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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君菊山翁家传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九、心史·杂文
思肖心数生平所为,不孝一事最深,理久当殛死。
非自损抑语,盖实有罪,感造物赦之,开其自新之路。
今虽大哭殒命,不足赎一身罪,不足述先人德,尚忍言哉!
郑姓得于周宣王母弟桓公受封之后,至晋永嘉分派入,居于连江东导村,今十数世矣。
高祖(上字秀下字颖。)、曾祖、(上字昭下字嗣。)(左氵右斤。),世世袭以读书传家。
先君兄弟二人,伯氏蚤丧。
先君字叔起号菊山,名与字之下字同。
早年尝名正东方之卦,生于庆元己未,终于景定壬戌,寿六十四岁。
先君四十岁始生思肖,今所记者惟先君五十岁以后事。
前乎此时,正当早年豪杰时,奇气伟节,未易可以形容。
父子间礼甚严,非亲见事不敢问,又无伯叔、长兄教之。
前辈或有能道其早年豪迈者,特髣髴尔。
独忆思肖七岁时亲历之事。
淳祐丁未,前丞相郑清之侍读入朝,泊于涌金门外,朝廷忽除之再相,先人闻除命下,痛哭流涕,谓:「我自上流归,闻端平出师复两京之败,皆郑相误国罪」。
即登其门,历历数之,厉声大骂曰:「端平败相,何堪再坏天下耶」!
竟为郑相执下天府,母、妹、思肖俱遭执去。
当时士气颇盛,京尹赵与󰦛越一宿俱纵之。
郑相乃命天府广布耳目吏卒于长桥所居左右,密物色,至于朋友往来、出处云为,排日录闻天府,坚求瑕疵,欲以他罪加焉。
如是二年,莫能得毫发。
郑相去国,事乃寝,邻人始言其布置欲陷人以罪之事。
先人为社稷生灵忧,蹈此危机,有司求之二年,不得其过,可以见平日大节目矣。
京师居时,屋后有淫祠,因先母病,邻人谓宜祷之,先人以为狄仁杰尝毁江南淫祠一千七百,独留禹庙泰伯伍子胥,程子尚谓伍子胥亦不当留,先人竟手毁庙像,后亦无他。
每事正直无邪谄,率皆若是。
读书之外,唯好饮酒,嗜食茶,他皆不切切焉。
客京华三十馀年,不行狭邪径窦之门,屈其气节。
世俗通贿赂事,一毫未尝破戒。
四方馈以礼,唯正则受。
有酒即饮朋友,有钱即与朋友。
闻人之善昌言之,见人之恶面折之。
意气飞动,不协于时,人固敬之,抑且畏之,或颇忌之。
平生独冠巍巾,异于众,议论气象、出处言动,皆正直严毅有法度。
当时宰执贤其贤,欲官焉,耻出私门之恩,终咈其事。
每与平章贾似道论得失,累忤其意,后竟为彼所疏。
凡公卿大夫交,言不及利,语不阿媚,卒无亲妮党比之交。
其实情则藐视一时人物,寄心澹泊,以道自鸣,高洁其行,白首六经。
家不蓄银器,不蓄直钱之货,不喜玩图画骨董,不亲博弈,不言私事,惟家藏古今书数千卷。
庚辰出闽,在京师
庚子于潜县请主于潜学,时居渡子桥,作《三膜记》。
甲辰伏阙言奸相史嵩之,奉旨免解。
丙午江陵
丁未迁居西湖长桥,扁其庐曰「水南半隐」,作《水南半隐记》。
壬子伏阙言水火灾,不报。
漕台请为诸暨县主学萧山县主学
甲寅絜居吴门,浙西仓台请为尹和靖书院堂长,淮东阃请为泰州胡安定书院山长平江府请为三高堂长,无锡县率请至邑庠开讲。
环辙淮左浙右,据坐皋比,深衣竹笏,讲性理学,一时学者翕从焉。
讲道来归,故庐小圃,植幽花修竹,逍遥其间,意不欲复出,将闭门养道,遂其闲适。
天不寿以年,不得终此高隐计。
早年场屋不利,潜心穷理尽性之学,极有所得。
至老读书不倦,晚年造诣益深,正欲毁旧《太极无极说》,别作《太极书》,病已亟矣。
将易箦际,尽历历言得失,且命思肖:「至中年加以学力,削改补释,足成《易注》。
丁未年后,留心注《易》,今十六年,汝勿废我生前志。
汝终身所行之道,平日语汝久矣」!
遂卒。
先人素自许以治国平天下之道,制于命而不伸,痛哉!
使其生至今日,决不忍陷于贼阱,必一死尽臣子报国之节。
著述有讲义、诗集、杂著、前后《读书愚见》、《太极无极说》、《修攘事鉴》、《南北要览》、《深衣书》、《乡饮酒书》,并注《易》六十卦,外又有碑铭记序百五十馀篇、诗百馀篇,皆晚年所作。
乱后故藁为贼取去,仅存于别藁者,文得十一篇,诗得十五篇,馀篇不可复得,深为痛惜!
先人生子女二人,思肖长焉。
女弟适人不谐,终愿为尼,修净业。
思肖又懦弱无能为,一丝文脉,终将何如?
近日漳州大义甚正,干戈扰扰,闽间正苦。
吾族在乡甚盛,谁殁谁存,今俱可伤,坟墓累累,尽埋没荆榛战血中。
独先祖墓在江陵城外,先人早失怙恃,寄食外氏,亦莫知地之详。
先人丙午江陵,尝望祭焉。
先人墓在姑苏甑山西陇,乱后幸无恙。
先母兵火间丙子岁茶毗,水化骨殖矣。
天长地久,北风凄寒,如我不似于人,启人掩口胡卢大笑者诚不可掩矣!
又痛思无子绍先人遗书,刳割心髓,虽念念谋为传后计,但国事大变,奚敢独以家事论?
今为国为家之念,纷然茫然,裂碎其心,莫措手足,仰天大恸,莫喻后之所云!
大义略叙(上)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六、心史
我生大不幸,适焉逢此逆境。
国之兴亡,自古有之,其亡也必国君有失德,民心乃离散。
大宋列圣相承,以仁立国,岂谓靖康遭金贼之祸耶!
南渡列圣相承,亦以仁立国,岂谓德祐遭鞑贼之祸耶!
即今日而论,天子无失德,民心不离散,遽逢凶祸,必有其故。
非微臣蒙君之恶,曲为其说,移罪于人。
公论在天下,千载不可泯灭,我安能禁天下后世之人,口不言手不书哉!
今此略叙,不过直书本末得失源流大概尔。
昔金人盛时,鞑虽小夷,粘罕、兀术辈尝虑其有难制之状,三年一征,五年一徙,用蒿指之法,厄其生聚。
蒿者,言若刈蒿也,去其拇指,则丁壮无用。
后金酋雍立,仁慈恕鞑旧罪,免征徙蒿指之法。
时思乃祖旧恨,但望北射三箭泄馀愤。
如是十九年,鞑人孳育丁壮甚盛。
适金人白伦、李藻以罪奔鞑,说鞑酋曰:「金见汝盛,或重兴征徙蒿指之法,将奈何?
不若兴兵攻金以自固」。
鞑主忒没真然其言,以蒙古国为号,始兴兵寇金。
忒没真大败后,金酋役小夷十八糺人失其道,糺人诱辽之遗种俱归鞑,鞑以辽、糺为前驱,攻金得利,迤逦深入。
至完颜守绪立,鞑遣使来我朝,假道淮东河南攻金。
我朝不答,鞑乃用力先灭西夏,乃自蜀由金、洋出襄、汉,入唐、邓。
忒没真死于巩州,鞑即立兀窟带为主,复由忒没真故道破西和,犯兴元,捣河南,攻潼关
金人应敌失利,岁久力穷,潜兵入蔡。
守绪尝遣使来我朝曰:「我苟亡,害必及江南,毋以旧事为念,援我以兵,共驱鞑返北,庶几大宋得我为保障,有所恃而安」。
鞑亦遣使来曰:「大宋与金,世有大雠,不可不乘机共我灭金,当以黄河以南还大宋」。
时朝廷尚大义,谓祖宗大雠不可不报,命京湖阃臣史嵩之孟珙调兵输粮,资鞑夹攻,围蔡州数月。
端平一年三月,守绪自焚死于蔡州,所命之将泛取火死遗骸,指为守绪骨殖,嵩之函其骨,并伪宝法物进于朝。
金人疆土,尽为鞑所得。
孟珙尝曰:「助鞑灭金,自此鞑必盛,他日断为江南害,深可虑」。
其言至今始验。
是时朝廷失于以理遣谕鞑人践还黄河以南之约,鞑亦以黄河以南弃而不守。
又不思自河而南,皆平原旷野,地无险隘,北不得山后数州,卒难守中原。
右丞相郑清之遽兴恢复两京之举,立据关守河之议。
是年七月,命赵范等分路复两河,赵葵领二十万兵复东京领二十万兵复西京
军逼西京,鞑人登山窥望军容不整,即欺兵。
潼关旧有水匮,昔金人恃此禦鞑者,鞑即放潼关水匮,水瀰漫西京,竟荡为水区。
众军皆为水所陷,不及战而大败,归者无几。
兵已入东京,闻兵失利,亦退兵。
由是鞑人兴兵边陲无宁岁,燬剑门,燬栈道,失蜀,失襄阳
鞑弃襄阳不守,又复襄阳
鞑又假道大理国攻罗鬼国,频年寇广。
至开庆一年九月,鞑酋忽必烈从阳罗堡偷渡鄂州,浒黄州,横截大江,大造浮桥,往来无碍,势亦甚炽,摇动京师
丞相贾似道开阃江陵,提兵来驻汉阳,率励将帅吕文德崇阳县,伏兵杀贼大败。
势始与之角立,贼尚留江南不去。
适鞑主蒙哥犯蜀,迫云顶山
其山险峻,素为王坚所据,鞑遣人说其来,命众军立山顶,裸形望之秽骂,蒙哥竟饮气病死。
似道即密遣人说忽必烈曰:「蒙哥已死,汝宜归袭位为急」。
又绐许岁币,始欲退兵。
景定一年似道吕文德孙虎臣等乘其退去之势,剿杀馀党,断鄂渚大江浮桥,江汉乃清。
理宗竟全以为似道大功,四月,趣入朝秉钧轴。
文德开阃鄂渚,统辖京湖诸州军马。
鞑以许岁币为诚语,七月,遣郝经入使,索其物。
似道素矜开庆景定肃清江汉之功,密客廖莹中撰书数卷,曰《福华编》,谀诳铺张,誇大似道勋绩。
似道惧以当时用计绐许岁币事损其名,理宗数问郝经入使之由,似道每含糊其对。
理宗又曰:「朕闻其来,欲效亡金得岁币之例,今非昔比,不可从」。
似道匿情对曰:「求和出于彼请,岂容轻徇放入」。
竟不令郝经入见。
所持一函,不知何物,不得入见,终不肯开。
盖鞑本非求和也,又无策遣回,尝致书与似道,辞气甚颉颃可畏,以恐似道,亦置不问。
真州十六年,后值大变,始回。
吕文德私意既杀良将曹世雄,又抑刘整功,复谮有跋扈意,似道欲杀之。
有密报者,遂叛。
说鞑任责取江南,谓一得襄阳,则江南唾手可得。
鞑遂注意谋襄阳
亦有将才,似道尝命文德俾间谍入虏,赍物赐,密唤其仍归,赦罪复爵。
心疑而不回,但为鞑谋,悠扬其答。
素知似道好玉带,鞑密遣使贡玉带于文德,求转达似道
彼言:「襄阳旧有互市场,不开久矣,南北物货俱绝,鞑人欲借白河之地为互市场,通南北货物。
我固知官府蔽护商旅,但白河荒野,商旅各有财本,惧为盗贼所劫。
鞑人又欲就白河筑小小家基寨,防拓以蔽商旅」。
似道纳玉带,诺其请。
咸淳□年□月,鞑据白河筑城,围大九里馀,实非小小家基寨。
襄阳守臣吕文焕达于文德,竟不答。
明年,鞑以重兵屯白河城,鞑又筑鹿门山城,又筑万山城,又筑小堡寨十四所,又于汉江下撒星钉,又建万人敌台,脉络相应,死阨襄阳水陆路。
文德详知其故,遣援兵竟莫能前。
文德愤为贼计所绐,感忧病死。
朝廷屡遣援兵,只屯颍州,去襄阳尚四百里,诸将皆不用命,进攻莫入。
似道不力为谋,京湖阃臣李庭芝亦拙而无计。
文焕坚守六年,拆屋薪穷,军疲如鬼。
樊城先破,鞑贼尽杀樊城军民,积叠骸骨,架为高山,使襄阳望见,胁吓其心。
贼打回回炮入襄阳城,摧折楼阁甚文焕意怯。
襄阳粮绝军尽,文焕亦怨而叛。
□年□月,襄阳陷。
又说文焕,雠恨似道独享湖山之乐,不遣援兵,置汝死地。
文焕遂怨朝廷,并与鞑贼运谋,协力举渡江之策。
十年甲戌,鞑伪丞相伯颜领兵南犯。
十月,朝廷先命淮西阃臣夏贵提兵防拓江面,正值伯颜来围阳罗堡。
命其子松提八千兵与鞑贼十万鏖战,杀贼七八,军尽陷,满身负箭,走归即死。
是时失子无恃,即输心矣。
俄又失阳罗堡,守阳罗堡将臣赵文义不叛不屈,为贼所杀。
文焕旧人,文焕数馈遗,密说假道渡江,不从之。
十二月伯颜从阳罗堡舁小舟由陆地下港渡江。
都统(询补姓名。)曰:「不宜容贼有一舟出港。
尝使我军兵船横据江面,乃可无忧。
或容彼船出泛大江,恐不及事」。
曰:「贼船纵出江,吾以兵船横冲,彼安能渡」?
十四日夜,俄贼舟渐渐出港,烟焰涨空,及天色分朗,贼船已充斥江面(即前询补姓名。)
甚怒,不禀命于,径以所部五十兵登船死战于大江中,报求援,不发兵,全军陷没。
贼登大江南岸,不谋死战,不谋坚守,即飘然领兵东下,呼黄州守臣陈翼蕲州守臣景谟曰:「虏已渡江,汝宜自作区处」。
兵沿江自纵烧劫而下,京湖阃臣朱祀孙领兵已至汉阳,不急为谋,从容于元勋阁下拜受诰命。
忽闻贵已退兵,失恃意怯,祀孙亦退兵回江陵
鞑贼竟荡荡渡江寇鄂州城太守张晏然叛。
夏贵淮西重兵,朱祀孙京湖重兵,其时贵与祀孙俱在江上,但于黄州汉阳鄂州之间,左右效力夹攻,死守死战,鞑终不可渡江;
纵已渡江,尽可内外夹攻,贼兵断不敢深入重地,犯兵家所忌。
祀孙固猥物,贵老于将略,虏素疑畏,至此智穷心变,势尽可为,竟不为谋,束手无语,似有所约焉。
使势果不可为,能一战而死,人复何议?
领重兵之权而不死战,惟谋遁走,曰非纵虏之来不可!
陈翼果以黄州叛,管景谟果以蕲州叛。
德祐一年乙亥正月,朝廷除平章贾似道都督天下军马,出师讨贼。
太平州守臣孟之缙叛国,遣降文越境过安庆迎贼。
钱真孙江州叛。
鞑尚以安庆城在山顶,兵粮皆具,势不可攻,深畏守安庆将臣范文虎作敌。
鞑兵围安庆,仰望山城,若在半空,未数日,鞑兵怨形歌曲。
二月文虎安庆叛,伯颜大喜得志,荡荡深入。
贼犯池州,城陷,通判权守池州赵卯发誓不叛国,夫妇自经于倅厅
贼酋伯颜池州,亦赏叹忠烈
始平贾似道出师,谋入安庆山城都督府,时大军至京口,报文虎安庆叛,似道失望,大军不可前进,遂提兵止驻鲁港,却就舟中开督府
尚召夏贵领兵至军前,诸将亦至,俱未见功,独拜孙虎臣节度使,俾统领军马。
诸将不伏,夏贵竟领兵归庐州
似道宋京使鞑军前,甘偿岁币。
伯颜问曰:「大宋出师,谁为大将」?
虎臣对,伯颜刘整吕文焕辈意皆欺笑。
伯颜忽问叛去将臣曰:「行在何时可得」?
