂,亦谓三恶道。
色痛痒思想生死识,谓之五阴。凡一切外物有形可见者为色,失之则忧恼为痛,得之则欢喜为痒;未至逆念为思,过去追忆为想;心念始起为生,想过意识灭为死,曾关于心戢而不忘为识。识者,经历累劫,犹萌之于怀,虽昧其所由,而滞于根,潜结始自毫厘,终成渊岳。
是以学者务慎所习,五盖一曰贪淫,二曰瞋恚,三曰愚痴,四曰邪见,五曰调戏。别而言之,求欲为贪,耽著为淫,外发为瞋,内结为恚,系于缚著,触理倒惑为愚痴。生死因缘,痴为本,一切诸著,皆始于痴;地狱苦酷,多由于恚。《经》云:卒斗杀人,其罪尚轻;怀毒阴谋,则累劫弥结,无解脱之期。
六情一名六衰,亦曰六欲,谓目受色,耳受声,鼻受香,舌受味,身受细滑,心受识;识者,即上所谓识阴者也。五阴六欲,盖生死之原本,罪苦之所由。消御之方,皆具载众经。《经》云:心作天,心作人,心作地狱,心作畜生,乃至得道者,也亦心也。凡虑发乎心,皆念念受报。虽事未及形,而幽对冥构。夫情念圆速,倏忽无间,机动毫端,遂充宇宙;罪福形道,靡不由之,吉凶悔吝,定于俄顷。
是以行道之人,每慎独于心,防微虑始,以至理为城池,常领本以御末,不以事形未著,而轻起心念;岂唯言出乎室,千里应之,莫见乎隐,所慎在形哉?异出《十二门经》云:“人有善,恒当掩之,有恶宜令彰露”。夫君子之心,无适无莫,过而无悔,当不自得。宜其任行藏于所遇,岂有心于隐显?然则教之所施,其在常近乎?原夫天理之于罪福,外泄则愈轻,内结则弥重;既迹著于人事,必有损于冥应。且伐善施劳,有生之大情,匿非文过,品物之所同。善著则迹彰,迹彰则誉集。苟情系沮劝,而誉集于外,藏吝之心,必盈乎内。且人之君子,犹天之小人,况乎仁德未至,而名浮于实,获戾幽冥,固必然矣。夫苟非备德,安有不周,坦而公之,则与事而散。若负理之心铭之怀抱而外修情恳,以免人尤;收集俗誉,大诬天理,自然之舋,得不愈重乎?
是以庄生亦云:“为不善于幽昧之中,鬼神得而诛之”。且人之情也,不愧于理,而愧乎物。愆著则毁至,毁至而耻生。情存近复,则弊不至积;恃其不彰,则终莫悛革。加以天舋内充,而惧其外显,则幽虑万端,巧防弥密,穷年所存,唯此之务。天殃物累,终必顿集,盖由不防萌,谋始而匿,非扬善故也。
《正斋经》云:“但得说人百善,不得说人一恶”。说人之善,善心便生,说人之恶,便起忿意。意始虽微,渐相资积。是以一善生巨亿万善,一恶生巨亿万恶。古人云:“兵家之兴,不过三世”。陈平亦云:“我多阴谋,子孙不昌”。引以为教,诚足以有弘。然齐、楚享遗嗣于累叶,颜、冉靡显报于后昆,既已著之于事验,不俟推理而后明也。且鲧殛禹兴,魣鲋异形,四罪不及,百代通典。哲王御世,犹无淫滥,况乎自然玄应不以情者,而令罪福错受,善恶无彰,其诬理也,固亦深矣。且秦制收帑之刑,犹以犯者为主;主婴其罚,然后责及其馀,若亹不当身,而殃延亲属,以兹制法,岂唯圣典之所不容?固亦申韩之所必去矣。
是以《泥洹经》云:“父作不善,子不代受,子作不善,父亦不受,善是获福,恶自受殃”。至矣哉斯言!允心应理。然原夫世教之兴,岂不以情受所存不止乎己?所及弥广,则诫惧愈深。是以韬理实于韫椟。每申近以敛粗,进无亏于惩劝,而有适于物宜,有怀之流,宜略其事而喻,深领幽旨。若乃守文而不通其变,徇教而不达教情,以之处心循理,不亦外乎?夫罪福之于逆顺,固必应而无差者也。苟昧斯道,则邪正无位,寄心无准矣。至于考之当年,信漫而少徵,理无愆违,而事不恒著,岂得不归诸宿缘、推之来世邪?
是以有心于理者,审影响之难诬,废事证而冥寄,达天网之宏疏;故期之于靡漏,悟运往之无间,混万劫于一朝,括三世而玄同,要终归于必至,岂以显昧改心、淹远革虑哉?此最始信之根主,而业心所深期也。《十二门经》云:“有时自计,我端正好,便当自念,身中无所有,但有肝肠脾肺、骨血屎溺,有何等好?复观他人身中恶露皆如是”。若悭贪意起,当念财物珍宝生不持来、死不俱去,而流迁变化,朝夕难保;身不久存,物无常主。宜及当年施恩行惠,赡乏以财,救疾以药,终日欣欣,务存营济。若瞋恚意起,当深生平等,兼护十戒。差摩竭云:“菩萨所行,忍辱为大。若骂詈者,嘿而不报;若挝捶者,受而不校;若瞋怒者,慈心向之,若谤毁者,不念其恶”。法句又云:“受辱心如地,行忍如门阃,地及门阃,盖取其藏垢纳污,终日受践也”。
《成具经》曰:“彼以四过加已,则觉知口之失也。报以善言和语,至诚不饰”。四过者,上之所谓两舌、恶口、妄言、绮语也。夫彼以恶来,我以善应,苟心非木石,理无不感。但患处之不恒,弘之不积耳。苟能每事思忍,则悔吝消于见世,福报显于将来。
《贤者德经》云:“心所不安,未常加物,即近而言,则忠恕之道;推而极之,四等之义”。四等者何?慈、悲、喜、护也。何谓为慈?悯伤众生,等一切,推已恕彼,愿令普安,爱及昆虫,情无同异。何谓为悲?博爱兼拯,雨泪恻心,要令实功潜著,不直有心而已。何谓为喜?欢悦柔软,施而无悔。何谓为爱护?随其方便,触类善救,津梁会通,务存弘济。能行四等,三界极尊,但未能冥心无兆,则有数必终。
是以《本起经》云:“诸天虽乐,福尽亦丧,贵极而无道,与地狱对门”。《成具》又云:“福者有若有尽,有烦劳有往还”。《泥洹经》曰:“五道无安,唯无为快”。
经称行道者先当舍世八事,利衰毁誉,称讥苦乐,闻善不喜,闻恶不惧;信心天固,沮劝无以动其志;理根于中,外物不能干其虑。且当年所遇,必由宿缘;宿缘玄运,信同四时,其来不可御,其去不能止,固当顺而安之,悦而毕之。精勤增道习,期诸妄心,形报既废,乃获大安耳。夫理本于心,而报彰于事,犹形正则影直,声和而响顺,此自然玄应,孰有为之者哉!然则契心神道,固宜期之通理,务存远大,虚中正己,而无希外助;不可接以卑渎,要以情求:此乃厝怀之关键,学者所宜思也。
或谓心念必报,理同影响,但当求己而已,固无事于幽冥。原经教之设,盖所以悟夫求己,然求己之方、非教莫悟。悟因乎教,则功由神道;欣感发中,必形于事;亦由咏歌不足,系以手舞。然则奉而尊之,盖理所不必须,而情所不能废。宜纵己身体教旨,忘怀欣想,将以己引物,自周乎众,所以固新涉之志,而令寄怀有拟。《经》云:“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恩爱别离苦,所求不得苦。遇此诸苦,则宜深惟缘对,兼觉魔伪,开以达观,弘以等心。
且区区一生,有同过隙,所遇虽殊,终归枯朽,得失少多,固不足计。该以数涂,则此心自息,又苟未入道,则休戚迭用。聚散去来,贤愚同致。
是以经云,安则有危,得则有丧,合会有离,生则有死,盖自然之常势,必至之定期。推而安之,则无往不夷。《维摩诘》云;“一切诸法,从意生形,然则兆动于始,事应乎末;念起而有,虑息则无;意之所安,则触遇而夷;情之所阂,则无往不滞。因此而言,滞之所由,在我而不在物也”。若乃惧生于心,则舋乘于外;外舋既乘,内惧愈结。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
是以经称丈夫畏时非人得其便,诚能住心以理。天关内固,则人鬼罔间,缘对自息,万有无以缨,众邪不能袭。四非常:一曰无常,二曰苦,三曰空,四曰非身,少长殊形陵谷易处,谓之无常,盛衰相袭,欣极必悲,谓之为苦,一切万有,终归于无谓之为空,神无常宅,迁化靡停,谓之非身。《经》称处惑乐之地,觉必苦之对,盖推代谢于往复,审乐往则哀来;故居安虑危,夕惕荣观。若夫深于苦者谓之见谛,达有心则有滞,有滞则苦存,虽贵极人天,地兼崇高,所乘愈重,矜著弥深,情之所乐,于理愈苦。
故《经》云:“三界皆苦,无可乐者”。又云:“五道众生,共在一大狱中,苟心系乎有,则罪福同贯。故总谓三界为一大狱。佛问诸弟子:“何谓无常”?一人曰:“一日不可保,是为无常”。佛言:“非佛弟子”?一人曰:“食顷不可保,是为无常”。佛言:“非佛弟子”。一人曰:“出息不报,便就后世,是为无常”。佛言:“真佛弟子”。夫无常显证,日陈于前,而万代同归,终莫之悟,无瞬息之安。保永世之计,惧不在交,则每事殆懈。以之进德,则功无复篑;以之治心,则堕其所习。
是以有道之士,指寸阴而惜逝,恒自强于鞭后,业与时竞,惟日不足,则乱念无因而生,缘对靡由而起。
六度,一曰施,二曰戒,三曰忍辱,四曰精进,五曰一心,六曰智慧。积而能散,润济众生,施也。谨守十善,闭邪以诚,戒也。犯而不校,常善下人,忍辱也。勤行所习,夙夜匪懈,精进也。专心守意,以约敛众,一心也。凡此五事,行以有心,谓之俗度;领以兼忘,谓之道慧。《本起经》云:“九十六种道术,各信所事,皆乐生安,孰知其惑夫欣得恶失、乐存哀亡?盖弱丧之常滞,有生所感同。然冥力潜谢非矜恋所留,对至而应,岂智用所制?
