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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子叙 东汉 · 高诱
 出处:全后汉文 卷八十七
淮南王名安厉王长子也。
高皇帝之子也。
其母赵氏女,为赵王张敖美人。
高皇帝七年,讨韩信铜鞮亡走匈奴,上遂北至楼烦
还过赵,不礼赵王
赵王献美女赵氏女,得幸,有身。
赵王不敢内之于宫,为筑舍于外。
贯高等谋反发觉,并逮治王,尽收王家及美人,赵氏女亦与焉。
吏以得幸有身闻上,上方怒赵王,未理也。
美人弟兼因辟阳侯审食其言之吕后吕后不肯白,辟阳侯亦不强争。
及赵美人生男,恚而自杀。
吏奉男诣上,上命吕后母之,封为淮南王
孝文皇帝即位,长弟上书愿相见,诏至长安
日从游宴,骄蹇如家人兄弟。
辟阳侯不争其母于吕后,因椎杀之,上非之。
肉袒北阙谢罪,夺四县,还归国。
为黄屋左纛,称东帝,坐徒严道,死于雍。
上闵之,封其四子为列侯。
时民歌之曰:「一尺缯,好童童。
一升饱蓬蓬
兄弟二人,不能相容」。
上闻之曰:「以我贪其地邪」?
乃召四侯而封之。
其一人病薨,子安袭封淮南王,次为衡山王,次为庐江王
太傅贾谊谏曰:「怨雠之人,不可贵也」。
淮南衡山卒反,如贾谊言。
初,为辩达,善属文。
皇帝为从父,数上书,䙼。
孝文皇帝甚重之,诏使为《离骚赋》,自旦受诏,日早食已。
上爱而秘之。
天下方术之士多姨焉。
于是遂与苏飞、李尚、左吴、田由、雷被、毛伍被晋昌等八人,及诸儒大山、小山之徒,共讲论道德,总统仁义,而著此书。
其旨近《老子》,淡泊无为,蹈虚守静,出入经道。
言其大也,则焘天载地;
说其细也,则沦于无垠,及古今治乱存亡祸福,世间诡异瑰奇之事。
其义也著,其文也富,物事之类,无所不载,然其大较归之于道,号曰《鸿烈》。
鸿,大也;
烈,明也,以为大明道之言也。
故夫学者不论《淮南》,则不知大道之深也。
是以先贤通儒述作之士,莫不援采以验经传。
以父讳,故其所著,诸「」字皆曰「修」。
光禄大夫刘向校定撰具,名之《淮南》。
又有十九篇者,谓之《淮南外篇》。
自诱之少,从故侍中同县卢君受其句读,诵举大义。
会遭兵灾,天下棋峙,亡失书传。
废不寻修,二十馀载。
建安十年,辟司空椽,除东郡濮阳,睹时人少为淮南者,惧遂凌迟,于是以朝餔事毕之间,乃深思先师之训,参以经传道家之言,比方其事,为之注解,悉载本文,井举音读。
典农中郎将弁揖借八卷刺之,会揖身丧,遂亡不得。
至十七年,迁监河东,复更补足。
浅学寡见,未能备悉,其所不达,注以「未闻」。
唯博物君子览而详之,以勤后学者云耳(《淮南鸿烈解》,《道藏》本动字号。)
西征赋 西晋 · 潘岳
 出处:全晋文、文选卷十
岁次玄枵,月旅蕤宾
丙丁统日,乙未御辰。
潘子凭轼西征,自京徂秦。
乃喟然叹曰:古往今来,邈矣悠哉!
寥廓惚恍,化一气而甄三才。
此三才者,天地人道。
唯生与位,谓之大宝。
生有脩短之命,位有通塞之遇。
鬼神莫能要,圣智弗能豫。
当休明之盛世,托菲薄之陋质。
纳旌弓于铉台,赞庶绩于帝室。
嗟鄙夫之常累,固既得而患失。
柳季之直道,佐士师而一黜。
武皇忽其升遐,八音遏于四海。
天子寝于谅闇,百官听于冢宰
彼负荷之殊重,虽其犹殆。
窥七贵于汉庭,诪一姓之或在?
无危明以安位,秖居逼以示专。
陷乱逆以受戮,匪祸降之自天。
孔随时以行藏,蘧与国而舒卷
苟蔽微以缪章,患过辟之未远。
悟山潜之逸士,卓长往而不反。
吾人之拘挛,飘萍浮而蓬转。
寮位儡其隆替,名节漼以隳落。
危素卵之累壳,甚玄燕巢幕
心战惧以兢悚,如临深而履薄。
夕获归于都外,宵未中而难作。
择木栖集,鲜林焚而鸟存。
遭千载之嘉会,皇合德于乾坤。
弛秋霜之严威,流春泽之渥恩。
甄大义以明责,反初服于私门。
皇鉴揆余之忠诚,俄命余以末班。
牧疲人于西夏,携老幼而入关。
丘去鲁而顾叹,季过沛而涕零。
伊故乡之可怀,疚圣达之幽情。
矧匹夫之安土,邈投身于镐京
犹犬马之恋主,窃托慕于阙庭。
巩洛而掩涕,思缠绵于坟茔
尔乃越平乐,过街邮。
秣马皋门,税驾西周
远矣姬德,兴自高辛。
思文后稷,厥初生民。
西水浒,化流岐豳。
祚隆昌发,旧邦惟新。
旋牧野而历兹,愈守柔执竞
夜申旦而不寐,忧天保之未定。
泰山其犹危,祀八百而馀庆。
鉴亡王之骄淫,窜南巢以投命
坐积薪以待然,方指日而比盛。
人度量之乖舛,何相越辽迥
土中于斯邑,成建都而营筑
定鼎于郏鄏,遂钻龟而启繇。
平失道而来迁,繄二国而是祐。
岂时王之无僻?
赖先哲以长懋
望圉北之两门,感虢郑之纳惠。
子颓之乐祸,尤阙西效戾
重戮带以定襄,弘大顺以霸世。
灵壅川以止斗,晋演义以献说
咨景悼以迄丐,政凌迟而弥季。
俾庶朝之构逆,历两王而干位
踰十叶以逮赧,邦分崩而为二。
横噬于虎口,输文武之神器。
澡孝水而濯缨,嘉美名之在兹。
夭赤子于新安,坎路侧而瘗之。
亭有千秋之号,子无七旬之期。
虽勉励于延吴,实潜恸乎余慈。
眄山川以怀古,怅揽辔于中涂。
项氏肆暴坑降卒之无辜。
激秦人以归德,成刘后之来苏
事回泬而好还,卒宗灭而身屠。
渑池长想,停余车而不进。
秦虎狼之彊国,赵侵弱之馀烬。
超入险而高会,杖命世之英蔺。
东瑟之偏鼓,提西缶而接刃。
辱十城之虚寿,奄咸阳以取俊。
申威于河外,何猛气之咆勃。
入屈节于廉公,若四体之无骨。
智勇之渊伟,方鄙𠫤之忿悁。
虽改日而易岁,无等级以寄言。
光武之蒙尘,致王诛于赤眉。
异奉辞以伐罪,初垂翅于回溪。
不尤眚以掩德,终奋翼而高挥。
建佐命之元勋,振皇纲而更维。
崤坂威夷,仰崇岭之嵯峨。
皋记坟于南陵,文违风于北阿。
蹇哭孟以审败,襄墨缞以授戈。
曾只轮之不反,𦁛三帅以济河。
值庸主之矜愎,殆肆叔于朝市。
任好绰其馀裕,独引过以归己。
明三败而不黜,卒陵晋以雪耻。
岂虚名之可立,良致霸其有以
降曲崤而怜虢,托与国于亡虞。
诱赂卖邻,不及腊而就拘。
垂棘反于故府,屈产服于晋舆。
德不建而民无援,仲雍之祀忽诸。
我徂安阳,言陟陕郛。
行乎漫渎之口,憩乎曹阳之墟。
美哉邈乎!
兹土之旧也,固乃周邵之所分,二南之所交。
《麟趾》信于《关雎》,《驺虞》应乎《鹊巢》。
汉氏剥乱,朝流亡以离析。
卓滔天以大涤,劫宫庙迁迹
俾万乘之盛尊,降遥思征役
顾请旋于𠐶汎,既获许而中惕。
皇驾而骤战,望玉辂而纵镝。
痛百寮之勤王,咸毕力以致死。
身首于锋刃,洞胸腋以流矢。
有褰裳以投岸,或攘袂以赴水
伤桴楫之褊小,撮舟中而掬指。
曲沃而惆怅,惜兆乱而兄替。
枝末大而本披,都偶国而祸结。
臧札飘其高厉,委曹吴而成节。
何庄武之无耻,徒利开而义闭!
函谷之重阻,看天险之衿带。
迹诸侯之勇怯,算嬴氏之利害。
或开关以延敌,竞遁逃以奔窜。
有噤门而莫启,不窥兵于山外。
连鸡互而不栖,小国合而成大。
岂地势之安危,信人事之否泰
汉六叶而拓畿,县弘农而远关。
厌紫极之闲敞,甘微行以游盘
长傲宾于柏谷,妻睹貌而献餐。
畴匹妇其已泰,胡厥夫之缪官!
昔明王之巡幸,固清道而后往。
惧衔橛之或变,峻徒御以诛赏
彼白龙之鱼服,挂豫且之密网。
轻帝重于天下,奚斯渐之可长?
吊戾园于湖邑,谅遭世之巫蛊
探隐伏于难明,委谗贼之赵虏。
显戮储贰,绝肌肤而不顾。
作归来之悲台,徒望思其何补?
纷吾既迈此全节,又继之以盘桓。
休牛故林,感徵名于桃园
阌乡而警策,愬黄巷以济潼。
华岳之阴崖,觌高掌遗踪
忆江使之反璧,告亡期于祖龙
语怪以徵异,我闻之于孔公
愠韩马之大憝,阻关谷以称乱。
魏武赫以霆震以伐叛。
彼虽众其焉用,故制胜于庙算。
砰扬桴以振尘,繣瓦解而冰泮。
超遂遁而奔狄,甲卒化为京观。
倦狭路之迫隘,轨踦𨄅以低仰。
蹈秦郊而始辟,豁爽垲以宏壮
黄壤千里,沃野弥望。
华实纷敷,桑麻条畅
邪界褒斜,右滨汧陇宝鸡前鸣,甘泉后涌。
终南而背云阳,跨平原而连嶓冢
九嵏𡽱𡾲,太一巃嵷。
吐清风之飂戾,纳归云之郁蓊。
南有玄灞素浐,汤井温谷。
北有清渭浊泾兰池周曲。
浸决郑白之渠,漕引淮海之
林茂有鄠之,山挺蓝田之玉。
班述陆海珍藏,张叙神皋隩区
西宾所以言于东主,安处所以听于凭虚也,可不谓然乎?
彰于岁寒,贞臣见于国危。
入郑都而抵掌,义桓友忠规
竭股肱于昏主,赴涂炭而不移。
世善职于司徒,缁衣弊而改为。
履犬戎之侵地,疾幽后之诡惑
举伪烽以沮众,以纵慝。
军败战水之上,身死骊山之北。
赫赫宗周,灭为亡国。
又有继于此者,异哉,秦始皇之为君也!
倾天下以厚葬,自开辟而未闻。
匠人劳而弗图,俾生埋以报勤。
外罹西楚之祸,内受牧竖之焚。
语曰:行无礼,必自及。
此非其效与?
乾坤以有亲可久,君子以厚德载物
观夫汉高之兴也,非徒聪明神武、豁达大度而已也。
乃实慎终追旧,笃诚款爱
泽靡不渐,恩无不逮。
率土且弗遗,而况于邻里乎?
况于卿士乎?
于斯时也,乃摹写旧丰,制造新邑
故社易置,枌榆迁立。
街衢如一,庭宇相袭
浑鸡犬而乱放,各识家而竞入。
籍含怒于鸿门,沛跼蹐而来王。
谋害而弗许,阴授剑以约庄。
撛白刃以万舞,危冬叶之待霜。
履虎尾而不噬,寔要伯于子房
抗愤以卮酒,咀彘肩以激扬。
忽蛇变而龙摅,雄霸上而高骧。
曾迁怒而横撞,碎玉斗其何伤?
婴罥组于轵涂,投素车而肉袒。
疏饮饯于东都,畏极位之盛满。
金墉郁其万雉,峻嵃峭以绳直。
戾饮马之阳桥,践宣平之清阈。
都中杂遝,户千人亿。
华夷士女,骈田逼侧
展名京之初仪,即新馆而莅职。
励疲钝以临朝,勖自强而不息。
于是孟秋爰谢,听览馀日。
巡省农功,周行庐室。
街里萧条,邑居散逸。
营宇寺署,肆廛管库蕞芮于城隅者,百不处一。
所谓尚冠脩成,黄棘宣明。
建阳昌阴,北焕南平
皆夷漫涤荡,亡其处而有其名。
尔乃陛长乐,登未央。
汎太液,凌建章。
萦馺娑而款骀荡,轥枍诣而轹承光。
徘徊桂宫,惆怅柏梁。
鷩雉雊于台陂,狐兔窟于殿傍。
何黍苗之离离,而余思之芒芒
洪钟顿于毁庙,乘风废而弗县。
禁省鞠为茂草,金狄迁于灞川。
怀夫魏邴之相,辛李卫霍之将。
衔使则苏属国,震远则张博望
教敷而彝伦叙,兵举而皇威畅。
临危智勇奋,投命而高节亮。
暨乎秺侯之忠孝淳深,陆贾之优游宴喜。
长卿渊云之文,子长政骏之史。
赵张三王尹京定国释之之听理。
汲长孺之正直,郑当时之推士。
终童山东英妙贾生洛阳才子
翠緌,拖鸣玉,以出入禁门者众矣。
被发左衽,奋迅泥滓
或从容傅会,望表知里。
或著显绩而婴时戮,或有大才而无贵仕
皆扬清风于上烈,垂令闻而不已。
想佩声之遗响,若铿锵之在耳。
当音凤任势也,乃熏灼四方,震耀都鄙。
而死之日,曾不得与夫十馀公之徒隶齿。
才难,不其然乎?
望渐台而扼晼,枭巨猾而馀怒。
揖不疑于北阙,轼樗里于武库。
酒池鉴于商辛,追覆车而不寤。
曲阳僭于白虎,化奢淫而无度。
命有始而必终,孰长生而久视?
武雄略其焉在,近惑文成而溺五利。
侔造化以制作,穷山海之奥秘。
灵若翔于神岛,奔鲸浪而失水。
爆鳞骼于漫沙,陨明月以双坠。
擢仙掌以承露,干云汉而上至。
致邛蒟其奚难,惟余欲而是恣。
纵逸游于角抵,络甲乙以珠翠。
忍生民之减半,勒东岳以虚美。
超长怀以遐念,若循环之无赐。
较面朝之焕炳,次后庭之猗靡。
当熊之忠勇,深辞辇之明智。
卫鬒发以光鉴,赵轻体之纤丽
咸善立而声流,亦宠极而祸侈。
津便门以右转,究吾境之所暨。
掩细柳而抚剑,快孝文之命帅。
周受命以忘身,明戎政果毅
距华盖于垒和,案乘舆之尊辔。
肃天威之临颜,率军礼以长揖。
棘霸之儿戏,重条侯倨贵
索杜邮其焉在,云孝里之前号。
辍驾而容与,哀武安以兴悼。
争伐赵以徇国,定庙算之胜负。
捍矢言而不纳,反推怨以归咎
未十里于迁路,寻赐剑以刎首。
嗟主闇而臣嫉,祸于何而不有?