吕文焕曰:「内地虽近,有军有粮,非三四年攻击不可得」。
范文虎曰:「内地虚弱,不足应敌,驱兵而入,可即得之」。
伯颜乃信用文虎
文虎为鞑前驱。
虎臣亦领先锋前进,遇文虎船,交相诟骂,为文虎贼船所捎。
又报贼兵乘夜已偷渡鄱阳湖东,凶势已迫,虎臣竟走回,号令不明,军势自乱。
廿三日虎臣似道密语移时,似道惊疑失措,虎臣怀惧不肯负荷死战,一矢不发,似道虎臣各船遁走。
诸军俄失似道虎臣所在,廿八万正券兵,一时俱溃散。
似道舟飘于真州朱金沙,淮东阃臣李廷芝遣兵救似道扬州城,官诰、金银、关会、船一皆遗失。
虎臣遁归泰州堂吏翁应龙持都督府印遁归行在。
江右阃臣黄万石叛,密信降鞑,反一一截取朝廷调兵省剳,尽持示鞑。
万石即剃三搭辫发,胡服。
饶州守臣唐震叛,延鞑酋入,皆南人,疑为强盗,伪曰鞑兵所袭,即杀贼反正,贼再至,唐震与贼战,城陷为贼杀。
江东提刑谢枋得降贼,后挟邓、傅,诸洞民兵反正,杀贼甚多,示榜主张大宋气数甚力。
三月似道致书丞相章鉴曰:「虏势已迫,但促三宫渡海,似道当海中迎圣驾矣」。
似道又手批谕殿帅韩震,命之促三宫渡海,手批误达殿司副帅彭之才,之才密告丞相陈宜中,即与编修希圣谋,希圣怂恿诛韩震
陈丞相密奏行其事,始以计呼韩震至,试验其语意,果恃似道跋扈不法。
韩震谓:「三宫不动,但殿司山上发土炮入皇城,警以虏至,三宫可迁驾矣」。
遂命壮士出敕示斩之,韩震子女及裨将鬨出国门,叛而归鞑。
丞相章鉴遁身去国,王爚左丞相,阖朝论奏赦似道罪,促其归越终母丧。
建康镇江常州俱叛,京师摇动,三学上书,言京师国之根本,不可迁都,自委社稷为弃物。
太皇批诏,谕三学士子及百姓:「当与汝同一死生为誓」。
中外咸悦。
四月京湖阃臣朱祀孙节度使高达并叛。
沙市仓官司马梦求见虏至,自经而死。
六月朔,日食九分有强。
似道自扬归越,首招心腹密客廖莹中饮,是夜莹中饮毕而归,即死。
咸疑似道有异谋,惧事泄,以饮食药莹中死。
众议纷然,丞相王爚首奏似道罪,乞贬窜似道
似道循州,褫爵籍家。
山阴县县尉郑虎臣,素衔似道窜其父死贬所之雠,意乞防送似道,谋报私雠。
越州福王赵与芮素以受似道所制为憾,竟命虎臣押送似道之贬所。
朝廷窜籍似道密客,贬其党与,收叙似道所窜逐人官爵。
丞相陈宜中收用人才,旌赏激励,方有条绪,京学上书咸议,陈丞相即抗疏自辨,竟归田里。
丞相王爚平章军国重事留梦炎右丞相,议遣承宣使张世杰步帅刘师勇等分兵水陆夹攻。
未几,平章王爚遁避去国。
七月刘师勇由陆路进兵复常州张彦进兵至吕城,马坠堑,为贼所擒,师勇止守常州八月张世杰统率孙虎臣等分部兵船,由许浦京口世杰所部兵船交战正得胜,俄见大船无数,自扬州第二沟出,因贼不张旗帜,我军别部兵船误认为扬州阃臣援兵至,意不为备,为贼所入,孙虎臣竟命鸣锣,所误我军尽退兵,贼兵进攻,我军败于焦门,忽风水俱不利,世杰亦退兵。
太皇屡降手诏,趣丞相陈宜中还朝。
九月右丞相侍读陈宜中始还朝。
尚书文天祥挺身作檄,倾家赀纠集吉赣乡兵三万人勤王。
至行在,除浙西制置使,开阃平江府
郑虎臣押送似道漳州木绵庵,似道踞虎子,虎臣踢其阴而死。
少保张世杰虎臣不奉朝命私杀似道罪,斩虎臣
十一月常州受鞑贼围四十日,城陷。
刘师勇绐北装辫发,诡计出鞑兵重围,归行在。
都统王安节常州骂贼战死。
贼尝掷十万户金牌诱之,安节曰:「我不作两朝臣」。
湖州独松关陷。
于潜千秋关陷。
陈丞相檄浙西制置使文天祥提兵勤王,退守临平
国势危迫,屡次降诏趣淮西阃臣夏贵京湖阃臣朱祀孙、六郡镇抚使吕文福等提兵勤王,并不至,皆从叛。
潜受鞑主忽必烈伪命、衣服、笠、剑等物,语鞑曰:「汝若得行在,当以淮西来归,勿我虑也」。
无锡宰阮正己不屈,抱县印赴水死,其子亦从父水死。
隆兴府陷,刘槃叛,都统施炎战而被擒,不屈。
十二月平江府湖州嘉兴府陷。
丞相陈宜中力请三宫迁驾,直逼太皇病榻殿前奏曰:「昔贼未近,不宜轻动,自召乱端,弃宗庙社稷;
今贼既犯京畿,不容不迁都。
设或不然,有难言者」!
太皇曰:「昨卿等三学谏朕勿迁都,今乃逼朕迁都,朕病去不得。
鞑贼果至,当投龙池死」!
二年丙子正月陈丞相密说奏请杨太妃挟所生二王浮海奔浙东,吉王进封益王、天下兵马都大帅,信王进封广王、天下兵马副大帅陈宜中都督天下军马,吴坚左丞相贾馀庆右丞相
十三日,鞑贼犯行在皋亭山丞相陈宜中又告太皇家侄、节度使谢堂,再三委曲奏请迁驾。
太皇曰:「汝姓谢,宁管得赵家事?
丞相来」!
陈丞相至,太皇曰:「渡江有舟否」?
曰:「有」。
曰:「舟大否」?
曰:「舟大」。
曰:「舟大可以尽载京师百姓去否」?
丞相不对。
丞相又以死战为奏,太皇不允,惟主于和。
丞相又奏:「和则作降文授鞑,自称之字,甚耻闻之,不若迁驾为上策」。
太皇曰:「倘能为生灵计,此一字亦不惜」。
太皇昏耄,死不肯从迁驾策。
陈丞相即与武臣张世杰刘师勇、苏由义,文臣曾渊子赵溍等并奉国玺,浮海奔浙东。
鞑酋伯颜陈丞相挟二王南奔,贼甚心变,欲直入屠弑京师
朝廷命文天祥右丞相名使鞑军前,与鞑酋伯颜语,辞气甚慷慨激烈,辨析夷夏,忠壮不屈,不跪,贼燄稍平。
朝廷命高应松作降文授鞑,彼以为无哀痛请命之意,又易刘袖然为之,丞相执政百官尽出国门迎鞑贼,或跪或拜,莫不叩首乞命。
十八日,行在陷。
叛臣吕文焕首入犯国门,叛臣范文虎首入犯大内
太皇病不肯出,逆臣驸马杨镇术绐太皇迁过别小御床,就床舁太皇出授伯颜
鞑酋唆都领兵犯浙东,逼二王。
二王御舟泊明州定海,索朝廷先所分寄明州金银纲,沿海制置赵孟传不肯发其金银应副行朝军需,承宣使张世杰亲入明州责骂,孟传仅还金银三百匣。
孟传叛,以明州降鞑。
湖南阃臣李芾孤守潭州,于邻郡属县尽叛之后,鞑贼围城凡六阅月,力已不支,不肯叛国,左右皆逼曰:「汝辈欲叛耶」?
命刽子自杀家人,又重犒官赏金银与刽子,命斩,刽子再四不敢,又命斩刽子,乃朝服自经于雄湘阁上,仍纵火于阁下,终尽归于灰烬。
漕运钟蜚英亦不屈,先自经而死。
潭州官僚、吏卒、百姓,莫不争死于绳刃水火之间,一城之民皆忠壮激烈,鞑贼亦悯之。
二月伯颜全太后幼君出国门,丞相吴坚贾馀庆参政家铉翁刘岊以下官僚,并奏乞封赠三代及妻孥,太皇从之。
辈不救国难,尚慕虚名,报国之心安在?
辈之罪,何可胜说!
贼胁吴坚以下并北行。
晦日丞相文天祥京口虏馆,夜遁渡江归国。
三月朔京口鞑贼闭城三日,排门大搜,天祥已奔真州,由泰州渡海而南。
全太后幼君、六宫亲王并北狩,渡扬子江、圣驾官车凡九十三辆,大小官使六十馀人。
有叛臣教鞑酋曰:「福王赵与芮理宗亲弟,度宗本生父,福王家多子侄,大宋根本犹在」。
逆臣杨镇使臣夏若水,尽逼取福王及子侄辈,并北狩。
二王至温州,御舟驻江心寺,谋建行都,迓续国脉,南奔福州
夏贵淮西授鞑去。
靖州太守康□叛,挟郡印出城降鞑。
通判张希颜闭城拒□,极力整龊备禦
靖州本隶于湖北阃臣,以朱祀孙先叛,越界闻之于湖南阃臣,遂为之奏,希颜除知靖州,继除湖北提刑
靖势不可守,希颜移治飞山上,通结洞民,坚守杀贼,谋为恢复计。
后因朝廷遗赵立赍省剳、持二颗节度使印迂道避贼,由田、杨国入蜀,谕昝万寿张珏,各拜节度使,提兵出蜀剿虏勤王,立甫经由飞山下,希颜留立相议,乞留二节度使印,借此印为说,挽万寿出蜀拜受节度使印,庶几希颜可与万寿协心同谋恢复事,遂以印授希颜
万寿之侄德威,偶以军事经过飞山希颜不知德威已怀叛志,喜而招德威,痛与德威谋论杀贼事。
先知几,饰说遁去,德威曰:「势不两立」。
即杀希颜于卧内。
希颜忠赤,艰难有大志,为叛臣所杀,不克集事,惜哉!
嘉定帅臣昝万寿叛。
四月丞相吴坚等已陷幽州,尚率百官入长寿宫满散太皇寿崇圣节,辈欺天,一至于是!
太守赵淮居闲遁避,受擒不屈,鞑酋阿术维扬叛,维扬城,叫城上曰:「此城昔我祖、我叔父为朝廷修峻甚劳苦,语制置,决不可与贼」!
贼酋责之,并骂甚烈,被贼杀。
淮之仆亦不屈,被杀。
,方之孙,范之子,葵之侄也。
施炎骂贼不屈,被贼杀。
鞑酋伯颜丞相吴坚等矫太皇手诏,谕阃以淮东与鞑,阃臣李庭芝姜才迎诏入公庭,率官僚泣拜而焚之,语虏使曰:「此艺祖高宗物也,岂太皇可以私与人乎」?
遂斩虏使。
五月初一日丞相陈宜中拥立益王即位于福州,改德祐二年景炎一年,上杨太妃尊号。
福州州城南壁忽崩七里。
行在谢太皇北狩。
广东经略徐宗谅密书通叛臣吕师夔,许以广东叛国降鞑。
随驾内嫔某氏,贼欲犯之,不可得,书裙带曰:「誓不辱国,誓不辱身」!
自经死于虏馆。
自去岁,贼酋阿术筑湾头、筑杨子桥、筑朴树湾,分屯死厄维扬
至七月维扬粮绝,阃臣李庭芝与都拨发官姜才,统马军五千人、步兵一万人来入泰州,谋涉海而南。
朱焕扬州叛,遂以报贼,中道遇贼酋阿术截战,步兵尽陷,独马军胜,拥庭芝泰州
鞑兵俱集,阿术筑土城围阨泰州,不幸姜才病腰疽伏枕,泰州守臣孙良臣叛,阿术泰州庭芝赴水,虏以钩活取之。
尚按剑而语,虏舁出,众语劝降贼,唯背面不语,遂铁索锁于夏贵节堂。
一日,众酋把盏,令叛臣朱焕谕劝庭芝饮酒,庭芝不饮虏酒,但垂泪不语。
即骂曰:「天不与我耳,与我,汝贼辈皆剐于我手归罪」!
指骂老贼夏贵甚烈,抱愧不对,徐嗾阿术曰:「留庭芝终无益」。
阿术遂斩庭芝庭芝受刑,刭无血,剐骂贼至死不绝。
淮东诸州皆叛。
先叛臣黄万石剃三搭辫发,身统鞑兵,深入邵武军,说谕守臣黎立武叛,立武不从,弃城奔福州
万石遣人传鞑命,四散说谕州县叛。
浦城县县尉赵孟通辨骂,呼众擒剐贼使,浦城县升为忠安军,复邵武军万石竟遁。
八九月,鞑兵自湖南广东熊飞以兵战,逐而退。
武臣马塈广西纠募壮士数千人,先尝欲往救潭州围,中涂闻潭州陷,即回。
遇贼鏖战四十里,适广西经略李与己死,径入静江府,据郡治,开府库,办守禦事,自请于福州行朝,旨任以广西之寄,守静江府
杀贼不胜,城陷,提兵巷战,为贼擒,不屈,被贼杀。
参议邓得遇不屈,水死。
静江一城之民,俱为贼杀,得逃入西山者七百人,贼后许以不杀,招其降,七百人不肯叛,皆自杀。
十一月江东江西路诸关隘俱陷,海道贼船俱至,行朝又弃福州,御舟至南台海口,正遇叛臣王世强所部鞑舟,时世强犹有人心,竟不纵贼船相逼,容张少保景炎皇帝御舟奔海而去。
后贼知世强纵御舟奔海去,遭贼诃责,闷气而死。
秀王赵与檡将扈驾三千兵过飞鸾岭上,遇鞑酋阿剌罕领兵三万人至,与檡死战数合,杀贼十之八九,与檡全军陷没,与檡被擒不屈,被贼杀。
王世强犯福州,行朝竟以舟为国,缀旒国祚,守泉州
蒲受耕,祖南蕃人,富甲两广,据泉州叛。
大裒金贼,迎贼反寇张少保兵船,鞑遣人说三郡宣抚使兴化军陈文龙叛,文龙作书鞑:「愿得兴化、漳、泉三郡,奉大宋香火,勿来攻伐。
我七世受朝廷爵禄,决不叛国」。
密为左右所卖,导贼入城。
文龙被擒,骂,缚至行在,病死,终不屈。
二年丁丑泉州素多宗子,闻张少保至,宗子纠集万馀人出迎王师,叛臣蒲受耕闭城三日,尽杀南外宗子数万人。
张少保提兵围泉州,九十日不下,殿帅李胜用命攻泉城,被贼擒,骂贼不屈,为贼所剐。
九月,复福州,受耕报鞑贼阿塔海领兵合至,张少保退兵入海,遇鞑贼扬酋交战,贼舟大败而去。
监军赵必宰纠义兵勤王,遇贼被擒,为贼杀。
忠臣陈文龙之叔陈瓒,纠义兵迎王师,除守兴化军
后鞑攻兴化,城陷,骂贼甚烈,亲为贼酋唆都所杀。
叛臣吕师夔,率贼酋塔出江西广东,取经略徐宗谅许叛广东州郡,宗谅犹豫,弃广东遁去,广东诸州皆叛。
陈丞相意不欲围泉州攻受耕,谓杀南人不损鞑贼,无益。
张少保怒受耕反为鞑贼寇窃大宋兵船,决于围泉。
陈丞相懦儒,张少保武臣,势不能统摄,语多不合。
况左右前后,或人或鬼,顷刻之间,变化叵测。
陈丞相身护玉玺兵船前行,竟托失风,奔占城国
三年戊寅三月重庆府城陷,阃臣张珏遁至忠州,为贼擒。
六月景炎皇帝以病崩于南恩州界。
少保张世杰拥立广王即位于海外碙洲,行朝铸金玺行事。
八月景炎皇帝攒葬碙洲,谥端宗,陵曰永福。
九月,复广州崖山,建行都,徙广州民往居为市。
海外诸国惧鞑垂涎,月贡金银米帛,充给朝廷军需,为屏蔽攻贼计。
十一月丞相文天祥兵入潮阳县,为鞑所擒,不屈。
景炎四年己卯祥兴一年,改本天历。
福建以南沿海诸郡,自景炎后,南兵至属,北兵至属北,反覆不一,荡为血区!