是以学者必归心化本,领观玄宗。玩之珍之,则众念自废,废则有忘,有忘则缘绝。缘报既绝,然后入于无生。既不受生故能不死。是以《普耀经》云;“无所从生,靡所不生;于诸所生,而无所生”。《泥洹经》云:“心识静休,则不死不生”。心为种本,行为其地,报为结实;犹如种植,各以其类时至而生,弗可遏也。种十善戒善则受生之报,具于上章。加种禅等四空,则贵极天道。四空及禅,数经具载其义,从第一天至二十八天,随其事行,福转倍增。种非常禅谛,背有著无则得罗汉泥洹,不忌有为,不系空观,遇理而冥,无执无寄,为无所种。既无所种,故不受报,廓然玄废,则佛之泥洹。
泥洹者,汉曰“无为”,亦曰“灭度”。《维摩诘》曰:“彼六师者,说倚为道。从是师者,为住诸见,为边际,为归八难,不得离生死道也。虽玄心屡习,而介然微动,犹均被六师同滞一有。况贪生倚想,执我捍化,虽复福逾山河,贵极三界,倚伏旋还,终坠罪苦,岂获宁神大造、泊然玄夷哉!夫生必有情,天势率至,不宅于善,必在于恶。是以始行道者,要必有寄;寄之所因,必因乎有;有之所资,必资乎烦。是以《经》云:“欲于空中造立宫室,终不能成,取佛国者,非于空也”。然则五度四等,未始可废,但当即其事用,而去其忮心。
归佛则解佛,无归于戒则无功于戒,则禅谛与五阴俱冥,未用与本观同尽;虽复众行兼陈,固是空中行空耳。或以为空则无行,行则非空。既以有行,无乃失空乎?夫空者,忘怀之称,非府宅之谓也。无诚无矣,存无则滞封;有诚有矣,两忘则玄解。然则有无由乎方寸,而无系于外物。器象虽陈于事用,感绝则理冥,岂灭有而后无?偕损以至尽哉。
由此言之,有固非滞,滞有则背宗;反流归根,任本则自畅。是以开士深行,统以一贯;达万象之常冥,乘所寓而玄领;知来理之先空,恒得之于同致;悟四色之无朕,顺本际而偕废,审众观之自然,故虽行而靡迹。方等深经,每泯一三世,而未尝谓见在为有,则空中行空,旨斯见矣(《弘明集》十三)。
头陀寺碑文 南梁 · 王屮
四言诗 出处:黄鹄山志卷五
盖闻挹朝夕之池(朝夕之池:大海。朝夕,潮汐。)者无以测其浅深,仰苍苍之色(苍苍之色:指天。)者不足知其远近,况视听之外若存若亡、心行之表不生不灭者哉?是以掩室摩竭(摩竭:指古代中印度摩揭陀国,为释迦牟尼佛悟道成佛处。),用启息言之津;杜口毗邪(毗邪:亦作“毗耶”。佛教语,梵语的译音,地名。),以通得意之路。然语彝伦者,必求宗于九畴(九畴:畴,类。指传说中天帝赐给禹治理天下的九类大法,即《洛书》。);谈阴阳者,亦研几于六位(六位:即《易》卦之六爻。)。是故三才既辨,识妙物之功;万象已陈,悟太极之致。言之不可以已,其在兹乎?然爻系所荃,穷于此域,则称谓所绝,形乎彼岸矣。彼岸者,引之于有,则高谢四流(四流:佛教语,流谓流而不返,谓众生由三惑之所流转,漂泊三界,而不能返于涅槃彼岸。四流又名四暴河。一见流,二欲流,三有流,四无明流。);推之于无,则俯宏六度(六度:佛教语。又译为“六到彼岸”。指使人由生死之此岸度到涅槃(寂灭)之彼岸的六种法门: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精虑(禅定)、智慧(般若)。)。名言不得其性相(性相:佛教语。性指事物的本质,相指事物的表象。),随迎不见其终始。不可以学地(学地:佛家认为是断除欲界思惑的境界。)知,不可以意生(意生:能变化生死、随意往生的菩萨境界。)及,其涅槃之蕴也。夫幽谷无私,有至斯响;洪钟虚受,无来不应。况法身圆对,规矩冥立(冥立:佛家认为法无定性,一切诸法,既唯心现,从缘而起,所以无定性,所以叫冥立。),一音称物,宫商潜运。是以如来利见迦维,托生王室。凭五衍之轼,拯溺逝川;开八正(八正:佛教谓修习圣道的八种基本法门: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之门,大庇交丧。于是玄关幽键(玄关幽键:比喻深邃的佛法。),感而遂通;遥源浚波,酌而不竭。行不舍之檀而施洽群有,唱无缘之慈而泽周万物。演勿照之,明而鉴穷沙界;导亡机之,权而功济尘劫。时义远矣,能事毕矣,然后拂衣双树(双树:娑罗双树。也称双林。为释迦牟尼入灭之处。),脱屣金沙。惟恍惟惚,不皦不昧,莫系于去来,复归于无物。因斯而谈,则栖遑大千,无为之寂不挠;焚燎坚林,不尽之灵无歇(不尽之灵无歇:意思是佛的涅槃不过是方便说法,佛性本无生无灭,无迁无变,真如常在。)。大矣哉!正法(正法:释迦牟尼所说的教法。别于外道而言。)既没,象教(象教:象,似。释迦牟尼离世,诸大弟子想慕不已,刻木为佛,以形象教人,好像佛在世,有教有行,一如正法时。)陵夷。穿凿异端者,以违方为得一;顺非辩伪者,比微言于目论。于是马鸣(马鸣:实有其人,古印度佛教学者,弘扬大乘佛法。)幽赞,龙树(龙树:实有其人,古印度佛教学者,继马鸣之后弘扬大乘佛法。)虚求,并振颓纲,俱维绝纽。荫法云于真际,则火宅晨凉;曜慧日于康衢,则重昏夜晓。故能使三十七品(三十七品:佛教正规修行的菩提分法,包括四念处、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觉支、八正道。)有樽俎之师,七十六种(七十六种:“七”当作“九”,罗什《维摩经》注曰:“摩诃,秦言大,亦言胜,亦言多。于一切众中最上,天人所宗,故言大。能胜九十六种论议,故言胜。”此处意指邪说分崩,无藩篱以自固。无藩篱之固。)既而方广(方广:大乘经典、教义的通称。其言富、其理正,故名。亦借指佛教。)东被,教肄南移。周鲁二庄,亲昭夜景之鉴;汉晋两明,并勒丹青之饰。然后移文间出,列刹相望,澄什(澄什:指竺佛图澄(232—348)、鸠摩罗什(344—413)二高僧。)结辙于西山,林远(林远:林指支遁(314—366),号道林。远指慧远(334—416)。晋代二高僧。)肩随乎江左矣。头陀寺者,沙门释慧宗之所立也。南则大川浩汗,云霞之所沃荡;北则层峰削成,日月之所薄;西眺城邑,百雉纡馀;东望平皋,千里超忽:信楚都之胜地也。宗法师行洁圭璧,拥锡来游。以为宅生(宅生:犹言寄托生命。)者缘,业(业:佛教谓业由身、口、意三处发动,分别称身业、口业、意业。业分善、不善、非善非不善三种,一般偏指恶业,孽。它决定在六道中的生死轮回。)空则缘废;存躯者惑,理胜则惑亡。遂欲舍百龄于中身,殉肌肤于猛鸷,班荆荫松者久之。宋大明五年,始立方丈茅茨,以庇经象。后军长史、江夏内史、会稽孔府君讳觊,为之薙草开林,置经行之室。安西将军、郢州刺史、江安伯济阳蔡使君讳兴宗,复为崇基表刹,立禅诵之堂焉。以法师景行大迦叶(大迦叶:摩诃迦叶。释迦牟尼涅槃后,他传播正眼法藏,为佛教长老。禅宗尊他为西土二十八祖的始祖。),故以头陀为称首(称首:第一。这是说大迦叶为称举头陀的首位,所以用来作为寺名。)。后有僧勤法师贞节苦心,求仁养志,纂修堂宇未就而没。高轨难追,藏舟易远。僧徒阒其无人,榱椽毁而莫搆,可为长太息矣。惟齐继五帝洪名,纽三王绝业,祖武宗文之德,昭升严配,格天(格天:君主自称受命于天,施政行为,感通上天就叫格天。)光表之功,宏启复兴,是以惟新旧物,康济多难,步中《雅》《颂》,骤合《韶濩》,炎区九译(炎区九译:炎区即炎洲,指极远地区。炎洲是神话中的地名。九译谓多次翻译。指边远地区或外国。),沙场一候(沙场一候:意即设官镇守南北边疆。)。粤在于建武焉,乃诏西中郎将、郢州刺史江夏王观政藩篱,树风江汉。择方城之令典(方城:春秋时楚北的长城。由今之河南省方城县,循伏牛山,北至今邓县,为古九塞之一。以此指代楚国。),酌龟、蒙(龟、蒙:鲁国境内的龟山、蒙山,指代鲁国。)之故实,政肃刑清,于是乎在。宁远将军长史、江夏内史行事、彭城刘府君讳諠,智刃所游,日新月故,道胜(道胜:语本《三藏法数》:“道胜谓菩萨以慈悲心修行六度,既自度己,复能度脱一切众生。”)之韵,虚往实归。以此寺业废于已安,功坠于几立,慨深覆篑,悲同弃井。因百姓之有馀,閒天下之无事,庀徒揆日,各有司存。于是民以悦来,工以心竞。亘邱被陵,因高就远。层轩延袤,上出云霓;飞阁逶迤,下临无地。夕露为珠纲,朝霞为丹雘。九衢之草千计,四照之花万品。崖谷共清,风泉相涣。金姿宝相,永藉閒安。息心了义,终焉游集。法师释昙珍,业行淳修,理怀渊远,今屈知事任,永奉神居。夫民劳事功,既镂文于钟鼎;言皆称伐,亦树碑于宗庙。世弥积而功宣,身愈远而名劭。敢寓言于雕篆,庶髣髴乎众妙。其辞(辞:碑文前面的散文叫叙,后面的韵体赞词叫铭,此辞即赞词。)曰:
质判玄黄,气分清浊。
涉器千名,含灵万族。
淳源上派,浇风下黩。
爱流成海,情尘为岳。
皇矣能仁,抚期命世。
乃眷中土,聿来迦卫。
奄有大千,遂荒三界。
殷鉴四门,幽求六岁。
亦既成德,妙尽无为。
帝献方石,天开渌池。
祥河辍水,宝树低枝。
通庄九折,安步三危。
川静波澄,龙翔云起。
耆山广运,给园(给园:给孤独园。古印度拘萨罗国舍卫城长者给孤独,以黄金向祗陀太子购得园地,为释迦牟尼修建祗园洹精舍,此精舍称给孤独园。)多士。
金粟来仪(金粟:即维摩诘大士。来仪:现出容仪,出现。),文殊戾止(文殊戾止:文殊菩萨来到佛的身边。戾止:至;到。)。
应乾动寂,顺民终始。
法本不然,今则无灭。
象正虽阑,希夷(希夷:虚寂玄妙。)未缺。
于昭(于:音乌,叹词。)有齐,式扬洪烈。
释网更维,玄津重枻。
惟此名区,禅慧攸托。
倚据崇岩,临倪通壑。
沟池湘汉,堆阜衡霍。
膴膴亭皋,幽幽林薄。
媚兹邦后,洪流是挹。
气茂三明(三明:指宿命明、天眼明、漏尽明。),情超六入(六入:佛教理论,眼入色、耳入声、鼻入香、舌入味、身入触、意入法。)。
眷言灵宇,载怀兴葺。
丹刻翚飞,轮奂离立。
象设既辟,睟容已安。
桂深冬燠,松疏夏寒。
神足游息,灵心往还。
胜幡西振,贞石南刊。
按:《昭明文选》
步虚辞十首 其四 隋 · 无名氏
俯仰存太上,华景秀丹田。
左顾提郁仪,右盼携结璘。
六度冠梵行,道德随日新。
宿命积福应,闻经若玉亲。
天挺超世才,乐诵希微篇。
冲虚太和气,吐纳流霞津。
胎息静百关,寥寥究三便。
泥丸洞明景,遂成金华仙。
魔王教授事,故能朝诸天。
皆从斋戒起,累功结宿缘。
飞行凌太虚,提携高上人(同上)。
故中岳越禅师塔记 唐 · 李华
出处:全唐文卷三百十六
智之深者反照。仁之大者无思。反照而万物同明。无思而一切咸寂。真如住乎无住。妙有生乎不生。惟禅师至其极也。禅师法号常超。发定光于大照大师。垂惠用于圣善和上。證无得于敬受阇黎。司徒郭公举为东京大德。御史中丞郑公表敷教于三吴。乃沿汉至黄鹤矶。州长候途。四辇瞻绕。请主大云寺。浩浩偫醉。愿沾醒药。于是以梵纲心地。还其本源。楞伽法门。照彼真性。荆越之俗。五都侨人有度者矣。宝应二年暮春季旬之二日。證灭于禅居。缞杖百千。江哀山悴。凡入诸佛正位二十九夏。存父母遗体五十九年。门人宝藏熙怡等。号捧香氎。建塔东冈。遵象法也。禅师沧州人。姚姓。灵和应于海碣。弱岁齿于儒者。既而舍孔氏之经。为释门之允。闻西河摄护第一。乃往从师。次诸嵩颍。服勤上法。理妙词简。神凝道深。盖六度之龟麟。人天之海岳也。嗟夫。雨宝之珠。伏于泥下。燎原之火。隐在木中。开示有期。继生宗范。摩诃达摩以智月开瞽。法雷破聋。七叶至大照大师。门人承嘱累者曰圣善和上。环注源流。含灵福备。乃灌其顶。龙像如林。及狂虏逆天。两京沦翳。诸长老奉持心印。散在偫方。大怖之中。人获依怙。则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广矣大矣。觉之正之。默兹元照。不为深乎。弟子司封员外郎赵郡李华。泣举双林。敬表仁旨。时广德二年正月六日。
三教论衡 其三 对 唐 · 白居易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七十七
孔门之徒三千。其贤者列为四科。毛诗之篇三百。其要者分为六义。六义者。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此六义之数也。四科者。一曰德行。二曰言语。三曰政事。四曰文学。此四科之目也。在四科内。列十哲名。德行科则有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科则有宰我子贡。政事科则有冉有季路。文学科则有子游子夏。此十哲之名也。四科六义之名数。今已区别。四科六义之旨义。今合辨明。请以法师本教佛法中比方。即言下晓然可见。何者。即如毛诗有六义。亦犹佛法之义例有十二部分也。佛经千万卷。其义例不出十二部中。毛诗三百篇。其旨要亦不出六义内。故以六义可比十二部经。又如孔门之有四科。亦犹释门之有六度。六度者。六波罗蜜。六波罗蜜者。即檀波罗蜜尸波罗蜜羼提波罗蜜毗梨耶波罗蜜禅定波罗蜜般若波罗蜜。以唐言译之。即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是也。故以四科。可比六度。又如仲尼之有十哲。亦犹如来之有十大弟子。即迦叶阿难须菩提舍利弗迦旃延目乾连阿那律优波离罗喉罗是也。故以十哲可比十大弟子。夫儒门释教。虽名数则有异同。约义立宗。彼此亦无差别。所谓同出而异名。殊途而同归者也。所对若此。以为何如。更有所疑。请以重难。