窥秦墟于渭城,冀阙缅其堙尽。
陛殿之馀基,裁坡岮以隐嶙。
想赵使之抱璧,浏睨楹以抗愤
图穷而荆发,纷绝袖而自引。
筑声厉而高奋,狙潜铅以脱膑。
据天位其若兹,亦狼狈而可悯!
良人以自辅,谓斯忠而鞅贤。
寄苛制于捐灰,矫扶苏朔边
儒林填于坑阱,诗书炀而为烟。
国灭亡以断后,身刑轘以启前。
商法焉得以宿,黄犬何可复牵?
野蒲变而成脯,苑鹿化以为马。
假谗逆以天权,钳众口而寄坐。
兵在颈而顾问,何不早而告我?
愿黔黎其谁听,惟请死而获可。
子婴果决,敢讨贼以纾祸。
势土崩而莫振,作降王于路左。
萧收图以相刘,料险易与众寡。
羽天与而弗取,冠沐猴而纵火。
贯三光而洞九泉,曾未足以喻其高下也。
市闾之菆井,叹尸韩之旧处。
丞属号而守阙,人百身以纳赎
岂生命之易投,诚惠爱之洽著。
讦望之以求直,亦余心之所恶。
思夫人之政术,实干时之良具。
明法以释憾,不爱才以成务。
弘大体以高贵,非所望于萧傅
造长山而慷慨,伟龙颜英主
胸中豁其洞开,群善溱而必举。
存威格乎天区,亡坟掘而莫禦。
临掩坎而累抃,步毁垣以延伫。
越安陵而无讥,谅惠声之寂寞。
爰丝之正义,伏梁剑于东郭
景皇阳丘,奚信谮而矜谑?
陨吴嗣于局下,盖发怒于一博。
七国之称乱,翻助逆以诛错。
恨过听而无讨,兹沮善而劝恶。
孝元于渭茔,执奄尹以明贬。
褒夫君之善行,废园邑以崇俭。
过延门而责成,忠何辜而为戮?
陷社稷之王章,俾幽死而莫鞠。
淫嬖之匈忍,剿皇统之孕育。
张舅氏之奸渐,贻汉宗以倾覆。
刺哀主于义域,僭天爵于高安
欲法尧而承羞,永终古而不刊。
瞰康园之孤坟,悲平后之专絜。
殃厥父之篡逆,蒙汉耻而不雪。
激义诚而引决,赴丹爓以明节。
投宫火而焦糜,从灰熛而俱灭。
骛横桥而旋轸,历敝邑之南垂
门磁石而梁兮,构阿房之屈奇。
南山以表阙,倬樊川以激池。
役鬼佣其犹否,矧人力之所为?
工徒斲而未息,义兵纷以交驰。
宗祧污而为沼,岂斯宇之独隳?
由伪新之九庙,夸宗虞而祖黄。
驱吁嗟而妖临,搜佞哀以拜郎。
诵六艺以饰奸,焚诗书而面墙。
心不则于德义,虽异术而同亡。
孝宣于乐游,绍衰绪以中兴。
不获事于敬养,尽加隆于园陵
兆惟奉明,邑号千人。
讯诸故老,造自帝询。
隐王母之非命,纵声乐娱神
虽靡率于旧典,亦观过而知仁。
凭高望之阳隈,体川陆污隆
开襟乎清暑之馆,游目乎五柞之宫。
交渠引漕,激湍生风,乃有昆明池乎其中。
其池则汤汤汗汗,滉瀁弥漫,浩如河汉。
日月丽天,出入乎东西,旦似汤谷,夕类虞渊。
豫章之名宇,披玄流而特起。
仪景星于天汉,列牛女以双峙。
啚万载而不倾,奄摧落于十纪。
擢百寻之层观,今数仞之馀趾。
振鹭于飞,凫跃鸿渐
乘云颉颃,随波澹淡
瀺灂惊波,唼喋䔖芡。
华莲烂于渌沼,青蕃蔚乎翠潋。
伊兹池之肇穿,肄水战于荒服。
志勤远以极武,良无要于后福。
而菜蔬芼实,水物惟错,乃有赡乎原陆。
皇代而物土,故毁之而又复。
凡厥寮司,既富而教。
咸帅贫惰,同整楫棹
收罟课获,引缴举效。
鳏夫有室,愁民以乐。
徒观其鼓枻回轮,洒钓投网,垂铒出入,挺叉来往。
纤经连白,鸣桹厉响。
贯鳃𦉹尾,掣三牵两。
于是弛青鲲于网钜,解赪鲤于黏徽。
华鲂跃鳞,素鱮扬鬐。
雍人缕切,鸾刀若飞。
应刃落俎,靃靃霏霏
红鲜纷其初载,宾旅竦而迟御。
餐服以属厌,泊恬静以无欲。
回小人之腹,为君子之虑。
尔乃端策拂茵,弹冠振衣。
徘徊酆镐,如渴如饥。
翘勤以仰止,不加敬而自祗。
岂三圣之敢梦,窃十乱之或希。
经始灵台,成之不日。
惟酆及鄗,仍京其室。
庶人子来,神降之吉。
积德延祚,莫二其一。
永惟此邦,云谁之识?
越可略闻,而难臻其极。
子赢锄以借父,训秦法而著色。
让畔以闲田,沾姬化而生棘。
喜而诈骋,虞芮愧而讼息。
由此观之,土无常俗,而教有定式。
上之迁下,均之埏埴
五方杂会,风流溷淆。
惰农好利,不昏作劳。
密迩猃狁,戎马生郊
而制者必割,实存操刀。
人之升降,与政隆替
杖信则莫不用情,无欲则赏之不窃。
虽智弗能理,明弗能察;
信此心也,庶免夫戾。
如其礼乐,以俟来哲。
魏子悌 西晋 · 卢谌
 押词韵第十七部
崇台非一𠏉(韦余)珍裘一腋
多士成大业,群贤济弘绩。
遇蒙时来会,聊齐朝彦迹。
顾此腹背羽,愧彼排虚翮。
寄身荫四岳,托好凭三益。
倾盖虽终朝,大分迈畴昔。
在危每同险,处安不异易。
俱涉晋昌艰,共更飞狐厄。
恩由契阔生,义随周旋积。
岂谓乡曲誉,谬充本州役。
乖离令我感,悲欣使情惕。
理以精神通,匪曰形骸隔。
妙诗申笃好,清义贯幽赜
恨无随侯珠,以酬荆文璧(○《文选》二十五。《诗纪》三十一。又《文选》二十六始作镇军参军曲阿作注引一句。三十一杂体诗注引迹一韵。)
维州刺史安侯神道碑 唐 · 李至远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三十五
夫招摇东指。
寰区识天下之春。
溟涨北临。
川谷有朝宗之地。
况乎皇明发而万物睹。
天衢亨而四隩宅。
故以骤险浮深。
同文协轨者也。
若乃壤邻骄子。
家号名王。
野之瑰奇。
漱蒲源之粹液。
井蛙自许。
既累嗤于越子。
风鸿且遇。
仍嗣美于秺侯
大将军安侯其人矣。
侯讳附国。
其先出自安息
以国为姓。
有隋失驭。
中原无何。
突厥乘时。
籍雄沙漠。
侯祖乌唤。
为颉利吐发。
中官品。
称为第二。
王庭虽跼。
方冠射雕之勇。
帝乡何远。
空郁冲牛之气。
父朏汗。
望日月于中衢。
奋羽毛于边服。
势同鹊起。
功随豹变。
贞观初
率所部五千馀人朝。
诏置维州
即以朏汗为刺史
左武卫将军
累授左卫右监门卫大将军
封定襄郡公
寄等连城
荣超合垒。
析圭胙土。
时议称之。
侯运偶千年。
才标一日。
服太阿而善断。
览介石以知机。
有顾鹑笼
实怀先觉。
乃心凤扆。
奚叹后予。
于是拔迹泥沙。
翻飞霄汉。
亦以贞观四年
与父俱诣阙下。
时年一十有八。
太宗见而异之。
即擢为左领军府左郎将
寻令与鸿胪丞赵德楷谕旨于吐谷浑
虏安鸋鴂之巢。
敢恃螳螂之斧。
旅拒成命。
逼迫行人。
遇困加威胁。
举步逢艰阻。
侯以命有所系。
静以体之。
节不可失。
贞以守之。
虽弦矢屡移。
而铁石无改。
既而加兵一荡。
凶氛四彻。
竟获全归。
佥以为苏武郑众
不独高于前代矣。
玺书叹述。
迁本府中郎将
赉布帛五百段。
又加秩为忠武将军行本职。
十九年。
太宗扬銮暂抚。
清海俗于三韩
驻跸聊麾。
骇天声于六汉。
侯功参末将。
绩预元戎。
诏论功授上柱国
封驺虞县开国男
食邑三百户
永徽元年右领军将军
馀如故。
元天之广运。
承湛露以晞阳。
蒲璧开南面之尊。
兰锜盛北军之宠。
门驱四马。
匣纽双龟。
薄暮归来。
辉光不独于三子。
辨色而入。
前后方参于五侯。
謺盖流轩。
徽枝岌嶪。
足以震辉都鄙。
讴谣氓庶。
寻丁定襄公忧。
执丧无替于少连
让爵自先于季札
及其字人按部。
和风布政
使幼艾不怀。
酋渠不惊。
非树其长。
莫谙其俗。
以此高乎。
兼本官。
复拜为使持节维州诸军事维州刺史
朝咨良牧之能。
物喜吾君之子。
入虔戎政。
缛共宿于星庐。
出变夷歌。
重晖于日域。
龙朔中随府易名。
改为左戎卫将军
总章年进为右戎卫大将军
刺史勋封并如故。
日观崇岩。
云封峻霄。
三五之声已邈。
八九之迹难追。
天子洁坛场。
疏圭璧。
报功崇德
腾茂实于石閒。
侯亦励熊罴。
从金鼓。
前清后禦。
罄忠勤于玉帐。
咸亨初追封斯阀
仍本封进爵为子。
加邑四百户。
方当降锡上樽。
行升右地。
洪崖而自狎。
浮邱以曾举。
而殷相肇梦。
晋寝成妖。
古谢今形。
仙禽致是非之难。
寒凝暑退。
大椿属摇落之期。
哀哉。
奄以调露二年二月十八日
寝疾终于神都。
春秋八十有三。
永隆二年二月二十三日
葬于雍州长安县孝悌乡之原。
礼也。
惟侯绪茂膏梁。
基循鼎冑。
绛河潜润。
每孕倾都之宝。
丹野成章。
必矫冠偫之翼。
弱便英迈。
长实宏远。
剑连三术。
道蒙史以前驱。
德包五善
揖楚臣于下席。
从吾所好。
方尽锐于戈矛。
在物或遗。
故无资于笔砚。
加以动会规楷。
性非因习。
泣画象于离宫。
真资孝敬。
感飞泉于异域。
雅蹈忠诚。
利以义通
功以济物。
故能夙攀阊阖。
亟奉钩钤。
效心膂于中年。
享高明于暮景。
左右深率从之奇。
始终无纤芥之隙。
行师则训兵以律。
受任则执礼
无违。
非才优体二。
道恭感一。
惟微惟熙。
至公至平者。
畴能与于此哉。
悲夫。
琴心辍奏。
去高堂而不留。
筮氏观龟。
创幽穸而期兆。
鼓秋风于古树。
谁识将军
思白日于荒邻。
空怀中散
宾御旋兮寒野暮。
池馆静兮浮云阴。
可作无时。
与归何想。
长子故右玉钤卫将军北平县思祗。
藻身淑慎。
流声奕叶。
繁滋遽委。
危露先飘。
次子鲁州刺史思恭等。
趋表阙以擗心。
涉礼庭而收泗。
之诚徒切。
集蓼之哀永萃。
思所以髣髴形容。
揄扬清懿。
托问词于广陌。
播雄名于大隧。
乃为铭曰。
阆风秀迥。
河气灵长。
昭化毓。
实延英芳。
棱飞玉塞
势轶沙场。
家承有土。
祚历无疆。
分源何从。
扬飙南入。
削衽荒庭。
杀凶大邑
孝乎何取。
忠焉是袭。
花绶遥遥。
云冠岌岌。
敷命河首。
逢羁海裔。
云天变色。
乡关无际。
虎噬徒交。
壮心益励。
卒延裒谦。
岂嗟拘滞。
作固陛。
仍分竹符。
盟申带砺。
礼盛传呼。
岩廊夕警。
秘宇晨趋。
还便后殿
出必前驱。
本枝隐蔽。
宣条求瘼。
惠起人谣。
清惟主诺
野乃闻劳。
门非藉恶。
是听夏声。
谙知戎落。
旋增厚秩。
亦追崇封。
逸豫斯邑。
车服以庸。
庭纷舞籥。
室韵歌钟。
宁悲昃景。
遽落高峰。
梁木应悲。
大星俄殒。
广川去楫。
修途废轸。
倏兮已丧。
萧兮而尽。
神乎不测。
天乎何忍。
永背青皋。
即安元夜
泉台构壤。
山门反驾。
野吹方噎。
荣辉不借。
德虽隆于九原。
神岂奄于万化。
唐故洛州洛阳县郑府君 初唐 · 薛稷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七十五
观夫道周通变。青史徽其德庸。
业济彝伦。丹图叙其景象。
所以昭晋长世。葳蕤大流。
而树声之□爰存。相质之端盖阙。
使夫观巨仲之行者。励思齐之高。
怀随会之功者。识与归之地。
著为不朽。文在兹乎。
公讳敞。字仲高
荥阳开封人。沣镐为都。
虢郐献邑。作邦作对。
策国谋朝之谓才。乃公乃侯。
服冕乘轩之谓贵。门高阶峻。
庆积祚流。太尉卑躬。
置屏风而入坐。尚书纳谏。
曳革履而升朝。思元之忧国恤人。
平卿之刺邪矫枉。百世之盛。
莫之与京。高祖先护。
后魏雍州刺史尚书左仆射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襄城公。行高言象之表。
道合运期之数。曾祖伟。
后魏龙骧将军北徐州刺史中军将军侍中荥阳襄城公。祖大仕。
上开府仪同三司骠骑将军渠州刺史襄城公。并文艺武节。
光国赞时。方龙舟于巨川
得骐骥于大路。父仁基。
通事舍人。研深机以开务。
迈宏操以范俗。公降岩庙之宏器。
蹈珠玉之朗节。化其羽翼。
既收四见之奇。伐其条枚。
匪辞一觐之速。贞观七年
制策高第。授越州都督府参军事
探其洞穴。史臣识微禹之功。
步彼高衢。天子得遗风之乘。
入除左领军卫兵曹。又迁潞州司功参军事。
六军七校。戎政孔殷。
十命三牒。□□□□□府邑之灵气。