祥兴一年正月初十,贼酋乌马儿兵犯崖山,我军贼转战两旬馀,先贼屡败,贼再进寇,势急弃崖山
我军巨艘七八百只,大可容千人,泊崖山奥里,下碇相维,势若履平地,外有小黑船千馀,游击甚驶,贼相战甚利,军容严整。
乌马儿领兵十万馀,视之意怯,势不可傍。
贼但据崖山为寨,我军乘夜节节劫寨,偷斩贼首累一二千级,贼疑为神异。
有叛将拨发者,庐州人,失其姓名,领三百人降鞑,曰:「张少保所部兵,独有兵千五百人精勇无前,馀皆民兵,无足畏。
外若不可傍,内实虚弱。
凡小黑船出击得利之兵,即巨艘之兵,小黑船归,则兵复居巨艘,不过此千五百人,出入张其威武
若俟小黑船游击时,以重兵掩内虚之巨艘,从后击之,必败」。
乌马儿可其言。
二月初六日,贼果俟隙后攻,我军内虚莫敌,后船兵尽走聚前船。
贼四围合攻,兵打水路死战船,少保张世杰祥兴皇帝奔遁,唯馀巨艘十九只、兵千五百人民兵而去。
馀小黑舟亦迫奔去,制置赵制置曾渊子节使苏由义各统舟师,分战各遁。
杨太妃蹈海死。
丞相陆秀夫朝服蹈海而死。
参政单公选亦蹈海死。
惟掌金玺官抱玺蹈海,罥碍舟尾绳木间,不坠下水,为贼得。
张少保先尝遣使海外某国,借兵夹击贼。
张少保后一日,果有四五百艘至,或报陈丞相兵船同至,探张少保败遁,不与贼战即去。
张少保未遁之先,赵溍、苏由义等闻报贼兵颇少,众议可以进兵击贼,独张少保不肯,遂止。
尝闻崖山陷虏,忠义之士咸议张少保失在此,不乘时进攻,殊莫晓当时意;
独我臆度张少保恐贼舟埋伏,先驱轻兵相挠,疲我兵力,然后驱重兵相压为虑,否则俟海外某国兵船,行夹击之法。
张少保入死者数,说叛者众,始终一诚,不变不屈,岂可执此议其非?
或抱高见,又非人测度可及。
天不右宋,无以施其智,动成左计,原其心,实无瑕可指。
鞑酋屡遣人说张少保叛,世杰曰:「我本北人,宁不知北人肺腑?
彼安有终始?
我受朝廷爵禄历年已深,终不忍悖之!
我焚香誓于天久矣,不然,幼君置于何地?
我惟有死耳」!
张少保妻妾子女先陷虏,鞑酋屡俾其妻妾子女等作家书唤之归鞑,皆置于不从。
曾渊子等诸文武臣,流离海外,或仕占城,或婿交趾,或别流远国。
承宣使文英叛,反攻劫大宋金银船,尽奄入己,为鞑贼穷追,攻寇大宋南奔馀舟,杀魏辰等。
陈丞相初奔占城国,后占城降鞑,遣士卒服事陈丞相,实寓监绊意。
又遁而奔阇婆等国。
或传张少保今驻军离里。
陈丞相张少保流离奔走之间,竟无一人兴胁之刺之授贼之心,非二公精忠大义,何以得人心如此耶?
忽必烈闻倭国富庶,垂涎其国,屡遣人说其来臣。
倭主作书报鞑主,大意曰:「大宋无失德,汝行逆篡,今垂涎我,我当兴兵诛汝,汝来降我则可,不降则来与我战」。
忽必烈遣晰里伯由高丽攻倭,人船俱陷于海。
辛巳六月,鞑兵由明州涉海,至倭口,遭大风雨作,人与船俱陷,又大败而回。
倭遣使责占城不战而附鞑,占城有悟意,始背元鞑。
大宋工部郎中阮同老流离海中,被贼擒,贼授北靴,之易南服,同老拔刀斩北靴尖,终不屈,被贼杀。
鞑酋唆都往攻占城,又败而归。
壬午春,倭国舟师来攻鞑人,沿海一带不得其隙而入,悠扬数时而空返。
秋末,俱蒙国遣使遣鞑一合一帚,或谓寓「合扫」之意,其事未易量。
安南国遣使入鞑,谓彼土少妇人,愿岁得妇女以千计,岁输金银为报。
十一月丞相文天祥已陷虏五年,万挫不屈。
一旦睹德祐嗣君,拜而大恸,指忽必烈肆骂甚烈,数其五罪,为贼斩而剖腹,食其心肺。
陈丞相占城,出师甚盛。
倭国出兵,已夺高丽,谋攻幽州
回回挟塔利、狗国等,攻鞑西北边,甚得利。
逆鞑亡,大宋兴,此正其机也!
大义略叙(下)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七、心史
德祐后变故,非言所可尽,闻见不详,虑讹其事,不敢悉书。
合舆情所论,误国者,贾似道也。
纵鞑渡江犯京师者,夏贵也。
太皇昏老,太后善懦,嗣君幼冲,内无相,外无将,诸郡皆叛臣,大宋安得不厄阳九之运也!
今咸曰「巍冠儒者误国」,虽实有之,然文公天祥,大忠极烈,超前绝后,岂可例之曰「巍冠儒者误国」乎!
或诿曰「数」,其然岂其然乎!
似道当国十六年,独揽大权,祸福天下,行七司法而吏格日峻,买公田而富家力乏,贬死前丞相吴潜,杀守潭州有功向士璧
在内百官卖谀尸位,在外诸将绝赏生心,人才沮气,日就消铄。
及乎出师无谋,为鞑所袭,一矢不发。
似道误国大矣!
太皇不肯迁奔渡江,京师众大之区,不受鞑贼屠弑之苦,卒受太皇至大之赐。
公论则曰:太皇不当顾悯百姓不迁都,当论正统社稷为重,从丞相陈宜中之奏为是。
大辱叠至,含泪北狩,此时虽有悔心,已无及事。
至今忠义之士,不得不重为三宫大哭大痛也!
犹幸陈丞相密说杨太妃挟二王南奔,火德一脉,不至绝灭。
闽中儒者,咸赋诗讥议其不挟三宫,乃挟二王,此论固是;
陈丞相未尝无死请三宫迁都之议,恐天下公论罪以似道之罪,昔议似道,今自陷其非,所以不敢强胁三宫迁驾,实不得已挟二王行
是时内外公卿、将帅、士卒,指天誓日,委身报国,朝廷悉弃官爵金银买其心,命攻贼;
去未旋踵,朝报某叛、暮报某叛者,即其人,奈何奈何!
乌得不归于大破极坏也!
鞑主忽必烈尝问伪丞相火鲁火孙曰:「俺闻江南百姓率怨俺行事,惟思大宋旧政,既得民心,胡为又失国」?
火鲁火孙曰:「大宋爱民之道有馀,用兵之政不足,率为边将误国卖降」。
火鲁火孙,鞑靼中黠而直者,其见甚有理,亦知大宋得人心如此,失国如此,寓意讽骂忽必烈行事,尽于此见之,奚待多言哉?
鞑人尝语南人曰:「似道出师时,伯颜及诸酋俱怀畏,欲退归江南,或有一战胜,俺俱去,纵未去,亦不敢深入。
始虽渡江,中颇怀惧,不料深入如履平地至家」。
彼语深当。
惟鞑贼进寇漳、泉,及海道寇广,为我军所杀,连年实不计其数。
漳州屡反正,陈某据山洞自守,鞑贼十攻九败,独有此一脉不绝,然欲攻出则未能也。
先南兵畏鞑,如千秋关、独松关冯公岭关、八岭隘关、分水岭关,诸小关隘,闻虏轻兵至,即兵遁关陷。
或能坚守,鞑贼擒土民拷打,诘私路,不语者杀,民畏死,率度地势妄告以路,就驱土民斩荆榛,攀崖岩,果别得新路,突入关隘内,弥望皆贼,即兵遁关陷。
自贼入南,彼此俱无大战。
朝廷内外军器米粮非数可计,独知行在军器库,铜锣亦存四万面,其他兵器为数尤夥。
平江府诸仓米储四百五十馀万石,鞑分兵迁徙。
朝廷车辂、卤簿、诸法物,内外诸路军器、米粮、玉帛、金银、宝贝、文籍,车徙舟运,塞路蔽河,历月逾岁,曾未止歇。
鞑凡得叛去州县乡村,排门数次,胁索金银,曰「撒花」。
不叛地,杀人燬屋,尽劫子女玉帛,曰「打虏」。
所陷城郭,贼悉平为土。
然则金谷非不足也,甲兵非不多也,城郭非不具也,特无人耳!
但我宋列圣无失德,天文无变异,人心无怨怼,艺祖高宗境土,安遽已矣乎?
必有所待而后兴也!
夷狄素无礼法,绝非人类。
昔中国限之于外,但见衣冠礼乐之盛,不染干弋臊臭之毒,一旦莽为夷域,尽见丑恶。
凡虏有姓者,皆中原遗民,今鞑目曰汉人。
鞑靼则无姓,或娶汉女为妇,生子愿有姓者,竟随母姓。
又有畏吾儿,乃鞑靼为父、回回为母者也。
又回回有数十种,亦无姓
回回即回纥也。
鞑靼即今元贼也。
今鞑主即忽必烈,乃蒙哥之弟也。
鞑靼本靺鞨部,唐灭高丽,靺鞨四散遁走,遗种奔逃阴山北,曰鞑靼女真。
西北有蒙国,唐蒙兀部,其人不火食,生啖兽肉,兀术欲灭之,不克。
人虏取金人子女,生子孙渐不类蒙人能火食,忽来与鞑靼通好,合为一鞑靼,即假号曰蒙古国,乃攻金。
旧传鞑靼旧界东接临潢府,西接西夏,南接静州,北接大人国。
鞑靼有数种,黑鞑靼、白鞑靼、熟鞑靼、生鞑靼
忒没真则黑鞑靼也。
忒没真死,无子,其弟干真之子兀窟带立。
及死,兀窟带妻六妇据国。
后兀窟带子阔谷立。
及死,兀窟带弟驼栾又名脱涩别歛之子蒙哥立
及死,蒙哥忽必烈立
驼栾有三子,长曰蒙哥、次曰忽必烈、次曰阿里孛哥,先命据镇回回地面。
开庆间阿里孛哥闻蒙哥死、忽必烈归立传国,阿里孛哥指骂曰:「忽必烈,汝汉种也,乱俺家法」!
蒙哥忽必烈之母,俱汉人也。
阿里孛哥之母,则鞑靼,遂自视为适子,以兵来争,力不胜忽必烈,遗物致和而去。
盖夷狄素重母故也。
阿里孛哥死,弟拔都代其职守,乃干真之孙。
忽必烈江南,颇借回回为兵,皆归消折。
拔都忽必烈曰:「昔蒙哥死,阿里孛哥当立,而汝强立之;
今我代阿里孛哥之权,汝得江南,宜以汝旧有之地与我,汝自去守江南」。
忽必烈与之子女玉帛,屡不为足。
尝遣鞑子汊谷泸及伪相安东为使,复赍物为馈,说其安静,拔都竟留汊谷泸及安东为质。
忽必烈有权臣曰阿合马,回回人也,为伪平章,久擅鞑人一国官职财赋之权,苛剋货利,杀害良善,多夺人之美妻艳女,鞑之内外上下大以为苦,独忽必烈信任焉。
有子四十馀人,半有权职。
窟宅七十馀所,分置子女妻妾。
南内外宝物,俱半匿聚其家。
拔都自僭建宫殿于回回地面,暗通结阿合马,将谋响应,兴兵夺忽必烈之国。
阿合马忽命其子亦掌兵权,伪平章张酋深疑阿合马数子皆据重权,今令子更握兵权,意不良,与其党王著谋。
勇不顾身,归家析弃妻子,密用术计,绐以忽必烈之子真金幽州,急呼阿合马至,持金瓜搥竟挝死在地,军民尽分脔阿合马之肉而食,贫人亦莫不典衣歌饮相庆,燕市酒三日俱空。
阿合马之党,矫忽必烈命,杀张酋、王著等。
忽必烈知矫命妄杀忠良,蔓及别酋,死者几百人,籍阿合马家,生南珠一千八百馀石、蓄马十馀万匹,家口七千馀人并分徙入诸酋家为奴婢,诸子皆斩剐剥皮,尽拘呼市犬令食其肉,仍各籍其家,其妻妾奴婢亦分徙入诸酋家为奴婢,且根穷党类,支蔓无辜,打勘索钞犹未已。
由是回回不许与鞑靼内外事,亦不许佩刀,出者不许还家。
鞑人咸壮王著此举,郎主以下欣然施与真北海青衣澳裒三千件,焚而为祭。
忽必烈用火鲁火孙为伪丞相,行事暂宽诸路苛苦,鞑民方喜,未逾数时,仍酷虐过前。
虏法朝出夕改,反覆不一,鞑人素不自信,阅历熟谙其诈伪也。
拔都纵汊谷泸及安东归,问忽必烈索地,并累索所借回回之兵。
拔都所据守回回之地,皆阿合马族类,谋为阿合马报雠,相与拔都大兴兵攻忽必烈
拔都得回回效死,正寇鞑西边,鞑深受其患。
忽必烈有三子,长曰真金,次曰户合真,又次曰汊谷泸。
僭封户合真为安西王,据镇长安
尝谋篡父位,事泄为父杀。
忽必烈老而病废已久,屡欲传国与真金,族人俱不从,谓「我家无此法。
汝在一日,自为一日」。
彼自忒没真来,素不曾传子。
长安辽东西夏、旧鞑靼地、回回地,皆鞑靼亲族分镇。
真金预鞑国之事,忽必烈死,真金断袭国。
鞑既无传子法,族人必兴兵互相屠戮,净破鞑国乃已。
旧鞑靼所居,并无屋宇,毡帐为家,得水草处即住。
兽皮为衣,无号令,以合同出入。
不识四时节候,以见草青为一年,人问岁数,但以几度草青为答。
自忒没真驱酋入南,嘉定癸酉岁,据古幽州为巢穴,即亡僭称「燕京大兴府」也,学居屋,亦荒陋。
咸淳间,鞑僭取大宋开封府大内式,增大新刱,始略华洁。
虏民咸可造穹庐,与鞑主通语。
鞑法,人凡相见,来不揖,去不辞,卑求尊,跪而语。
鞑礼止于一跪而已。
双足跪为重,单足跪次之。
忽必烈篡江南后,一应习僭大宋制度,犹禽兽而加衣裳,终非其本心。
故辫发囚首,地坐无别,逆心恶行,灭裂礼法,卒不能改也。
始不通国号、年号之事,先叛去者教之。
咸淳初,鞑始僭号元;
宝祐丙辰,鞑始僭年号曰「中统」;
次曰「至元」。
袭亡僭效大宋楮币之法,易名曰「钞」,以通贸易。
高丽、西西夏、北地诸国,莫不为鞑吞并。
自古夷狄凶祸之盛、土地之广,惟鞑最强最逆。
上下好色贪利,如蝇见血,如蚁慕膻,灭天理,穷人欲,罔所不至。
鞑靼人亦自怨其虐,恶极天怒,亡在旦夕。
鞑盛凡六世七十年,僭天子、京师、百官之称。
胡无百年之运,应断在是矣!