上元县开善寺修志公和尚堂石柱记 唐 · 李顾行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八十八
盖六度为万行之本。施檀其一焉。然以不住相而为者其用大。不希福而舍者其道宏。故我廉察使御史大夫赞皇公是以有法财之施焉。亦犹真谛无像。因像以教立。至人无功。由功而用显。志公和尚者。实观音大士之分形者欤。然迹见于近代。梁书具载其事。夫妙觉本寂。法身圆对。应偫品而必呈。观众生而常度。故利见则洪钟待扣。感毕乃慈航息运。初志公之未迁灭也。梁武帝命工人审像而刻之。相好无遗。俨然若对。建窣堵波于金陵之开善寺。圣功冥化。历代瞻敬。人钦其神者二百馀祀。公乃具䌽舟设幡盖而迎。至则置于听事西偏方丈之净室。每旦散名花。灵香。时复膳百味。鼓八音。以展诚敬。以申供养。公曰。观其寂然不动。契定惠于真宗。杜口无言。若息心于了义。夫色相如影。则遗像与全身不殊。文字性空。则言语与寂默奚异。吾知之矣。吾得之矣。亦既观相。爰归本寺。幢幡赞呗。如始至焉。公乃减清俸。解上服。命修珠帐。饰花座。因陀之网如悬。上帝之宝咸在。其馀则置膏腴之田。以供香火之用。所以崇像设。显灵踪。宏有为之教。俾蒙昏之类。永有所依归。僧徒等欲昭示于后。以图不朽。请刻石以纪事。小子承命而述焉。长庆四年三月十一日记。
诛温韬等诏 后唐 · 后唐明宗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七
德州流人温韬。生为黔首。起自绿林。依凭中夏干戈。劫盗本朝陵寝。辽州流人段凝。豺狼类性。枭獍为谋。无端而几害平人。得便而常怀逆节。岚州司户陶玘。曾司藩翰。恣黩货财。自处窜流。弥兴怨望。宪州司户石知讷。比居宾佐。合务参挥。当守殷闭据夷门。发文字扇摇戎帅。原州司马聂屿。擢从班列。委出亲贤。不守条章。强买店宅。其后细询行止。颇骇听闻。丧妻未及于半年。别成婚媾。弃母动逾于千里。不奉晨昏。而皆自抵刑章。各行窜逐。都无省过。但出怨词。在朕意虽欲含宏。于物论固难容舍。尚全大体。只罪一身。并令本处赐死。
禁忻岚宪州缘边军士入蕃界打劫诏(太平兴国四年九月五日) 北宋 · 宋太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宋会要辑稿》兵二七之一(第八册第七二四七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
忻、岚、宪州缘边诸寨,不得纵军士入蕃界打劫,以致引惹贼众。如入界打劫,即于路要截掩杀。若须仇杀者,非有宣命,无得出境。
故商州团练使翟公墓志铭 北宋 · 王禹偁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小畜集》卷二九、乾隆《济宁直隶州志》卷三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公讳守素,字昭俭,济州任城人也。其先盖汉丞相方进之裔也。曾祖讳某,皇任某官。祖讳某,皇任太子少保致仕。考某,皇任率府率。公,即率府之次子也。天福初以荫入仕,补左班殿直,转供奉官。自晋至汉,时乱位卑,祗役不暇,故勤虽至而功未立矣。洎周高祖以来,奉皇华,将密命,号为称职者,屈指比数,公首与之。世宗初平淮甸,诏公为蕲州兵马监押兼沿江巡检,善修其职,改承天军使,自是声绩闻于时矣。我太祖神德皇帝乾德中始议平蜀,用许帅王全斌为主将,且择使臣恭谨者随军任使,而公实从焉。蜀既平,公奉捷书,驰驲骑入奏,入祖嘉之,擢授引进副使。时故中书令石公以佐命元勋,始拜平章事,镇汶阳,乃诏公为郓州生辰国信使,赏劳也。寻加判四方馆事。且以全蜀虽下,群盗未息,再命公分屯士卒,经略郡县,乘传往复,颇得机宜,由是益亲信矣。开宝中,麟、府二州番族搔动,以争地不决,闻于朝廷,公承诏和戎,部落悦服。扈从辇辂,薄伐并门,转引进使。出为成都管内十州都巡检使,赐钱五百万。谢日,复受宣充凤翔府魏王符公官告使。公以锡赉优厚,恳让不已,太祖曰:「汝十州巡警,烦费亦多,不足让也」。当时宠任,在同列间,鲜有其比。及受代归朝,会淮海王入觐,命公迎劳,颇得礼容。并寇稽诛,大勋未集辑,公与洺州防禦使郭进领偏师侵掠,深入敌境,至五台县界,取禾蹂稼,实有力焉。今上嗣宝图,行兑泽,授客省使、宪州刺史。会梅山洞蛮恃险叛乱,受诏为都部署,招怀讨击,五溪悉平。淮海王纳版图,奉朝请,公为两浙十三州安抚使,寻知杭州军州事,劳来安辑,浙民便之。政成召归,为西京都巡检使,因权知河南府兼留守司事。浩穰之政,雅亚上都,简事勤公,月馀自理。加以修宫阙,奉轺传,贵倖旁午,终无间言。加商州团练使。上念延安戎夏杂处,以公麟、府之役,深识番情,知延州军州事。端拱初,边鄙未宁,胡羯南牧,议者或请坚壁以待之。公以河北诸州缮修城垒,遂充天雄军兵马钤辖、知大名府。复以上党近边,素称难治,知潞州军州事。咸有课最,达于朝端。上方考古道,兴方田,俾封疆之臣,修耕战之备,公为代北方田都部署。事毕,改并州兵马钤辖,移夏州驻泊。未几,知凤翔府事。朝议以赵保忠归镇夏台,可息经费,求其监护,无易公者,遂再往焉。公承上戢下,颇叶便宜,改石州驻泊。上以公驰驱且久,齿发渐高,俾归郡封,以均劳逸。在郡周岁,方将拜章乞骸,归老田里,以淳化三年八月五日遘疾,终于官舍,享年七十一。娶张氏,封清河郡君,先公而终。子二人,长某早亡,次继恩,右班殿直。孙若干人,长惟德,商州衙内都指挥使。四年四月某日葬于开封府某县某乡某里,礼也。公历四朝,事八主,检校官自常侍至太保,兼官自监察至大夫,阶自银青至光禄,勋自武骑尉至上柱国,爵自县男至郡侯,食邑自三百户至一千户。惟公谦和畏慎,慈惠恭谨,积此八者,终身不衰。尝莅大都,临剧务,无留事,无败狱。以矜严训军旅,以持重守边防。出疆有专对之才,行师无失律之咎。世之称谙练时务者,公实首焉。及治商于,郡事尤简。盖国家优贤养老,且休息之,而早夜孜孜,未始懈怠,若初筮仕者。每断一大辟,虽罪状明白,了无所疑,亦必委细咨询,遍乎僚吏,以至再三,而后用法。复能不忤物,不近名,奉诏条外,不求赫赫之誉。知属吏过失,未尝面言,必因公宴,引数十年前事,曰某人尝为某过,得某罪,旁指曲谕,微警诫之。周旋慎密,率多此类。故能四十年间,无纤芥之过,始全身于乱世,终立事于清朝。语侯伯间,未易可得,考终牖下,不亦休哉!某左官商山,实公之副,熟闻履行,得以直书。铭曰:
官二千石,世禄之厚,公能守兮。齿七十一,人生之寿,公能有兮。委质明代,保无咎兮。归全幽宅,光有后兮。
覆验唐历及新历以究疏密奏 宋 · 郑昭晏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三、《宋史》卷七○《律历志》三
唐贞观二年三月朔,日有食之,前志不书分数、宿度、分野、亏初复末时刻。臣以《乾元历》法推之,得其岁戊子,其朔戊申,日所食五分,一分在未出时前,四分出后,其时出在寅六刻,亏在三刻,食甚在八刻,复在卯四刻,当降娄九度。
按历书云,凡欲取验将来,必在考之既往。谨按《春秋》交食及汉氏以来五星守犯,以新历及唐《麟德》、《开元》二历覆验三十事,以究其疏密。
日食:
《春秋》:鲁僖公十二年春三月庚午朔,日有食之。其年五月庚午朔,去交入食限误为「三」也。文公元年春二月癸亥朔,日有食之。其年三月癸巳朔,去交入食限误为「二」也。文公十五年夏六月辛丑朔,日有食之。是月汛交分入食限前。汉元光元年七月癸未晦,日有食之。今按历法,当以癸未为八月朔,盖日食朔、月食望,自为常理,今云晦日食者,盖司历之失也。征和四年八月辛酉晦,日有食之。辛酉亦当为九月朔,又失之。
五星守犯:
后汉永元五年七月壬午,岁星犯轩辕大星(《麟德》星五度。《开元》张五度。《乾元》张八度。)。
元初三年七月甲寅,岁星入舆鬼(《麟德》井二十九度。《开元》鬼一度。《乾元》柳五度。)。
后魏太延二年八月丁亥,岁星入鬼(《麟德》井二十八度。《开元》鬼二度。《乾元》柳三度。)。
正始二年六月己未,岁星犯昴(《麟德》昴二度。《开元》昴三度。《乾元》昴四度。)。
宋大明三年五月戊辰,岁星犯东井钺(《麟德》参四度。《开元》参六度。《乾元》井初度。)。
后汉永和四年七月壬午,荧惑入南斗,犯第三星(《麟德》箕七度。《开元》斗一度。《乾元》斗十二度。)。
魏嘉平三年十月癸未,荧惑犯亢南星(《麟德》角六度。《开元》亢五度。《乾元》亢三度。)。
晋永和七年五月乙未,荧惑犯轩辕大星(《麟德》星七度。《开元》张二度。《乾元》张二度。)。
后魏太常二年五月癸巳,荧惑犯右执法(《麟德》翼六度。《开元》翼十二度。《乾元》翼十三度。)。
陈天嘉四年八月甲午,荧惑犯轩辕大星(《麟德》张二度。《开元》张五度。《乾元》张四度。)。
后汉延光三年九月壬寅,镇星犯左执法(《麟德》翼十九度。《开元》轸二度。《乾元》翼五度。)。
晋永和十年正月癸酉,镇星掩钺星(《麟德》参六度。《开元》参七度。《乾元》井三度。)。
后魏神瑞二年三月己卯,镇星再犯舆鬼积尸(《麟德》井二十八度。《开元》井三十度。《乾元》柳初度。)。
齐永明九年七月庚戌,镇星逆在泣星东北(《麟德》危二度,《开元》虚九度。《乾元》危四度。)。
陈永定三年六月庚子,镇星入参(《麟德》参七度,《开元》参八度,《乾元》井二度。)。
后汉永初四年六月癸酉,太白入鬼(《麟德》参五度,《开元》井三十度,《乾元》鬼初度。)。
延光三年二月辛未,太白入昴(《麟德》晨伏,《开元》昴六度。《乾元》昴一度。)。
魏黄初三年闰六月丁丑,太白晨伏(《麟德》丁亥晨伏,后十日。《开元》同,丁丑晨伏。《乾元》十月置闰,七月丁丑晨伏。)。
晋咸康七年四月己丑,太白入舆鬼(《麟德》柳三度,《开元》鬼一度。《乾元》柳一度。)。
晋永和十一年九月己未,太白犯天江(《麟德》尾四度,《开元》尾九度,《乾元》尾十二度。)。
汉太始二年七月辛亥,辰星夕见(《麟德》伏末见。《开元》夕见轸九度。《乾元》夕见轸九度。)。
后汉元初五年五月庚午,辰星犯舆鬼(《麟德》井二十七度。《开元》井二十八度。《乾元》井二十九度。)。
汉安二年五月丁亥,辰星犯舆鬼(《麟德》夕见井二十二度。《开元》夕见鬼二度。《乾元》夕见鬼一度。)。
晋隆安三年五月辛未,辰星犯轩辕大星(《麟德》夕见星五度。《开元》夕见星三度。《乾元》夕见星五度。)。
后魏太和十五年六月丙子,辰星随太白于西方。
按:《麟德》张二度。《开元》星五度。《乾元》张初度。
和人游嵩山十二题 其九 天池 北宋 · 范仲淹
押词韵第十六部 创作地点:河南省郑州市登封市嵩山
岳顶见天(宋本作仙)池,神异安可度。
勿谓无波涛,云雷有时恶。
乘此澄清间,吾缨可以濯。
拟咏怀(诗见残宋本,他本皆无) 北宋 · 梅尧臣
押支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西北有龙渊,东南有天池。
天池鸟名鹏,昔在北溟嬉。
龙能安故渊,变化不可知。
岂效彼运徒,翼如浮云垂。
荒淫启朱宫,道德处茅茨。
何为后世士,常以尼父悲。
嵩山十二首(明道元年) 其九 天池 北宋 · 欧阳修
押遇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郑州市登封市嵩山
高步登天池,灵源湛然吐。
俯窥不可见,渊默神龙护。
静夜天(一作松)籁寒,宿客疑风雨。