流荥波之纯液。直躬正色。
清严凛乎秋霜。抱质怀文
英颖彬于夏采。挹损以宏已。
宠辱若惊。靖恭以临人。
敬慎如祭。□□□□宗望推重。
召为通事舍人。留疾不拜。
瀛州清苑。公以为立长以为官也。
非立官以为长也。于是明察以断。
忠信以宽。奸利息机。
则俗化醇厚。浮末不鬻。
则人用丰殷。正以立身。
清逾十仞。言必顾义。
宝过盈尺。故人有神明之敬。
有父母之亲。欣咏终朝。
石碑在颂。又为岐州雍县令
政如清菀。亦有德碑。
又除益州新繁。加朝散大夫
入为司禋员外郎。增秩小黄
大夫之显禄。拔奇礼学。
郎官之明祀。转驾部郎中检校洛阳
俾乂多人。掌徭辇政。
京大师众。禁疏网阔。
情有万源。道难一贯。
公综理殷剧。驭烦以。
高义侔于升云。明道著于夏日
旌发伏隐。察铢两之奸。
导扬滞美。尽衔筴之利。
化其善教。戎人楚言。
怀其令声。蟹筐蚕绩。
加以励精听断之术。侧席俊秀之才。
棱威于七贵五侯。灭私于四隐六戚。
令人除雪。既察孝廉
行马疗寒。即收门士。
权豪由其敛手。鸡犬所以䍐音。
王涣已来。政风旷绝。
称职之美。复存于公。
朝以为能。出除洛阳县
无何。丁太夫人忧。
服勤过礼。执丧惟病。
罔极之心。应于木石。
天降大戚。光覆不追。
春秋六十九。仪凤三年十一月十七日
万年之来庭里第。呜呼哀哉。
粤以大周久视元年龙集庚子六月戊寅朔七日甲申。迁窆于洛阳北邙山平乐原。
礼也。惟公履仁居德。
韫风怀雅。宏达不器
包容无方。墙隩之深。
则幽室十扉。洞房百牖。
言行之重。则商汤之驷。
夏后之璜。故能参神明以长人。
顺日月以曜物。刚直以断。
金之精也。温润以洁。
玉之符也。方弼承帝则。
运平天机。致君唐虞之上。
书美荆越之。岂徒校才班伯
愿试定襄之烦。比义野王
求领长安之剧。而信顺(阙十三字)而逾毁阳乌假道。
过峻岐而不息。崩孺慕于霜露。
归精灵于兹辰。昔郑相云亡。
舍玦悲于东里。羊公既殁。
罢市恸于南州。瞻古揆今。
不之远也。饰终以薄。
遗令在言。时服编书。
衣而共下。含珠连玉。
同瓦器而不藏。长子朝议大夫果州司功参军谞第二子越州都督府士曹参军諲第三子符宝郎谌第四子太子典设郎谔第五子宋州司功参军䜣等。
罄节励行。彦士高其式模。
积学储宝。词人贵其渊洽。
州里化其邕穆。神明通其孝悌。
思所以扬德来裔。垂文永年。
托之不刊。以申罔极。
我闻有命。敢作铭
迁周从虢。为公作
汉台晋衮。邦基政本。
期生哲。时惟我君。
犹彼灵凤。翰飞紫氛。
行高德广。如山如云。
曾不助顺。憖留斯文。
北山伐石。西邙负土。
撤殡毁宗。迁车奠祖。
偫子克孝。坟茔终古。
蓼莪长号。谁谓荼苦
太尉裴公神道碑730年4月11日 唐 · 张说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二十八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星辰悬象。
所以殷时布气。
然而行不言之道者天也。
文武用才。
所以勤官定国
然而致无为之理者帝也。
高宗之休运。
任名世之良臣。
清九流而辟四海。
代天工而张帝德。
历选前哲。
岂多乎哉。
公讳行俭。
字守约
河东闻喜人也。
其先出乎嬴姓。
伯翳之后也。
秦则裴侯始封。
汉则侍中受职。
魏晋之代。
郁为盛门。
八裴方于八王。
声振海内。
三子尊为三祖。
望高士族。
冀州刺史徽至公十二代。
中军将军双虎至公六叶。
代无违德。
不陨厥问者巳。
大王父伯凤。
骠骑大将军光汾二州刺史琅邪郡开国公
大父定高。
大将军冯翊郡袭琅邪郡公
诸侯受封。
山河传国。
天子共理。
循良克家。
考仁基。
左光禄大夫
以阴图王充
仗义旧主。
遭时不利。
玉折名扬。
龙兴
旌淑励节。
原州都督
谥曰忠
盖春秋之褒也。
公清明本乎世德。
正性出乎胎教。
气润河灵。
貌雄岳立。
仁孝之道。
天生而知。
将相之器。
与年俱长。
以高荫为宏文生。
绝事笃学。
累年不举。
房仆射异而问焉。
对曰。
隋室丧乱。
家乏典籍。
馆有良书。
探讨未遍。
故少留耳。
梁公惊曰。
骥子志气淩云。
当一日千里。
其早为通人之目也如是。
明经左屯卫仓曹
诏举转雍州司士
金部户部员外
都官郎中长安
明庆中。
与长孙太尉河南论及中宫废立。
国家忧患。
公伯僚谮行于季氏。
出为西州长史
又改金山副都护
又拜安西大都护
西域从政
七八年閒。
穷荒举落。
重译向化。
我之独贤。
边之多幸。
乾封岁徵为同文少卿
寻除司列少常伯
官复旧号。
吏部侍郎
银青光禄大夫
自居铨管。
大设纲综。
辨职差才。
审官序爵。
法著新格。
言成故事。
上元中
长星出天。
秃发入塞。
诏公为洮州道左军总管
又为秦州镇抚右军总管
并受元帅王节度
虽祭公有谏。
耀武之事不行。
方叔帅师。
来威之道备矣。
仪凤二年
十姓可汗匐延都支及李遮匐潜搆犬戎。
俶扰西域
朝廷凭怒。
将行天讨。
公进议曰。
敬元败绩于茅戎。
审礼免冑而入狄。
岂可绝域。
更勚王师。
今波斯王亡。
侍子在此。
若命使册立。
即路由二蕃。
便宜取之。
是成禽也。
高宗善其计。
诏公以名册送波斯。
安抚大使
公往莅。
遗爱洽于人心。
是行也。
百城故老。
望尘雅拜
四镇酋渠。
连营而咨酒
一言召募。
万骑云集。
公乃解严以反谍。
托猎以训旅
误之多方。
閒其无备。
裹粮十日。
执都支于帐前。
破竹一呼。
钳遮匐于麾下。
华戎相庆。
立碑碎叶。
盖美克隽不杀而用谋。
安人以德而去害。
廓氛祲于地表。
燀皇灵于天外。
充国有屯田之颂。
窦宪燕山之铭。
询兹远略。
彼何微也。
礼部尚书
上柱国
又特降恩命兼右卫大将军
夷典秩宗
神必据我。
文昌有将。
天道存焉。
调露中
单于可汗伏念外叛。
大鸿胪萧嗣业丧律。
诏公为定襄道大总管
军至朔州
斥相接。
匈奴故态。
狃劫粮以馁师。
神将出奇。
张虚势以啖敌。
伪为转运。
伏其壮士。
示羸师以缓行。
隐精骑以蹑迹。
寇果大下。
援兵奔散。
骄虏益骜。
自为得色。
驱此车牛。
憩彼泉井。
于是箱中兵起。
千弩齐发。
要路骑飞。
一息而至。
偫胡颠沛。
杀伤满野。
从兹馈运。
路无惊者。
观夫大漠无倪。
穹庐靡所。
追之逃遁。
舍之凭陵。
费日老师。
兵家所病。
公潜使缓颊。
均其利心。
深图既入。
狼意亦改。
及委罪衙官
阴送降状。
公密上其事。
人莫知之。
及如其期。
举国归附。
烟尘大起。
师徒惶惑。
公徐使令军曰。
此是伏念执温传来降。
非他寇也。
俄而衔璧辕门。
释缚纳款
帝嘉其勋。
尚书崔知悌乘驿劳军。
备礼献凯。
策勋之日。
程务挺张虔勖者。
行军之偏将也。
诉言子营逼逐。
方降大军。
又属秉钧忌才。
下上其手。
公曰。
虽不逮偫帅之让功。
犹耻与二王之竞力。
今而杀降。
后无来者。
乃封公闻喜县开国公
而伏念温传皆戮都市。
是年也。
伏念弟元珍拥其馀种复叛。
则天称制。
追正宿枉。
赠伏念太仆卿
程张诸家。
别故夷族。
君子以为神理之不可诬也。
永淳元年
诏公为金牙道大总管
未行遘疾。
四月二十八日
薨于京师延寿里。
春秋六十有四。
长子贞隐。
早卒。
嫡孙参元嗣封。
藐是诸孤。
哀哀童幼。
高宗悼焉。
幽州都督
赐凶仪还乡。
丧葬官供。
礼部郎中监护。
窀穸之数。
率礼有加。
别敕留守皇太子择六品京官一人检校家事。
五六年閒。
待儿孙稍成长日停。
宠极哀荣。
礼之厚者。
泽及存没。
义莫重焉。
太常议谥。
博古多能文武表式曰宪。
其年十月
葬我宪公闻喜之东良原
礼也。
神龙中兴
朝思旧德。
赠公扬州大都督
开元孝享宰嗣。
延恩赠公太尉
生不登乎台阶。
没追位乎灵宰。
序四时于下地。
调三光于上天。
圣人神教。
意在兹乎。
公志坚虑精。
神勇识澈。
艺必讨本
学皆睹奥。
又善测云物。
推步气象。
鬼无遁谋。
灵不藏用。
著文集二十卷。
造草字数千文。
宝传人閒。
以为代法。
又撰选谱十卷。
又为军营行阵部众料敌等四十六诀。
大圣天后秘书监武承嗣就家取进。
以为秘术。
岂比马卿浮华。
唯留封禅之草。
刘安虚诞。
空传鸿宝之书而巳哉。
加以汲引沈沦。
推奖气类。
虚怀而襟带不设。
宏亮而城府洞开。
故虎旅云从。
词林响应。
若毛羽之宗麟凤。
众川之长江河也。
选曹骆宾王卢照邻王勃杨炯
评曰。
虽有才名。
不过令长。
其馀华而不实。
鲜克令终。
苏味道王剧。
叹曰。
十数年外。
当居衡石。
后各如其言。
其在军麾。
择帐下之士。
则有张知运薛讷阎敬容甘元暕裴思谅王智方吕休璟刘元意。
偏裨之将。
则有程务挺张虔勖王方翼智𧦬党金毗郭待封刘敬李多祚黑齿常之
凡所进拔。
尽为名将。
此则有道之人伦。
武侯之赏鉴也。
公之送波斯也。
入莫贺延碛中。
遇风沙大起。
天地暝晦。
引导皆迷。
因命息徒。
至诚虔祷。
徇于众曰。
井泉不远。
须臾。
风止氛开。
香泉丰草。
宛在营侧。
后来之人。
莫知其处。
此乃耿恭拜井
商人之化城也。
公在礼闱
敕赐善马及宝鞍。
令史奔驰。
马倒鞍破。
惧而逃罪。
公使召之曰。
知汝误耳。
平都支遮匐。
大获珍异。
酋长将吏。
请遍观焉。
有马瑙大盘。
希代之宝也。
随军王休烈捧盘跌倒。
应时而碎。
叩头流血。
惶怖请死。
公笑曰。
事有不意。
何至重玉而害人乎。
此又文饶之含容。
邴吉之仁恕也。
公西擒都支。
北降伏念。
前后锡马五百匹。
僮二百人。
金银器物三千品。
锦罽织皮三百段。
公受置庭中。
旬日尽散。
此又赵奢之待士。
田文市义也。
若夫知人以为本。
感通以为行。
善贷以为常。
散积以为乐。
古之有道者
从事于斯矣。
公元夫人河南陆氏。
兵部侍郎爽之女也。
陆氏卒。
继室以华阳夫人厍狄氏。
有任姒之德。
班左之才。
圣后临朝。
召入宫阙。
拜为御正
中宗践祚。
归养私门。
岁时致礼。
娲皇(一作后)补天
进参十乱。
少康
退协三从。
晋朝公卿。
列拜虞潭之母。
周官音注。
近同韦逞之家。
皇上临极。
旁求阴政。
再降纶言。
将留内辅。
夫人深戒荣满。
远悟真筌。
固辞羸惫。
超谢尘俗。
每读信行禅师集录。
永期尊奉。
开元五年四月二日
归真京邑
其年八月
迁窆于终南山鸱鸣堆信行禅师灵塔之后。
古不合葬。
魂无不之。
成遗志也。
长孙参元。
官至泾邓二州刺史
聿修厥德。
人忘道存。
次子延休
并州文水
世载文雄。
家传草圣。
次子庆远
协律郎
深达礼乐。
克和神人。
咸负长才。
同沦短运。
季子光庭。
侍中吏部尚书
辅政邕熙。
致君
孝理发乎陵庙。
仁泽遍乎松槚。
是故妻以夫荣。
母以子贵。
尚书先赠方伯
申命上公
夫人旧封华阳
增号晋国
诗云。
文武吉甫
万邦之宪。
上公有焉。
又曰。
彼美孟姜。
德音不忘。
小君有焉。
孝经云。
立身行道。
以彰(一作显)父母。
侍中有焉。
合三德而为家。
横百代而济美。
信可以言时称伐。
镂石刊金者欤。
神道前铭。
所撰。
且有后命。
俾余系述。
马迁世家。
孟坚之一传。
刘宽表墓。
伯喈之两碑。
报德教忠。
俱传不朽。
铭曰。
天生亚圣。
祚此王国。
综九流。
武参七德。
柔远服叛。
穷西尽北。
赫我皇灵。
去其蝥贼。
仁则不远。
智何不周。
如山之峻。
如川之流。
术与神合。
艺将道游。
书来悬帐。
赋出登楼
司马军阵。
官人纲纪。
帝加常伯
国于闻喜
室有令妻。
家成克子。
社金传世。
桓圭守祀。
神为上台。
永介邦祉。