其曰忒没真,下暨忽必烈伯颜阿术之称,皆其小字,众皆得而称。
鞑主素以岁二月往陉山避暑,八月幽州
陉山又名炭山,在幽州西北八百里,地坐水乡,旧酋避暑之地,僭升「开平府」,北渐入鞑靼草地旧界。
六月井有冰,水带黄油铁腥臭气,四时雨雪,人咸作土窖居宿。
北去竟无屋宇,毡帐铺架作房,如鸡笼状,门高仅五尺,出入必低头。
或笠帽撞帐房,或脚犯户限,俱犯「扎撒」。
见郎主,鼻衄红涴穹庐毡席为第一罪,即拖犯者绕地三匝,众拳打死。
鞑法兵机甚密,行军甚速,例抽丁充兵曰「签军」,军器粮食皆自备,仍劫虏为活计,统以百户、千户、万户。
出兵,休兵,岁岁验中秋夜,月明为利,即兴兵;
中秋夜风雨晦冥,为不利,即不兴兵。
鞑兵之强,得马之利居多,所以江南出军不若也。
其回回炮法,本出回回国,甚猛于常炮。
至大之木,就地立阱,炮石大数尺,坠地陷入三四尺,欲击远则退后增重发之,欲近反近前。
尝以此炮攻于阗国,彼国以棕榈皮结网悬覆城上,攻不入,竟止。
箭则柳条为之。
两阵议和,则虚挽弓相射,换箭而去。
鞑人甚耐寒暑、雨雪、饥渴,深雪中可张幕露宿,今皆不惧热,且惯于乘舟,高山穷谷马皆可到。
裹粮以肉为麨,乾贮为备,饥则水和而食,甚涨,饱可一二日
搅马乳为酒,味腥酸,饮亦醉。
群虏会饮,杀牛马曰「大茶饭」,但饮酒曰「把盏」,杂坐喧溷,上下同食,举杯互饮,不耻残秽。
饮酒必囚首,毡藉地坐,以小刀刺肉食;
授人,人即开口接食,为相爱。
卑者跪受赐。
行坐尚右为尊。
久不相见,彼此两手相抱肩背,交颈摇首齧肉,跪膝摩肷,为极慇勤。
鞑主剃三搭辫发,顶笠穿靴,衣以出袖海青衣为至礼。
其衣于前臂肩间开缝,却于缝间出内两手衣裳袖,然后虚出海青两袖,反双悬纽背缝间,俨如四臂。
谀虏者妄谓郎主为「天蓬后身」。
衣曰「海青」者,海东青,本鸟名,取其鸟飞迅速之义;
曰「海青使臣」之义亦然。
虏主、虏吏、虏民、僧道男女、上下尊卑,礼节服色一体无别。
云「三搭」者,环剃去顶上一弯头发,留当前发,剪短散垂,却析两旁发,垂绾两髻,悬加左右肩衣袄上,曰「不狼儿」,言左右垂髻,碍于回视,不能狼顾。
或合辫为一,直拖垂衣背。
男子俱戴耳坠,俗不好文身。
鞑贼旧去孔子冕冠衮服,谓不当服天子服
伪爵率有定价,负圊野獠,输财即得伪爵。
受伪爵人,腰插金牌,长尺馀、阔三寸,番书伪爵姓名,凿识牌上。
双虎头金牌爵为重,小爵则授银牌。
诸酋称虏主曰「郎主」,在郎主傍素不识「臣」,唯称曰「䚟奴婢」。
「䚟」者,至微至贱之谓。
又「歹」者,指其异心,亦恶逆之称(䚟,音打。歹,都海切。)
称自己物则曰「梯己物」。
受虏爵人,甲可挞乙,乙可挞丙,以次相治,至为伪丞相亦然;
挞毕,仍坐同治事,例不为辱。
受虏爵之妇,戴固姑冠,圆高二尺馀,竹篾为骨,销金红罗饰于外。
若在北行,妇人带回回帽,加皂罗为面帘,仍以帕子幂口障沙尘。
鞑虏有妻名,有妾名,累十累百,皆曰「小妻」。
被鬵男女曰「驱口」,即江南之奴婢,皆绝买,死乃已。
父死,子皆得全袭父妻为己妻,唯正妻与生子者不可;
或虏主命袭,又不碍,今南入有全袭者。
父犯子妻,反死罪。
鞑靼风俗,人死,不问父母子孙,必揭其尸,家中长幼各鞭七下,咒其尸曰:「汝今往矣,不可复入吾家」!
庶断为祟之迹。
及茶毗,刀断手足肢体为三四段,刀破搅腹肠,使无滞恋之魂。
若葬,亦以刀破腹翻涤肠胃,水银和盐纳腹中,刀断手足肢体,叠小,马革裹尸,乃入棺。
虏主及虏主妇死,剖大木刳其中空,仅容马革裹尸纳于中,复合其木,僭用束之于外,皆归于鞑靼旧地,深葬平土,人皆莫知其处。
往葬日,遇行路人,尽杀徇葬。
供佛则宰杀牛马,刺血涂佛唇,为佛欢喜。
斋僧则僧妇僧子俱来,皆僧形僧服,人家招僧诵经,必盛设酒肉,恣餍饫归,为有功德。
幽州镇国寺,附穹庐侧,有佛母殿,黄金铸佛,裸形中立,目瞩邪僻;
侧塑妖女,裸形斜目,指视金佛之形;
旁别塑佛与妖女裸合,种种淫状,环列梁壁间。
两廊塑妖僧,或啖活小儿,或啖活大蛇,种种邪怪。
后又塑一僧,青面裸形,右手擎一裸血小儿,赤双足,踏一裸形妇人,颈擐小儿枯髅数枚,名曰「摩睺罗佛」。
传此教妖僧,时杀人祭而食,手持人指骨节数珠。
此妖僧乃西蕃人,传西蕃外道邪法,鞑主僭加之曰「帝师」。
岁岁四月佛诞日,二月那吒太子诞日,佛母殿四角置四大银瓮,贮杀童男童女血。
殿角塑立裸佛,仗剑俯视瓮中血。
妖僧裸形作法祷佛,取血涂佛唇为祭,与虏主以次分银瓮血饮。
先办壮白将诞孕妇,裸形中坐。
妖僧作法咒水,自见水底五色毫光,仍咒眩孕妇魂魄,问其「见奇特事否」,一闻曰「见」,众执缚孕妇两手,妖僧执两金篦刺入两乳傍,虏主以次银管插入孕妇乳傍,刺孔吸饮生血。
见孕妇大号叫,为佛欢喜;
小,血乾命断,身更雪白,剖腹分脔肉食。
留头刳为钵盂,漆而金镶,持为饮食器。
至取孕妇心中一点血,涂佛唇为祭。
腹中婴儿亦分脔食,以次分取母子骸骨至尽,各和乳香,纳大香炉中,煆尽成灰,争取灰,藏箧笥归。
妖僧持所咒妖水,令鞑主诸酋拭目,尽见孕妇母子乘䌽云而去。
四月八夜,留妖僧宿于穹庐,虏主妇焚香跪礼妖僧,始与同寝。
众妖僧与鞑主群雌亦然。
至抚摩吮咂佛男形,无所不至,谓之「度佛种」。
妖僧惑郎主曰:「若郎主、郎主妇,若郎主眷属,若我之身,皆同出于佛之所生」。
鞑主惑为然,敬信妖僧过真佛,愿生佛为子,故建佛母殿。
又回回事佛,创叫佛楼,甚高峻。
时有一人发重誓登楼上,大声叫佛不绝,昏眩生妖,忽闻空中佛应声,手持刃自断男根,掷弃于地,竟舍身从楼上攧下,粉身碎骨而死,为事佛感应。
所弃男根,回回争取药封函置,以相传宝。
北地长春宫道士番僧有雠,番僧化鞑主曰:「道经是伪作谎语,蒙哥时道士斗佛法不胜,髡为僧,今宜焚其经」。
鞑主果焚南北州郡《道藏经》,唯许留老子《道德经》,几灭道士,髡为僧。
胡俗妖怪,惨酷如是。
他务谬戾,胡可胜数!
我不与北人密,不入北地游,不详闻熟见其恶,岂能尽书耶!
唯屡闻于人,谓北人受鞑之害者曰:「我本金人,降鞑受害六十年,近始稍苏。
江南富庶,郎主无厌,鞑靼、回回嗜财嗜色如命,富者破家,贫者死有日矣」!
我闻此语,更怆然泪落。
岂谓穷北极阴之气,蠹蚀南土,岁月已深,天地气候,一为变易,人心物性,俱流迁反。
南人狡,北人贪,南人今无聊赖卖智活家,率教北人狡,颇济其贪酷,暴虎生翼,恶何可当!
江南人,稍足者充站马户。
彼曰「站」者,「驿」也;
「站马」者,「驿传」也。
蓄马迎送贼曹,费用甚苦,一站九十里,将鞑主急命者曰「海青使臣」,一昼夜或八站九站,遇站则易马,骑马之人用桫木夹铁拄腰,食不敢饱,饱则呕出心肺,使臣走至马死则有赏。
又有站船。
又富者出人出马充军。
诸州置机房,抑买江南丝,白役机匠,鞭挞别色技艺人,亦学攀花织造段匹,期限甚严。
又诸州僭置平准库,抑买金银归北,私卖买金银皆重罪破家。
又包银则论民屋间架,岁纳银良重,如纳醋息差夫索绵造船等事,排门受苦,及擒勒温暖之家,充重难陪费之役,直破家鬵子女,苦犹不止。
凡与鞑主有货利相绾者,本人或逃或死,直殃及子孙、宗族、亲戚,偿足乃止;
不然,年深其事亦发,摊及无辜陪纳。
一切以不恤不忍行之,苛酷严密,难以言譬。
尚抑逼虏吏增羡,州县诛求货利,增者迁赏,亏者陪偿。
虏酋、虏吏等盗取钞五十贯、米十石者,并坐死罪。
虏酋率不识字,决讼悉出吏手,上下媒糵人过,善以言语支蔓,曲折穷诘,诬加人罪,置于刑名。
如杀百十人之罪,傥能重以财蒙上下,则密纵犯者逃去;
或复输财见鞑主,鬻伪爵,治虏事,前罪竟置不问。
断罪则不用徙流黥绞之刑,唯杖臀,自十七分等加至百单七而止,杖随数加阔重。
斩剐又酷,或生剥罪人身皮,曰「浑脱」,又有三段刬杀。
彼曰「札撒」,此曰「条法」;
彼曰「大札撒」者,大条法也。
鞑法: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民、九儒、十丐,各有所统辖。
僧为僧官统僧,道士为道官统道士,其杖治罪,与鞑酋听讼同。
僧衣黄衣,僧、道皆可顶笠、穿靴、骑马,甚至透籍单独析居。
又怯怜口户为名隶籍,州县乡村、深山穷谷,各分地面打勘勾当悉莫逃其害。
新自汴河开河直达幽州,诸路役民开掘,深衔怨苦。
根刷弊倖曰「打勘」,实假名苦虏酋、骗财之术也。
州州上下司务,岁一二次打勘。
任此责虏酋,支蔓根穷,贿赂归鞑,州县酋长甚苦。
此为鞑之勾当者,人以鸬鹚为譬:鸬鹚得鱼满颔,即为人抖取;
鸬鹚更取鱼,人又抖取;
劳无穷,利甚鲜。
譬酋吏苛取民财,复为鞑酋胁取归鞑之苦,良善。
更缕数其事,详言其故,实不胜苦。
此皆大宋不忍行之事,一旦尽见之!
杭苏湖秀,不战与贼,虏掠之后,民虽虚空,幸丁丑壬午,岁岁薄稔,未大狼狈;
诸处窘于鞑酋苛取,物价骤腾涌,人民极窘。
四方假「大义」之名,行劫妇而卖、杀人而食之,盗纵横甚炽,已难耕种,或加水旱,人之种亦逮绝矣!
北地称真定府最为繁华富庶,有南人北游,归而言曰:曾不及吴城十之一二。
他州城郭,更荒凉不足取。
宜乎北人来南,遇有所见,率私欢喜嗟讶,意极睥睨江南子女玉帛,谓:「安得变乱,恣打虏之志耶」?
直北人家,屋宇不相连属,小家土为床,土为几案,富家亦陋甚,空洞无织截粉饰。
寒天,地窖藏火,坐卧其上。
地寒少草木,争收马粪曝乾充爨。
北地少雷少雨,多云多寒。
以至风俗景象,一废于靖康,再废于亡,中原太平规模,尽为寒烟衰草之荒凉,所以鞑人绝望江南如在天上,宜乎谋居江南之人,贸贸然来。
江南物货,皆彼所无,诸物皆贵于南地数倍,牛马羊鹿多亦不贱。
出猎射生,纯肉食,少食饭,人好饮牛马乳酪,极肥腯,生啖,衣腥食秽,臭不可近。
回回虽浴,亦臭秽。
彼无好米,见此白米,重之曰「细米」。
土产惟小米、粟、麦。
江南种种物货,鞑输商运,入北不断。
遇岁歉,河北禁人造酒,饮者断臂,饮之者斩。
彼技艺百工,咸不及此地精妙,已半为之勒徙北居。
北人深叹讶江南技艺之人,呼曰「巧儿」。
入北愈深,妇人愈少愈贵,易银二三百两;
亦欲少壮男子,价杀于妇人;
尤喜童男童女。
处处有人市,数层等级,其坐贸易甚盛,皆江南赤子、至易十数主。
今贫乏人,甘绝售与其子女。
有酷嗜利者,诱骗民家子女颇众,甚至用麻药街市懵少壮男子,匿取去,仍日以药懵其不叫,烙足跟俾其艰遁走。
德祐乙亥抵今八年,所虏所买江南赤子,转徙深入鞑靼、回回极北,实数计。
生灵厄运,一至于是!
愿充虏吏,皆习蒙古书,南人率学其字,括以四十八字母,凡平上去入声同一音之字,并通以一字摄,一字十数用,极碍义理。
回回书、畏吾儿书,又可晓。
鞑近袭金人历法,差于我朝颁历一日。
今南人衣服、饮食、性情、举止、气象、言语、节奏,与之俱化,唯恐有一毫不相似。
愚者纷然赍银宝物见鞑主,鬻伪爵,独不思叛臣夏贵有大恩于鞑,彼与其伪爵,尚不与其权,竟闷闷而死。
叛臣如朱祀孙孟之缙等皆然。
独信用叛臣青阳梦炎语,近为阿合马事斥去。
叛臣留梦炎稍得志于鞑,譬如醉夫坠岩谷,睡虎穴中,颠迷忘其为虎,反叫舞狎弄睡虎须颔,速其醒觉,自送死之道也!
媚贼者类是。
鞑酋如伯颜江南阿术维扬,可谓有大功于鞑,阿合马谮其私捲江南银宝玉极多,忽必烈穷其根源,皆受囚系,不及赏。
伯颜阿术辈宁不抱怨入骨?
鞑人无义,不论道理,纯是力、财、色、食四事,彼极恃「气力」二字,为集事之本,言力也、势也、财也。
其所用法,循金人旧例。
金人本女真也,主本无姓,忽慕南人有姓,问「何姓为大」?
南人绐对曰「王姓最大」,乃译曰「元」。
今鞑主亦无姓,尝遽然僭诳曰:「俺亦姓赵」。
夫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人伦也,鞑人皆悖其天,诚禽兽不若,宜其有臣弑君、子弑父之事,此夷狄之所以为夷狄也。
天亦奚忍不早灭鞑兴宋,以救世道耶?
稍有人心者,云胡不大宋之思耶?
昔拓拔氏之盛,南有晋为中国主王猛虽胡人,尚知晋为正统之国,戒苻坚勿攻晋。
孰为忽必烈伯颜阿术辈,曾不及刘聪石勒王猛崔浩辈千百之一,其为中国害则大,惨逆过古之夷狄,鼓祸炽毒,犹未底止。
昔鞑人用兵,所破城邑,纵虏掠杀戮毕,不复守其土地;
自南人教得一州守一州之法,鞑夺襄阳后,主于守土,势脉相应,根深枝连,蔓引恶燄,难遽扑灭。
然古未尝有有阴无阳之天地,亦未尝有纯是夷狄之世。
天旋地转,其机固易!
然七八年来,采访人才,心所思,目所击、耳所入,欲倒一二指,实不可得。
有才智而无忠义,临危必生异志;
有忠义而无才智,其力难办大事。
必兼二者乃可。
降是取其一,求其真忠义、真才智之士,亦未之见。
或观其议论,若有可信;
密窥其心迹,内抱一贪,初无实能。
将才犹难得。
以是朝夕究心,竟不释然于怀。
我尝有诗《题前后臣子檄盟后》曰:「死亦乌可已,丹心阐大猷。
恭承父母教,用剪国家雠。
日破四洲夜,天开六幕
终当见行事,不与世同流」。
又曰:「生或不就绪,死当偿夙愿。
罔俾竟食言,劫劫抱长恨」。
非徒托歌诗寓兴之辞,实生生死死决行之事。
腥彻九天,冤入九地,中国尽诞鞑雏,欲剿其遗育,则不胜诛戮,果何法洗荡,还其清净?
痛痛刺心,魂魄怅惘,反覆谋度,不过此事,如之何而遽已哉!
如之何而遽已哉!
故凡闻见逆邪之事,深怀愤恨,尝铭誓于心曰:「我逆我邪,愿汝灭我;
汝逆汝邪,我誓灭汝!
期救此心,同归于正。
确于不变,一其无极。
我终当与之决,同归于一是之天」!
旦旦颙望中兴,谓即刻可见,不料八年,今尚未复,如抱久饿思食,不能自活。
但恐或者望南既久,意必堕于倦懒,陷北渐深,心亦随之契化,卒陷于伪逆之地,此当世人心之大病也。
愿火德速开中兴之天,立亿千万世人伦之统,正今日之大事,我决为之矣!
德祐八年壬午,追思历年闻见大痛之事,略无次序,多所遗忘,深悔旧不识以日记。
然狂走无朋,千不闻一,纵书之亦不备。
虽闻隐南游北之士,多作日录,书所闻见游历纪述颇详,固未尝见其文。
决知不能为大义一脉死立赤帜,苟非其人,立论必不公正,史之反不如不史,盖无谬见、谬语、谬事以误后世也。
今人深中鞑毒,匝身浃髓,换骨革心,目而花眩,语而谵错,竟忘前日人心人形于清明之天,愈久愈昏,鬼霸灵台,宁复人形而语天理,其史耶?
闻叛臣在彼,教忽必烈僭俾南儒修纂大宋全史,且令州县采访近年事迹,又僭作鞑史,逆心私意,颠倒是非,痛屈痛屈,冤何由伸!