论监牧劄子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九、《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一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二、《黄氏日钞》卷六一、《文献通考》卷一六○、《宋史》卷一九八《兵志》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二、《历朝茶马奏议》卷一、《大学衍义补》卷一二四、雍正《山西通志》卷一八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所领群牧司,近准宣差吴中复、王安石、王陶等同共相度监牧利害事。窃以国马之制,置自祖宗。岁月既深,官司失守,积习成弊,匪止一时,前后因循,重于改作。今者幸蒙朝廷因言事之官有所陈述,选差臣寮,相度更改。臣以谓监牧之设,法制具存,条目既繁,弊病亦众。若祇坐案文籍,就加增损,恐不足以深革弊源。如欲大为更张,创立制度,则凡于利害,难以遥度,必须目见心晓,熟于其事,然后可以审详裁制,果决不疑。盖谋于始也不精,则行于后也难久。况此是臣本职,岂敢辞劳!欲乞权暂差臣,仍于吴中复等三人内更差一人,与臣同诣左右厢监牧地头,躬亲按视。至于土地广狭,水草善恶,岁时孳牧,吏卒勤惰,以至牝牡种类,各随所宜,棚井温凉,亦有便否,向何以致马之耗减,今何以得马之蕃滋。既详究其根源,兼旁采于众议。如此,不三数月间可以周遍。然后更将前后臣寮起请,与众官参详审处。与其坐而遥度,仓卒改更,其为得失,不可同日而论也。臣又窃思今之马政,皆因唐制。而今马多少与唐不同者,其利病甚多,不可悉举。至于唐世牧地,皆与马性相宜,西起陇右金城、平凉、天水,外暨河曲之野,内则岐、豳、泾、宁,东接银、夏,又东至于楼烦,皆唐养马之地也。以今考之,或陷没夷狄,或已为民田,皆不可复得。惟闻今河东岚、石之间,山荒甚多,及汾河之侧,草地亦广,其间草软水甘,最宜牧养。往时河东军马,常在此处牧放,今马数全少,闲地极多。此乃唐楼烦监地也,可以兴置一监。臣以谓推迹而求之,则楼烦、天池、元池三监之地,尚冀可得。又臣往年因奉使河东,尝行威胜以东及辽州平定军,见其不耕之地甚多。而河东一路,山川深峻,水草甚佳,其地高寒,必宜马性。及京西唐、汝之间,久荒之地,其数甚广。欲乞更下河东、京西转运司,差官就近于辖下访求草地,有可以兴置监牧处。如稍见次第,即乞朝廷差官与群牧司官员,同共往彼踏行擘画。若可以兴置新监,则河北诸监内有地不宜马处,却可议行废罢。惟估马一司,利害最为易见。若国家广捐金帛,则券马利厚,来者必多,于其多中,时得好马。若有司惜费,则蕃部利薄,马来渐少,兼亦好马不来。然而招诱之方,事非一体,亦须知其委曲。欲乞特差群牧司或礼宾院官一员,直至秦州以来体问蕃部券马利害。凡此三者,虽暂差官。比及吴中复等检阅本司文字,讲求商议,未就之间,已各来复。可以参酌相度,庶不仓卒,轻为改更。如允臣所请,乞赐施行。今取进止。
请耕禁地劄子(庆历五年二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一六、《宋会要辑稿》兵二七之三五(第八册第七二六四页)、《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四、《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右编》卷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昨奉使河东,相度沿边经久利害。臣窃见河东之患,患在尽禁沿边之地不许人耕,而私籴北界斛斗,以为边储。其大害有四。以臣相度,今若募人耕植禁地,则去四大害,而有四大利。河东地形山险,辇运不通。边地既禁,则沿边乏食,每岁仰河东一路税赋、和籴、入中,和博斛㪷支往。沿边人户既阻险远,不能辇运,遂赍金、银、绢、铜钱等物,就沿边贵价私籴北界斛㪷。北界禁民以粟、马南入我境,其法至死。今边民冒禁私相交易,时引争斗,辄相斫射,万一兴讼,遂构事端。其引惹之患一也。今吾有地不自耕植,而偷籴邻界之物以仰给,若敌常岁丰及缓法不察,而米过吾界则尚有可望。万一虏岁不丰,或其与我有隙,顿严边界禁约,而闭籴不通,则我军遂至乏食。是我师饥饱系在敌人,其患二也。代州、岢岚、宁化、火山四州军,沿边地既不耕,荒无定主,虏人得以侵占。往时代州阳武寨为苏直等争界,讼久不决,卒侵却二三十里。见今宁化军天池之侧,杜思荣等又来争侵,经年未决。岢岚军争掘界壕,赖米光浚多方力拒而定。是自空其地,引惹北人岁岁争界,其害三也。禁膏腴之地不耕,而困民之力以远输,其害四也。臣谓禁地若耕,则一二岁间,北界斛㪷可以不籴,则边民无争籴引惹之害;我军无饥饱在敌之害;沿边地有定主,无争界之害;边州自有粟,则内地之民无远输之害。是谓去四大害,而有四大利。今四州军地可二三万顷,若尽耕之,则其利岁可得三五百万石。伏望圣慈特下两府商议。如可施行,则召募耕种税入之法,各有事目,容臣续具条陈。取进止。
大宋故中散大夫左谏议大夫轻车都尉临颍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追封秦国陈□□□碑铭 宋 · 王举正
出处:全宋文卷四○○
夫云上于天,霈甘泽而润下;士志于道,蔼馀庆而昌后。若乃向用五福,浚明三德,辉光炳《大畜》之旨,博厚服《中庸》之训,亘代作范,诒谋俾肖,□□□□□君□□□□。公讳省华,字善则。其先颍川人。妫满受封,权舆胙姓,隐耀储祉,才英间出,纷纶卓荦,薰灼方册。曾王父讳翔,唐末补并门记室。王建守益部,□□幕下。时建恃险,□□□□□□记口讽以大义,建不能用,投劾谢□,遂为□□□□□□□□□□□王父讳诩,仕蜀为遣运使。严考讳昭汶,抗志遁俗,林卧家食。奕世令德,兹焉发祥,累赠俱跻极品。公十三而孤,端诚力学,奋节不倚。□□□□□闻其名,召为阆州西水□□□无所,遂委质焉。尝济夹江,始及中流,□□□□□□舟覆□□公伏于马上,与之沉浮,观者骇焉,谓之必溺。俄有渔者飞楫而拯,因而获全。识者谓非有德者乃无生矣,阴护幽赞,孰知其然,异时昌大,讵可知也?□□□□□以□□得而为行益敏,□□□□之道吾知之矣。且□□□不□□□□□自他有耀,予□行矣。会钜宋开国,伪昶纳籍,公不俟驾而首觐阙下。初命秦州陇城簿,累改京兆府栎阳令。郑白之沃,为邑膏雨。惠久而吏蠹,政慢而□□□□□□专利□□□□盗□□□□□□公一心农畴,戮力渠事,且令□□□□日□寠民□金之歛,岁输强家,非所以为铜墨之大夫也,必将争之,不胜不止。彼营营之飞、狺狺之声,祗益其咎尔,胡是畏也?邻壤违公之言,□公之心□□□□□□□□复乃渗漉之润□□□□之稼□食,邦赋充衍不匮,人到于今□□□□里之俗,尚乎晚葬,父母昆弟率从槁瘗,木已拱矣,视之恬然。公职化长人,思有以劝,乃谓民犹水也,系夫所导,孔子曰□□□□事□从周,盖美夫送终之礼,具□□□□草莽,忘□霜露,诲之自我,能无□□□□之氓以感以泣,悉曰:「使往者有归,□□□魄,陈公之心仁于我也厚矣」。相与周急,勉奉其事,未期月而葬者过半,逮公改邑,仅无遗矣。公乃曰:「谓民无知,不亦欺乎」?□□□从宪□楼烦令,时长子尧叟□进士□□登第。□□□□□□□□□□气磊落,太宗临试,深所属目,因询其家世。辅臣素知公之才德,遽以名对,上曰:「见其子知其父矣」。擢太子中□。制曰:「且欲劝天下之□人父者」。□□□□□□□□□盐铁判官,迁殿中丞,锡□□□□□□为光禄丞。□属东观,促召同赐,拜前拜后,葳蕤簪绂,朝伦仰止,儒苑增□。郓州为东夏巨屏,□□□□国家慎柬,□□公首其选而□命焉。濒河之邦,分□□□□□□□□□□之□□□防川□,礼义之设,所以牖民,□□□□□□何从而略焉?始乎缮完,终乃教化,事靡□素,人率蒙惠。惟茍简之弗任,顾灭裂而何有,就委京东转运使。至道初,越绝凶饥,苏台特甚,如□惨急之吏未恤伤痍之□。诏还,赐三品□□□□□□□而绥□□□□□□□泽之区绵载不□□□□□□□□□道殣之苦,裕人约己,兹可忽乎?繇是炳忠厚之诚,谕轻惰之俗。明罚敕法,举其大略;情恕理遣,宥夫小过。夷易煦妪,如热斯濯,治效著闻,玺札垂奖。真庙继圣,眷乃方面,又进吏部,移□潭州。长沙奥区,列郡都会,控要荒而作翰,亘舳舻而赡国。启迪孝悌之训,尊隆清净之化,精力匪□□□□□□有矩度□□□□□□□□□之□□□□□□□判官。以蛮徼俶扰,充□□□□□□□任开封府推官。以章奏指切,出潮州通判,同气二人咸处岭外。朝廷意公上言,亲党愿公有请。公曰:「兄之行也,分招徕式,□□□□□□□□□直□□□□□□□□□为□□□□□□祥,吾不为恶,岂□□□□□□□□□□忱,吾以此卜昭昭之鉴,其食言乎」?后果严召,俱跻膴仕。信己不惑,有如是焉。陟朝,授鸿胪少卿,判南曹,俄同判吏部流内铨。景德初,知开封府,□□□□□尚威免,公则不然。□以□□□□处□俾耻格而无犯,谓驯致之□□□□毂之□□夏民或钩距辨智□不能也。上喜其然,谓可大受,就迁光禄卿。时尧叟为枢密使,尧佐直史馆,尧咨知制诰,腰金鸣玉,蚤暮温凊,□□□光□□士族。公以久次之风望,荷□圣之器任,宠深而□□,□□而不侈。尝□谓郤曲乃□,支离者寿,稽纵心而请老,遂剡奏而还印。上方乐近耆德,函诏敦谕,特授左谏议大夫,允解府绶。俄镇□□□□□□路北狩□□□□□□□□□□□□□□□□复适循进退之度,□□寒暑□疢复三□□□□官□□□□恻□素,未获俞可之报,而乃宸翰中降,示以图任之意,略曰:「卿但清心养气,勿弗过虑,谅冀渐谐于康愈,即当别俟于□□」。渥眷无伦,□□□□□□□□□□□□久□□腆厚,方引退而决去,岂茍□□□□愿罢□请□□奏弗许,命有司趣给如故。旋又缄御药而加赐,走国医而接踵,密诲临抚,曾无虚日。公恭愿之度,发于天性,□王人降□,必力疾西向稽首,□□□命加服□□不爽臣礼。迨乎寝剧,中使旁□,左右掖之而兴,□□能言,但□□颐指,若有所蕴,家人弗晓,乃复之曰:「是不欲南面乎」?公颔焉,遂复西向。自感疾至于属纩,未始一日忘其然也。呜乎!□□如是,主知如是,体其□□心□□□□□□□□□国事而尚少,天何不憖,迫乃冥数?以景德三年□□□未隤然委化,启手足于东京安定坊之私第,享年六十八。□□皇上悼叹,追赠太子少师,法赗加等,遣中贵人就第申吊,复□□□护葬,皆非常例也。以是年七月二十七日归□□郑州新郑县临洧乡抱章山之侧。噫!太祖握符,公即被遇,绸缪中外之任,咺赫始终之节,生荣殁显,世罔偕者。累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秦国公。□□□氏柔□□□□□□□□□□□以严以□,荐绅之谈,谓之孟母,年八十□□□□□□□□五岁终□,封燕国太夫人。子三人悉所长也,列秀竞爽,高大阀阅。尧叟仕至枢密使、户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出为右仆射、判河阳。尧佐仕至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集贤□□□□,出为淮康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冠科级,仕至翰林学士、龙图阁学士、工部侍郎、知开封府,出为武信军节度使、知天雄军。顷岁,咸以雄文伟学,□□太史,通才敏识,互尹京兆。唯叔出季处之政,□前张后王,□□□□□□亦当涖其任,内史之选,出于一门。□□□□□□□□第者凡八□□十九人,犹子尧封洎侄孙渐渊三榜,复六百七十二人,无不拜公于丈人行也。昔万石之家举集光宠,荀氏之子并有名称,以今方古,彼或缺焉。女五人:长适□中□□□,次适□州支使崔保绪,次适□□外郑□庆,次适起居□□□□□□,次适度支郎中严诰。孙一十五人,咸列仕籍。诜诜雁行,济济鹭序,章明似续,取重轩冕。今年淮康□罢相府,言镇圃泽,展视松槚之域,缅怀金石之刻。谓举正迹涉外姻,耳目事实,见托论撰,以备邱谷。大惧孤陋之作,徒贻质俚之诮。□□□□□□□□□□□□□□□之旨也。铭□:
惟圣御天,惟贤辅圣。殁有令名,是曰流庆。显允陈公,太邱之裔。诗礼趋庭,芝兰生砌。宰邑斯勤,守土惟仁。铨管京兆,衡平鉴新。公尝有言,孔父之旨。造次弗违,□□而已。□□□□□□□□千载风云,一门龙虎。有子维何?曰将曰相。有孙维何?友直友谅。《洪范》五福,皋陶三德。公实兼之,可颂可则。既毕婚嫁,乃营亭榭。世谓贤□,人推达者。年未纵心,□□□□□□□□□□□□临洧之乡,抱章之坂。南望邢山,如见子产。二公为臣,忧国忧民。岂曰世异,今为德邻。乔木森森,冥途阴阴。贲乃真宅,光兹孝心。
宝元二年岁次己卯八月庚申朔中秋日甲戌建。
按:乾隆《新郑县志》卷二九《金石志》,乾隆四十一年刊本。
文潞公家庙碑(嘉祐二年作)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二五、《司马公文集》卷七九、《皇朝文鉴》卷七六、《文献通考》卷一○四、《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五三、《文章辨体汇选》卷六五一、雍正《山西通志》卷一九四、乾隆《河南府志》卷八四、乾隆《重修洛阳县志》卷一四、嘉庆《介休县志》卷一二