进异马驹表808年 中唐 · 令狐楚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四十 创作地点:山西省太原市
臣某言。
得当道征马使穆林状称。
忻州定襄县王进封村界。
五月十二日夜
孳化马偫内异驹一匹。
白騧文马。
画图送到者。
臣谨差虞候辛峻专往考验。
并母取到太原府
而毛色变换与青騧色。
驼头跌额。
红鼻肉骏。
尾上茸毛。
额带星及旋。
肋骨左右各十八枝。
四蹄青。
两眼黑。
续得穆林状称。
当生之夜。
偫马皆嘶。
灵质炳然。
休徵备矣。
中谢
臣闻马之精也。
自天而降。
马之功也。
行地无疆。
是以武藉其威。
文荣其德。
谨按马经云。
肋数十六者行千里。
伏惟陛下握负图之瑞。
总服皂之灵。
异物殊祥。
蔚然丛集。
臣观前件驹灵表挺特。
雄姿逸异。
颈昂昂而凤顾。
尾宛宛以虬蟠。
信坤元之利贞。
诚太乙之元贶。
自将到府。
便丽于宫。
每饮以清池。
牧于芳草。
则弥日翘立。
驱之不前。
及长风时来。
微雨新霁。
辄骧首奔骋。
追之莫及。
臣某恒亲省视。
专遣柔驯。
倘骏骨峰生。
奇毛日就。
获登华厩。
既备属车。
远齐飞兔之名。
上奉应龙之驭。
天下大庆。
微臣至愿。
见今养饲。
至秋中。
即专进献。
伏惟陛下兼爱好奇。
想其风彩。
今谨图画随表上进。
伏乞圣恩宣付史馆
俾此丕烈。
垂于无穷。
臣无任战越之至。
乐府杂曲 鼓吹铙歌(并表)曲十二篇 其八 铁山碎 中唐 · 柳宗元
铁山碎,大漠舒。
二虏劲,连穹庐。
北海,专坤隅。
岁来侵边,或傅(音附)于都。
天子命元帅,奋其雄图。
定襄,降魁渠
穷竟窟宅,斥(一作并)余吾
百蛮破胆,边氓苏。
威武(一作燀)耀,明鬼区
利泽弥万祀,功不可踰。
官臣拜手,惟帝之暮。
朝请大夫绛州长史上柱国赵郡李君故夫人京兆杜氏墓志铭 唐 · 杜宣猷
 出处:全唐文卷七百六十五
夫人讳琼。
字琼
京兆杜陵人
后因家邢州
遂为邢之尧山人焉。
曾祖知慎。
将仕郎冀州南宫县尉
祖昌运。
皇守忻州定襄府左果毅上柱国
西岩
朝散大夫左武卫长史
夫人长史之叔女也。
笄年归于李君。
明正清劭。
辅以材能。
落落焉有贤杰之操。
门□李君随牒襄州
夫人亦来汉上。
宣猷与夫人别业接连。
得叙宗族。
日渐月深。
情同密亲。
始予随进士贡。
路出汉滨。
时寓夫人里第。
税驾之后。
徒驭如归。
开颜拂□主礼甚渥。
李君贤厚少事。
以儒书自适。
门之治实夫人主之者。
其奉夫也以敬。
其训子也以义。
其睦亲也以诚。
其接下也以德。
吹惠布明。
家政焕然。
举如是言。
虽贤大夫何以过也。
呜呼。
智方远。
光景不借。
太和五年十二月三十日
薨于襄州旌孝里之私第。
春秋六十五。
明年十月十一日
安厝于襄阳县习池乡之西把里。
夫人生二女二男。
长女适太原王仪。
次女适扶风马宁。
长男德元
次男德章
德元幼奉择邻之训。
明经擢第。
释褐随县
德章休休然亦以诗礼充业。
今则泣血崩心。
若无所容。
先远有期。
托予志德
濡毫写悲。
不羞不能。
铭曰。
杜氏之先。
陶唐同源。
远派摇漾。
为杰为贤。
夫人奉之。
令范昭然。
身同朝露。
门闭幽泉。
劝慎刑文1028年 北宋 · 晁迥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八、《金石萃编》卷一三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序曰:尝览朝士所述《戒杀生文》,服其善利居□□续之以赞而资助之,大旨惜乎生物之性焉。
惟人万物之灵,厥理尤重,因而别撰《劝慎刑文》,明引善恶报应,亦冀流播,警悟当官之吏,疚心于刑,广树无疆□□也。
文曰:
《易》称「君子明慎用刑而不留狱」。
至矣哉,前经格言。
凡断狱者,既明且慎,而不滞留,吏训详悉,无□于此。
国家岁举恤刑之诏,赐天下长吏条□甚备。
而年祀寖远,因循怠忽。
若能视之如新,奉行弥笃,哀矜服念,不失其职,此乃以恻隐之仁崇树胜因,□□佗等万万夐殊矣。
□得情勿喜,先哲垂戒者,盖□道化之末而及于礼,礼防之末而及于刑。
刑以辅政,弗获已而用之也,不当锐意以快其心。
然有便宜从事□用其刑者,必须事出权变,以去巨蠹,安齐民为□,非可常用。
茍不以此,但好深刻为尽理,酷暴为绝伦,穷极残忍,自徼赫赫之名者,非公也,是私也,违古圣「钦哉」之训。
其有滥而不明,轻而不慎,用情乐杀于人者,殃咎响答,安可胜纪,布在信史,可举大端。
有如西汉宁成以郎谒者景帝,猾贼任威,稍迁至济南都尉,其治如狼牧羊,号曰乳虎
至武帝即位内史,而外戚多毁成之短,成遂抵罪髡钳。
周阳由二千石中最为暴酷,后为河东都尉,与其守胜屠公争权,相告言,胜屠公自杀而由弃市。
义纵定襄太守,掩狱中重罪二百馀人,及宾客昆弟私入相视者亦二百馀人,皆捕鞫奏请杀之。
后为右内史,以废格沮事弃市。
王温舒河内太守,好杀行威,捕郡豪,连坐千馀家,□奏杀之。
及为右内史,有人告温舒受钱奸利事,其罪至族,温舒自杀。
尹齐淮阳都尉,所诛灭甚多,及死,仇家欲烧其尸,妻亡去,归葬。
严延年河南太守,用刑刻急,总集属县囚论杀之,流血数里,河南号曰屠伯。
其母谓延年曰:「天道神明,人不可独杀也。
我不意当老见壮子被刑戮,我今东归,与汝扫除墓地耳」。
岁馀,延年果坐事弃市。
东汉段纪明司隶,杀苏不韦并灭其族。
纪明阳球所诛,天下以为苏氏之报焉。
又,胡种为司隶校尉,与王宏有隙,及宏遇李傕之难下狱,种遂迫促杀之。
临命诟曰:「胡种乐人之祸,祸将及之」。
种后眠,辄见以杖击之,因发病,数日而死。
后魏时御史中尉王显以宿憾奏中庶子元寿兴诽谤朝廷,宣武寿兴死,临刑顾谓其子曰:「我棺中可置纸百张,笔两枚,欲讼于地下。
高祖之灵有知,必取」。
孝明即位寻被杀。
隋时梁敬真大理司直炀帝鱼俱罗,令敬真治其罪,遂希旨奏俱罗击贼败衄,陷之极刑。
未几,敬真有疾,见俱罗为之厉,数日而死。
唐郭霸监察御史,尝推芳州刺史李思徵,榜捶考禁,不胜而死。
其后见思徵从数十骑止其庭,曰:「汝枉陷我,我今取汝」!
周章惶怖,援刀自刳其腹,斯须蛆烂矣。
崔器御史中丞,性阴刻乐祸,奏其陷贼官准律死,后病脚肿,月馀渐亟,瞑目则京兆尹达奚珣但叩头,口称「大尹不自由」,如此三日不止而死。
舒元舆监察御史亳州境有群贼剽劫,而累政擒捕不获,刺史李繁潜设机谋,悉知贼之巢穴,尽加诛斩。
时议责不先启闻于廉使,涉擅兴之罪,遣元舆覆治之。
素与有隙,复以初官,锐于生事,乃尽反其狱辞,奏滥杀无辜,敕赐死。
元舆被祸,人谓有报应焉。
后唐西方邺宁江军节度使,为政贪虐。
判官谭善达每箴其失,邺怒,令左右告善达受人金,下狱拷□,遂杀于狱中,无几寝疾,时见善达入其户,俄卒于治所。
恶报之类,有如此者;
善报之类,谁曰无之?
西汉丙吉以故廷尉监被诏治巫蛊,力拒使者,以保长安
汉武帝感寤,因赦天下,恩及四海。
宣帝,知有旧恩,将封侯以报,而疾病,帝忧其不起。
太子太傅夏侯胜曰:「臣闻有阴德者,必飨其乐,以及子孙。
非死疾也」。
果病愈。
后五岁,代魏相为丞相
又于公者,其闾门坏,父老方共治之。
于公曰:「少高大闾门,令容驷马高盖车。
我治狱多阴德,未尝有所冤,子孙必有兴者」。
于定国丞相,永为御史大夫,封侯传世。
东汉何敞世祖比干汝阴县狱吏决曹掾,平活数千人,后为丹阳都尉,狱无冤囚。
武帝征和三年三月辛亥,大阴雨,门有老妪可八十馀,求寄避雨,雨甚而衣履不沾渍。
雨止,送至门,谓比干曰:「公有阴德,天锡君策,以广公之子孙,当佩印绶」。
因出怀中符策,状如简,以授比干
□□本始元年汝阴平陵,代为名族。
虞诩祖父经为郡县狱吏,按法平允,务存宽恕。
尝曰:「东海于公高为里门,而其子定国丞相
吾决狱六十年矣,虽不及于公,子孙何必不为九卿」?
故字升卿
后为尚书仆射
袁安明帝时楚郡太守,治楚王狱,所申理者四百馀家,皆蒙全济。
章帝时,安位至司徒
蜀郡太守京,京弟司空,京子汤为太尉,汤子成左中郎将弟逢、逢弟隗皆为公。
后魏高允中书侍郎
转令、监,评刑三十馀载,内外称平。
每谓人曰:「吾在中书时有阴德,救济人命。
若阳报不差,吾寿应享百年矣」。
九十八而终。
唐徐有功,则天时为司刑丞
酷吏周兴来俊臣丘神绩等构陷无辜,皆抵极法。
诏下大理者,有功皆议出之,前后济活数十百家,累迁司刑少卿,以谏奏枉诛者,三经断死,而执志不渝,酷吏由是少衰,时人比汉之于、张焉。
先是润州刺史窦孝谌妻庞氏为奴所诬,当坐斩,有功明其无罪。
至明皇时孝谌子希瑊请以己官让有功之子,以报旧恩。
有功之子由是迁官。
陆元方,则天时为宰相,临终曰:「吾阴德于人多矣,庶几乎福不衰」。
其后元方象先宰相景倩监察御史景融工部尚书,景献为屯田员外郎,景裔为库部郎中,并有美誉。
噫,所劝无忘慎刑勤□□□区区援引,皆正经正史,敢告深识之士,三复而尽心焉。
磁州刺史药公墓志铭 北宋 · 药永图
 出处:全宋文卷一○四
公讳继能,字国章应州金城人也。
大王父讳迁,皇赠右武卫将军
王父讳通,皇赠左千牛卫将军
考讳彦稠,字象先后唐明宗朝任静难军节度使
公即长子也。
幼不好弄,抱歧嶷之性,宛若天然。
明宗朝,考进,补授东头供奉官
公累历任使,名达帝聪。
晋朝,乃转授閤门通事舍人
国家以犬戎未谧,出侍臣以绥之,乃建六家店为军,俾公以葺之,未数月而功告成。
俄降制,命为德清军,显雄盛也,仍就差公以督之。
汉朝,转授东上閤门副使
国家内体通仁,外宣至令,眷彼闽越,使者须仁,乃差公充越国加恩官告使。
洎复命回,值周祖龙兴之后,乃从法驾届逆垒,除兖城之患。
俄改授内园使,充安州兵马都监
公禀治道而化疲民,法王言而安甲士。
周世宗嗣位之初,别降丝纶之命,寻改授左武卫将军,充定州监护。
未期年而宋祖俄兴,乃赴阙。
值国家除荆湖之患,定襄楚之奸,寻携制度,权典全州
主上以爱物功深,察人义广,以公典守之外,政绩稍平,不数年而乃就加充全州刺史,异常品也。
次以岭表未宾,俄兴剪灭,乃下岭表数十郡。
旋移诰命,俾公权桂林
公戾止之后,以岭徼疲俗,久隔皇化,公上禀清朝,下遵法令,提简执要,以绥是民。
洎数岁,厥政俄立,忽降睿旨,抽赴阙庭,旋授公磁州刺史,权知潞州军府事。
公以是郡接并蓟之要冲,为羌胡之巨望,谨守之外,唯令是从。
至主上嗣统之四年,乃罢磁任赴阙。
俄承睿渥,于辛巳年差充襄邑县兵马都监
至太平兴国九年岁次甲申二月一日壬午四日甲申,寝疾,终于襄邑县,享年六十九。
呜呼!
虽寿数之有终,实亲属之无厌,痛号摧恸,长幼何依!
叹年光如逝水之流,伤世道若张弓之急。
公早娶彭城县刘氏,次娶清河县张氏,又次娶陇西李氏。
比其偕老之姻,先逐逝川之丧。
即今长安县田氏,后眷也;
天水赵氏、鲁昌唐氏,即陪侍也。
公有一男,名曰玄保。
有女八人,咸修礼则,尽播芳容。
四女早归于泉夜,五人痛泣于窀穸。
乃课就太平兴国九年岁次甲申三月一日辛亥朔,十三日癸亥,自京东襄邑县扶护神榇至西洛,次就当年四月一日辛巳朔,二日壬午,合葬于洛阳县平洛乡杜泽里,附邙山山左祖茔之前,特建是坟,礼也。
嘻!
以公负正直之气,含宽善之风,上则彰忠亮于君亲,下则著信义于僚友,远则泽漏于先代,近则庆流于后昆,茂烈编于简书,声称蔼于时论,始终斯毕,今古可存。
永图以幼丧二亲,长寻片善,非伯父有馀荫之力,曷丘门知问礼之因?