此我《大义略叙》实又不容不作。
《略叙》之作,主乎大义大体,有所不知,不求备载。
我纪庶事,虽不该博于众人,惟主正理,实可标准于后世。
将身讨贼之举,先笔定诛逆之法。
天理明白,一死不惜。
惟意此《略叙》必有差忒,尚有望于后之正直君子。
作史最是至难之事,且处于堂内之人,门外之事闻或不真,两造在庭,尚不得其情,悬隔议度,岂无失误?
一事之中,人人所闻所见,或前或后或得或失,各有异同,况一人又各主一见,故闻于甲者如此,闻于乙者又如此,一犬吠形,百犬吠声,自是讹讹相传矣。
尝泛取目前俱见之事,命众友各作传记,及观其叙情理,操予夺,较当时之事,各争差远。
况作文之士,笔易流滑,据意揣度,随语所向,差之毫釐,谬以千里,更私意去取,岂不重累于作史之实?
过褒不称事情,过贬岂无冥怨?
是为非,非为是,人祸天刑,恐不可逃。
世之秉纪述之笔者,采摭传闻,深察事情,毋但取意语完备,为笔所使,滥于无功,累于无辜。
赏罚当其事,庶无愧于为史,则可以垂训于天下后世矣!
宋德祐遗臣三山郑思肖述,德祐八年岁在壬午之,德祐九年癸未春正月重修。
梅窗为凯上人赋 元末明初 · 胡奎
凯上人,南游越王之古台,飞锡近自龙溪来。
雪晴戴笠走相访,为报窗外梅花开。
大庾岭头春信早,五叶一花谈未了。
曹溪香水接龙溪铁石心肠向谁道。
铁中有黄金,铸出瑰奇磊落之贞心。
石中有白璧,琢出崒律巉碞之老骨。
何年移种龙溪旁,影落袈裟月到窗。
维摩帐底定初起,天女散花春满堂。
凯上人,向何处,来往虚空本无住
二千里外白头翁,三年不蹋西湖路。
山中猿鹤寄书来,我亦相期看花去。
宁寿庆曲(原案:《宋史·高宗本纪》及《韦贤妃传》:绍兴十二年八月壬午皇太后慈宁宫十月甲申,皇大后生辰,上寿于慈宁宫。《宋史全文续通鉴》引何补《中兴龟鉴》曰:慈宁居养,侍乙夜而忘疲,寿庆启宴,称觞举仪。盖当时有寿庆之宴,故才邵献此曲以侑觞耳。附识于此。) 宋 · 刘才邵
凤凰山下瑞烟浓,湖海凝光秋正中。
流星驿骑如飞电,来奏吉语闻天聪。
龙舟移棹渡淮水(原案:《宋史全文续通鉴》:绍兴十二年八月丙寅皇太后渡淮,遣后弟韦渊往迓,遂扈从以归。),金车归来长乐宫。
诏书即日严法驾,出迎不惮劳清躬。
晓钟传箭金门开,翠华赫弈从天来。
绣旗拂云势偃蹇,䌽仗照日光徘徊。
汉宫威仪重烜赫,天宇披豁无氛埃。
里闾纵观万人喜,秋城一变成春台。
高樯影转龙负舟,平河清浅乘安流。
临平山色映雕辇(原案:《宋史全文续通鉴》:八月辛巳,上奉迎皇太后临平镇,上初见后,喜极而泣,军卫欢呼声震天地。),草木光荣佳气浮。
龙舆照耀金开鳞,御幄对起高连云。
欢声喜气传万里,盛事创见超前闻。
煌煌仪卫回丹阙,万骑千艘乘晓发。
道傍观者皆鼓舞,帝力难名但欣悦。
由来孝弟能通神,圣主成功在得人。
谁云高高难感格,一德协谋天所因。
皇帝盛德动天地,丞相嘉谋无比伦。
昭然独断纳远策,重见元恺承华勋(原案:《宋史·奸臣传》:建炎四年秦桧与妻王氏及仆婢自军中归行在,帝曰:“朴忠过人,朕得之喜而不寐。”此所谓:“圣主功成在得人”者也。言欲主和议,乞专与臣议,勿许群臣预。此所谓“一德协谋天所因”者也。绍兴元年同平章事二年落职,八年复拜,此所谓“重见元恺承华勋”者也。史谓才邵为时相所忌,出知漳州,而此诗乃颂若此,想是授旨而作。附识于此。)
圣情孜孜天不倦,宫中预建慈宁殿(原案:《宋史·韦贤妃传》:绍兴八年王伦使金回,言金主许归后,遂豫作慈宁殿,遥奉太后宝册。《枫窗小牍》云:九年十月二十一日诏,皇太后宫殿名慈宁,三十日毕工。)
绣栱云楣藏盛仪,广庭层陛宜清宴。
宝盛珍匣龙蟠拿,册写鸿猷金焕烂。
臣民观听尽倾耸,文物声明信葱茜。
共知睿意已潜达,行见天心从宿愿。
果然悔祸答清衷,信使交驰邻好通。
宫闱大庆得所欲,惟断乃成全圣功。
唐朝二圣虽重欢,才自蜀道归长安
当时歌颂中兴事,已自矜夸称至难。
德宗念母亦云切,宁受百欺诚意殚。
终然莫遇成永叹,屡诏访迎空百端。
以今准古孰难易,相去正如霄壤间。
殊方自与邦域异,一朝谋好銮舆还。
况复指期如素约,睟容剋日瞻慈颜。
信知卓绝冠千古,其间仅有安能攀。
孝心锡类兆民赖,湛恩协气充人寰(原案:《宋史全文续通鉴》:绍兴十二年九月壬寅,大赦天下。)
愿闻备乐播金石,刺经作制垂不刊。
扶桑晓色升红轮,阙庭瑞气朝朝新。
如川方至无穷尽,圣寿同过一万春。
劝学 宋末元初 · 陈普
七闽四海东南曲,自有天地惟篁竹(自注:汉武帝欲伐闽越,淮南王刘安上书:闽越非有城郭邑里,皆草木篁竹之地,多蛇蝮猛兽。)
无诸曾拥汉入秦,归来依旧蛮夷俗(自注:秦末,闽越君无诸,曾以兵随汉高帝,后灭秦有天下,封为闽越王汉高帝不事诗书,至武帝用儒。)
未央长乐不诗书,何怪天涯构板屋。
人民稀少禽兽多,云盘雾结成烜燠。
楼船横海未入境,淮南早为愁蛇蝮。
自从居股江淮,鸟飞千里惟溪谷(自注:武帝元鼎六年闽越王居股东越王馀善作乱。武帝遣楼船将军杨仆、横海将军韩说伐之。居股乃杀馀善,斩其头以降。武帝居股,以闽越地数反覆,悉徙其民江淮间,而虚其地。居股即无诸孙。今长溪、温、处是也。)
经历两世至孙氏,始闻种杏匝庐麓。
依然未识孔圣书,徒能使虎为收谷。
异端神怪非正学,但可出野惊麋鹿(自注:三国时董奉侯官人也,卖药庐山下,不取钱,只各令种杏一株。数年,生山谷,一斗卖一斗谷,令人自采,其人若贪多不止,辄有虎出逐之。庐山在吴境内。其时侯官,今闽县侯官长乐福清古田连江侯官地也。庐山江州。)
三分南北又几年,匹士单夫无可录。
开元天宝唐欲中,阑干始见盘中蓿(自注:长溪薛令之唐开元中东宫官,作诗曰:朝日上团团,照见先生盘。盘中何所有,苜蓿长阑干。饭涩匙难绾,羹稀箸易宽。但可谋朝夕,何由保岁寒。明皇见之怒,以诗逐之曰:若嫌寒,任逐煖。遂归不仕。)
日南韶石出名公,新罗二士非碌碌(自注:姜庶子公辅,日南爱州人,近交趾德宗时左庶子张九龄韶州人,开元贤相新罗有二人,曰张保皋郑年,有郭子仪李光弼之才。郑年入海,水底行五十里不噎。新罗国东海中。)
七闽转海即洙泗,仅有令孜与思勖。
令人不忍读唐书,不胜林壑溪山辱(自注:唐僖宗时田令孜宦者之魁,致黄巢之乱,唐以之亡。开元时宦者三千人,高力士为首,次即思勖。二人皆福州人也。)
天心地气信有时,二三百年渐堪目。
述古大年创发迹,义理文章相接续(自注:陈襄字述古怀安人也。先为浦城主簿,后知杭州东坡同时为通判杨亿字大年建州人宋真宗时为神童,以文章名世。)
蔡襄风任獬廌司,陈烈气压龙虎伏(自注:蔡襄兴化人。仁宗时同欧阳修余靖王素谏官号四谏陈烈,隐士,福州人蔡襄福州,尚严,因作诗曰:溪山龙虎蟠,六月夜衾寒。传言祝舟子,移棹过前滩。蔡襄见之,威严顿减。)
介夫当仁竟不让(自注:郑侠字介夫福清人。先为王荆公弟子,公为相行新法,京县河北民苦免役钱,流离转徙。介夫时监东安上门,日阅流民出入过门,遂画为图献之神宗神宗见之大惊。荆公怒,窜之编管英州,后得赦归,为泉州教官。)了翁守义穷弥笃(自注:陈瓘字莹中南剑人哲宗时被党祸,守义不屈,在贬所自号了翁。)
天开道统游杨胡,一气北来若兰馥(自注:广平先生游酢字定夫建阳人龟山先生杨时字中立将乐人。皆二程门人。胡文定公安国字康侯,得二程之学于谢上蔡二子,五峰先生名宏致堂先生名寅,父子皆居崇安五峰。)
了翁责沈先识程(自注:陈了翁范淳夫祖禹同在京为考试官,因讲《论语》。淳夫曰:不迁怒,不贰过,当今惟伯淳一人。了翁曰:伯淳为谁?淳夫曰:不识程伯淳乎。了翁曰:生长东南,实未知也。自是得明道之文,必焚香盥手读之,作责沈文以示子孙。沈即叶公沈诸梁也。不识孔子,问于子路子路不对。)子容闻风亦知肃(自注:苏颂字子容泉州人哲宗时政府东坡兄弟忌程伊川声名,子容尝见子由毁伊川子容曰:公未可如此言,观过其门者,无不肃也。)
剑龙化作李延平,道理益明仁益熟。
遂生考亭子朱子(自注:延平先生李侗字愿中剑浦人龟山二程之学,传之豫章罗仲素仲素传之延平朱文公作同安主簿归,亲登其门问道。延平以书与仲素曰:得渠如此,吾复何忧。今《论语》中闻之师曰,即延平也。),撑拓三才开伭育。
植立纲常鳌戴地,开发蒙昧龙衔烛
三胡三蔡与五刘,新安建安如一族(自注:三胡见前。三蔡西山先生元定季通,二子节斋渊字伯静九峰沈字仲默。文公先居五峰致堂先辈,后居建阳三蔡邻近,目西山为老友。五刘,刘韐靖康死节,子羽子翚,文公幼时师;珙枢密,文公同时。草堂,文公妻父。)
直卿幸作东床客,照耀乾坤两冰玉(自注:黄勉斋干字直卿福州人。文公女婿也。初仕潭州,以捧香恩泽得酒库官。后知临江军新喻县,知汉阳军宝庆府,终沿江制置司参议官。)
四书才老多有见(自注:吴椷字才老建宁人。四书注中多用之。),楚辞全甫尤能读(自注:将琮字全甫古田人。明于音韵之学,文公注《楚辞》用之。)
正叔安卿亲闻道(自注:李果斋方子字正叔邵武人陈北溪名淳字安卿漳州人。皆文公门人。),稍后景元亦私淑(自注:真西山德秀字景元。稍在文公后,浦城人。)
礼书身后得直卿(自注:文公用心《礼书》未了,勉斋了丧、祭二礼。),遗经未了留杨复(自注:杨信斋名复勉斋门人。作《仪礼》注,福安人也。)
奎宿分野忽在兹,神光秀气相追随。
灯窗眉宇辙不同,金玉满堂珠万斛。
遂令四书满天下,西被东渐出九服。
方将相与作齐鲁,迩来微觉忘梳沐。
贤良文学偶未设,墙角短檠弃何速。
相看一一皆凤麟,相薰渐渐随鸡鹜。
古今最重是习气,圣贤为此多颦蹙。
一落千丈不可回,坚冰都在坤初六。
诗书自古不误人,明经不但为干禄。
聪明才智万景春,家国子孙千百福。
吾言喋喋徒费辞,自昭拱看扶桑浴(自注:《周易》晋卦大象曰: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
漳州到任谢表1146年 宋 · 刘才邵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四四、《杉溪居士集》卷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漳州市
臣某言:准告除知漳州军州事、主管学事、兼管内劝农使,已于今月二十日到任交割职事讫。
备员西掖,莫副选抡;
宣化南邦,尚叨委使。
恩深沦骨,感极生惭。
臣某中谢。)伏念臣章句小儒,斗筲凡器,才不足以应用,识不足以造微。
顷自胶庠,忝窃名第,但自怜于短拙,岂敢望于高华。
忽奉制纶,获居书府;
暨迁省户,寖历禁涂。
粤从言动之司,兼掌内外之制。
宠荣过分,谴累自招。
仰蒙容贷之恩,叨分师帅之任。
临漳之古郡,实闽部之奥区。
既接汀、虔,每罹寇盗。
虽幸逢于衰息,正有赖于藩宣。
宜得循良,上宽顾念;
岂图殊渥,猥及微臣。
此盖恭遇皇帝陛下道枢得其环中,德泽施于方外。
兵寝而刑几措,时和而岁屡登。
当兴运之既开,揽群才而并用。
致兹顽钝,亦预甄收。
臣敢不钦奉训词,推原德意。
布宣宽恤之诏,以慰远民;
期殚夙夜之心,庶收微效。
读明史卢象升癸丑 晚清 · 李慈铭
 出处:白华绛柎阁诗甲
有明季年党祸亟,朝廷甚于河北贼。
国有贤者孙承宗。)与卢,权奸所忌陷之敌。
忠定勤劳擅边事,忠烈桓桓众尤恃。
书生三十临元戎,文武七州得专制。
雷公白骑一蹶僵,掎隅逸贼贼复张。
骁将横刀跃马返,头颅一颗高迎祥
佊哉亨九亦持钺,公伟常为义真屈。
指踪狝薙清中原,边吹神兵蹋墙入。
十烽连报阴山破,急移韦虎当关卧。
宣云屹屹长城孤,东南群盗酌酒贺。
黄麾下瞰甘泉宫,墨绖仓皇对殿中。
九重不怿要人怨,尽收貔虎归军容。
五千见卒奋弮出,大评决战贾庄驿。
铁骠四蹙烟尘昏,槊折尸僵满袍血。
缞麻衬甲靴藏刀,舐面风前恸故僚。
一死君亲名义尽,两河人鬼哭声高。
百计诬降结中竖,部曲伤残责对簿。
戴就烧鋘狱不移,马严连索君犹怒。
枢臣亦是功名流,争功乃与公为仇。
上方赐剑不汝齿,明年送汝襄王头。
呜呼!