先王之制,自天子至于官师皆有庙。君子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居室为后。及秦非笑圣人,荡灭典礼,务尊君卑臣,于是天子之外,无敢营宗庙者。汉世公卿贵人多建祠堂于墓所,在都邑则鲜焉。魏晋以降,渐复庙制。其后遂著于令,以官品为所祀世数之差。唐侍中王圭不立私庙,为执法所纠,太宗命有司为之营构以耻之,是以唐世贵臣皆有庙。及五代荡析,士民求生,有所未遑,礼颓教陊,庙制遂绝。宋兴,夷乱苏疲,久而未讲。仁宗皇帝闵群臣贵极公相,而祖祢食于寝,侪于庶人。庆历元年,因郊祀赦,听文武官依旧式立家庙。令虽下,有司莫之举,士大夫亦以耳目久不际,往往不知庙之可设于家也。皇祐二年,天子宗祀礼成,平章事宋公奏言:「有司不能推述先典,明谕上仁,因循顾望,遂踰十载,缘偷袭弊,殊可嗟闵!臣尝因进对,屡闻圣言,谓诸臣专殖第产,不立私庙,睿心至意,形于叹息。盖由古今异宜,封爵殊制,因疑成惮,遂格诏书,请下礼官议定制度」。于是翰林承旨而下共奏请,自平章事以上立四庙,东宫少保以上三庙,其馀器服仪范,俟更参酌以闻。是岁十二月诏如其请。既而在职者违慢相仍,迄今庙制卒不立。公卿亦安故习常,得诿以为辞,无肯唱众为之者。独平章事文公首奏,乞立庙河南。明年七月,有诏可之。在尚未知筑构之式,靡所循依。至和初,西镇长安,访唐庙之存者,得杜岐公旧迹,止馀一堂四室及旁两翼。嘉祐元年,始仿而营之。三年,增置前两庑及门,东庑以藏祭器,西庑以藏家谱。斋枋在中门之右,省牲展馔、视涤濯在中门之左,庖厨在其东南。其外门再重,西折而南出。四年秋,庙成,公以入辅出藩,未尝踰时,安处于洛。元丰三年秋,留守西都,始衅庙而祀焉。一旦,授光以家谱,曰:「予欲志族世之所从来,及庙之所由立,垂示后昆,而为我叙其事,款于石」。光窃惟公追远复古,率礼兴化之盛德,不可以无传。虽自知不文,不敢辞。谨叙而铭之。按谱云:文氏之先,出陈公子完,以谥为氏,与翼祖讳同。至秦有丕,丕生河东太守教,始家平阳。其后有韶,汉末为扬州刺史。自韶以来,世乃可谱。韶之六世孙频,为后魏北绛太守。频曾孙显俊,以别驾从北齐高祖起晋州,就霸业,战功名居多,终兖州刺史。频之六世孙曰肃、曰君洪。肃仕隋,为颍川郡丞,名列循吏,以公直抗宇文述,老卑秩。君洪从高祖起晋阳,为右卫将军。太子建成馀党攻宫门,君洪首奋挺出,战没。频之八世孙曰晖、曰播。晖相中宗诛张易之,夺武后天下,归之唐,用仇人谗,谪死峤南。播有史学,官至给事中。君洪之曾孙羽为御史中丞,肃之四世孙括为御史大夫。括孙晦为太子宾客,晦兄昕为义成节度使,皞为散骑常侍,荣冠当时。自显俊至晦,皆有传见于史。其家自平阳或迁太平,或迁蒲阪,或迁宝鼎。晦之从父昆弟晤为北都留守判官,始居介休。晤生汾州参军檖,檖生馆,馆生泽州录事参军,即公之高祖考也,讳浩。曾祖考讳某,仕后唐,历晋城、天池、平城三主簿。避晋高祖讳,更其氏曰文。历崞、太谷二令。汉高祖即位,复旧氏,更名某。汉失天下,其支别者自帝于晋阳,复事之,终岚州录事参军。祖考讳某,辟石州幕府,弃官归乡里。太宗皇帝平晋阳,召之不起,以庙讳故复为文氏。考讳某,以儒学进,历十三官,所至以强直勤敏、振利攘害,名闻达不可掩。判三司开拆、磨勘司,终主客郎中、河东转运使。其治行之详,见于故平章事晏公、参知政事王公沂撰墓志及碑。公贵,朝廷褒荣三代,赠官皆至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爵燕、周、魏三国公。庙成,泽州府君为第一室,夫人某氏配。燕公为第二室,燕国太夫人宋氏配。周公为第三室,周国太夫人王氏、越国太夫人申氏配。魏公居东室,魏国太夫人耿氏、鲁国太夫人申氏配。公以庙制未备,不敢作主,用晋荀安昌公祠制作神板,采唐周元阳议,祠以元日、寒食、秋分、冬夏至,致斋一日。又以或受诏之四方,不常其居,乃酌古诸侯载迁主之义,作车奉神板以行。此皆礼之从宜者也。其铭曰:
郁彼乔木,茂于苞根。浩彼长川,发于浚源。矧人之先,云谁敢谖?天佑有宋,诞生哲臣。乃斡枢轴,乃秉镕钧。克釐克谐,允武允文。甘陵有妖,悖暴纷嚣。公往逍遥,不日而消。仁祖构疾,群心震栗。公入密勿,四海清谧。出殿方维,为诸侯师。以惠以绥,不废其威。至也民悦,去也民思。其思如何,式谣且歌。歌政之和,在洛为多。谋居之安,畴如得民。公自汾渚,迁于洛浒。允乐兹土,永燕私处。伊水洋洋,山木苍苍。是抡是剫,是断是斲,达于有洛。是相是虞,是卜是诹。是筑是救,是植是扶。是茨是涂,作庙渠渠。新庙既成,室家是营。公曰予居,风雨是抚。勿侈勿崇,予躬是容。人庳公堂,公曰予康。人隘公庭,公曰予宁。人勿予隘,惟子孙是赖。人勿予庳,惟子孙是利。克恭克俭,予履予视。俾躬之为美,匪目之为丽。庙堂既辟,四室有侐。豢牲孔硕,导黍及稷。豆笾既涤,汛扫既备。旨酒既沛,刲牲为饎。乃荐乃陈,苾苾芬芬。祖考欣欣,百嘏来臻。天锡公祉,强明寿恺。帝锡公禄,崇荣丰泰。天匪公私,公德是宜。帝匪公优,公勋是酬。公拜稽首,扬天子之休。思纯终始,式贻孙子。子子孙孙,勿替勿忘。时奉烝尝,保公之烈光。
乙卯入辽国别录 北宋 · 沈括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六五
闰四月十九日,离新城县。五月二十三日,至永安山远亭子,馆伴使琳雅、始平军节度使耶律寿,副使枢密直学士、右谏议大夫梁颖二十五日入见。二十七日,入帐前赴燕。二十九日,就馆赐燕,差枢密副使杨益戒押燕。酒二行,益戒令人传语有圣旨,请立。臣括等寻离坐,于帐前与益戒、寿、颖等对立。益戒云:「奉圣旨,昨来蔚、应、朔三州地界公事,朝廷两遣使人诣南朝理辨。今来蔚、应两州已是了当。只有朔州一处未了,终是难停往复。未委卿等昨离南朝日,有何意旨了绝」?臣括答云:「河东地界并已了当,差括等来回谢」。益戒云:「只是蔚、应两州已了,朔州地分俱未了绝」。臣括答云:「括等只是差来回谢,此等公事不敢预闻」。益戒云:「今来系是圣旨宣问,侍读、馆使须合应报」。臣括答曰:「此事虽不是本职,不敢预闻,既是承准宣命,有所知者,不敢不对。昨来理辨三州地界,但北朝稍有照證处,尽已擗拨与北朝。如黄嵬大山、天池子,各是照据分明,难议应副」。益戒及馆伴梁颖皆言黄嵬大山自来系北朝地土。臣括答云:「不委北朝有何文字照證」?颖云:「南朝有何照證」?臣括答云:「南朝收得北朝照證甚多,亦有十年前照證,亦有今年照證,亦有州县照證,亦有圣旨照證。且说最先北朝重熙十一年,北朝差教练使王守源、副巡检张永、句印官曹文秀,南朝差阳武寨都监翟殿直、崞县令教练使吴岊同行定夺,以黄嵬大山脚下为界,自后顺义军累有公牒,皆称黄嵬大山脚下为界,岂不分白」!颖云:「此只是定夺苏直、聂再友地界,即非两朝地界。两朝地界自在近南分水岭为界」。臣括答云:「当时先为苏直、聂再友侵耕过南朝地分,累经理辨。康定二年,南朝圣旨,岂可以琐细民务轻闻朝廷?以两朝和好事重,更不理会,只仰以苏直、聂再友所耕地外卓立烽堆,永远为界,北朝所以差上件官吏同行定夺。若是北朝腹内百姓地土,何烦南朝圣旨及两朝差官?今若言所定黄嵬大山脚只是苏直、聂再友地界,既不是南朝地界,不委以南邻著何人田土」?颖等无语。臣评言:「昨来北朝国书并白劄子内理会事目,如瓦窑坞、李福蛮、水峪、义儿马铺及三小铺、西陉一带等处,南朝虽有文字照验分白,但以交验贼踪,或捉送逃走军人,各依长连城、六番岭关子口铺并非两朝为界去处照据界限,并雁门、胡谷寨以东数寨下经治平年发遣铺分,朝廷已不论有无照證,更不理会,并应副北朝事理已尽。其黄嵬大山自有原定界至脚下为界文字,其天池又有顺义军开泰五年牒,称系宁化军地分,照验分白,今来更有甚商量」?颖又云:「南朝照验文字,在河东时见刘少卿等将出数件照验,亦是难为案据,故为拖延」。臣评答云:「学士们在河东时只争閒事,几时曾理会地界」?颖又云:「天池地分自属北界显然。若天池神堂不属北界,因何却是北界行牒修葺」?臣评答云:「既属北界,因何却是南朝修葺」?臣括又云:「南朝庙宇自是顺义军越界横管。譬如代州若牒朔州,云鄯阳县廨宇损漏,请疾速修葺,便也可以夺得鄯阳县也」?颖云:「鄯阳县廨宇损,干代州甚事?因何牒得朔州修葺?有何义理」?臣括答曰:「南朝天池庙损,干朔州甚事?因何牒得宁化军修葺?自有顺义军横管,岂可便为凭据」?颖云:「今来蔚、应、朔三州地分内,蔚、应州地界已了,只是朔州地分界至未了,侍读、馆使因何便言回谢」?臣评答云:「北朝理会数事,理有可否,可者已从擗拨,否者难便商量,怎生不回谢」?臣括又云:「两朝通和七八十年,使人一往一来,自是常礼。地界公事,括等岂敢预闻?适为圣旨宣问,使人已据确实理道开陈,更有何商量」?颖又云:「康定二年未定界至已前,以何处为界」?臣括答云:「以六番镇为界」。颖云:「本是黄嵬大山分水为界,不委南朝却以六番岭为界,有何文字照證」?臣括答云:「若要南朝照證文字,却㬠有。不委北朝以分水岭为界,以何文字照證」?颖云:「此中文字更不少,侍读且将出南朝照證文字来」!臣括云:「但请将出北朝照證文字」!颖等无语。臣评云:「自来是长连城、六番岭为界」。颖云:「有甚照證」?臣评答云:「自来长连城、六番岭一带,关子口铺便是南北分界去处。前后北朝州县交验贼踪、送还逃走军人,文牒㬠多,便是界至去处。今来南朝虽有此等文牒照验分白,为只是因事该指铺分界至,不是特指定属南属北文字。今本朝更不论有无照据,已依白劄子内处所擗拨应副北朝了当。黄嵬专有两朝差官立定界至文字,及有顺义军累次公牒,并特指说黄嵬大山脚下为界。天池又有开泰五年顺义军牒,特指说系属宁化军地分,并是北朝文字,理道分白,怎生改移」?颖又云:「西陉一带地方亦有未了。自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远探、白草铺分割,因甚自北以西便挑下分水岭,却向平川中指古长城为界」?臣括答云:「此处便是分水岭。不向此中为界,更向何处为界」?颖云:「此处岂是分水岭?分水岭自转向南下去,白草铺望古长城,只是平川,何处有岭子」?臣括答曰:「莫是学士不曾见彼处地形?镇著分水岭,因何却唤作平川?兼此分水岭以南,尽是南界铺寨及弓箭手铺子止杀,向南更怎生去得」?颖曰:「虽有铺子,总是南界侵过分水岭北盖却,自合拆移,岂得却将铺子为硬界」?臣括答云:「此许多铺子自是在分水岭南,北朝素知,兼有北朝圣旨照證,怎生不是硬界」?颖云:「圣旨道甚」?臣括云:「萧琳雅赍来圣旨、劄子内称,南朝侵过分水岭以北,盖却小铺子三坐,、义儿马铺,皆合拆移近南,于分水岭南修盖。因何不说道土磴、石跌地分侵过分水岭,盖却铺子并义儿马铺」?颖云:「土磴、石跌铺子不少,劄子内不成便说得许多铺子」?臣括答云:「若实是侵过分水岭北,即须著说,有甚说不得?自是不干著分水岭,故不说著,更何烦理会?今且说黄嵬大山,北朝更有何照据(括自注云:「北界涿州累牒并理会西陉地界未了,今颖如此争辨,臣括以此言答之,颖知理屈,自此后更不曾言著黄嵬大山、天池子。」)」?颖云:「东西一带尽合以分水岭为界,因何黄嵬大山不以分水岭为界」。臣括答云:「东西一带尽以分水岭为界有何文字照据」?颖云:「㬠有南朝州军行过来文字照据」。臣括云:「只是胡谷寨以东有文字,尚也凭不得,干黄嵬大山甚事」?颖云:「既是一处照得以分水岭为界,即东西尽合以分水岭为界」。臣括答云:「若是一处以分水岭为据,尽要以分水岭为界,即西至岢岚军,东至檀、顺,尽合以分水岭为界也。如此怎去得」?颖云:「因何说得檀、顺,有何道理」?臣括答云:「既云东西尽合以分水岭为界,即须如此。学士元来也知去不得里」!臣评随云:「侍读只是说喻」。颖又云:「天池子有何照證」?臣括答云:「有开泰五年顺义军牒,地里属宁化军。只此照證,最是分白。其馀㬠有文字,更不须言」。颖云:「只是紧执定这个文字」!臣括云:「这个文字不执,更执甚文字」!颖云:「这个只是州县一时错误行遣,当时官吏若在,必不轻恕」。臣括答云:「但没便宜底文字,便总道错误即休,怎生使得」!颖云:「既是南朝地界,因何乙室王及北界一百部族,在彼住坐放马半年有馀,无人发遣」?臣括云:「既是顺义军有公文认下是南朝地方,便住坐五百年,亦是北人不合来侵入南界地分住坐」!臣评曰:「边上地界接连去处,平时无事,两朝人往来樵采放牧,又有何不可?岂为时暂住坐便来侵占为自己田地」?臣括又云:「譬如民家,去别人地内居住一世、两世,若执出契书,亦须夺却。住坐半年岂足为凭!南朝只是守执北朝文字,乃是实据。当时纵不发遣,自是北人不合侵越。后来又拆却铺,立却十八个烽堆、七个铺子,岂是不经发遣」!相次有一人裹拳脚幞头,自近前助说,臣评认是昨来萧禧随行都管高思裕,臣评却云:「且容侍读、评与枢密给事、馆伴琳雅、学士说话,不销得你搀说,且退」。思裕即退。后臣括又云:「如黄嵬大山、天池子不惟有向来所陈逐次照据,兼萧扈、吴湛国信来时有北朝圣旨。为今来已指立烽台标杆,开撅壕堑,兴功建立铺寨,即且依旧。北朝百姓也且教依旧,各更不侵占,岂不分白」!颖云:「此是萧扈、吴湛传圣旨,已行谪降了也。此文字怎生使得」?臣括云:「此是北朝圣旨,学士因何却言使不得」?颖云:「此是萧扈、吴湛错认圣旨,已行遣了」。臣括云:「顺义军牒即云州县错误文字,不经朝廷处分,待不使。今来圣旨又言是错,何故错得许多?今后更有照證文字,只学士道错了不成便休也?更理会个甚?括等自是回谢,亦难为与学士争口舌」。臣括更无言,稍退立。颖又却云:「昨来北朝理会五处地界,三处了当。若只有此二处,事体至小,因何却不理会了当?不知此二处元是与不是理会数」?