睹兹丧祔之期,难遏鄙孱之思,聊纪于实,乃为铭曰:
有功名兮世所亲,掩泉夜兮脱无因。
虽正直兮享禄位,俟英通兮作明神。
隧泉扉兮窆玄绋,葬佳城兮臧白日
商之棺兮之堲,公之神兮安此室。
高门兮容列驷,生贵臣兮为令嗣。
钟其勋兮鼎其位,公之德兮昌永世
薤露悲凉兮度远山,鬼之来兮旌旐闲。
纵万祀兮谷变,庶清名之可攀。
按:国家图书馆藏拓片。
钱大夫并州1002年6月 北宋 · 杨亿
七言排律 押阳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太原西北劲兵处,地直云中控定襄
六月出师平猃狁,九天选将下文昌。
车鱼辟士应难得,诗礼临戎亦未妨。
缓急羽书须自草,平安烽火镇相望。
柳营禀畏将军令,毳幕怀来塞下羌。
清啸肯饶刘越石长缨终系左贤王
关山万里边尘静,亭馆三冬朔雪狂。
笛怨梅花新度曲,樽倾竹叶浅飞觞。
禦寒应觉重裘暖,料敌悬忧两鬓苍。
只待今年破虏(原作凯旋,据祝刻本改)后,徵归论道坐岩廊。
封狼居胥山铭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三、《文庄集》卷二五
予尝读《汉书》,至武帝即位之二十四载,将军去病出塞捕敌,封狼居胥山而还。
纪传皆阙其铭,遂为铭而补之云:
维汉元狩四年,上以去年匈奴寇我北境,至于定襄
分命诸将,耀武穷绝,奉行天讨。
骠骑将军、冠军侯去病总十万众,出右北平
甲胄鈇钺,远饰天怒。
礼信为器,行列毕整
精试贯白日,锐气凌秋霜。
金鼓相应,有不可辱之声;
旗物相望,有不可夺之色。
矛棨云靡,号令风动。
约轻赍,绝大幕,越二千里。
既俘张渠,乃衅车耆,追左方之兵,历度难侯,济弓庐。
奇兵翼张,犄角相向。
取旗鼓,鏖酋帅,执讯获丑踰七万级。
埽平区落,推扬帝威。
南辕反旆,历于山川。
遂禅姑衍,临瀚海封狼居胥山,式表汉德。
从事承命,是为之铭。
铭曰:
征朔幕兮振元戎。
犁王庭兮剪元凶。
车骑旋兮氛祲空。
刻隆石兮山之峰。
永万年兮汉之崇。
宋故卫尉少卿分司西京胡公神道碑铭1036年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范文正公集》卷一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上饶市鄱阳县
公讳令仪,字某开封陈留人也。
曾祖瑜,祖绍,属唐季五代之否,嘉遁不显。
父弼,累赠尚书刑部侍郎
妣某氏,赠荥阳县太君
初,侍郎觏皇家之兴,乃以儒行教子曰:「可仕矣」。
夙夜简编,绝而复续。
雍熙中,以明经中第,解褐泾州良原
丁太夫人忧,服除,补颍川郡法掾
又居侍郎之丧,皆哀毁过人,乡闾志之。
既练,朝廷以前公在颍川,辨析冤狱,尝活人于死,特令陛见。
大理评事,知泰州海陵县
江淮内属未久,吏奸民嚣,凌弱暴寡,视宰政如儿戏
公至,则先令后刑,必行无回,人皆凛然惮之,始服事于官上,盖有西门豹之风焉。
光禄丞,充刑部详覆官
阅天下案牍,驳议无隐,一切以正。
真宗嗣位,改大理丞
三门发运判官以不职闻,朝廷铨其材,以公代之。
秩满,守巴汉郡,赐五品服。
天子升岱宗,庆均内外,迁太子赞善大夫
归朝,进殿中丞,领高密郡
徙治定襄,迁国子博士,拜虞部员外郎,典历城郡。
郡数万户,多用豪力,二千石鲜不受侮。
公正色直心,视之无难。
会河决白马,为朝廷忧,诏发数十州兵民塞之。
科赋暴急,后期者,官更有不测之咎。
诸道皆奔走,民负敲扑
公于部中择其挟贵人势力、州县不敢动者一二家,薄责于庭,众皆大惧,曰:「是家不可缓,况吾属耶」?
咸辇其薪,昼夜以西,比诸州率先以济。
由是民不被楚,吏不坐责。
干力如此。
陇城郡,历比、驾二部外郎
在郡未几,破奸发伏,有神明之号。
朝廷谅其公,命提点河北诸州刑狱事。
诸州望风以畏,莫有冤者。
主客郎中,充淮南转运使,赐服三品。
陕西转运使,且许入觐。
金部郎中
西陲宿兵,食货为大。
公视民丰俭,歛收以时。
边廪始充焉。
河北转运使,未踰月,朝廷以河东方窘财用,改河东转运使
公请借民飞挽,以实边郡。
人或媒孽,以为非便。
朝廷惑其说,徙守回中郡。
既而代公者复行前议,公得辨。
改知凤翔府,且有锡劳。
部中每岁造舟六百艘,供大河馈运,必借民操篙,沿渭而下,以达于河,凡有覆溺,破产而偿。
吏私诸豪,专扰下户。
公重为立法,使得均一,于今民道之。
明道初,旱蝗西飞,关中被其害,独不入岐下,人咸异之。
寮属请以上闻,公曰:「昔刘琨为郡而虎渡河,及帝问之,曰:『偶然尔』。
此刘公所不敢当,于吾何有」?
闻者谓公质厚,有古人之心焉。
司勋郎中,亟召还台。
公叹曰:「吾年七十有五,精力犹彊,恩奖未衰,岂不自知其止耶」?
遂告老于朝,有诏嘉之,拜卫尉少卿分司西京
公既退,即家于长安
聚书数千卷,教子孙,乐林泉,每诵白傅歌诗,以怡性情。
凡十二年而终,实某年某月也。
享年八十有七。
以某年某月,归葬于开封之某乡某里,附先侍郎之茔。
公少尚严毅,老益精明,斥恶与善,始终一节,古所谓老成人者欤!
夫人张氏,封内乡县君,先公而亡。
有三子,长曰远,大理寺丞
次曰规,耀州三原主簿
次曰拱辰,成州团练推官
女七人,长适进士苏贽;
次早亡;
次适閤门祗候陈惟一;
次适临濮主簿刘淑
次适太子中舍邢保雍;
次适大理评事韩仁哲;
次适将作监主簿赵士安
孙男七人,并登仕籍。
初,天圣中,余掌泰州西溪之盐局,目秋潮之患,浸淫于海陵、兴化二邑间,五谷不能生,百姓馁而逋者三千馀户。
旧有大防,废而不治。
余乃白制置发运使张侯纶,张侯表余知兴化县,以复厥防。
会雨雪大至,潮汹汹惊人,而兵夫散走,旋泞而死者百馀人。
道路飞语,谓死者数千,而防不可复。
朝廷遣中使按视,将有中罢之议。
遽命公为淮南转运使,以究其可否。
公急驰而至,观厥民,相厥地,叹曰:「昔余为海陵宰,知兹邑之田特为膏腴,春耕秋获,笑歌满野,民多富实,往往重门击柝,拟于公府。
今葭苇苍茫,无复遗民,良可哀耶」!
乃抗章请必行前议,张侯亦请兼领海陵郡,朝廷从之。
公与张侯共董其役,始成大防,亘一百五十里,潮不能害,而二邑逋民悉复其业。
余始谋之,以母忧去职,二公实成之。
今二十馀载,防果不坏。
非公之同心,岂及于民哉!
其子以余知公所存,恳请为铭而不让。
辞曰:
胡公之生,皇朝之始。
觏文斯兴,执经以起。
自迩而遐,干于王家。
法以持奸,政以塞邪。
七守列藩,四当外计。
曰勤曰恭,克威克惠。
告老于君,以休吾身。
鼓缶而歌,十有二春。
子子孙孙,诜诜济济。
九十其几,手足云启。
福欤寿欤,有终有初。
丰碑岩岩,我得而书。
汉将三首 其三 北宋 · 宋庠
五言排律 押词韵第十七部
薄伐乃中谋,和亲非上策。
匈奴负汉恩,男儿喜边檄。
故岁出定襄,今年救张掖
沙平落日黄,月迥遥峰白。
急击右地兵,连俘月支馘。
幕府省文书,家人非尺籍。
夜拔五岭旗,晨追六骡迹。
陛下焚谤书,孤臣勒燕石
宋故宣徽北院使奉国军节度使明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保使持节明州诸军事明州刺史御史大夫并州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兼并代泽潞麟府岚石兵马都部署上柱国荥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五百户食实封三百户赠太尉文肃郑公墓志铭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八、《文恭集》卷三六
皇祐五年冬十一月甲子,有宋儒帅宣徽北院使奉国军节度使郑公薨于并。
天子震嗟,朝不御者二日,以太尉赠册告其第。
大鸿胪赙以常典加等,官上易名之典,请用「文肃」,诏曰:「嘻,可」。
初,公以疾闻,上立遣左珰赐殿中汤药,敕太医驰视。
闻其未有间也,复遣高手,乘急置以往,至则无及已。
公初疾革,犹力条备边十数事,谓敌骄难制,边费益困,劝上详思至策,规强中国。
因言:「命在漏刻,不复奉望帷幄。
不胜至愿,愿归葬先陇,以是累陛下」。
上嘉纳遗忠,益哀伤其意,遣使给舸,护丧还东,敕所过治道,诏本郡给葬事。
明年八月二十八日,宁体魄吴郡大茔之次,成公志也。
公讳戬,字天休
其先诸姬之近封寰内者曰郑,后世为大姓伟人。
六世祖肃为唐相,大中末,节制荆南
子孙宦东,侨占吴下,今为吴县人也。
曾祖讳思正,卒乌程长。
生大父讳延绍,终苏州录事参军
大父生考,讳文遂,卒温州巡官
旧门自令,薄宦不屑,庆气回复,繄公而发。
及陪枢幄,贲宠三世。
曾祖赠太子少保,配吴氏,封太康郡夫人
大父赠太子太保,其配沈氏,其继方氏,封吴兴京兆郡太夫人
祢室累赠太师中书令,以广平郡为妣沈氏夫人汤沐。
公少孤颖特,骨法峻异。
伯氏载,吴士之望,器公殊于他弟。
从学官下,尤能自力。
及壮,志业磊落,不为诸儒章句。
通训诂大义,莫不造圣贤之韫。
属文雅丽,学者向慕焉。
遇醉,抵西山下。
亡何暮夜,大水失道,有父老自丛祠中出,翼公绝流乃免。
已而环顾,忽失所在。
久之,从淮海游京师
翰林杨文公号称辞宗,名有鉴拔,笃于奖进,故贤士大夫日游其藩。
公以缝衣谒前,见赏英峙,一面若旧。
许以栋辅,延置门下;
介于诸公,叹爱其文,谓为入室。
公名所以藉甚,贵胜先达,皆忘年愿交者,以文公器而扬之也。
干试贡部,辄不在选中。
处之泰然,自待益厚。
上肇位二年,始延见方闻之士,擢公甲科。
释褐太常寺奉礼郎,签宣德军节度判官
亲嫌移宣城,故相李文定时守金陵,荐公材堪器使。
秩满,召试学士院,除光禄寺丞集贤校理
未几,通判越州
代还,改太子中允同知太常礼院,泛恩迁太常丞
踰年,除三司户部判官赐绯衣佩鱼。
受诏注释御制《三朝宝训》,迁直史馆
景祐初同修起居注,改太常博士,继为开封府发解官。
及考较御试进士,与今翰林宋公子京建议,礼部所行《韵略》及《广韵》繁简失当,训诂不正,有司考士,多以声病被黜,请修三韵,是正音训。
书成,学者便焉。
判盐铁勾院
为聘契丹使首,还,以正言知制诰赐紫䓞绶。
西台之选,极一时名胜,故景祐中号令温雅,辞训深厚者,公豫唱焉。
层构落成,联章敷请,上亲用籀法,书「紫微阁」三字,以揭词掖,且旌名臣。
判国子监
以谓教化根本,先京师而后诸夏。
乃选明经义,诵说有法者,以训导胄学,复乞田以给之。
又请立学州郡,以广育才。
五年,同知礼部贡举
多拔名辈,务略小疵,翕然称为得人。
宝元初知审刑院,谳天下之狱,原心丽法,值帝长者,多所全活,无留牍,前后四被诏奖。
从容访对,去必目送,自是简注日隆。
未几,除起居舍人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
豪吏马士元挟狡,数通贵要,多为奸利,睚眦必中以祸,操制一府,畏甚于尹,都人目之为立京兆
公廉知罪恶,穷按奸赃,悉得其受赂挠法之状。
权贵多为请者,了不以听。
狱具,奏流海岛,家没偿赃。
首恶既除,馀皆股慄。
诖误及愚弱,坐法多见贷舍。
即豪右犯法,必连治穷按,无所顾避,而毂下政清。
康定初,高选主计,命公权三司使事。
先是居计席者,未暖辄迁,不暇讲求财策,吏治益弛,计文寖耗。
至是四方用武,急于调度,公检多门之蠹,抉辟召之非,敕正簿书,参比经入,民不加赋。
未久,得羡缗四百万。
转运使旧有考课之法,废格不行,公请复旧制,以振纲领。
时边兵六十馀万,坐甲待食,军兴期会,急于星火。
公迎事辄办,临剧益裕。
上图公展成之效,谓终足负重任,断大事,乃拜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寻改枢密副使
旧制,二府进律,锡予优丰,公以甫毕前恩,坚辞后赐,许之。
既参前箸之访,所以代谋制者胜甚众。
尝入白虎帐,议遣高材使者,就问西北诸将攻守所宜,使悉条其策谋,且探观其识略,能否足办,缓急可任,上用其策焉。
时黠羌扰西,县官旰食。
一日,上召对二府,问有唐大臣巡边故事。
因言:「寇难未夷,师老勤戍,欲烦吾一二旧德,往抚西众,因以图上方略」。
大臣未有对者。
公自惟布衣,主上拔从群右,任以本兵,思欲毕力竭忠,图报乃已。
即时归第,手疏请行。
上亟以公疏中书,深为当国者忌惮,卒见沮格。
明年,遂以本官、资政殿学士杭州
公出无他,了不自直。
至是过家,乃散百金,悉召见故人亲属,酾牛酒以上冢。
先是诏谨内盗,大籍四方乡丁,申敕部官,阅习武技。
时西师新丧,东人大恐,谓将取以戍塞,日夕悲涕。
公檄以谕父老,复奏减其半,使还田业,自是人心甫定。
郡中西湖,即白傅所记钱塘湖也,环三十里,溉湖上良田千顷。
唐相李泌,即湖中作阴窦,引水灌城中六井,以资汲者。
武肃置撩清军,以疏其恶。
自钱氏纳土,至公居郡,凡甲子一周矣。
而湖秽不治,豪夺以耕,僧侈其构,浸淫蠹食,无有已时。
公按旧记,复故堤,程工无虑十万,调境内丁夫辟之,湖利中兴焉。
二年,除给事中,移并州
未行,改郓州、郓、齐等九州安抚使
,移长安,兼本路兵马都部署
规中入觐,从容言:「羌寇逋诛,陕服寖困,宜敕有司,计料调缓急,差为三等。
军兴急,须自如法,他可缓以期会。
非急者一切可罢,以明恩施」。
上深然之。
至雍,复表西人疮痍,宜在宽恤。
因是曲为降赦,诸更徭赋敛,伤害于下者,类皆施行公议,以纡民力。
又奏罢括籴之法,诱边人蓄,以平谷价。
吏自渭涉河,输木京师,漂没备偿,及不中程者,至破家产。
公条冤状,岁裁减二十馀万。
是时羌未悔过,兵连不解,侵轶疆候,虔刘边城。
天子览宣王《大雅》之诗,思召穆中兴之将,博采文武,枚卜公卿,进厥帅臣,付以西略。
以公有已试之效,有纳忠之先,三年,除陕西四路缘边兵马都部署,兼经略安抚招讨使,迁礼部侍郎
受命上道,老小叩马,至暮不得前,因夜半驰去。
众复诣阙上书愿留。
时边将新经定川之败,士气益夺。
公建上将军旗鼓,尽护诸将,合众军于泾原,健锐者训励之,痍伤者安息之。
拊循喔咻,人皆自奋。
元昊拥众黑山,号称十万。
公行边抵镇戎,勒兵趋莲花堡,进据险要,天寒,置酒高会,虏不敢近。
自是军声始振,边寇绝入。
边部将利边境有事,用公钱亡节,缘赂售进,收私入己,无名之费,不啻泥沙,公私疲劳,远近嗟毒。
公擿其尤不奉法者,斥逐去郡,馀稍自戢。
四年,疆事稍间,诏公还治长安,养持威重。
雍人若幼若艾,重趼数百里,拜迎车下,部中适旱,践境即雨,众喜曰:「此泾州雨随郑公来也」。
初帅四路,有生氐帅乌宁率诸帅,愿奉水逻地入附,诸氐亦献山林,愿得内属。
水逻直陇坻之右,自石门西出临洮,趋秦中为近。
二水还城而绕带河渭,杂氐十馀万落,无所役属。
往时名将,自曹武穆等欲城其地而不可得。
至是,公遣边戍长刘沪观相形势。
还,劝公亟城,天赞之机不可失以资贼。
即以状驰奏,遣往城,以从军董士廉尸其役。
会公移雍,泾原帅毁沮其策,即日檄收水逻兵,趣使罢役。
士廉守便宜,不从,公争之甚切。
上遣三司副使鱼周询宫苑使周维德、同都转运使程戡行视利害,泾原帅以等不应令,遣将械笼于狱,将斩以徇。
群氏遮使者车,称冤。
使者即时出等,还奏城便,诏趣讫之。
城成,赖其保障。
公复谓环庆泾原二路,相去道里回远,缓急首尾势不相救。
又敏珠、弥臧、康努三族隔阂其间,首鼠援贼。
昔孟献营武牢而郑人惧,晏弱东阳莱子
若城细腰,夺贼要害,遇有警过,师犹在衽席之上,杂种畏惧,亦且不敢附贼。
贼无乡导,必难内侮。
部将种世衡蒋偕程工计日,度三月罢业。
已版筑,会公解帅。
公度失今不治,必开后患,志在忧国,表上其事。
未几,宣抚范公来西,诏下城之,如公所策,凡斥境数百馀里。
是秋,戎人诣延帅送款,西方益无事。
五年,上书乞守内郡。
朝廷倚其名重,玺书劳勉。
天王都汴,根本两河。
晋迫羌胡,土俗劲悍,大卤谋帅,无易公者。
六年,除户部侍郎资政殿大学士、知并州,兼并代泽潞麟府岚石沿边经略安抚使、兵马都部署
时甲马隶麾下者凡十二部,部将有贵门,有寒族,所部之兵及所给铠仗,其间精怯不等。
公虑怯者遇敌,势必先败,败则牵沮大军,非便。
于是均配强弱,合置十将,自往训励。
并无武锋精兵,复阅厢军,精勇者得三千人,迁补清边。
声其数为十万,以夸戎人,潜遣戍兵还京师者数万,众获休息。
几减边费半,吐浑守捍尤力。
自诸校而下名级,阃外得专补署,不从台请。
庸人建议,欲徙补别部。
公上言:「士出死力者,以有分寸军赏。
人情恋本,不宜辄动」。
诏趣从旧。
制泽潞辽绛之赋,移饷河北
公以瘠土赋不足以自支,奏罢外输,以宽四郡。
帐下吏浮冗者,裁损四十馀人,以省经费。
边将争遣人觇敌,被遣者贪利财物,实不能得其要领,还即绐言以报,敌欲为寇边郡。
承谬至发奔命书,以疑误上听。
已而卒无纤介,了不按问。
公惧习玩启慢,备豫不逮,因下令诸觇虏不实者,论如军法。
自是不敢绐报,多得实而还。
契丹之将讨夏人也,造船于天德军
或曰:「虏态难常,我盍备之」?