高阳继死漳州虏,城社凄凉散狐鼠。
谁遣中流自坏船,至今泪湿思陵土
白雀寺辛酉 清 · 钱载
 押庚韵 出处:萚石斋诗集卷第四
芦芽已叶,打桨龙溪晴。
风和烟正暖,到岸中田行。
涧桥接松径,数里苍云横。
云阴绣菜豆,泉竹时相声。
池光寺门内,殿脚莲峰擎。
传经与报身,几劫缁流更。
后亭收太湖,愈上每空明。
迢迢一气拥,隐隐诸岚生。
南檐俯州城,绀塔支飞英。
道场意孤特,远漾(前山漾。)浮鲜晶。
殷红摘野卉,下步荒坳清。
碧岩高不及,回睇霄峥嵘。
朝请大夫盛公行状政和七年 宋 · 沈与求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六四、《沈忠敏公龟溪集》卷一二、《金盖山志》卷二 创作地点:江苏省常州市
曾祖得中,故不仕。
祖卞,故任漳州兵马监押,累赠右千牛卫大将军
父侨,故任左朝奉大夫、直集贤院、知越州,累赠朝议大夫
公讳允升字德常,其先馀杭人
公之四世祖蟠仕钱氏,爵位通显
钱氏举国内附,遂徙建德
至集贤公,宦游吴兴,乐其山水,因家焉。
公资禀端亮,自少小屏绝嬉弄,力学,问道古今,屹然如成人。
稍长,喜为文,辞采赡蔚。
一时贤士大夫咸称其能。
元丰间神宗皇帝上庠,以经术造天下士
公挟其艺往试,率占上游,流辈多所降屈。
已而更元祐,尚声律,公自度雕琢之学,雅非所好,去之不复问。
三年,哲宗皇帝亲郊,诏五品皆得官其子,遂以集贤公荫补太庙斋郎,调开封府酸枣县主簿
未赴,会集贤公捐舍馆,护丧归葬润州
即庐次,哀毁癯然,杖乃能起。
卒丧,尉润之金坛,哀弗忘也。
秩满,奉太夫人还居吴兴
属岁饥,盗斥境内,州将病之。
先是乌程阙正员,檄公摄领,且语之盗。
公分曹督捕,择所胁从,纵使缘亩,而执其渠首械送州,一境帖然。
州上其事,司勋以格进官一等,丞苏之昆山县
崇宁元年官制行,授登仕郎
公之丞于昆山也,事有便于民,无巨细辄举之;
其非所便,不问久近,必去乃已。
代有期,倾邑诣州泣留公再任。
州不能夺,请于朝。
时上方建乡校、复里选,欲得能臣倚以办事,有旨从之。
邑旧有先圣庙,庳屋才数楹。
公承诏一切更彻,根椽寸甓不歛于民,而落成先于诸郡。
部使者才之,联牍言上。
三年,召至阙,改宣德郎签判杭州
未几代回,摄开封府司刑曹事。
尹辟公,真命且下,公独念太夫人春秋高,不乐北宦,丐还旧职。
是时东平吕公惠卿帅杭,被旨择才吏,访境内逸迹,备修《九域图志》。
杭于东南为大,诠次居多,帅难其人。
比公至,喜曰:「吾事办矣」。
即一以属公。
公搜抉无遗事。
数月书成奏御,迁通直郎通判扬州
大观二年,上躬受八宝,恩迁奉议郎
往岁淮甸小歉,春秋二租及官所贷缗钱在民者,诏悉阁之。
而强家大姓夤缘为奸,其非所应阁者诡免甚众,岁且丰,犹抵之不以给上事。
公具簿最,句稽得实,谕使偿,凡为钱数十万以佐外计。
朝奉郎
太夫人寿且九十矣,念岁时姻族燕游之适,在官下,心未尝一日忘吴兴
公惕然曰:「吾始以亲故仕,今所居非亲所好,虽食万钱,谊不忍」。
即解印韨致其事以归左右,就养惟谨。
居无何,太夫人以寿终,公执丧如集贤公时,益不懈。
政和二年,当路以公年未艾,才不宜遂休,表复用。
训词褒许,即以旧领阶官司开封府户曹事。
方朝廷考正徵角二声,庶燕乐以釐革郑卫淫哇之习。
公上所著《乐书》数万言,论辨古乐,所以析用中正之法甚悉。
上嘉用之,改仪曹大晟府制造官。
三年,司勋奏公曩摄邑苏之常熟,捕获盗铸金钱,法应赏。
由是累迁朝请郎
九月乐成,上命辅臣覆视,唯公所制精妙一时,特恩朝奉大夫
踰月,赐服三品,皆异数也。
四年,营奉明达皇后寝园,与有劳,迁朝散大夫
俄得请知秀州
五年,公犹待次乡郡,以大晟奏功,迁朝请大夫
一日,忽语所亲曰:「始吾乞身强健,自谓终老里门,渠意及此?
今而归,深足以侈上恩,可但已邪」。
因复请休于家,理别圃苕霅之上。
幅巾藜杖,往来其间,澹乎若与世无营者。
阅秘典日数百纸,要以了达死生,人亦初未之知也。
居数月感疾,命诸子具秘器,卜寿藏。
既,乃曰:「后事豫矣,瞑目何憾」!
即折简素所从游,告以逝日。
至日,终于正寝,治命不乱。
其悟解乃如此。
政和六年闰正月十八日也。
公雅有策画,临事不为苟且之计。
所至绩效蔼然,有闻于时。
故所迁官率繇懋赏,独于荣利恬静。
比再挂冠,年犹未衰。
南州士大夫高其行,爱慕在色。
使公彷徉以进,则其所施设何如哉?
享年五十有八。
娶孙氏,封宜人
子男六人:曰康,迪功郎婺州兵曹掾;
曰庋,迪功郎坊州司刑曹事;
曰庚、庠、庶、序,皆游乡校,为儒生。
女七人:长适登仕郎德延,次适迪功郎钱均,次适贡士陈琦,次适贡士吴景信,次适太学博士钱圻,馀尚幼。
孙男一人,女二人。
明年三月十四日,诸孤奉公之柩葬于乌程县九元乡金盖山之原,先所卜也。
某与公实同里,而公之子庋疏其治行属于不腆之文,且曰:「将求名世道德君子铭焉,以图不朽」。
谨叙次于右端。
谨状。
自闽入粤道经泉漳潮惠诸郡感事述怀 清 · 姚文田
 押歌韵
众山磊砢而嵯峨,其水激荡而扬波。
地灵藏育有奇气,造物不肯援常科。
笃生贤哲纷接踵,下乃一化为偏颇。
我由泉山漳浦,大儒旧里频经过。
当时闽学称极盛,岂祇冠带夸呜珂。
前李后蔡亦杰出,遗意尚欲追鹿鹅。
未知风会变何日,乡里往往寻干戈。
有如岐封周旧京,修矛偕作秦人歌。
孙卢绎骚为众患,波涛出没随蛟鼍。
黄冈迤逦入南粤,肩舆昼日临崇阿
哗然赴诉拦道哭,体攒疮痏田无禾。
前者未归后者继,令我蒿目呼奈何。
吾闻朱子在漳州,教泽妇女犹渐摩。
退之守潮才七日,甘棠遗爱何其多。
文能驱鳄竟西徒,至诚感格言岂讹。
安得乘风告天帝,早遣壮士倾银河。
一洗氛祲布淳化,欣欣八极同祥和。
宋故左中奉大夫徽猷阁待制新安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致仕赠左通奉大夫程公行状绍兴十四年九月 宋 · 程瑀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七、《北山小集》附、《新安文献志》卷九四上
曾祖伯照,故赠光禄卿
祖母:扶风太君鲁氏,彭城太君钱氏。
祖迪,故任尚书都官郎中致仕。
祖母:仁和县江氏,仙居县余氏,天水县君慎氏。
父天民,故任瀛州防禦推官信州贵溪县丞,赠左宣奉大夫
母赠太硕人邓氏。
公讳俱,字致道衢州开化人
程氏实高阳之裔,周成王时伯符封国于程,休父为宣王司马,后因以国为姓。
春秋时,婴以立赵孤显。
六国时,邈为秦狱吏,易大小篆为隶书。
汉有不识。
魏有昱,号名将
晋元帝即位,命元禫为新安太守,百姓悦之,代还,遮道请留,不得去,诏从其请。
比卒,赐其子孙田宅于新安歙县,遂居黄墩。
开化北原者,公十世祖也。
公之曾祖光禄君,乐恺平易,重然诺,喜施与,乡里称为长者。
祖父都官君,始以儒奋,擢进士第,治剧邑,有德于民。
唐质肃介江东转运副使日,特加赏遇,以谓:「不任威刑而人不犯,虽古循吏,无以加也」。
宣奉君为儿时,日诵数千言,成童属文,握笔立就,未冠举进士,试南宫为第一,廷试中甲科,益博观典籍,研绎奥义。
常进所撰《诗书论》,得相州饶州州学教授
寻为瀛州防禦推官贵溪县,摄令事,阖邑欣赖。
召试太学博士而卒。
公时方年九岁,哭泣哀毁,见者咨叹。
终丧,从母氏寓外家。
母性严,公左右承意,得其欢心,外祖尚书邓公左丞润甫深奇之。
后其家人缘左丞意,奏补公假承务郎
绍圣四年,授苏州吴江主簿
时徽宗即位,肆赦放免秋苗。
本县复行催理,吏持文书通签,公即申县请准赦蠲放,而转运司牒准省符,讲求遗利。
公申状谓:「财用之在天下,譬之众川之水,潴之万顷之陂,决漏既多,乾涸可待。
乃欲崎岖回远,引线脉之流以益之,不如塞其陂之决漏而已。
今诸路赋入,则众川是也;
万顷之陂,则总计是也。
决漏如江河,则无艺之费是也;
崎岖回远,引线脉之流以益之,则讲求遗利是也。
凡无艺之费,一切罢之,则息民裕国之政具在,守而勿失,可以有馀」。
见者惊叹,亦或指以为狂。
任满,辟差舒州太湖茶场,以上书论时政罢归。
执政者方力持绍述之说以售其私,凡持正论者,斥以为邪。
虽被摈废,人更以为荣焉。
大观初,监常州市易务,八宝恩迁通仕郎
政和元年,改宣德郎,差知泗州临淮县事。
三年,召赴审察,以前上书报罢。
主管兖州岱岳观。
七年,差通判延安府,以侍亲非便辞,改通判镇江府
俄除编修国朝会要所检阅文字
八年,兼道史检讨
宣和二年,转承议郎,赐五品服。
明年,除将作监丞
时论谓公以儒术世其家,今艺学绩文之士鲜出其右,近臣亦推公长于撰著,于是以闻,徽宗即迁秘书省著作佐郎,赐上舍出身。
三年,除礼部员外郎
驾幸秘书省,特旨召观书阁下,因赐御笔书画,迁朝奉郎
五年,丁母忧
七年,复除礼部员外郎,以病告老,不俟报而归,坐责。
岁馀,今上登极,转朝请郎
建炎三年,复为著作佐郎
寻再迁礼部员外郎,除太常少卿,卧家力辞,章四上,遂以直秘阁秀州
会车驾临幸,有旨赐对,公奏事讫,即启陈济大业、致中兴之说,言极剀切,有曰:「陛下盛德日新,政事日举,赏罚施置,仰有以当天意,俯有以合人心,则赵氏安而社稷固。
苟惟不然,则天之所以眷佑者将恐替,人之所以欣戴者将恐离,如是则社稷危而天下乱,其间盖不容发」。
上欣然纳之。
及虏骑南渡,既据临安,遣兵破崇德海盐
公厉兵守禦方力,已降省劄令公迁避,复被旨管押钱帛,由海道趋行在。
始出华亭宣抚使留公,有旨趣使津发,因航海至永嘉
既朝见,以病乞归乡听命,时建炎四年三月也。
冬复召赴行在。
绍兴改元始置秘书省,即以公为秘书少监
九月,除中书舍人,仍兼侍讲
二年,罢职,提举江州太平观
四年,差知漳州,以病辞,改提举台州崇道观
五年,复集英殿修撰
六年,除徽猷阁待制
九年,除提举万寿观,充实录院脩撰。
先是公得风痹之疾,朝廷知公步趋拜跪良难,特缘兵火之后,简册散逸,谓公雅精史学,持心平实,欲使免朝参,坐局充职,其意甚厚,而公以疾力辞,乃差提举亳州明道宫
累官至朝议大夫
三遇明堂郊祀恩,封新安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
十四年六月,疾稍寝,乞致仕,转左中奉大夫
壬辰,卒于寝,享年六十有七。
遗表闻,赠左通奉大夫
公初娶新昌石氏,赠令人;
再娶同郡江氏,封令人。
男一人曰行敏,右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
女三人:孟以病在室,仲嫁右承务郎提点坑冶铸钱司检踏官赵伯旸,季嫁右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江振卿。
公天资端方诚直,言动不妄,思虑精切,志趣高远。
加以该洽深邃之学,典雅闳奥之文,自其幼年未仕,人推为有父风。
稍任州县,即能遇事引义,慷慨论列利害。
及缘上书坐谴,湮阨连年,饥寒转迫,气益坚刚,而自信愈笃。
学业大成,伟然有公辅之望。
然不能以辞色假人,颇亦寡徒少侣,訾笑随之。
而与之深交者,率名卿才大夫,或其丈人行。
久之,名实益孚。
其再佐著作,三为郎仪曹,朝廷盖欲用之矣。
晚登掖垣,侍经席,凡命令之下,竭思毕虑,有不安于心者,率明白反覆言之。
其进讲若故事,必考古验今,曲致规鉴,未尝有所观望畏避。
大抵务合人情,当事机,守祖宗之法度,遵先圣之训诰,非持甚高难行之论以苟邀名取誉也。
每忧外难未夷,寝食不置,章奏数上,如所谓:「国家之患,在于论事者不敢尽情,当事者不敢任责。
言有用否,事有成败,理固不齐。
今言不合,则见排于当时;
事不谐,则追咎于始议。
故虽有智如陈平,不敢请金以行间;
勇如相如,不敢全璧以抗秦;
通才如刘晏,不敢言理财以赡军食」。
此有志祖宗之制。
谓:「近年禁庭宫邸与夫宗室贵戚之家,其享富贵之奉,极骄奢侈丽之欲,皆自古所无有。
然其卒也,流离狼狈,亦自古所无之。
而怀利封己之人,习熟闻见,至今犹以侈大为当然,以啬俭为削弱,此不可以不变」。
又论武臣转官,皆自武功大夫转入横行,得者既众,则官益以轻。
使人人皆怀欲得之心,无有纪极,在于厉世劝功之时,其为敝害为尤大。
祖宗之法,文臣自将作监主簿尚书左仆射,武臣自三班奉职节度使,即是以次迁转之官。
而武臣自閤门副使内客省使为横行,不系磨勘迁转之列。
既不系磨勘,即非皇城使,所得转入之官,其除授皆颁特旨。
故元丰肇新官制之时,以承务郎特进寄禄官,以易监主簿仆射之名,而武臣独依旧,不以寄禄官易之,盖有深意也。
政和间改武官称为郎、大夫,遂并横行易之,而为转官之等级,此皆当时有司不习典故,不思祖宗之深旨,率意改更,以开侥倖之门,故流弊日深。
且文臣之所谓庶官者,转不得过中大夫,而武臣乃得过皇城使,此何理也!
自改使为大夫以来,常调之官,下至皂隶,转为横行者,不可胜数,其敝极矣。
夫官职轻重,在朝廷所以用之而已。
朝廷爱重官职,不妄与人,则官职重;
若轻以与人,得者冗滥,则官职轻。
官职轻,则得者不以为恩,未得者常怀觖望」。
他人莫能言也。
顾任职未几而罢,罢未几而病,病卒不可复起,此有识者之士所以深为天下惜也。
公平生著述不可胜纪,已抱病,犹不辍,然忧深虑危,时时芟削焚弃。
今所存者,《北山小集》四十卷,《麟台故事》五卷,《默说》三卷,馀无传焉。
其孤卜以九月辛酉,葬于开化县北山之原。
属瑀状公行实,将求铭于钜儒硕学,以图不朽。
谨考核叙如右。
绍兴十四年九月日,龙图阁学士左中奉大夫提举江州太平观鄱阳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赐紫金鱼袋程瑀状。
百醉老人赵士㬚诗卷1195年4月16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平园续稿》卷六、《益公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味百醉之名,诵三百之诗,公盖师友陶靖节者。
晁景迂乃谓得句法于江西,殆由禁锢初开,诗社勃兴,人以著录为宠,故一时之言如此。
李云龛陈简斋、汪龙溪跋语,则不易之论也。
庆元乙卯四月十六日
漳浦县 北宋 · 陈尧佐
七言绝句 押歌韵
蛮烟渔火接鲸波,树树花枝处处歌。
况是天涯好行乐,莫教憔悴鬓霜多(同上书卷一三一《福建路·漳州》)
漳州府郡守题名记嘉定七年 南宋 · 庄夏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二一、《万历漳州志》卷一一
官守之有题名,非直纪到罢之岁月而已,能否、美恶,来者有所鉴戒,亦风教之一助也。
道州之阳,见其姓名而思之;
水中之蟹,见其姓名而恶之;
为政者恩威行于一时,而爱恶存于心,是非、贤不肖之论凛然于数十年之后,某廉也,某贪也,某劳于抚字也,某烦于赋役也,耆老转相传授,一视其姓名,交口褒刺,昭昭如目前事,吁,可畏哉!
临漳唐贞元二年始移治龙溪县,距今四百二十有九年,而郡守名氏,太平兴国以前无传焉。
嘉祐中太守屯田郎中郑偕始裒次而序列之,沿袭登载,堇堇不坠,而刻以断板,置之居壁,过其下者若无睹焉,诚不足以示劝警。
蒙恩领郡之明年,易为二碑,揭之道院,庶几朝夕便于观省,于其所爱敬而辟焉,于其所贱恶而辟焉,则贤者吾之师也,不贤者亦吾之师也。
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必有感于斯文。
按:《清源文献》卷一二,万历刊本。
双节祠(在桃花乡大阚村。漳州府知事阚元兴及其夫人王淑元至元间,贼陈吊眼州城,侯竭力捍禦,殁于阵,夫人投火中死。) 民国 · 沙曾达
七言绝句 押阳韵
漳州知事铁肝肠,杀贼疆场力尽亡。
夫倡妇随甘死节,阚村祠立姓名扬。
资政殿学士通奉大夫胡忠简公神道碑绍熙三年1180年5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二、《省斋文稿》卷三○、《澹庵文集》附录、同治《庐陵县志》卷五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武王一戎衣而定天下,应天顺人之举也,义士犹或非之,孔孟奚取焉?