臣括答云:「天池子元不是理会数(括自注云:「望颖回答,即引耶律荣来时劄子内落下天池子一节答之,颖却不问。兼萧琳雅赍来劄子内,亦只指著黄嵬大山脚下为界。」)」。颖沈吟思虑次,臣括随声曰:「莫又待道错」?颖又多说词理,大率并无照据。益戒数目颖令罢。臣括待其语定,曰:「学士更说千般道理,也不济事,须是要的确文字。南朝并无许多言语,黄嵬大山只八个字,曰『黄嵬大山脚下为界』。天池子祗六个字,曰『地里属宁化军』。此外非某所知,更无可议论」。臣括又退后立,益戒云:「今来圣旨所问,如何回奏」?臣括答云:「但告枢密给事回奏,括等来时,祇是回谢,别无圣旨令来商议公事。若是地界擗拨因依,适来已具咨闻。本朝只是守得『黄嵬大山脚下为界』及『地里属宁化军』两句确的照据」。益戒遂顾寿、颖:「如此且休」。遂相揖就座再坐,酒三行,益戒又云:「两朝和好事重,侍读、馆使早与了绝却好」。臣括对云:「有何不了绝?南朝道理适来已曾咨闻,自馀非括敢预」。颖犹持昏赖之意,复申前说,臣括对云:「两朝和好七八十年,旷古未有。昨来入界,见两朝万里农桑,人民富庶,此是两朝祖宗盛德鸿美,岂可以边界小事有伤和好大体?盖是理难应副,非是占却」。益戒云:「两朝和好,生灵受赐,侍读、馆使须体朝廷意,早与了当,却庶免往复」。臣评对云:「继好息民,生灵受赐,诚如枢密给事之说」。臣括云:「只为南朝照验分白,难为应副,兼事亦不由使人」。臣评云:「这些土地得失,不系两朝损益」。颖云:「北朝㬠有照验文字,为侍读、馆使坚言只是回谢,不肯商量,料得咨呈亦不济事」。臣括云:「南朝只是守得『黄嵬大山脚下为界』及『地里属宁化军』,馀外非括所知,亦不烦相示」。颖又云:「只如赤泥胶、段家堡也㬠有事未了。在重熙十二年,百姓石廷直理会疆界,赤泥胶近南㬠有地里在。只是侍读、馆使不肯商量,未欲咨闻」。益戒云:「且做黄嵬大山脚下为界,未委东西石廷直等地土合如何」?臣括答云:「若是援引石廷直所争地土文字,即是已定却黄嵬大山脚下为界,东西地土自有始證(括自注云:「重熙十二年,顺义军曾牒代州理会石廷直地土一牒,内云:须指定黄嵬大山脚下为界。其意欲先认杀黄嵬大山脚下为界,却要一直向东,包占古长城以南地土,南北三十馀里,东西𥋧长。臣括所以称即是已定却黄嵬大山脚下为界,其东西土地自有买马城及古长城止杀。臣括所以言自别有照据。」)」。益戒等晓会,不再言。颖觉理屈,却急言黄嵬大山须是分水岭为界,且论赤泥胶、段家堡。臣括更不答,酒六行,起谢恩毕,展状,与益戒相别。六月一日,赴横燕次,马上寿等谓臣括曰:「侍读备录见示南朝圣旨,已檄申枢密院也」。六月一日,横燕酒二行,押宴耶律晕令高思裕传语云:「皇帝差杨副枢传宣」。臣括、臣评各起立帐前,良久,杨益戒来云:「皇帝传宣:今日枢密院、中书同进呈卿等来南朝圣旨,除续有回文外,其閒节次行遣,并先已闻达,即无不闻达事。其萧禧不肯朝辞,只为公事未了,须至在彼商量了当。所有萧禧倚柱立不肯下阶一节,待与问当。此外有黄嵬大山、天池子未了当,卿等必须带得南朝圣旨来商量。这起若不了当,必是不绝往复」。臣括、臣评答云:「谨审圣旨,南朝只欲闻达,恐臣括、臣评蒙蔽。所谕萧禧倚柱一节,待与问当,深见圣意敦重和好事体。候括等到南朝,一一闻达」。臣评对云:「上承圣谕,足见敦尚和好之体。然自见行问当萧禧以上一节,宣谕评等,当一一归奏南朝。其黄嵬大山、天池,北朝言未了公事,使人虽闻,即不敢归奏」。益戒云:「到底来是不肯商量便是也。不知除此外,南朝皇帝更有何意旨」?臣评对曰:「若得本朝指挥来商议,岂敢不商议」?颖又云:「蔚、应、朔三州地土,两州已了,惟有朔州地分黄嵬、天池未了,况的是当朝久来地分,今来须要了当」。臣评云:「奈何南朝所执照据的确,甚是分白。但恐北朝边臣生事邀功,上惑朝廷未已。枢密给事,北朝执政大臣,请试思南北两朝通好七八十年,兄弟叔侄情契如此,不知这件小事消与不消如此计较」?益戒云:「事小则固是也」。臣评又云:「乞枢密附奏皇帝,此北界议论,是两朝皇帝家国事,或恐内外臣僚为已兴议论,却不敢自罢止。更望皇帝自奋英断,早指挥了绝则好」。益戒云:「此事并是出圣意」。颖云:「却道是公事不出圣意便是也」。臣评对云:「评意道恐群臣议论不决,更乞特出自圣断也,几时不出圣意来?方说话次,当便捉一两字来评执使人,于理不可」。颖云:「莫馆使错」?臣评云:「评不错,是学士错」。颖云:「这些公事㬠小」。臣评又云:「既言事小,到这里也好了当也」。益戒云:「地界未了,侍读、馆使必须别带得南朝圣旨来。此起须要了当,今是圣旨宣问,不可隐藏。况前来文事,尽言差来审行商议,兼令将带照證文字来北朝理辨,必须带得照据文字来」。臣括答云:「南朝元差审行商议,后来改作回谢,累有公文关报北朝。照据文字元曾承受得,后来改作回谢,朝廷却尽取去也。今来只是回谢」。益戒又云:「侍读、馆使虽用回谢,离南朝后,北朝再有牒去,言黄嵬大山等处地界未了,且令使人审行商议,恐到关推故不肯商量。文字到后,南朝别有指挥」。臣括答云:「都不知北朝再有文字。到雄州后,续领得本朝圣旨,内坐却据雄州奏到北朝涿州牒,却欲令括等审行商议。后面奉圣旨,沈括等元只是回谢,已起发前去讫,难为更令商议。并劄下雄州令牒涿州闻达,不知曾见此文字否」?益戒云:「也见」。括云:「此便是圣旨也,更有何隐藏?况两朝通和,南朝臣僚到北朝,更与北朝臣僚一般,岂敢对圣旨不实?兼地界已是了公事,真不须如此理会。黄嵬大山、天池子照据是分白,又是已一一开陈讫,今来使人更岂敢预闻他事」?押宴耶律晕令高思裕云:「天池子自来乙室王在彼下帐,若是南朝地土,何故乙室王在彼住坐」?臣括答云:「南朝地界文字分白,自是乙室王不当过界住坐。兼有其照据,岂可不据文字,只据口也」?晕又曰:「文字是在前,乙室王下帐在后,今合用前来照證,不知合用后来照證」?臣答云:「若要在后照證,则本朝修盖铺屋又在后。若以在前为据,则本朝所执文字在前。两头总是南朝有道理,更何须议论」!颖又云:「且容问天池神堂到了是北朝地土,是南朝地土」?臣括答曰:「是南朝地土,学士何故不知」?颖云:「既是南朝地土,因甚却要北朝行牒修葺」?臣评答云:「昨日已曾咨闻,既是北朝地土,因甚却牒南朝修葺」?颖又云:「如吴湛所传圣旨,已是失错。一行上下,皆已行遣了也。岂可便作凭据」?臣括答云:「北朝自行遣了萧扈、吴湛,括怎生得知?只是据得圣旨。况上项圣旨至今已是多少年岁?如今却旋道是错,莫行不得」!益戒云:「些小公事,北朝只是早要了当,只为南朝未肯了当」。臣括答云:「南朝为早要了当,所以擗拨许多地土,更有甚未了」?益戒又云:「侍读、馆使也合要早了」。臣括答云:「通和美事,普天率土皆要早了,何独使人?事理分白,自是北朝称是未了,系在北朝。使人只陈说得道理,了与未了,括岂敢知」?益戒云:「诚是。侍读怎与夺得他朝廷事!只恐别曾带得圣旨来」?臣括答云:「实别无圣旨」。晕及颖只是重叠言前来曲说。臣括云:「此等言语累经示及,皆无凭据,本朝只据得文字,别无商量」。益戒、颖同言:「今来圣旨,只是恐侍读、馆使别带得事来。侍读、馆使只是回谢,别无圣旨便是也。只如此回奏如何」?臣括答云:「只是如此」。梁颖犹纷纷未已,臣括遂退立,揖益戒,益戒亦揖而退,臣等遂各就座。此时酬答往来约一时辰,语言重叠,更不备载,大意止如此。酒三行,颖又云:「北朝甚有照證文字,但侍读不肯商量,更不敢奉呈」。臣括已知颖别无文字,此乃迤逦之词,答云:「学士如此言,必是别有文字,且请牢收取」。酒罢,马上颖又言黄嵬大山事,词语极多,臣初并不曾答,直候颖言语稍閒,乃谓之曰:「不须如此繁说,若有好文字,只消一句。学士凡说黄嵬大山,都不肯说著『脚』字,怎奈何文字上总有『脚』字。前来顺义军牒虽曾暗落下『脚』字,后来累经理会,今年萧琳雅来时,劄子上已却认了也,学士必应知之。假如除却『脚』字也无妨,只如重熙十二年七月十八日,顺义军牒内称:『六蕃岭直南,至黄嵬大山四十里』。此处无『脚』字。试请六蕃岭直南打量四十里,看到得黄嵬大山甚处?又云『段家堡西南至黄嵬大山三十里』,亦无『脚』字,亦请打量看到甚处?假令去却『脚』字,只将地里打量,也只打量得山脚下,何况元更有『脚』字。括更记得似萧琳雅持来劄子理会南侧北侧是如何,学士因何却不说著」?颖云:「此是楼板、云内两寨接界处照證,这底且休,且未理会,此中更别有照据在」。遂别说道理,臣括急鞭止之曰:「且请休别说,且请理会了楼板、云内寨界至看。劄子内言:『楼板寨西南至黄嵬大山南侧为界』。不知楼板寨西南甚处得黄嵬大山?莫却在东北上无?学士更且子细勘会,这个是北朝自攀引底照据文字」。劄子引张庆文字云:「楼板寨西南至云内寨,以黄嵬大山南侧为界」。黄嵬大山乃在楼板寨东北,颖已知劄子内所引失證,故前后并不肯说著此一节。臣括提问颖,颖自知理屈,但多方回避,不肯当。颖云:「此项待别有咨闻,这里别有照證里」!臣括遂笑之曰:「学士许多时在河东理辨地界,却被萧琳雅了当却。学士须著且恁争辨,不成惣无言也。学士河东时好与了却,如今已被萧琳雅了当却,学士才待去这两段田地上做工夫,莫后时也」。颖云:「是何?颖却是争功也」?臣括又云:「学士北朝名臣,括在南朝久闻盛名,今日事正好裨赞朝廷,早了却好」。颖惟称谢,然言语重复不已。臣括答曰:「括醉也,不及一一奉言,且望不怪」。适值渡一小涧子,臣括与耶律寿先过,颖未过閒,臣括策马先行,颖更说话不得。颖却笑顾臣评曰:「侍读只是拣便宜处说,没便宜处便推醉也」。直至帐前,马上相揖,遂散。此时言语往还,马上行约十馀里方散。初二日,射弓次,颖又顾臣评云:「昨日所说地界公事,蔚、应二州已了,只是朔州地分黄嵬、天池如何了绝」?臣评云:「此虽是小事,亦无可商议。但北朝皇帝指挥了绝,即便可以了绝也」。颖又云:「天池子既是南朝地土,自来口铺在甚处?因甚直至苏钤辖时,方始移铺子向北下安置」?臣括答云:「自家地内近北取便拆移,有何不可」?颖云:「自家地内盖铺子,因甚却领许多军兵何用」?臣括答云:「当时有无军兵括不知。若实曾领军兵前去,必是怕北界非理约拦。将官到极边便将引军兵,亦是常事」。臣评云:「自家地内掘壕堑有何不可?既是掘壕盖铺,须得人功,不知当时是引军兵,差人夫来?缘当时是部领人夫,怎生今日便指作军兵恶模样」?颖又云云不已,臣括答云:「此来括等奉命回谢,本是传达两朝欢好,以礼会聚,不成却与学士斗颊舌也!但请详取文字,不烦如此」。颖又云:「黄嵬大山元只是定夺苏直地界,侍读今却要作两朝地界,恁地怎生教凭文字」?臣括答云:「文字指定黄嵬大山脚下为界,尚不凭用,更凭用甚文字」?颖云:「累曾奉闻,元定夺苏直、聂再友地土文字云『北至张家庄』,若当初是定夺两朝地界,何故声说北至如此?显只是定夺聂再友田土,岂得指作两朝地界」?臣括答云:「且得学士记得元文字分白,得子细说与学士。若说著北至字,却是南朝㬠有道理。且得学士自记,容括咨闻。元是定夺文字,称『东至买马城,南至黄嵬大山脚为界,西至焦家寨,北至当界张家庄』。四至内因甚只北至独有『当界』二字?既只是北面至却『当界』,即东面、南面、西面不是南朝,更是何人地土」?颖云:「侍读道是苏直田土北面方是北朝地分,便是也,恁地有何文字照据」?臣括云:「括不恁道,其四至地内是康定二年南朝剖与苏直地土,北面是北界旧界,东面、南面、西面并是南朝见今界至」。颖云:「有何文字照据」?臣括云:「更要甚文字」!颖云:「本朝自有照据,未欲一一咨闻」。臣括云:「此是两朝正行定夺底文字,只恐更有别文字,也只改移这个不得」!四日,就馆夜筵,酒数行,颖顾寿又说起黄嵬、天池,又顾臣评云:「馆使、侍读莫须与他商量了」。臣评云:「只为不奉朝旨商量,怎生敢到此商量?学士累历,必亦晓得」。又云:「天池除开泰五年后,更有甚照据」?臣评云:「有」。臣评因顾臣括,臣括答云:「更㬠有文字,只是此数个文字分白的确,更不须别文字也。至如天池子,太平四年二月十二日牒,于天池子西北过横岭子,批却签子木一株,其签木南至南界约三里。如此文字㬠多,但一件文字可用后,其馀更何必援引」?颖审听之,便向座旁与高思裕番语数句,如有共记之意。臣评又云:「南朝照据㬠有,今且略陈所记耳」。颖又顾臣评曰:「前来侍读说道,黄嵬大山、天池子曾有北朝国信使带过圣旨去定了界至,怎生道不知国信使是谁?颖忘了也,试言看」。臣括答曰:「是萧扈、吴湛。累曾共学士理会,何故得忘了」?颖云:「萧扈、吴湛带去圣旨,不知是有文字?为复只是口说」?萧扈、吴湛来时,只是口说,卒无文字。梁颖前来理会时,盖是记不得,遂称错了圣旨。今必是旋去探寻案卷,见得只是口说,却欲来赖此圣旨,具在下文。臣括答曰:「口传圣旨」。颖云:「恁地有甚凭据?萧扈、吴湛见在此,当初何曾有圣旨」?臣括答曰:「此是北朝圣旨,学士因甚却道有甚凭据?学士前日赐燕日与横燕日,两次对制使及一行人众,称是『扈萧、吴湛错了圣旨,上下一行,各已行遣了也』。括与学士理会言语,莫往覆三二十转。因何今日旋去检本子来,却道何曾有圣旨」!颖云:「上下一行惣行遣了,不是说萧佶,几时说道行遣著萧扈、吴湛」?臣括答云:「是何?