公曰:「虏出无名,匈奴本以甲马战斗,今争舟楫之利,是弃长技而取所短,彼将取败,我焉用虞」?
契丹果以败闻。
二虏之将战也,边部警奏,重迹而至,独太原不发羽书。
上怪问公状,且询之策。
公曰:「夷狄自相攻讨,不足烦中国虑。
愿敕边将,务在持重而已」。
麟府热落,经寇驱率略尽。
公招还离散,抚绥荒馀,益弓箭五千,浮二万户,以实塞下空虚之地,以耕河上良腴之田。
以口益增,岁籴弥贱。
岢岚军东草城川,近压虏境,隋大业中,置戍以扼贼冲,虏贪地肥,间出田牧。
公与约地,距塞二十里内,虏不得预。
徙实边杂户数万家,以为捍蔽。
中国限戎,本以丰之横阳川为限。
丰州没后,城主失戍。
元昊既已送款,因遣人请没宁浪地。
公上言麟府孤立,介在河外,若以美地资贼,二州乃堕其吻,终为吞噬。
台议遂不肯与。
戎人请之益坚,复以使者附奏,具道不可与地状,卒用策谕还西人。
公治尚严明,天性疾恶。
并土年少,喜伺奸便。
公设耳目,知其主名、窟穴,犯者辄录,穷按株连,自是奸盗衰息。
在杭、雍亦然,恶子皆逃之他境。
狂卒以甘陵叛,讹言寇且至,晋人乘之汹惧。
推迹所起,乃定襄男子为之,因戮以徇,远近帖息。
寿阳豪李化杀人,诬郭鸾以规免,鸾不胜楚掠,因自诬服。
公察非是,诘化,化词大屈,鞫之,具得其赇买真状,化卒弃市。
边地寒苦,囚多噤死于狱。
公奏条元魏恤狱故事,上恻然降诏,自是系者涉冬多活。
铁钱惟输关右,后河东亦施其法。
晋地产铁,人争冒铸,犯者殊死,日报而奸不止。
公论作法之弊,请用三当一,以消奸源。
上选近臣通政事者参议经久,咸是公议。
改币令下,奸人不悦,群诉公所,守卒不纳,有噪于牙门者。
公坐黄堂,使前,谕以:「币轻物贵,盗铸多死,朝廷所以改币,使重禁民为非者,正是全活汝辈,何乃敢拒明诏」?
因执渠魁不率教者,致之于理。
是日,闾巷无赖者辄掠夺市物,公敕牙兵收捕,窜首恶十馀辈,自是奸铸遂息,物价益贱,于今受其赐。
秋冬阅材官、乡义二十馀万,号令明,赏罚信,旌旗钲鼓,风行电照,故太原遂为天下劲兵之首。
苛慝不作,威名播越。
朝廷以公威名累稔,底定有劳,七年,除吏部侍郎
未几,拜宣徽北院使检校太保,仍判并州事。
公表陈孤生感会明主,仓卒之际,谬奉驰驱。
幸赖国家之灵,边隅讫定,兵官犹可并省,微职不宜外除。
固辞殊章,愿守閒郡,优诏不之许。
天子以公忠力外宣,功效尤著,明年,就拜奉国军节度使
复表陈前志,自言衰疾,不任军事,愿还节制。
手疏恳到,卒不得谢。
久之寖剧,以至薨落,年六十二,士大夫多为流涕。
公外济以和,内果于断,倜傥以尚风谊,慷慨而好功名。
精力过绝于人,英词鼓动于物。
尹都府,干大计,二职并剧,万事倚办,老吏持案待决,讼者操契满前,准量锱铢,判别皂白,神无滞用,机应不差,旁接谈宾,行答尺牍。
毫法俊健,书意婉文,理尽亲疏。
体甚閒暇,参以善谑,杳然虚舟,前史称发百函、占十吏,殆无以过也。
有一善,既称道之不舍,又申以奖拔,故出门下者,多台阁名彦。
贫贱有旧,接之者欢然有恩,为振其乏。
宛陵,收葬故人孙汉,经恤其孤。
杨文公高直忤时,天禧间愈不得志,及卒,宾客益落。
公病方困吴郡,日夕驰走赴其葬,义士韪之。
伯氏吏部,代还左蜀,病卒岐下,公时在西省,请急赴丧,大感于行路。
及在军中,士有疾病,行自省恤。
军市之入,厚于犒军,下伍有劳,多见拔用。
纤微坐法,阔略不问,故众莫不思奋焉。
尝读兵书,至《谋攻》篇「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因叹曰:「上兵节制,要在静胜」。
故每檄诸将,常以坚重待敌。
终能自戎羯、安边境者,繇此策也。
惜其在枢宥日浅,谋谟未究,服劳于外,益徙而北,不得推所蕴于天下。
每处边议,多蒙报可,前后诏书褒宠,凡十八至焉。
奉公忧国,遭时得君,若天假之年,授柄以相,其老谋远业,犹将安生民,强公室,乌肯管晏而休耶!
撰著文章凡五集:曰《制诰》、《原武》、《紫溪》、《长安》、《太原》,总五十卷。
才高而兼华实,文雄而有气骨,盖人伦之华衮,而材林之杰藻也。
攻诗出于馀力,尤极清丽,与故翰林叶道卿夙期相许,心照莫逆,篇章酬寄,别为一集,以订云。
道卿出守河阳,自太原寄诗四十韵,以将笃好,叶复次韵以答。
诗成未几,物故,世传名句,绝麟于此。
公闻河阳之讣,恸哭不食者数日,力疾捉笔,以铭道卿之墓。
才百馀日,相继薨殒,同时葬于吴下。
神反郢质,近时少比,款款,复存今日。
夫人李氏,赠都官员外郎昌言之女。
贤有至行,生于名门,协济高明,参穆内外,累封丹阳郡夫人
男子五人,民彝、民初、民秀、民庆、民用,并太常寺丞太祝
咸有学尚,兼资才令。
六孙,估、佾、佖、倜、亿、胄,皆秘书省校书郎
二女,长适三司盐铁判官太常丞直集贤院王圭,次未嫁。
上录其家,若子若孙及别汉者凡十人,及诸妇班簪钿者八人。
晋陵廨舍一区,以郡干给使
公九岁即失怙恃,念及泫然,常欲以「感慈」之名,置寺茔侧,未及请而薨。
家丞缘雅意以闻,诏赐之榜。
且有别旨,间岁度苾刍一人,以虔香火,忠义获宠,哀荣异常,如公者鲜焉。
临薨语家人,见托铭墓。
左右或泣下,公谕以至数,敕勿悲。
神明若兹,公为不亡矣。
宿畴昔周旋,平生奖勖,见评州里,预游藩墙,契阔限于死生,頫仰成于今古。
绪言有属,感涕无从,辄稽宗谱之传,与夫宫簿之实,寄通如在,传信无穷。
铭曰:
次舍之精,岁昴著明。
东南之镇,秦稽蓄灵。
岩岩文肃,王佐之英。
精明卓杰,降神及星。
惟天右民,付畀间气。
帝初器之,使材诸位。
曰训曰谟,以经以纬。
尹兹都畿,相我邦计。
万事倚成,三边仰济。
名赫厥闻,功昭于试。
若时用武,惟密本兵
选众以举,好谋而成。
忧劳西叹,感慨请行。
见排异己,实贯神明。
忠图未究,谗言其兴。
屏毗于外,允一乃成。
前疏未乾,上眷攸注。
卒帅于西,授以节度
宣明国威,刬除民蠹。
生氐奉图,析肝愿附。
水逻往城,细腰白戍。
我辟我疆,之策之虑。
上繄睿明,弗为谗沮。
荒憬寻柔,垒垣增固。
复来长安,益从太原
厥戎孔迩,其武惟桓。
临御以重,拊循则宽。
悉复弃地,大徙实边。
岁有高廪,时无奸钱。
长城屹若,敌国隐然。
惟时念功,节旄即授。
告于文人,矩鬯一卣。
曾是伟贤,胡不大寿!
奄忽弃藩,弗究其有。
晋人涕洟,用怀孔疚。
如苍生何,公亡于牖。
公虽云亡,名不得朽。
云栖迷兮大卤,水幽咽兮昌门。
从先公之旧兆,启茂苑之鲜原。
穆将安兮真宅,些归来兮英魂。
慨梁木之其坏,感华屋生存
武丘兮北峙,凝岚兮夕昏。
呜呼!
雄俊儒帅,郑公之坟。
昭文相公乞罢免第二表庆历五年 北宋 · 宋祁
 出处:全宋文卷五○○、《宋景文集拾遗》卷一一
臣某言:臣近露奏章,乞辞重任,奉被训答,未赐开俞。
盖言拙者情有不通,理迫者义难自隐。
敢空愚臆,再叩谋聪中谢。)
伏念臣资禀无庸,志愿有底。
逢辰之盛,为食所浮。
既承乏内枢,遂待罪宰相
昧于牢让,辄尔冒居。
室大楹小者,何挠之能支;
绠短泉深者,胡汲之云济。
叶佐万务,出入七年。
而政不时经,民罔用乂
内微开陈将顺之敏,外乏总领冲之猷。
徒以驯致久安,奉行成式。
力殚而任益重,足踬而道愈悠。
考课无成,中外同亮。
弗能则止,从昔以然。
且臣负责当免有三,谋私可归有二。
臣闻善宰者使中国尊大,四夷宾服,民不捐瘠,天无灾谴。
虽国向厥福,而身预其荣。
今夏贼弄兵,湟酋丐货,倔强沙漠,首鼠边邮。
千里之馈告勤,五年之戍不解。
天诛淹久,庙算依违。
臣之宜免一也。
内自淮浙,旁洎荆闽,杂调并科,比屋咨叹,输钱转币,列郡穷虚。
京陕之人,劳役尤甚。
去便居扰,官滥吏私。
诪张之盗窃登,捉搦之使中出。
臣之宜免二也。
宝元之后,大变仍臻。
地震定襄,日食九朔。
白昼而晦,经缠失行。
民食寖艰,地宝逾爱。
害气未究,民言莫惩。
臣之宜免三也。
臣齿历既暮,形质早衰。
昼视文书,则昏忘相半;
夜偃床箦,则呻倦并来。
牵勉而行,僵仆将及。
臣之可归一也。
且臣冠男笄女,夭枉相继;
挤搆舐犊,悲割屡婴。
盖显责未加,阴谴先及。
惟一息方幼,未能应门;
百年收骨,谁为臣计?
臣之可归二也。
负三当免之责,二必归之私,纵元后至仁,且容备位,而天下大议,于何可逃?