为万世计也。
绍兴和戎,高皇有不得已者矣,两宫未归,母后春秋已高,故与大臣决策从权。
中外议论虽汹汹,顾无敢直陈于上前者,独枢密院编修官胡公铨上书数百言,援大义而伸之,大略谓:王伦诱致金使,欲刘豫我;
秦桧腹心大臣,导陛下为石晋
孙近傅会,遂参政事
愿竿三人头,羁留金使,兴问罪之师。
时八年十一月也。
辛亥有旨:书凶悖劫持,其削籍流昭州,仍降诏布告中外。
是日,惶恐待罪。
明日,又请收责命,不许,则乞从末减。
十二月王伦亦再上章自劾,而六曹长贰、给舍、台谏自晏景初而下多有救解者,乃改监广州都盐仓。
明年正月宰执复奏:书专诋臣等,前和议未谐,不敢固请以疑群心,今议已定,宜稍甄叙。
乙酉,遂改签书威武军节度判官厅公事,十一年六月之官。
十二年七月谏议大夫罗汝楫劾公益倡前说,用欺群听,复除其名,勒停编管新州
十八年十一月郡守张棣奏公与客唱酬,毁谤怨望,移吉阳军
时大臣专国柄,小人观望迎合,必欲置公死地,赖天子独保全之。
二十五年秦丞相薨,乃得归。
某窃惟人臣犯颜逆耳,上撄人主之怒,下为权臣切齿,或诛或斥,何可胜数?
未有九重特申诏谕,两府矫情屡请,禁近引谊救止,曾不四旬,谪命三改,如朝廷此举之盛者。
当是时,一胡编修名震天下,勇者服,怯者奋。
朝士陈刚中以言饯行,至云:「屈膝请和,庙堂无策;
张胆论事,枢庭有人。
贬令安远,之死靡憾」。
乡人王廷圭尝赋「奸谀胆落」之诗,窜徙夜郎,反以为荣。
下至武夫悍卒,遐方裔士,莫不传诵其书,乐道其姓氏,争愿识面,虽北庭亦因是知中国之不可轻。
盖天理所存,自公达之;
人心所愤,自公发之。
扶世垂教,非圣朝之伯夷耶!
孔孟如在,其大书特书也必矣。
胡氏本金陵人,五季徙庐陵
公字邦衡
曾祖连,妣康氏、刘氏。
祖恺,赠承务郎
孺人张氏。
父载,有气节,一试有司不中,即弃去,赠大中大夫
母陈氏、张氏、所生母曾氏,俱赠淑人
公幼不群,强记博览,年二十试大学,文不加点。
建炎二年廷对行在所,考官初以冠多士,或畏其切直,置第五,授左文林郎抚州军事判官
未上,隆祐太后避狄上赣,狄师随之。
公以发运司檄摄本州幕官,率乡丁佐官军捍止,第赏循承直郎,就权判官
丁父忧
服除,与兄铸从乡先生萧楚讲《春秋》学,无仕进意。
绍兴五年张忠献公都督诸路军马,辟湖北常平茶盐司干办公事,以亲嫌,易河南提点刑狱司,俱未行,召赴都堂审察
七年,兵部尚书吕祉贤良方正荐,四月赐对,改左通直郎,留为枢属。
后二年福州,才一年踰峤。
又六年过海,守驱公使步往,又谕送吏侵公。
公不为动,吏无所肆其毒。
既抵珠崖,著书怡然,不以死生介意。
士执经从学,多可观,预贡者相继赴南宫
其后公还朝,复请五至省者许勿限年推恩,自是海岛颇有仕宦者
阅七年,始量移衡州
又数年,乃许自便。
三十二年,寿皇即位,复左奉议郎、知饶州
十二月入对,乞修德结民心,练兵观敌衅。
上曰:「久闻卿直谅」。
吏部尚左郎官
隆兴元年正月,迁秘书少监
四月,擢起居郎、兼侍讲国史编修官
论记注不应进稿,前后殿皆当侍立,遇直前毋白阁门,毋隔班次,又请移都金陵
督府北伐克宿州大将李显忠邵宏渊败归,劝上毋以小衄自沮。
七年,旱蝗星变,求直言。
公请勿徼福佛老,躬行周宣王故事,罚监司守令之贪残者。
其论纳谏曰:「今廷臣以钳默为贤,容悦为忠,反谓台谏论事为卖直,此德宗疑姜公辅之语也,驯致兴元之幸,所谓一言丧邦者」。
上曰:「非卿不闻此」。
金人再求和,公曰:「彼知陛下锐意恢复,故以甘言诡计款我,愿绝口不言和字」。
上叹其忠直。
侍郎王之望侍御史尹穑皆主和,排张忠献公,公廷责之,闻者称快。
权中书舍人,特升同修国史
公虽与忠献善,及其子栻赐金紫,则谓不当如待勋臣子,缴奏之。
太上皇后改称教旨为圣旨,公奏:「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今乃一之,将如太上皇帝何」?
上曰:「奉亲之过,朕当自受」。
十一月,诏以和戎利病、遣使可否、礼文后先、土疆取予大要询禁近。
或劝公从众,公奋曰:「古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
乃上奏曰:「京师失守自耿南仲主和,靖康播迁自何㮚主和,维扬失守自汪伯彦黄潜善主和,完颜亮之变自秦桧主和。
议者乃曰:『外虽和,内不忘战』。
此又向来权臣误国之言也。
一溺于和,将士解体,尚能战乎」?
执政读之失色,会中贵人推金字牌赏越旧制,公索成法将论之。
俄与宗正少卿何辅两易其官,公未出省,吏白新舍人至,公叱曰:「命汝取成法,何迟也」?
吏惧,探怀出之。
公亟具奏,乃缄印上马去。
上寻悟中伤之由。
请外,弗听,独以侍讲夜对。
上曰:「金急欲和,其势甚䠞」。
公乞力任张浚,恢复可必,因再求去。
上曰:「卿直谅,四海所知,且留经筵,事无大小皆以告朕」。
二年二月,兼权国子祭酒
六月,除权兵部侍郎
八月,上以灾异避殿减膳,诏廷臣言阙政急务。
公以赈恤为先务,议和为缺失。
于是太学生七十七人同上书,乞再相陈康伯,用胡某为腹心。
进兼侍读
金人议国书未合,或请末节不必较。
公曰:「富弼以死争献纳二字,今欲君父卑辞下敌国,愧多矣」。
上韪其言。
十一月,以边事改卜郊,公言不可者十。
又大臣主和益坚,公争之力。
以本职措置浙西、淮东海道,命下即趣行。
时金寇深入,号八十万淮东郡县望风退避,高邮陈敏拒之射阳湖,而大将李宝驻师江阴不肯援,公檄出师。
宝先尝取密诏为自安计,公劾奏曰:「臣受诏令范荣备淮,李宝备江,缓急更相援。
弗救,若射阳失守,大事去矣」。
惧,与犄角退金兵。
时大雪河冻,公亲斸冰济舟师,人以用命。
初,公与尹穑同出使,使浙东,置家于京。
公使江淮,盖受敌之地,携孥北行,实安众心。
言者乃并指为罪,闰十一月,与俱罢。
久之,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乾道五年冬,上语谏臣单时,思得节谊之士。
奏公中兴初率乡兵遏金事。
上雅知公,陈、虞二丞相复荐之,遂除集英殿修撰、知漳州,未赴。
六年春,改泉州,趣令奏事。
上曰:「每思卿直谅,今朕恢复之志已决」。
公曰:「陛下尝欲移跸金陵,何为中辍」?
上曰:「以民之不易,少需耳」。
留为在京宫观侍讲
闰五月,除权工部侍郎,论前修史功,进官一等。
十一月,真拜侍郎
公言:「初元经筵七人,老臣独在,愿乞身归田里」。
上曰:「卿忠孝,神物护持,且留观朕恢复,同载大梁」。
或忌公敢言,摘细故杂他朝士并撼公,冀不得独留。
公自以年踰七十,遂求致仕。
诏除宝文阁待制、在外宫观七年三月也。
未数日,特留提举祐神观,侍讲如故。
上曰:「卿大节可嘉,朕不忍令卿去」。
未几,受诏举堪任刑狱钱谷及智略吏能各二人。
言者又谓公所举非其人,贬秩二等。
公知不容,力求退,进敷文阁直学士,再提举兴国宫,特许陛辞。
公奏:「愿陛下任贤斥邪,理财训兵,逮鳏恤孤,必报国仇,必归陵寝,必复故疆」。
上曰:「朕志也」。
又问:「卿今何归」?
公曰:「臣向在岭海尝训传诸经,今归庐陵,将成此书」。
特赐通天犀带以宠之。
公既归,上趣所进书,遂上《易》、《春秋》、二《礼》解,诏藏秘书省,寻复原官。
淳熙二年上思公不置,谕大臣令进职。
初拟稍迁,上特升十等,遂为龙图阁学士,前此未有也。
太上庆七十,独公以前朝龙飞甲科迁朝奉郎
祠满,又纳禄。
上令因任,近臣有言:「秦桧臣僚被贬斥者后皆还其所历岁月,惟胡某为议郎将四十年,未尝自列」。
诏特予四官,遂转朝散大夫
三年冬,三纳禄,优诏不允。
四年秋,秩满,特命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五年夏,上以公连岁纳禄,举大梁同载之言谕大臣使留公,仍进端明殿学士
六年冬,三省复奏公祠满。
上曰:「虽老不衰。
昨去国,欲他日从朕中原。
朕尝壮其言,可召归,处以经筵」。
公引疾力辞,因陈时病五事,且曰:「刘珙张栻将死,其言甚忠。
李椿郑鉴之去国,论议皆有补。
陛下盍念之,顾何以老臣为」?
上知公不能来,七年春,超转朝议大夫,再食兴国宫禄。
公称疾笃,四月加资政殿学士致仕。
五月庚辰薨,遗表犹欲为厉鬼杀贼。
通议大夫,官其后三人。
享年七十有九。
初封庐陵县开国男,加至本郡开国侯食邑三百户积至一千五百户,实封百户
是年冬十月丙午,葬于县之儒行乡松山原祖茔之右,以子升朝,遇郊恩赠通奉大夫
娶刘氏,中散大夫湖南提点刑狱事敏材女,先公卒,赠淑人
五男:泳,承务郎、监江淮总领所惠民局、兼行宫杂卖场淳熙初卒官;
澥,今为奉议郎,前沿海制置司干办公事,赐绯鱼袋,能世其家;
浃,承务郎
瀳,承奉郎
冲,未命夭。
五女:适从事郎、道州司法参军严万金,福唐叶昌嗣,上饶方自厚,通直郎签书昭信军节度判官厅公事、赐绯鱼袋王宗孟将仕郎王蒇。
孙男十六人:槻,承事郎、奏辟广南西路转运司主管文字
矩,文林郎、监泉州市舶务
杙,承奉郎
桯、杋、榗、梴、枅、机、棿、槚、枃、桦、檖、𣟄、椅。
女七人。
惟公忘身为国,首倡正议,人已知敬畏;
又平居持论鲠挺,视权贵有不善,趋向有不正,辄奋髯欲扼其吭,略无顾避,士大夫以是疑公特立独行,不可得而亲。
其实笃厚恭宽,孜孜乐善,常欲以学道爱人之实施诸有政。
既不大用于朝,尝三拜二千石,复未及布宣于外,故公之刚虽表表愈显,而其仁心则罕知者。
苏文忠公作《刚说》,谓夫子以刚毅巧言辨仁不仁,深辟大刚则折之说。
由公视之,其信而有證哉!
公性孝友,在海南闻母丧恸绝,水浆不入口,一夕须发尽白。
当任子,先禄兄之子。
岁时会聚宗族,恩意周备,收恤贫弱,不计家之有无。
与朋友交,情文两尽。
田父野老、儿牧夫亦接以礼,得其欢心。
奉身俭约,非宾祭食不重味。
间被君赐,可辞则辞,不可辞则以赒人。
先畴外寸地无所增,识者叹服。
公聪明既绝人,又能坚忍勤苦,圣经贤传昼夜绎思,古文奇字悉力研究;
为文章,雄深雅健,清新藻丽,下笔辄数百言。
尤刻意《诗》、《骚》,用事深远,措词奇崛。
后生投贽,率次韵以酬,多至百韵数十篇,愈出愈工。
字画端劲,兼通篆隶,碑版一出,人争传玩。
邃于礼学,能躬行之,冠婚丧祭必遵古训,释老异端一切屏弃。
亲旧庆吊,寒暑不辍,自壮至老,始终如一。
新兴名室曰「澹」,晚号澹庵老人,遂以名其集,总一百卷。
又著《易拾遗》十卷、《书解》四卷、《春秋集善》三十卷、《周官解》十二卷、《礼记解》三十卷《、经筵二礼讲义》一卷、《奏议》三卷、《学礼编》三卷、《诗话》二卷、《活国本草》三卷。
自公之殁,其子以门人今秘书监杨公万里所状行实来求铭。
自少知慕公名德,隆兴初先后入两省,中间郊居从游几十年,已复递宿玉堂,凡公文行皆亲薰而炙之,铭其敢辞?
独念公官品虽未应谥,而名节如此,顾在隐德丘园之下耶?
幸从执政之后,当任斯责,暨尸宰事,始奉明谥公「忠简」,而郡庠又以公配祠六一先生,然后哀荣两备,铭公有辞矣。
铭曰:
河入中国,地卑而倾。
屹立砥柱,其势乃分。
江会三峡,湍束于隘。
截然滟滪,其流乃杀。
天方骄金,帝维念亲。
事之至难,有君无臣。
龂龂满朝,其澜孰障?