萧佶是治平旧址,拨与北朝多少时也?此回便有甚因依,说到萧佶身上?此来从头只是理会黄嵬大山、天池子,因甚说行遣萧佶?有甚交涉」?颖云:「颖不曾道行遣了萧扈、吴湛」。臣括曰:「学士对制使及一行人众道了二三十度,言犹在耳,怎生便讳得?兼此事却有凭据。当时萧扈、吴湛虽是口传圣旨来,缘南朝却有圣旨、劄子,坐著萧扈、吴湛言语,已指挥各守地界,亦请北朝依此指挥,边臣不得更有侵越。此劄子是萧扈、吴湛自赍回。兼北朝已有行遣文字到边上,边上各曾有公文照会,怎生讳得」?颖云:「这里不见有文字」。臣括但笑而不答,颖亦不固争,似有惭色。酒行至十四盏,臣括等共辞之。颖固留,坚言只十盏也。臣评笑谓颖曰:「不是侍读面前以榛实记数甚分白,这酒巡莫不尚厮赖」?寿、颖共发笑。臣括顾臣评云:「前后学士所辨言语甚好,学士不错,学士对南朝使人须著如此理辨方是也。必然与朝廷密论时,自须依理道。前后咨闻事理,学士心岂不晓?言语且须著恁地不错」。颖云:「不如此,须要理会归实,岂是强词!颖云北朝照證文字亦㬠多,只是侍读、馆使未见,见后须知得不错也」。臣括答云:「萧琳雅持来劄子内,天池子并无一件文字照据,黄嵬大山只引著两件照据:一件楼板寨南侧为界底,前日已咨闻,全没交涉;一件称顺义军曾牒代州待于黄嵬山一带巡边,令代州告示人户知委。代州回牒只称告示人户知委讫,不知此文字何用?莫是执道代州不曾理会。至如近日北朝文字称今年在永安山受礼,今来馆舍却去永安山八九十里,不成便须在永安山尖上受礼也。顺义军人马从黄嵬大山脚下巡过去,唤做『黄嵬大山一带』,有何不可?又不曾去黄嵬大山尖上巡边也,代州何须理会?既言北朝照證文字㬠多,因甚劄子内只说此两件?必是此两件是最亲切底。最亲切底尚且如此,其馀即不言可知」。颖云:「不然,劄子内只是略举二件,此中㬠有文字在,只是侍读不理会,更不欲将出。南朝凭据文字如何见得?侍读必将得来。若见得南朝的确文字,朝廷须有商量」。臣括答云:「文字尽在朝廷,括非本职,不曾将来」。臣括见颖言朝廷须有商量,言语稍似婉顺,遂语颖曰:「两朝通好七八十年,这些事道理如此分白,不如早了,却是和好,各自守取道理莫好」。颖云:「南北和好固是好事,如今地界了后,更胜如旧日去也。旧日边上时有小争竞,只为河东地界理会来三十馀年也,至今未定叠,须至时有争竞。若此回了却河东地界,今后边上更无一事,和好更胜如前日也」。酒欲罢,颖云:「三两日来,朝廷有一个好商量。此小事,侍读、馆使早与了当著好」。臣括见其语似婉顺,遂答云:「公事已了十分,但北朝道了便了也」。
议戎策(上)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四、《圣宋文选全集》卷二二
金燕古为濒山多马之国,其土莽平,宜畜牧耕稼,其民翘健,便弓矢,习骑射,乐斗轻死。中国得之,足以蔽障夷狄;夷狄得之,足以摇动中国。蚩尤有涿鹿之野,故叛黄帝。舜以青冀分野太大,剖其北篱而为幽,为并、为营。《周官》职方氏掌九服之图,沤、夷、涞、易之浸,皆在其地。战国之时,为燕国。唐之时为范阳节度。夫燕一国也,范阳一镇也。以一国之力斗绝在戎夷中,独立几八百馀年,遂兴周室,终始而不为匈奴所吞者,是其力足以独捍匈奴也。范阳一镇之地,宿兵不满数万,而奚契丹不能辄苦赵、魏、沧、景者,其力足以独制外虏也。昔以一国之力而不惮匈奴,今天下之力而不胜其劳敝;昔以一镇之力而不惮奚、契丹,今以天下之地而懔懔常为忧。其故何也?燕国有朝鲜、辽东、云中、九原、山、楼烦、易水以为之塞,范阳有卢龙、古北、松亭、狐门之要以为守,用力少而塞之易,此其能以一国一镇截然中立而不惮匈奴、奚、契丹也。自石晋割幽、蓟、檀、顺、妫、儒、武、应、寰、朔、涿、蔚赂戎以市天下,而营、平、易亦陷于虏,阻固扼束,我皆失之,而划沧、霸、瓦桥、信安、安肃、广信、保定、常山、忻、岢岚、火山、宁化千里平广之地以为界,戎军胡马,驰突去来如股掌之上耳。此天下之所以不胜劳敝,而懔懔常为忧也。虏侵之益易,我守之益难,故时平而屯戍之费不得息。虏之觇中国也近,中国备虏之处也多,故力劳而势益分。间有忧国之将,不过广塘水而已;献谋之臣,不过啖阏氏可汗,悦来使而已。使土在其外而为沮洳于腹中,阏河川泉渎,灌庐墓耕牧之地,包七州,广数百里,东起泥沽海口,西达边吴、淀堆,蒲藻鱼蚌生之,而粒食皆漕取于内地,并西山尚阙百里,曾未足限隔胡马,而边民丧其业矣。岁输者不可一日而不继,遗之珠犀剑带,皆府库上选,乘舆之副,拳然而如郑卫之事晋楚;聘使所出之郡,补徼道、牵马牛、圬亭候、捕雉兔、罗果蓏、饬倡乐、聚薪炭,仆役于夷人者,不可胜数。和亲不战而劳费如用兵之时矣。窃譬之千金之家,寇盗在藩墙之内,不治格斗攘却之具,而方施堑阈下以为守,盗者从而笑之,塘水是也。又譬之懦夫与鸷兽相厄于野,弃体肉饲之而祈免于害,不忍万全之时而先事一斗,和亲之赂是也。古者固非亡和亲也。晋,诸侯国耳,用大夫魏绛之说,而和诸戎以获实利,日贾其土,民狎于野,穑人成功,曰夷狄事晋,师徒不勤,甲兵不顿,远至迩安,则和亲之术诚利矣。今幽、营为虏巢,内地又为塘而民不得耕,屈中国之尊以奉,殊无遗力矣。而师徒之戍不得息,远者至而迩人不为之安,如是而为和亲,何为者耶!议者狃日月之安而虑之不先,将见天赐之穴日盈,中国之力不可支,然后破盟犯约,而突盗吾民矣。
检校司空左武卫上将军郭公墓志铭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一
公讳逵,字仲通。世家钜鹿,国初徙京师,后卜葬洛阳,因家焉。曾祖隐,赠太保。祖荣,赠太傅。考斌,赠太师、中书令。曾祖妣何氏、祖妣崔氏、妣贺氏,追封信安、永嘉、华原三郡太夫人。公幼慷慨,喜兵学,初以父荫补北班殿侍。宝元、康定间,元昊扰西陲,兄遵为延州西路都巡检使,遇贼死之,朝廷优恤其家,录公为三班奉职。时范文正公仲淹为陕西都部署,公往隶麾下。范公器之,勉以学问,待之如子侄。延安有募兵十八人,号青刚社,勇皆绝人。一日捕虏,误杀属羌,有司皆论死,将刑之。公请于范公,愿赦之以责后效。范公亟令毋杀,得活者十有三人。尹洙为陕西经略判官,趣范公以延州兵取灵武,范公召公计议。公曰:「地远而食不继,城大而兵不多,未见其利」。范公曰:「君之言然」。遂决意不复出师。洙怒,而府中将吏皆诮公。未几,泾原任福全军没,于是向之诮公者以不出师为幸,且服公先识。陈恭公执中荐公试武艺,会罢武艺司,安抚王文忠公尧臣力荐公材武,且有战功,改右班殿直。陈公安抚京东,属岁多盗,奏请公为驻泊捉贼,屯青州。陈公尝谓宾佐曰:「当今名将无如葛怀敏」。众唯唯。公曰:「怀敏易与耳,他日必败朝廷事」。陈公甚怒。后数日,谓公曰:「君何以知怀敏必败」?公曰:「喜功徼倖,徒勇无谋,可禽也」。陈公叹曰:「君真知兵,怀敏今覆军矣」。召试入等,进右侍禁,授真定府兵马监押。会保州云翼军拥兵马都监韦贵据州叛,安抚使田公况、都部署李公昭亮召公往招之。公与保州兵马监押侍其臻尝同事范公,臻为贼所留。公驰至城下出紫囊示贼曰:「此旧物也,谁识之者」?臻应曰:「臻识之」。即再拜。贵与巡检史克顺亦拜,皆曰「愿君登城相见」。公乘城径入,开谕祸福,皆泣拜,请谕众归顺,贵等由此得全。然乱兵或疑,未肯下,且曰:「或杀降,奈何」?公曰:「我留城中以为质,或杀一人,来碎吾身可也」。众感激,皆请降。公悉开所塞诸门,以出降兵。保州平,诏先授閤门祗候,然后论功。都师嫉之,不肯议赏,复坑降卒四百馀人。公力救之,不可;求还镇阳,不许。俾公守城门,不畀以兵,不给以食,复欲因事中之以法。民皆叹曰:「完此城者此公也」。争往馈之。久之方脱去。富文忠公弼宣抚河北,召公谓之曰:「保塞之冤,盍诉于我」?公曰:「赏以閤门职,夫复何冤」?公曰:「吾知已详,而君不言,真长者」。改雄霸州路沿界河至海口同巡检,又以为定州驻泊兵马都监。进东头供奉官,充环庆路驻泊兵马都监。丁太夫人忧,乞解官,三请乃许。边郡武臣、小使臣亦许行服,自公始。服除,复授环庆路驻泊兵马都监。大臣荐之,乃以为泾原路驻泊兵马都监、兼知镇戎军。先是,夏知汉法不敢过壕,每为寇。公命边吏追奔突击,必得所掠而后已。迄公去,不敢犯边。皇祐五年,秦凤路通古渭州,公受诏以本部兵赴援,三战皆胜,遂拔其城。擢授礼宾副使,寻兼閤门通事舍人。改河北路沿边安抚都监、兼同巡检诸州军寨搉场,未行,选为贺契丹国母生辰副使。会虏中群臣上其主尊号,请南使同上。公与国信使吴公奎固不可,虏欲胁之。夜闻帷外有兵刃声,公坚卧不起。虏人促之急,公曰:「使臣可杀不可屈」!虏之君臣乃好谕曰:「北朝盛礼,愿南使一观」。公曰:「当观于何所」?曰:「立本班」。公使还报曰:「不可」。复命曰:「立于别次」。乃入,卒观不贺。使还,虏人以为言,吴公出知寿州,公亦降授汾州兵马都监。故相庞公籍镇并门,俾公权知忻州。契丹请天池庙以为故疆,久不决,庞公委公往议。公于故牍得兴国中契丹移文天池县,曰「遥祀天池庙」,有「应以属南朝地,未敢擅修」。公以示庞公,庞公喜,命公自为报命,辽遂伏。庞公荐管勾河外三州军马,未受命,会下溪蛮彭仕羲反,加带御器械,充荆湖北路兵马钤辖、兼知澧州。捕得仕羲亲信,置左右,以为小史,善遇之。久乃备言山川地形、虚实情伪、用兵长短。嘉祐三年春,用小史为乡导,以步兵进讨,破罗城峒及贺府等二十馀隘,拔新州。又衔枚夜进,踰旬,至仕羲所居桃花州,一战破之。仕羲弃城走,蛮酋七百馀人仰血乞降,公受降以闻。赏功,拜本司使。邵州武冈杨昌透反,诏以公为荆湖南路兵马钤辖兼知邵州。至则潜师夜起,径至贼垒,黎明围数匝。昌透登栅大呼,公命纵火焚栅,斩其将雷铁城等数辈,谕昌透令降。昌透曰:「我平生勇冠诸峒,一旦窘此,智勇不及施,非战之罪。愿射公,三发不中即降」。公曰:「天道助顺,尔何能为」!昌透注矢,三发皆不中。诸蛮惊畏,以公为神,相率愿降,并以所领十馀州永输租赋。公受降以闻。荆湖南北悉平,就差知广信军,迁六宅使,充成都府利州路兵马钤辖。公曰:「吾结发从军,大小战阵必在其间。成都乃享厚禄、养资考之地,非报国本意」。固辞不行,以六宅使领端州刺史、权泾原路马步军副都部署。明年,就加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果州团练使,升天武捧日四厢都指挥使,加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惠州防禦使,赐号「雄勇亮节功臣」。英宗即位,加容州观察使,升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马步军缺帅,诏公入朝兼总二司。未几,兼领殿前司。上亲试田琼、韩存宝武艺,不中格,皆诉云:尝从郭某泾原有功未赏。上命公升殿问之,信然,乃录用之。上顾问边事,公条具方略以对,上甚悦,泛论朝廷大事。时富公以直谏被谗,上问公何如,公曰:「富弼忠亮,臣以全家保之」。上察公可备辅弼,治平元年,先以公复为泾原路马步军副都总管。二年正月,制授检校太保、同签书枢密院事,封文水郡开国公,改赐「推忠佐理功臣」。及国门,公感疾,上遣中贵人以国医来;未瘳,令平原夫人往视。公曰:「下臣有疾,上为天子忧,未能造朝,而先见家人,非礼也」。令勿下车而返。韩忠献公琦欲宽塘泺之禁,同列以为不然,论于殿上。上甚怒,韩公未敢对。公进曰:「臣详知塘泺利害,诚不足恃」。同列大臣进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岂曰不足恃」?公曰:「设险者,审权术、修法令、议制度、正纲纪是也,未闻止谓塘泺。澶渊之役岂无塘泺耶?他日误朝廷守计者,必塘泺也」。欧阳文忠公修进曰:「郭某之言是也」。上意遂解。三年,领签书枢密院事,为陕西四路安抚使、权泾原路马步军都总管、经略使、兼判渭州。公恳辞枢职,上曰:「初欲授卿宣徽使,虑外人以为罢政,第领枢职,往重使权」。公力荐今丞相范公纯仁等数人而后行。党羌令征反,杀巡检陈敢,朝廷议招怀。公以谓始服终叛,为梗不已,今又杀王官,当以威惩之。一族既破,诸部必降,因绳之以法,则边患当弭。遂决意用兵。二月,师次捺吴川,令征挺身来降。公不许,命执之,进师讨诸未下者,大破之,拔鸱鸮、训狐等城。乃散谕诸羌,俾安心归业,毋若令征,自取剿绝。诸羌畏感,争出犒师。因驻兵塞外,观览山川,见彊弱利害所在,乃城捺吴川。又遣诸酋谕青鸡川诸部,示以威信,悉效顺。又城青鸡川。二川形胜相恃,新附降羌万馀帐、地数百里,皆在腹中。乃置酒召诸酋犒燕,酒酣,语之曰:「汝等今日遂为王臣,何以报国」?诸酋顿首曰:「惟公命」。公曰:「诸羌利牧养而拙耕稼,故二川沃壤,鞠为荒莱。汝等可近山畜牧,以閒田来献」。诸羌曰:「谨闻命,有吝田者,我等为公灭之」。得良田千馀顷。乃下令召弓箭手人受田百亩、马五十匹,旬月得壮士千人、骑万匹,省屯戍馈运之劳。诏奖之,赐捺吴川堡曰治平寨,青鸡川堡曰鸡川寨。神宗即位,加静难军节度观察留后。复乞解枢职。会御史中丞言宰相不押常朝班,以为跋扈,指公为党。