伏望尊号皇帝陛下念四辅之惟其人,怜一介之守其分。
以量能为哲,以从欲为仁。
特沛玉音,许罢魁柄。
俾全要领,得守丘樊。
始终之惠两成,公私之计偕允。
况二垂面内,多士献谋,师律渐精,治具尤饬。
方当别咨英辅,速就大功;
明黜叟臣,靡妨贤路。
成命朝出,多谤夕销。
延素天阍,企伫矜遂。
臣无任。
以地震言事疏景祐四年十二月 北宋 · 叶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二○、《东都事略》卷六四、《九朝编年备要》卷一○、《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三七、《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七、《宋史》卷二九五《叶清臣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四、《宋史纪事本末》卷二九、《释氏资鉴》卷九
天以阳动,君之道也;
地以阴静,臣之道也。
天动地静,主尊臣卑,易此则乱,地为之震。
十二月二日丙夜京师地震,移刻而止;
定襄同日震,至五日不止,坏庐寺,杀人畜,凡十之六。
大河之东,弥千五百里,而及都下,诚大异也。
属者荧惑犯南斗,治历者相顾而骇。
陛下忧勤庶政,方夏泰宁,而一岁之中,灾变仍见,必有下失民望,上戾天意,故垂戒以启迪清衷。
而陛下泰然不以为异,徒使内侍走四方治佛事、治道科,非所谓消复之实也。
范仲淹余靖以言事被黜,天下之人齰舌不敢议朝政者,行将二年。
愿陛下深自咎责,许延忠直敢言之士,庶几明威降鉴,而善应来集也。
重修镇国寺庆历四年七月 北宋 · 孙硕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定襄金石考》卷一、《山右石刻丛编》卷一三
盖闻□气肇聿,体相自然,揆而不可于周初,谅而不可□于宋。
化其体者非修建,有乎其相者,非中□内外也。
然自汉明已来,教隆天下,乃觉道之明崇也,莫不淘著四流,愿免二种。
是无生无灭,体化舟航;
安染安尘,性为桴筏。
其寺先于景龙三年赵襄子行文临而修之。
乃系岁可久,蓝宇残隳,风碛催颜,雨飞卸色。
彭城青、文二氏,陇西文之一人,其三人夙披坟典,穷三教之弥幽;
渐悟□门,贽五常之睿礼。
贼义败德者,择不处□邻也。
是以再□殊儒,重崇宝察,糜丽容乎功移天境,拔善健乎矧趋龙梵,乃因三代之覆然兴也。
稽者称善,得其善如响应声;
当永祉,获其祉而若影之随体,乃是谷罹二相之法乎!
前院主僧,不知何所人耶,担登而至斯院,其僧钱而达其神,乃许而□曰:「我欲焚其身」。
过岁,于正月十有八日,用昧火而炊其身,烬冷,得舍利数粒,□舍利神而何穷。
霞分五彩,瑞碧千般,或一粒而化千粒,或千粒而炬,隐其形,旦多英鯭,尽而言之:「圣哉!
圣哉」!
遂建舍利塔一座。
元兴大殿东西下生佛会,慈氏观音,廊□三门既备,二八圆周。
鸳飞空蔟拭四隅,兽走跃□琼一院。
其院者,前窥膞水,后枕三山,瞡亡尘虑之机,眕射月,缁布兰馨,天井覆其气。
妙□志绩法性,宁寻不二原流,特陈刊尔。
大宋庆历四年岁次甲申七月庚申朔丙戌日卯时建。
将仕郎试秘书省校书郎知县事赵同将仕郎、守定襄县主簿江盳,将仕郎、守定襄县路迪。
镌字人邢能。
上河北守禦十三策庆历四年六月1044年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以北狄自古为中国患,黄帝时谓之獯鬻,周时谓之猃狁,秦时谓之胡,汉时谓之匈奴唐时谓之契丹,其名虽异,其实则一也。
有民人而不知教化,有土地而不出货财,寒无温丽之服,饥无甘珍之食。
凡百所欲,率皆不足,只知有射猎之事,禽虫之获,食其肉,衣其皮而已矣。
于是见中国之盛,万物之富,爱而不可得,学而不可及,贪惏之性,复有趫武,则不得不为边鄙侵掠之患也。
然为患深浅,系其强弱,亦系中国盛衰焉。
或暂而入寇,或连岁扰边,或散处中原,或逐出漠北,或费兵力而臣畜之,或从权宜而亢礼之,伏叛相倚,胜败不常。
历代帝王,知其若此,不欲困百性而外事四夷。
故有曰比之蚊虻,驱之而已;
复有曰接以礼让,羁縻不绝而已。
又有或质其子,或盟于天。
或啖之金帛,以厌其欲;
或结之姻好,以昵其心。
自古谋谟之臣,运筹画策,相与争于庙堂之上者,亦惟此数科而已。
国家初得天下,震耀武威
太祖待北狄仅若一族,每与之战,未尝不克。
太宗因亲征之衄,敌志遂骄,频年寇边,胜败相半。
真宗嗣位之始,专用文德,于时旧兵宿将,往往沦没,敌骑深入,直抵澶渊河朔大骚,乘舆北幸,于是讲金帛啖之之术,以结欢好。
自此河湟百姓,几四十年不识干戈。
岁遗差优,然不足以当用兵之费百一二焉。
则知澶渊之盟,未为失策。
而所可痛者,当国大臣,议和之后,武备皆废。
以边臣用心者谓之引惹生事,以搢绅虑患者谓之迂阔背时,大率忌人谈兵。
幸时无事,谓彼不敢背约,谓边不必预防,谓世常安,谓兵永息,恬然自处,都不为忧。
西北之寇,稔知朝廷作事如此之失也,于是阴相交结,乘虚有谋。
边臣有奏敌中事宜,则犹曰探候之人妄报,所以希赏,固未尝听也。
蕃使每到朝廷悖慢,则尚曰夷狄之人无礼,是非异事,固不之恤也。
但只自谩赫,佯为包容,其实偷安,不肯为国家忘私任责,画久长之远经,所以纵其奸谋,养成深患。
是致宝元元年,元昊窃发,数载用兵,西人穷困,未有胜算。
又至庆历二年契丹观衅而动,嫚书上闻,中外仓黄,不知为计,不免益以金帛,且茍一时之安。
此二边所以敢然者,盖国家向来轻敌忘战,不为预备之所致也。
臣深见二虏为患,卒未宁息,西伐则北助,北静则西动,必欲举事,不难求衅。
通和则安享重币,交战则必败官军,叛而复和,孰敢不许?
擒纵自在,去住无梗,两下牵制,困我中国,有何大害而不为边患?
有何后悔而长守欢盟?
渝盟扰边,我则遂困。
不幸凶荒相继,盗贼中起,则彼二寇所图,又甚大矣。
臣故曰二寇为患,卒未宁息。
臣上之所陈西北形势,乃唐室以前夷狄之事也。
其后契丹自得燕、蓟以北,拓跋自得灵、以西,其间所生英豪皆为其用。
得中国土地,役中国人民,称中国位号,仿中国官属,任中国贤才,读中国书籍,用中国车服,行中国法令。
是二寇所为,皆与中国等,而又劲兵骁将长于中国。
中国所有,彼尽得之;
彼之所长,中国不及。
我当以中国勍敌待之,庶几可禦,岂可以古之夷狄待二寇耶?
前既轻敌妄战,不为预备,致二寇结祸,为朝廷深忧,今又欲以茍安之势,遂为无事。
二寇各获厚利,退而养勇,不数年相应而起,则无复以金帛可啖而盟诅可约也。
臣向者累奉德音,令韩琦范仲淹专管西事,命臣专管北事。
臣才识无取,滥膺擢任,退自循省,何以塞责?
然敢不强勉,夙夜揣摩。
今辄得守策凡六事、禦策凡七事,谨具如左。
一、河北三十六州军内,缘边、次边如北京、雄、霸、祁、深、保、瀛、莫、沧、定、镇、冀十二州,广信安肃顺安信安保定乾宁永宁七军,总一十九城,皆要害之地,可以控制敌寇而不使得深入矣。
定为右臂,沧为左臂,瀛为腹心,北京为头角。
此四城者,河朔之所望也。
馀十五城为指爪支节,乃四城之所使者
定、瀛、沧各置一大帅,馀十五城分属定、瀛、沧三路,悉择善将守之。
十九城都用三十万:定五万,沧、瀛、镇各三万,冀二万(冀在要会之地,诸路皆通,故比馀郡蓄兵稍多。),保、祁、深、广信安肃各一万保州广信安肃当入寇之冲,故三城鼎足相峙,欲以交相会合,以禦初入之锋也。祁在镇定之东,旧颇慢,后来敌骑入边,以镇定有重兵,不肯趍镇定路,才过保州,便从东南道出祁、深,往取冀路,寇澶、,故祁、深亦须屯兵稍多。),雄、霸、漠、顺安信安保定乾宁永宁各五千,北京五万,为诸路救援之兵。
河朔平时有驻泊、屯驻、就粮兵十八万,本城五万,至用兵时,增十万人,则战兵足矣。
此三十万兵,非如景德年中闭门自守,皆使出而接战者也。
当时城守不敢出,所以寇兵堂堂直抵澶渊,几至渡河为京师患。
今若使良将帅守十九城,分领三十万众,左右出入,纵横救应,闪误逗诱,冲陷掩袭,臣虽至愚,未信敌敢长驱而南也。
顷年大兵悉屯定州,然闭门不使出战者,盖恐一败涂地,则无以救援,且防中渡之变也。
今虽用兵三十万,然而分置十九城,右败则左救,纵失则横援,岂更有昔时之虞邪?
其外十七城不复蓄兵,只以本郡乡兵坚守,不使出战。
一、河朔州军长吏最宜得人,以备匈奴之变。
自来都不选择,赃污不才、年老昏昧者,尽使为之。
又移替不定,久者不过一二年,其间茍且之人,只是干寻常之务,其经久利害,自知不及其身,率皆不为。
前后相承,积弊已甚。
若不选人久任,以矫前失,则异日虏有变故,边城不守,浸淫深入,为患不细。
其上件十九州军,在河朔尤为要害,内定、保、雄、霸、沧五州,广信安肃顺安信安四军,近已得旨选人差定,见施行次。
北京已有大臣,自馀镇、冀、瀛、莫、祁、深六州,保定乾宁永宁三军,北平一寨,亦乞选差长吏,并使久于其任。
内绩效著闻者,优与就迁秩禄及厚加赐予,使乐于边寄,亡所怨苦,则悉心营职,自甘久处。
或廉勤可尚、才有不足者,罢之,与内地合入差遣
若故为乖缪,欲违边任,及有罪不可留而法不至死者,废之终身。
如此,则人知祸福必及,孰敢不勉?
别有事件,已具进呈。
一、除上件十九州军长吏已下,并乞诏本路转运、提刑、安抚、部署、钤辖分擘举充,仍委枢密院三班审官、铨司选择,不许循入,并须三年一替。
所贵上下得人,众职皆举,用兵之际,有可供使,与夫临时外求,得失相万也。
一、屯兵备边,古今常制,所患者民赋有限,兵食多缺,必须广为经度。
其间岁有凶歉,谋之不获,或寇至益兵,食常不足,则暴歛横取,何所不至?
民由是困,盗由是起,此历代之所患也。
河北石晋失燕、蓟之险,无所固守,是以蓄兵愈多,积粟愈厚。
国朝踵之颇久,至景德讲和之后,兵备渐弛,亦随减。
前年敌忽生变,虽强与复和,而终非悠久之计。
自此边衅已兆,向去未有宁岁,尤宜谨备禦之策,使久而不匮。
臣辄得养兵二条,其一,据守边兵马合留外,屯驻、驻泊、就粮诸军,悉分屯于河南郓、齐、济、濮等州,以教以养。
况其地富实,不营而足。
率三年一代,遇有警急,发符召之,不旬日可到,岂有后期不及者邪?
所以略省河朔诛歛,以宽疲民,使之安逸苏息,坐待寇至而用,庶几沛然,师有馀力,可以禦敌。
其二,缘大河州军起敖仓,支移河南民税及漕江淮以实之。
分屯近边兵马,每二岁一代,亦足以宽河湟之困民。
二者可择一焉,或兼用亦善。
不然,臣恐无事时,河北已见殚竭,一旦用武,又重加歛,民必怨叛,则肘腋之下,皆为仇雠,岂暇禦外寇哉?
一、河北最号劲兵之处,若尽得精锐,则无敌于天下,况夷狄乎!
顷年朝廷未与匈奴讲和,敌每入寇,惟惧北兵,视南兵轻蔑之也。
我分南北兵各为一军,凡敌阵,必先犯南兵,南兵溃,则并北军累之而必败。
惩此,因有以南北兵混而战者,败走益甚。
是不若纯用北兵之为胜也。
河北屯南兵尚多,徒能张为虚声,而实不足用。
臣愿自今河北增募土人为禁军,料钱不过五百文,每成一指挥,即代南兵一指挥归营。
不数年,三十万尽得北兵,又教之精勇,则匈奴自当畏服,岂敢轻动哉?
恐议者谓财匮不宜益兵,则请于别路罢招,以此易彼,亡所增矣。
既得土兵,勿戍他郡。
粮不足,则愿用臣前养兵二条。
一、北寇风俗贵亲,率以近亲为名王将相,以治国事,以掌兵柄,而信任焉,所以视中原用人,亦如己国。
向者燕王威望著于北寇,知是皇叔,又为王爵,举天下之尊无与二,谓朝廷庶事皆决于王。
又疑王善用兵,天下兵皆王主之,严刑好杀,无敢当者。
北寇疑此,益所畏惧。
故燕、蓟小儿夜啼,辄曰「八大王来也」,于是小儿辍啼。
牵牛马渡河,或旅拒未进,又曰「必是八大王在河里」,其畏服如此。
敌人每见南使,未尝不问王安否及所在。
朝廷以王之故,亦见重于敌,谓朝廷有如是亲贤,每欲妄动,未必不畏王而止。
今春王薨,识者亦忧之,谓王之生则北寇以朝廷为重,王之薨则北寇以朝廷为轻矣。
臣亦尝念国家将帅,既未闻于夷狄,而亲王素有威望为匈奴所畏者,又已沦谢,且不复更闻有皇亲可以为朝廷屏翰者。
敌必谓王室孤弱,无所扶助,本根不固,易以动摇,此诚宜为夷狄之所窥测也。
臣愿陛下亲择宗室中年长知书、识理道、晓人事者十数人,为王畿千里知州(虑宗室不达民政,或有任性为事,通判位下难规正,宜择方严公干、近上朝廷一人为同知州。所贵势均力敌,可以共事,而无所乖失。俟历一两郡,决知可以独任,则罢同知州,只置通判。),又择其次者数十人,为千里内州郡钤辖(恐亦未练军政,职事不举,其都监监押未可减省,宜择廉干历事之人,令共职,仍选良守臣伺察而裁处之。),其年少官卑,度其稍堪差使者为畿县都监监押(虽年少亦须二十岁以上者,亦择良令长以谏正之。),并限二年一替,亦用文武臣寮赏罚之法以劝沮之。
内有勤俭好学、接寮属有礼、晓习文法、能治民事者,量高下等第,或降诏奖谕,或赐金帛,或迁官秩。
有诸过者,亦量大小等第,或罚俸,或赎金,或降官,甚者召还,黜于宫宅,俾之省过一二年,复遣补外。
凡三省过而遂不改者,终身使奉朝请
如此教育之,选试之,善者必赏,不善必罚,臣知不数年,当有贤宗室如前汉河间后汉东平二王者,不为难矣。
内可以藩屏王室,外可以威示四夷,此有国家者之急务,长久之策也。
臣观三代已后兴王者,今日得天下,明日封建宗室,至于襁褓之子,亦皆为侯为王,分割土地,自成邦国。
所以分布枝叶,庇荫根本,张大王室,壮观天下。
使英豪无间辞,无异意,谓四海之内,尽是一姓,虽有凶谋变计,不敢妄动。
此前代帝王制御天下长久之策也,布在简牍,验之可信。
今则埋没抑压,仅同豢养。
纵其非僻,殊不教训,虽有说书之官,又实虚设,是尽欲愚之而不令知善道、为善人,甚非帝王养宗室之义也。
至于臣庶之家,有子孙弟侄者,无不孜孜诲诱,使之成器,盖望持门户,主祭祀,若子孙不肖,则家道沦没。
又有负担之夫,微乎微者,日求升合之,以活妻儿,尚每日那一二钱,令厥子入市学,谓之学课,亦欲厥子读书识字,有所进益而嗣其家。
国家富有天下,基业全盛,实祖宗艰难而致,所宜子子孙孙相承不绝,为万世之计,岂可宗室满宫而陛下都不教导,任为过恶,俾外夷轻笑?