言言胡公,正论独抗。
鼎镬刀锯,视之犹无。
岭海崎岖,不曰途。
相欲杀公,彼憸趋和。
天子仁圣,公卒无祸。
仪王朝,素志弗移。
不会于梁,则系乎
富贵寿考,百年之顷。
孤忠大节,千古惟永。
懦夫以立,清哉伯夷
孔孟亟称,公乎得师。
祠在学校,传在国史。
刻诗新阡,与宋无止。
武泰军节度使太尉郑公兴裔神道碑嘉泰四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六、《平园续稿》卷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显肃皇后当徽庙太平极盛时正位中宫,恭俭有容,闻于天下,族属往往被服儒雅,戚畹仪之
高宗南渡,诸后家多阨于兵,惟显肃之侄荣国端靖公讳藻举宗扈跸,久领上閤,以使相奉朝请,考终于家。
公盖其犹子也,自以才敏结主知,历中外。
予长枢廷,来承密旨,联事三年,见其议论正,职业修,又与予同生丙午,以是其子持秘书丞龚颐正所状行实求碑墓道,谊不得辞。
郑氏世家开封,公初名兴宗字光锡孝宗选介北使,赐名兴裔
曾祖讳绅,太师、乐平郡、追王南阳谥僖靖
秦国夫人李氏、蜀国夫人任氏。
祖讳翼之,陆海军节度使,赠太师鲁国公谥荣恭
宗女仁寿郡
父讳蕃,武经大夫和州防禦使,赠少师
妣燕国夫人赵氏。
公早孤,父事荣公。
绍兴四年,用显肃遇明堂大礼恩补成忠郎,监潭州南岳庙干办祗候库昭慈圣献皇后攒宫内外巡检
志在问学,留林下六年,未尝干进。
镇江府榷货务都茶场,历秀州宣州平江府兵马钤辖
隆兴元年,升江东路钤辖
乾道初留司治行宫望幸,公谓劳人费财,且都统马军行司择帅未善,孝宗由是简注。
三年徙闽路,入对,询守令臧否。
公诵所闻,上曰:「卿练达时务,习知吏方,行当用卿」。
会复置武臣提刑七年就使本路。
郡守与寓公因诗文交讼,狱久不决,公平反之。
瓯宁有杀人亡命者,干系日众,公乞摘断。
上喜,遥领高州刺史
福帅常用大臣,监司例不可否狱事,公独举其职,制检验三格目,一申本司,一上所属,一付被害之家,参互考实,遂著为令。
四郡屡更盐策,漕臣请易纲运为钞法,公极言其非,又谓荐举不公,选人宜参用考任;
县尉捕盗改秩多伪,当加审核;
海寇倏去忽来,调兵常无及,宜复置澳长,寇至径率民兵禦之;
又拣中禁兵事艺未精,仍多私役;
漳州野象害稼,民设机阱而获,州县追取其齿,无敢捕者。
悉条奏罢行之。
八年,领成州团练使,示旌褒也。
或传虏有异志,召为生辰副使觇之。
使还,具言无他,提点浙东刑狱。
淳熙元年,易浙西。
镇江军习水战,贵近将命在焉,大风舟坏士溺,召公审视,公以实闻。
有不乐者徙公江东,请祠归。
九月,除知閤门事,兼干办皇城司
十一月,兼枢密副都承旨,接送贺正使者。
步军营妇杨杀旁舍儿,取臂钏而弃其尸,廷尉论如律,刑部以无證佐出之,诏公与御史杂治得实。
上曰:「朕固知郑某能办此」。
以其廉贫,特支真俸,赐第百官宅,仍给营造费。
公自初仕积十四迁至武功大夫,领和州防禦使四年特转右武大夫
四月丁母忧
六年免丧,职任如故,寻副馆伴,又充明堂大礼行宫使
八年落阶官,正除均州防禦使
九年再使金国,迁潭州观察使
荣国薨,公请闲致追报之义,提举佑神观。
十二年起知扬州,不拜。
明年帅庐,岁俭,力举荒政,活饥民为多。
十五年复徙维扬,适承匮乏,撙节百方。
初在淮西却邻道互送礼,公至按籍,有支无收,前政俄坐妄费得罪。
军粮不足,例籴他境,公檃括渗漏补其费。
编户茅舍困火灾,贷民万馀缗,陶瓦一新之,复请于朝免责其偿。
楚州议改筑旧城,或云此韩世忠遗基不可易。
上雅信公,特命临视,阙地丈馀,板干坚密。
上阅奏,喜曰:「郑某自不吾欺也」。
久之,以馀力葺学校,立先贤祠,定部辖民兵外差法,作成士气,浚漕河,治桥梁,创义冢,细大毕举。
光宗嘉之,绍熙元年,特迁保静承宣使
二年,召领内祠,充明堂大礼都大主管大内公事
今上即位四明调守,公在选中,兼沿海制置使,蠲常赋,撤私税,阖境便之。
庆元五年告老,制授武泰军节度使
中兴后转节度使致仕,如前执政叶梦得观文殿学士而换,刘贵妃父懋由两使而迁,止降外制,至是特宣麻,盖异恩也。
爵自寿昌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累封郡侯食邑至一千九百户,实封二百户
方从容赐第,筑退庵以佚老,九月三十日以疾薨于正寝,寿七十四,特赠太尉
公天性孝谨,燕国之丧几至于毁。
荣公将终,分以馀赀,公辞曰:「叔父素恤宗族,愿立义庄赡南北眷」。
至今赖之。
上前论事无隐,孝宗尝叹风俗茍且,公曰:「陛下当治其本,凡将相大臣审择而笃信之,使安其职,则茍且之习革矣」。
上以为然。
职事所及,间荐人才,未尝使知。
生平寡嗜欲,每从荣公讲论朝仪,退语诸子。
喜诵白乐天诗,取言行可法者为《闻见录》。
故其逝也。
九重震悼,宰执暨文武朝士皆赋哀挽,旧治士民祭奠络绎,有司定谥曰惠肃
娶林氏,同知枢密院事吴郡文节公希之孙,赠硕人,前公十八年薨。
子男四人:长挺,右武大夫忠州团练使、新知扬州
次撝,成忠郎,早亡;
次损,从事郎、浙东茶盐司干办公事
次抗,文林郎、浙西茶盐司干办公事
女六人:长适承直郎、前添差两浙路转运司催促物料官高可大
次适承直郎、前知池州建德县刘植
次适武节郎太平州兵马钤辖张莘;
次适奉议郎提辖榷货务都茶场王子凤;
次为尼,赐号真戒大师
次夭。
孙男二人:铸,保义郎,早世;
次铎,成忠郎閤门看班祗候
孙女一人。
诸孤以是年十二月庚午葬公临安府馀杭县石门山,从少师之茔。
其铭曰:
列圣家法,高出前世。
姻戚多贤,相率勉励。
英英掌武,其美能济。
进不以恩,从政果艺。
张旃朔漠,觇国无蔽。
揽辔闽浙,祥刑有惠。
遵旨筹幄,司仪班缀。
淮壖抚绥,鄞海节制。
显庸交奏,宸指默契。
引年告归,旌节里第。
胡不百年,遽逐川逝。
咨尔后人,引之勿替。
龙图阁学士宣奉大夫特进程公大昌神道碑庆元二年1196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吏部尚书程公龙图阁学士就第,踰年而卒,其子准等持兵部侍郎杨公大法所状行实属予以铭。
予与公同年进士,数尝同僚,厚我莫如公,知公莫如我,其何敢辞?
恭惟孝宗皇帝圣学高妙,励精政事,尤有知人之明。
惟公历两省六曹,以该洽直谅见知,相与论道,统平政体,在廷少比。
公亦忘身徇国,思为朝廷植悠久之计。
其在外则心乎爱民,长虑却顾,未尝便文自营,士大夫皆以不大用为恨。
及事寿康皇帝,兴念旧僚,叠加恩礼,而左右乏里言,公亦老矣,无意仕进,得谢于家,尽发所蕴,著书立言,启迪后生。
盖其自幼至老,禨祥卜祝无所信,玩好技艺无所嗜,唯通经评史,考古验今,一事未详,一理未穷,弗措也。
其始终大概如此。
若乃爵里议论,则可一二数矣。
公讳大昌字泰之
按程氏其先出自重黎,周有休父封于程,地在关中,子孙散居西北。
开府仪同三司灵洗者,效节萧梁,著功于陈,封忠壮公
《南史》以程安为新海宁人,即今徽州休宁也。
厥后或北归,或遂留,故公为休宁人也。
曾祖晟,娶洪氏。
士彦,娶金氏。
父畎,累赠正奉大夫
淑人陈氏,世积善尚义,孜孜教子。
至公颖悟殊常儿,十岁能为文。
绍兴癸亥重立太学,年甫冠矣,一试即与选,学官争为延誉。
二十一年,登进士第一左迪功郎、主吴县簿
丁正奉忧。
服除,献文于朝,宰府奇之。
二十六年,除太平州教授明年召为太学正
三十年馆职必试乃除,初召朱熙载等,再召刘仪凤等,皆辞。
上命宰职择人,不许辞。
以公应诏,仍谕上旨,遂除秘书省正字,改左宣教郎
三十二年六月孝宗受禅,擢著作佐郎
初政锐意事功,命谕四出,贵近或预密议,公因轮对及之。
寻命百官条弊事,公又极言:「汉石显元帝信己,先请夜开宫门之诏。
他日故投夜还,称诏启关。
或言矫制,笑以前诏示之。
自是真矫制,人不复言。
国朝命令必由三省,防此弊也。
请自今被御前直降文书,皆申省审奏乃得行,以合祖宗之规,以防石显之奸」。
又论:「去岁完颜亮入寇,无一士死守,而兵将至今策勋未已。
李宝胶西虞允文战采石,实屠亮之阶,今罢兵,允文守夔,此公论所为不平也」。
上韪其言。
皇子就傅,遴择宫僚,九月以公为尚书驾部员外郎,兼恭王府赞读,又兼兵部郎官
隆兴元年,兼庆王府直讲
十二月丁母忧
乾道二年春服阕,召为考功员外郎,六月复兼恭邸赞读,八月迁国子司业
三年十二月,兼权礼部侍郎,一时文柄举属公。
其成就人才不可计,凡今老师宿儒多公门生也。
五年正月,兼权直学士院,宣对于选德殿
上曰:「朕治道不进,如何」?
公知上志在恢复,迎合者多,即奏:「陛下勤俭过古帝王,北虏自通和知尊中国,不可谓无效。
但当求贤纳谏,使政事日修,则大有为之业在其中,不必用迎合之言,求奇策以幸速成」。
又言:「淮上筑城太多,缓急何人可守?
臣谓设险莫如练卒,练卒则在选将」。
上深然之。
后数日再召对,上曰:「卿前言朕俭是也,独病风俗太奢,用度不足,今早与大臣议立法以止之」。
公奏:「居室衣服、吉凶之礼,皆由著令,要在上之人持久以化之耳」。
上又问:「卿更有何事为朕言之」?
公曰:「事有大小,有先后。
今四方狱案必经圣览,大臣因是亦困省阅,何暇议大事、急先务乎?
往陛下尝增左右司为四员,若渐复减员,分以委之,中书之务清矣」。
后数年,迄如公言。
八月除直龙图阁江东转运副使,盖公求试民事,故以乡部宠之。
公引嫌改浙东提点刑狱
越帅多大僚,适岁丰,酒税溢额,漕臣不敢问,乘公摄帅,遣其属挟朝命括羡财,且将增额。
公力拒之,曰:「某宁罪去,不可增也」。
越人迄今德公
七年,复徙江东运副,诏勿引嫌。
公犹不自安,踰年乞祠,就徙江西路。
公曰:「可以兴利除害,行吾志矣」。
九年岁歉,出钱十馀万缗代输赣、吉、临江南安四郡五等夏税折帛,遏饥民为盗之原;
又迁吉安造船场于台治,以省费革弊,凡吉旧欠皆捐之。
清江县有破坑、桐塘两堰,堤江四十里,护田千三百七十顷,民居陆地又三百顷。
堰坏四十年,岁罹水患,公力复其旧。
又奏漕臣遇代,积累欠数病州县,乞行蠲削。
淳熙元年冬诏可,凡乾道七年八年诸路欠税赋丁役及他钱物并除之。
由公一言,上恩及天下矣。
岁满再任,进告不下,宰执问其故,上曰:「程大昌职事修举,自合加职」。
乃升秘阁修撰
二年四月,召为秘书少监,九月兼权中书舍人
六合塔僧以镇潮为功,求内降给赐所置田产,仍免科徭。
公奏:「二税外和预买折帛正额、额外科借皆科也,保正长、身丁杂役皆徭也。
僧寺既违法置田,复移科徭于民,奈何许之?
况自绍兴二十二年修塔之后,潮果不齧岸乎」?
御前置忠锐、忠武军,以浙西路钤辖李师古统制带御器械世明兼训练,援例增请给。
公执不可,其命俱寝。
俄兼崇政殿说书
三年四月权刑部侍郎,升侍讲,五月兼国子祭酒
公言:「辟以止辟,未闻纵有罪为仁也。
今四方谳狱例拟贷死,臣谓有司当守法,人主察其可贷则贷之,如此则法伸于下,仁归乎上矣」。
上以为然。
旧法,宰执初除、转厅,皆有给赐,减半。
其后太尉使相三少而上往往取旨视枢密使都官用例,寖失法意。
公请自侍从执政、自执政而相则为初除,法当全与;
馀为转厅,皆减其半,遂为定制。
上知公持正不避怨,滋欲用之。
四年八月给事中
江陵统制官逢原纵部曲殴百姓,守帅辛弃疾谓曲在军人,坐徙豫章
公极论不可。
上曰:「朕治军民一体,逢原已削两官,降本军副将矣」。
康与之绍兴时以谈谐进,后坐事长流广南,至是有与为地,刊除旧犯,还其资历,公封还敕黄。
上喜曰:「待迁擢卿,其益尽心,无避忌」。
十月落权字。
五年正月知礼部贡举,御制《原道辨》,寻易名《三教论》,独公与闻之。
六月进吏部右选侍郎,兼同修国史
小使臣监镇兼烟火者,验老病而已,公以其亲民,面令读律,且诘其大旨,不通者辄罢遣。
八月兼权吏部尚书
六年夏,正除权吏部尚书
公遇事启请,知无不言。
如论军中强壮子弟及西北伉健之人不可轻听离军;
禁卫不以膂力进,今率三年辄补外官,用违所长,宜留寘三衙
又欲酌绍兴旧制,命诸军挽强转资,稍示劝诱。
又请究归正伪冒,裁减添差,以宽州郡。
面奏堂白累万馀言。
会举行中外更迭之制,公力请郡,是冬除敷文阁直学士、知泉州
陛辞,上谕曰:「凡有见,悉奏来」。
自南渡后,泉为台、信、建昌邵武四郡代输银二万四千两,诸县并缘苛歛预借。
公条便民事,具言本末,有司持之未下。
明年首为民代输一年,且乞禁绝后日预借,又蠲前岁秋苗之未输者。
八年春,汀贼沈师作乱,诏并剿其徒。
公请罪止渠魁,赦其胁从,仍许徒众相纠,可使亡命解散,不然数州据乱,是坚其附贼也。
宰相然公言,奏行之。
是冬,沈师独与死党窜伏漳州山谷间,距城百馀里。
州有左翼军戍将萧统领者卷甲赴之,逮夜力疲,搏贼不胜,死焉。
闽中大震,漕檄左统制裴师武出兵。
武置司在泉,谓帅符未下,不敢擅兴。
公手书趣之,曰:「事急矣,有如帅责,君可持吾书自解」。
又取前得释胁从之旨,散榜以间其党。
师武至漳,群情顿安,捕获谍者十馀曹,皆椟藏兵器,谋刻日纵火为贼内应。
微公先事从权趣师武行,漳且屠矣。
太守刘正义、郡人今左司郎中郑公显驰书谢公曰:「城邑获全,公之赐也」。
终更,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十三年秋,起知建宁府十四年提举南京鸿庆宫
自公为郎,首侍寿康于王邸,多所宏益,其后间谒东宫,必款语移时。
尝用家人礼许见,今上及公主亲取宝器酌酒饮公。
受禅之初,与宫僚一等推恩。
绍熙元年宝文阁直学士,旋知明州,示将复用,遽以祠归。
四年,超进龙图阁直学士
明年请老,进本阁学士致仕,皆非常典也。
庆元改元十一月甲申,以疾不起,享年七十三。
积官宣奉大夫,爵新安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一百户,食实封一百户,赠特进
公自宦游去乡里,乐吴兴溪山之胜而卜居焉。
晚得安吉县梅溪乡邸间山,规营茔域,未成而卒。
淑人陈氏,公母之从兄女,生百日,值方腊乱,父母携匿谷中,祝曰:「儿若贵,勿啼」。
自是悄然。
既长归公,事舅姑以孝闻,生诸子躬自鞠育。
公嗜书,未尝省家事,宾祭孔时,淑人力也。
年七十六遭公丧,谓诸子曰:「吾得从而父足矣」。
病不服药。
后公四十七日,安然而逝,遂合葬焉,二年四月辛酉也。
四男:准,朝散郎、新通判太平州
本,早世;
阜,朝奉郎、知上元县
覃,宣教郎、新浙西茶盐司干办公事
三女:适承直郎监行在文思院都门郑汝正;
次适奉议郎、新知湖州武康县丁大声;
季,早亡。
孙三人:端复,登仕郎
端节、端履以遗泽补官。
孙女三人。
公有文集若干卷,别著《禹贡论》五十二篇,江、河、淮、汉、济、弱水、黑水甚详,凡诸儒舍经泥传注失禹本指者一皆正之。
又为《山川地里图》,端明殿学士汪公应辰博洽重许可,读之大叹服,谓不可及。
公在讲筵,遂以进御,天语嘉奖,今行于世。
别有《演蕃露》六卷;
《考古编》、《易老通言》、《易原》、《雍录》四书各十卷;
《北边备对》六卷;
《书谱》二十卷,取五十八篇互相发明,篇为一论,抉隐正󸈠,尤有功于学者。
呜呼,若公可谓博学笃志者矣!
铭曰:
浩浩千古,孰知其津?
扰扰万生,孰致其身?
伟欤程公,绝类离伦。
气以直养,业以精勤。
士之指南,国之宝臣
其在两禁,昌言复君。
使于四方,仁心庇民
胡不弼谐,迄其经纶,归而著书,极道之真。
既没言立,庶几不泯。
自歙而湖,肇自于今。
有式新阡,尚考斯铭(《平园续稿》卷二三。又见弘治《休宁志》卷二七,《新安文献志》卷六八,《南宋文范》卷七○,同治《安吉县志》卷一四。)
「减半」上疑脱「转厅」二字。
刘汝一度谏议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六、《省斋文稿》卷三八、《永乐大典》卷一四○四六
维淳熙五年岁次戊戌二月丙寅朔十日乙亥,具位周某谨遣人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故谏议殿撰刘公之灵。
惟公学博而醇,气和而刚。
文掩众俊,行高一乡。
石林之叶,龙溪之汪,谓公晁董,交飞荐章。
迨其仕矣,或抑或扬。
晚登谏垣,声誉孔彰。
飞龙在天,进佩水苍。
主圣臣直,疏盈皂囊。
虽分左符,宸眷未忘。
论撰之华,儒林以光。
于章于婺,苏枯弱强。
上欲用公,公足弗良。
八秩甫开,奄兮沦亡。
位非不显,年非不长。
有蕴莫施,宁隐且殇。
士夫太息,我涕用滂。
念昔瀛洲,分校铅黄。
直则并舍,归则连墙。
今焉百里,莫奠公丧。
无穷之恨,寓此一觞。
呜呼哀哉,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