公固请閒郡,召还朝,至京师,阖门待罪。上遣中贵人促视事,公力辞,乃为宣徽南院使,充京东西路安抚使、判郓州。至州七日,拜鄜延路马步军都总管、经略安抚使、判延州。时种谔诱嵬名山降,夏人诱知保安军杨定、内殿承制侍其臻、右侍禁张时庸杀之,边事方起。故命公往。初,种谔取绥州,朝廷以谔擅兴生事,命公当必弃之。公以夏人杀王官,而所得绥州复弃,徒取轻耳,当必留之。会夏人以众十馀万欲复取绥州,公遣刘甫屯绥平、王雅屯怀宁、燕达守绥州。贼攻围不克而去,遣薛宗道同周宗义来告谅祚之丧,且请绥州。公言不可许。又欲纳塞门、安远二寨易之。朝廷遣今丞相韩公缜、故太仆卿刘航来就议,公执初议。然朝廷曲徇其请,许之。熙宁二年,都啰重进奉誓表,以二寨来易,朝廷下誓诏予之。公曰:「此正商于之地六百里也」。韩公问重进曰:「二寨且献,封界何吝」?嵬名寨党移赏浪来交寨,公遣机宜官往会之。夏人欲二寨、绥州同日交易。公使先交二寨地界,然后还绥州。夏使曰:「二寨寨基是也,何界之有」?会有诏俾公焚弃绥州,公曰:「一州既失,二寨不可得,中国为夏人所卖,安用守臣为!愿以死守之」。藏其诏不出,潜访地界,得祥符中西平王檄为验,夏使遂诎而去。公以其事闻,上大惊,顾大臣曰:「不知绥州今存否?亟遣问之」。大臣皆恐。即降诏云:某月某日指挥更不行。诏至,属僚皆惊曰:「前诏云何,未之见何也」?公徐出之,乃促公焚弃绥州。公曰:「曩遂奉行,今则何如」?将吏皆叹伏。公乃以前诏上,且言绥州见存,待稽朝命、违诏旨之罪。诏褒之曰:「渊谋秘略,悉中事机,有臣如此,朕无西顾之忧矣」!诏数夏国之罪以拒之,卒留绥州。嵬名山之众凡一万二千既降,未有以处之。公以夏人叵测,散居内地或生后患,广务赈贷非可经久,乃户选壮士一人为捉生军,分隶蕃将,贷以耕具,辟延州顺安、怀宁等旷土以居之。夏人欲执景珣来献以易名山等,公上言:「夏人诈谋不可信,若纳珣而拒名山,则弃前恩、生后患,异时谁敢向化?景珣庸人,何系轻重」?朝廷乃拒之。初,杨定等死,公密诇边吏,得杀定等姓名。谍告曰:「夏人将斩杀定之人于境以谢罪」。公曰:「此将斩囚以绐我」。檄宥州诘之,且曰:「必执李崇贵等来」。告曰:「杀之矣」。公曰:「崇贵等见存,职任状貌如此,何可欺也」?夏人惧,乃归杨定之子,执李崇贵、韩道喜以来,公遣侄忠绍献阙下。朝廷大臣以秉常初立,欲以官爵授其左右任事之人,公上疏曰:「彼主幼国疑,当不受诏。借或受之,必伪立姓名,以邀金缯。今既恭顺,当开布大信,以示威灵所加,不宜诱之以利」。果不奉诏,如公所料。未几,夏以重兵寇边,上手诏赐公曰:「秉常纳欸,词礼恭顺。朕务来远,以息边民,方降誓诏,且备册命。使犹在道,兵已犯塞,可具经久守边方略以闻」。公上言:「边人之性不常,古无一定之策,然久远不能易者十事条上之」。终曰:「陛下推心委任贤才,专意笃行仁义,删苛法而宁众心,省重征而安百姓,邪佞不闻于耳,正直常致于廷,天下何忧不和,四夷何患不服?若攻守方略、应变权宜,贵无声无形,不可预言」。上嘉纳之,然必欲闻措置大略,遣知河中府蔡公延庆来就议。上降问目,咨访利害,公具条对,附延庆上之。明年,夏以亲军夹河,壮骑侵顺安、绥平、黑水等寨。诸将请击之,公曰:「敌远来利在速战,其锋未可当」。令毋得轻出。谍告曰:「贼粮欲尽矣」。公稍出兵应之。已而绥德城告急曰:「贼益兵大至,定仙山烟火皆满」。公曰:「贼师其遁」。诸将皆疑,公曰:「鸷鸟之击,必匿其形。兵果来,岂示人以众?此张虚声,惟庸将乃疑耳」。终不大出兵。贼侵汉地,筑城鄣,暴掠尤甚,公曰:「可矣」!乃使李安、李颙出绥德,彭逵出顺安,燕达出绥平,贾翊出安塞。檄宥州及使人谕贼曰:「夏国违誓诏,侵城汉地,其罪甚大。若能悔过,悉听汝还;或不从,诛无噍类」。既而贼弃顺安走,纵之;馀皆拒官军,诸将合攻之,斩首数百,馀皆弃城遁。加检校太尉,改雄武军节度观察留后,再任。秋,夏人数十万,声言将自西路击延州,公遣李颙往东路视之。颙未及塞,驰还请济师,公复遣往。已而贼果自东路,由金汤、白豹川袭庆州。公知秉常在宥州,遣燕达将锐士悉破夏近边诸寨,声言捣虚取宥州,遣田守度设伏要其归路,吴稹援大顺。夏人闻之,亟还守,度要击,败诸金汤,敌众遁归。韩献肃公绛宣抚陕西四路,种谔帅师将取横山。公曰:「谔狂生耳,朝廷以家世用之,过矣,他日败国事必此人也」。韩公与公议出兵,公力言不可。使幕府与公论难,公曰:「此举不惟无功,恐别生他变,为朝廷忧」。以议不合,诏召还朝。上问公曰:「种谔取啰兀、抚宁二寨,或闻夏人复欲取之,当何如」?公曰:「愿速备抚宁,则啰兀无患」。上曰:「何也」?公曰:「昔夏人取灵武,先击清远,然后灵州失守。今抚宁地平而城小,戍兵不多,万一用前策,则必先取抚宁,抚宁破则啰兀随之」。上深以为然,未及往备,抚宁已陷,遂弃啰兀。明年,庆州兵作乱,关中骚然,诸郡皆警。朝廷忧之,拜公永兴军路安抚使、兵马都总管、判永兴军。至镇,彻警去备,追巡逻兵皆还,惟以重赏募兵吏入山谷禽盗,人情乃安。徙判秦州,充秦凤路马步军都总管、经略安抚使。甘谷城、通渭寨皆捍西圉,甘谷形势孤绝,民不乐业。公使增筑五城,以安民心。通渭旧乏水,公欲移新城以就水泉,默计城池广狭、功力众寡,召诸将分命之,曰:「趣往治新城,期以十日」。诸将相目,莫敢出言。公授以方略,亟遣行。各至其地,则土功攻守之具毕集,不踰旬皆成。敌骇其神速,不敢攻,于是边圉遂固。王韶将开熙河,依宰相势,多为不法,公案其罪。韶引边事以自解,且乞他官覆案。朝廷遣大理丞杜纯来治,先移公判渭州。纯案韶事皆实,宰相怒,并坐纯,更遣御史蔡确来。公由是得罪,落宣徽南院使、知潞州。未几充河东路经略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知太原府。明年,复宣徽南院使。时辽人遣萧禧来议地界,上遣吕大忠、李舜举与禧议,手诏问公方略,公悉奏之。北人有降者,众谓宜纳之,公曰:「此得之何益?彼或欲交质于我,何以拒之?顷契丹驸马刘三贾来归,仍上平燕策,朝廷恐以小害大,尚且拒之,此一番奴,欲致我曲耳」。亟遣之。杨复乞河东、陕西招怀投来蕃部,公奏駮之曰:「河东扼二虏之交,与陕西异,誓诏、誓书皆以招纳为戒。今行杨复之议,是自求扰也」。时朝廷有经略四夷之意,于是迎合献言者甚众,公独镇以静重,务敦守盟好,不求边功。熙宁九年,交趾寇广南,陷邕、钦、廉,诏以天章阁待制赵公卨为招讨使,内侍押班李宪副之。已而罢宪,更拜公为安南道行营马步军都总管、经略招讨使、兼荆湖南北路、广南东西路宣抚使,卨副之。公入见,上问何以平南,公曰:「兵不可前料,愿至边图上方略」。上问所须,曰:「愿得鄜延、河东旧将吏」。将行,宴于便殿,赐中军旗物剑甲以宠之。师次潭州,遣知钦州任起攻永安州,拔之。朝廷初降敕榜谕溪峒,公以蛮夷不知文告之词,乃直陈八事,请散榜郡县溪峒。门州贼将黄金满、岑庆宾来降,公遣和斌、杨从先将材士数万、战舰数百艘,诸将将九军及降附诸蛮,水陆并进。师次邕州,遣曲珍讨下雷诸峒,降之。又遣知邕州陶弼集左江诸峒,皆会于军次思明州。公以谓广源州咽吭之地,兵甲精锐,不先取之,则有腹背之患;伪观察使刘应纪为贼谋主,不禽应纪,则军声不振。遣燕达往,一战克之,拔其城,应纪出降。师次决里隘,遣张世矩攻之。交人以象拒战,公使强弩射之,以巨刀斩象鼻。象却走,自践其军,大兵乘之,贼溃去,乘胜拔桄榔县。曲珍攻门州,亦拔之,溪峒悉降。交人伏兵于夹口隘以待王师,公知之,乃由间道兜顶岭以进,次富良江,去交州四十里。贼以夹口之计不及施,亟以战舰数百艘先趋富良壁岸下。绐告曰:「和斌、杨从先且至」。军中皆喜。既至,则交人数万鼓噪薄官军,前军不利。公率亲兵当之,使骑扬言曰:「大师至矣」!贼少止,麾下士勇百倍。公叱骑将张世矩、王慜合战,诸伏皆发,贼大败,蹙入于江者不可胜数,江水为之三日不流。斩首数千级,杀伪大将洪真,禽左郎将阮根。乾德大惧,奉表诣军门请降,纳苏茂、门谅、广源五州之地,仍归所掠子女。公与诸将议帅师济江,诸将曰:「九军粮尽矣。凡征安南兵十万、夫二十馀万,冒暑涉瘴,死亡过半,存者皆病瘁」。公曰:「吾不能覆贼巢,俘乾德以报朝廷,天也。愿以一身活十馀万人命」。乃班师,以乾德降表闻,约交人听旨。公入塞,亦疾甚,卧护诸将,城顺州及桄榔县而还。诏赦之,又罢宣抚司。公上章乞閒郡养疾,除判潭州。朝廷以公不能得交州,降授银青光禄大夫、左卫将军,西京安置。杜门不出者十年,读书养气以自乐。今上即位,授左屯卫大将军致仕。明年,落致仕,检校司空、知潞州、武功县男。公不敢辞,亟就治,即告老,不许。明年,复广州观察使、知河中府,径归洛阳,力请老,拜左武卫上将军、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元祐三年十二月十四日,薨于西京嘉庆里第,享年六十有七。讣闻,辍视朝一日,赠雄武军节度使。公娶史氏,封平原郡夫人。六男子:忠良,左侍禁;忠谏,左班殿直;忠孝,承事郎;忠臣,西头供奉官;忠恕,东头供奉官;忠贤,左侍禁。忠良、忠谏皆先公卒,忠恕后公踰月而卒。女八人,通直郎夏大定、大理评事钱荛、承务郎胡士修、宣义郎吕昭问、内殿承制石舜宾、承务郎王秉文、广济主簿范埴皆其婿也,一早卒。孙男六人,孙女三人。公初遭母丧,庆帅杜杞以边州金革从事,例夺丧听乐,召公强致之。公涕泣就坐,毁瘠不胜衣,遂罢去。既诏许解官行服,杞以钱四十万赠之,公谢而不受。奉养节俭,慕范文正之为人,性严重不妄言笑。为将领宿卫,持法不贷下,军政肃然。及守边,拊循士卒,得其欢心。用兵先计而后战,善料敌伐谋,戎狄畏其威名。节制鄜延,夏人尝寇秦凤,边将范愿死之,杀掠甚众,公檄宥州索所掠,悉得之。神宗尝问公八阵遗法,公曰:「兵无常形,八阵特奇正相生之一法耳」。因为上论之甚详,上大奇之。至延安,使将吏以八阵教兵,久不能成。公召诸军晓金鼓营阵之法者,得六十四人,使人教一队,顷刻而成。先是鄜延虽多属羌,而无法制,不足用。公择其勇技出众者奏官之,皆激厉贾勇,数万皆为精锐,兵械犀利,为诸路最。善用将校,每至所部,使人人自言所能,暇则阅试而记之,故所用无失。庆州之役,主帅归罪偏裨,既斩李信、刘甫,又治鄜延西路都巡检使白玉之罪。玉见公,托以后事,且言不得终养老母。公恻然哀之,曰:「君第以我不遣为词」。力救之得免。明年,玉大胜于新寨,神宗谓公曰:「白玉能以功补过,今立战功,皆卿之力也」。公每战,必戒诸将先招怀而后战斗,故降附多而诛戮少。尤爱惜士卒。南征既上道,有犯罪者,或请从便宜诛之,公曰:「若从此杀戮至贼境,则我军将尽矣」。命一如法令,须入贼境,乃行便宜。杀贼妇女老弱者皆不赏,故不以多级为功。尝语其子曰:「吾用兵,阴德多矣」。公虽以武立名,然刻意学问,书无所不读,日有程,不中程不止。自得于圣贤之意者甚多,手自录之,曰《竹庵精虑》。又古人言行可师者,拟刘向《新序》编次之,以自鉴戒。至于阴阳占侯、百工技艺,无不精晓。国朝故事、四夷名邑,用兵地名、山川形势、成败事迹,莫不精究。喜为诗,有《五原》、《兰江》二集,《节制集》五卷、奏议五十卷、《经制集》五十卷、《对境图释》五卷。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某乡某里,从太师之兆。公在仁宗时,有功南海,为名将。英宗、神宗尤深知公,遂大用之。出入中外,常为重轻,所至隐然如长城,朝廷四方恃以为安,论将帅必以公为首。及南征,困于瘴毒,虽不得交州,然洪真授首,应纪面缚,得五州之地,全师而返,交人畏詟,遂不敢动。公尝言曰:「兵,凶事也,必有大狱随之,理势自然,无足怪者」。故公一谪不复振,处之怡然。晚居洛阳,门庭寂如无人。治家如官府,子弟非冠带不见。及二圣嗣位,起公,将复用之,而公病寖,久无意于世矣。年未六十,即自有椁棺,贮之居第,每与客观之。幕府辟士极一时之选,赵卨初掌机宜,未几代公帅鄜延,其馀多为名臣,世以公为知人。初,范文正最先知公,奖拔之;韩忠献、富文忠、司马文正及今丞相范公皆称公不容口。某从祖忠文公尝曰:「吾游诸公间,每见郭公,言必及深远」。观知公之人与公之所知,虽古之贤将,何以加此。孤忠孝以铭为请,辞不获,乃铭曰:
惟郭之先,受氏自虢。世有显庸,以践邦伯。桓桓郭公,允武允文。出入四朝,克成厥勋。仁宗惟仁,天德不杀。疆理南海,公初奋伐。英宗惟英,整肃四方。登公枢廷,大震氐羌。神宗惟神,耀我圣武。西守南征,公为元虎。蠢尔交蛮,自昔邦雠。帝命公往,匪亟匪游。披其五州,炎荒是宅。功成身危,为众受责。释师十万,耽玩简编。乐以忘忧,卒岁穷年。二圣起公,将收桑榆。公以老告,身与疾俱。惟其成烈,万夫之特。云谁无勇,孰如公识。不知其人,视其所知。呜呼郭公,名则不夷。
按:《范太史集》卷四○。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七、一八八、二七九原注,《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