是陛下自去枝叶而取孤根易摇之患,臣窃忧之。
臣又伏思陛下任李用和为殿前副指挥使,任曹琮马军副都指挥使,是任亲也。
用和诚亲矣,然皆异姓。
异姓者尚可信之,则宗室同姓与陛下是骨肉之亲,反不可信之哉?
陛下不过谓宗室无人,臣谓今则诚未见其人,教之试之,当自有人矣。
今惟朝会时群行旅进,青盖满道,士大夫见者,方知有宗室,但出得都城四门之外,已不知宗室之有无,况天下乎?
况四夷乎?
上古直至周世宗,其间所历,何啻万代,而宗室不教、不试、不用,微弱乏人,未有如本朝之甚之极者也。
宜乎为识者之所忧,而北狄之所轻也。
且如北狄有南大王萧孝穆北大王孝惠鲁王惕隐、楚王夷离毕,是其近亲者甚众。
臣前岁奉使,尽与之接,又询其国人,未必实皆才武,而中原闻之,莫不疑其人人皆良将也,其故何哉?
盖闻其名而疑其有实尔。
今朝廷若能崇植宗室,使声名渐著,闻于北狄,亦谓南朝宗室有人,根本牢矣,藩屏固矣,欲谋则息,欲动则止。
古者有以实效济务者,亦有虚声慑敌者,兵家尤重先声而后实,况臣之所说,必能声实相副,愿陛下行之无疑。
一、景德以前,缘边土兵无事时戍本州军,寇至则尽为逐路部署司抽起。
沿边缺人,却以南兵屯守,甚无谓也。
夫土兵居边。
知其山川道路,熟其彼中人情,复谙敌兵次第。
亦藉其营护骨肉之心,且又服习州将命令,所以禦必坚,战必胜也。
若迁入内地,则山川道路不知,人情不熟,敌兵不谙,骨肉不在,州将命令不习,又为南兵怯弱所累,则禦必不坚,战必不胜也。
北狄惟惧土兵,每闻以南兵替入内地,敌人大喜,故来则胜而回。
前年河朔有警,定帅复寻景德故事,尽抽边兵守定州
河湟之民大恐,以谓官军必败。
幸而敌骑中止,不见失律,不然,丧师必矣。
臣愿自此若敌入寇,沿边土兵只在本处,不复令部署司抽移。
若逐处土兵尚少,即以南兵益之。
如其有馀,方许部署司抽起。
部署司自有近里州军,土兵可以聚而为大阵矣(臣上篇议十九城分领兵三十万出战,馀十七城系近里州军,只用乡兵守之,更不出战。其逐路部署可于十七城聚而为大阵兵矣。)
边兵勇悍,不畏坚敌,敌骑初入,使当堂堂之锋,或得便可战,必能取胜。
则近里州军,人心自壮,虽南兵之怯,亦自增气。
茍以南兵在边,遇寇一败,敌骑乘胜而南,则表里震恐,虽精锐尽在部署司,亦已沮丧,安能保其全胜哉?
一、景德以前,匈奴寇边,多由飞狐易州界道东西口,过阳山子,度满城,入自广信之西,后又多出兵广信安肃之间。
大抵敌骑率由西山之下入寇,大掠州军,然后东出雄、霸之间。
景德前,二州之间塘水不相接,因名东塘、西塘
二塘之交,荡然可以为敌骑归路,遂置保定军介于二州,以当贼冲。
厥后开导不已,二塘相连,虽不甚浩渺,而贼路亦少梗矣。
然或穷冬冰坚,或旱岁水竭,亦可以济,未为必安之地。
虽然,但少以兵控扼之,则虏骑无以过矣。
自馀东从泥茹海口,西至保州一带数百里,皆塘水㳽漫,若用以为险,可以作限。
只自保州以西至山下数十里,亡塘水之阻,敌骑可以平入。
敌若守盟不动,则我无先发,但用臣上篇屯兵之法,足以固守。
万一渝盟入寇,用臣之策,可以转祸为福,逞志泄愤矣。
何以陈之?
今敌若寇边,必由广信西来,敌骑初入境,沿边州军坚壁示弱亦不得出兵,敌必不顾而进。
将入镇、定,亦坚壁,敌必易我而懈。
于是令广信安肃保州三城开壁会兵,张虚声而不与战,彼必分兵来禦。
已而令镇、定互开壁,复不与战。
彼既前后受敌,必未敢长驱而南。
于是我急从沧州取海上路,以数十艘出轻兵三千,趍平州入寇家口,咫尺燕、蓟矣沧州至北界,平地水路约五百里,不数日登岸,地肥水草美,不必重赍。)
计其日,然后自雄、霸之间(即景德年敌骑东归之路也。),又出精兵,直抵燕京,会沧州兵,捣其腹心,破其聚积。
彼见两下兵入,则莫之为计矣。
燕地既乱,入寇者必有归心,又为王师所牵而不能遂去,于是乘其向背之际,使沿边三城及镇、定兵合击,必大破之。
追奔及燕,尽逐敌兵过山后(敌兵入界则整,若败而出塞则纷然散走,无复行阵,易为驱除矣。),以兵守居庸关、古北口、松亭关、符家寨,则敌骑无复南者。
因其妄动,可以一举而复全燕之地。
拔数郡陷兵之族,平累朝切骨之恨,臣自谓必无遗策矣。
既以兵守四关口外,惟西山后有新开父牛、铁脚、猪窠三口,敌人以通山后八州之路。
然皆峻狭,不容车马(敌人凿山为径,只通人行,险峻,非兵行之道。),虽不加防守,亦无所害。
或于口侧少伏兵马,纵敌入寇,发伏可以尽杀之。
假如陛下谨重,未欲尽举复燕之策,即请寇入之后,顿重兵于西山下。
敌纵有所掠而东出亡路,进退不遂,我于是以十九城之兵分布掩击,必使退败,保无深入之患。
敌势既屈,与战则削,与和则久,亦制匈奴之一策也。
一、燕地割属契丹,虽逾百年,而俗皆华人,不惯为匈奴所制,终有向化之心,常恨中国不能与我为主,往往感愤,形于恸哭。
臣前年奉使北廷,边上往复数次,边人皆劝臣曰:「无重契丹以困民,万一入寇,我沿边土人,甚有豪杰,每一豪杰可自率子弟数百人为官军前驱。
愿朝廷复取燕、蓟,吾等却为华人,死亦幸矣」。
臣窃壮之,慰谢而遣。
臣退念朝廷之力未及外禦,遂虚边豪之请。
虽然,臣未尝忘怀,思为异日之外用。
自后不辍寻访,所得边豪颇多,将来敌若寇境,臣必能以所得边豪,令自率乡户,各成一队,或为向导,或为内应,或破阵,或攻城,大可以为王师之助矣。
其始去则质其家,其成功则厚其赏,臣不患其谲而反为害也。
一、古者有外虞,则以夷狄攻夷狄,中国之利也。
朝廷西有羌人之患,力足备禦,不假求外援以自助。
惟是北寇强盛,十倍羌人,异日渝盟,悉众南下,王师力若不给,则祸未可涯。
宜求所以牵制之术,使有后顾而不敢动,动则有所惮而不能尽锐以来,我力足以禦之,此不可不虑也。
契丹尽服诸番,如元昊、回鹘、高丽、女真、渤海、乌弋、铁勒、默尔赫、室韦、达靼、布希等,弱者尽有其地,强者止纳其贡赋。
独有高丽不伏,自谓之后,三韩旧邦,诗书礼义之风不减于中国。
契丹用力制之,高丽亦力战,后不得已而臣之。
契丹知其非本意,颇常劳于制御。
高丽亦终有归顺朝廷之心。
臣伏见淳化年中,其国王王治遭契丹兵入境,遣使元郁来朝纳欸,太宗不从,但婉顺回答。
又于咸平年中,其国王王诵户部郎中李定古来使,真宗不纳,但降优诏而已。
又于祥符七年,其国王王询工部侍郎尹古贡表来使,表称今断绝契丹,乞归附大国,仍乞降正朔并皇帝尊号,真宗又不许。
陛下即位后,天圣二年,复曾遣使来朝,朝廷差柳植馆接,其事甚近,可以按證。
前后高丽四次遣使修贡,每来必言不愿附契丹而愿归朝廷,终不允纳。
虽然,高丽欸附之切,如渴者望饮,饥者望食,无一日而忘也。
但略遣人翘发,则其来必矣。
来则善遇之,许其岁朝京师,赐与差厚于前,以回其心;
优为诏命之辞,以悦其意。
他时契丹复欲犯顺以逞志,我遣人使高丽激之,且约曰:「契丹往年无故侵高丽三韩之地,今又累兴师深入,诛求无厌,高丽甚苦之。
我先帝重惜民命,不欲数与之斗,故岁遣厚币,于兹四十年矣。
契丹又欲背施肆毒,犯我边境,我军民并怒,皆愿死战,我不敢违众,师行有日。
高丽又举兵相应,表里夹攻。
契丹败,则三韩之地及所得人民府库,尽归高丽,我秋毫不敢有,但止复所割故地尔」。
高丽素怨契丹侵其地,又怨每岁歛取过重,向者恨无大国之助以绝之,闻今之说,必然从命,然则契丹不足破也。
或者疑其纳高丽,则契丹可以为衅端,不便。
臣答曰:「前岁之隙,岂为纳高丽兴辞邪?
夷狄之性,变诈多端,茍欲背盟,何说不可,岂宜动自拘碍,不敢有为,直俟祸来,坐受其弊?
愚者尚不肯如此,况谋谟天下之事乎?
高丽果入贡,假契丹来问,我当答以中原自古受方国之朝献,矧高丽素禀朝廷正朔,但中有阻隔,今却复旧好,使我何辞阻绝之?
契丹纳诸国之欸一也,契丹安能使我必不纳高丽之贡哉」?
臣又思之,若契丹寡弱,不足为虞,或能谨守盟誓,无陵侵中国之志,则何用远纳高丽之欸而忽契丹之约?
契丹尽吞诸蕃,事力雄盛,独与中原为敌国,而渐有凭陵之心。
况前岁已生衅隙,自知不直,谓朝廷伪增金帛,后图释憾,不久又将先有以制我焉。
发而谋之,则不及矣。
经营措置,今乃其时。
臣又尝闻契丹议曰:「我与元昊、高丽约,连衡攻中原,元昊取关西高丽取登、莱、沂、密诸州(又曰:高丽隔海,恐不能久据此数城,但纵兵大掠京东官私财物而去。),我则取河北三十六州军,以河为界」。
臣闻此久矣,万一果如斯说,臣恐朝廷必无以制之。
外寇如此窥图中国,中国但因循,日过一日,臣不知终久如何!
高丽累年贡奉朝廷,朝廷终不许,遂决志事契丹,所以为契丹用也。
契丹所使,无令不从。
今朝廷能许高丽进贡,正遂其久志,则必反为我之用矣,契丹何能使之耶?
臣熟知高丽虽事契丹,而契丹实惮之。
天圣三年契丹尝伐高丽(是年朝廷遣李维奉使。)高丽败契丹兵三十万,疋马只轮无回者,自是契丹常畏之而不敢加兵。
朝廷若得高丽,不必候契丹动而求助,臣料契丹必疑高丽为后患,卒未敢尽众而南。
只此已为中国之大利也,臣愿陛下行之无疑。
一、镇、定西山有谷口十馀道,尽通北界山后之路。
景德已前,不甚迹熟,盖溪涧峻狭,林木壅遏,故敌罕由兹路而入,虽有来者,亦必艰阻。
臣顷闻河朔人说契丹自山后斩伐林木,开凿道路,直抵西山汉界而止。
今则来往通快,可以行师。
臣亦细诘其由,云契丹旧亦疑朝廷有复燕之志,恐天兵渡界河,直北趋燕京
则敌人欲出我不意,由山后进兵,旁击镇、定,横行河朔,牵制王师,以解收燕之患也。
臣必料往年缘边已曾探报,闻于朝廷。
今或契丹广信安肃入寇,我必以重师禦其锋,若有西山别众,出于镇、定,横行背击,官军败绩,则大事去矣,兵家切务,不可不知。
当得能干而谨密者,阴往经制,如何屯戍,如何捍禦,必有可以胜之之术,先事而定,以待其来,则保边之道也。
一、祁、深二城旧非要郡,宿兵至少,故城垒迫而陋,不甚修葺。
切闻契丹今复入寇,知吾重兵屯镇、定,不肯南面直走,才过保州,便取东南路,由祁、深以来。
祁、深二垒,当广而高之,以防攻逼(誓书言,不得创制城池,若因而广之,则无疑。)
又曰,敌既惮镇、定而忽祁、深,必谓二城兵寡,不戒而过。
我若乘其不备,使二城潜出精兵,首尾应而击之,必大得志。
此系于临时,非可预度,然亦当知之,俟其变则易为谋矣。
一、汉唐以前,匈奴入寇,率由上郡雁门、代州定襄等路。
盖当时中国据全燕之地,有险可守,匈奴不敢由此路而来也。
石晋割燕、蓟入契丹,无险可守,由是敌骑直出燕,不复寻定襄等故道。
今朝廷若留意河朔,边鄙有备,寇不可得而入,须求别路以来。
或虽可入寇,第取定襄等路为犄角之势,则河东不得不大为之防。
或创立城池,或造作险阻,何地可以设奇伏,何路可以出牵制,此须预为经度,素有堤备,则临时足以禦捍,应卒不至仓皇。
使与河朔表里相应,寇不能逞其欲,实边防之急务也。
右守、禦二策总一十三条,是臣庚辰壬午二岁奉使契丹日,于河朔往回十馀次,询诸缘边土兵并内地故老,博采参较,得之甚详。
及到边廷议事,又颇见其情状,以至稽于载籍,质于时务,用是裒聚撰述,以副陛下委责之意,即非臣任胸臆,罔圣听。
惟陛下令两府会议,可者速行之,其未可者,交相致诘而是正之。
臣必不敢持己徇私,旁拒众證,两府亦不得畏事养病而无所发明。
如此,则庶几谋行而患可弭矣。
臣闻古者人君遭患难,则退修道德,可以无咎。
是故文王出羑里,纯任教化,而终灭独夫;
勾践会稽,厉精武事,而卒破夫差
又闻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
是故陈主答书悖慢,而杨素下殿请死;
蔡贼跋扈难制,而裴度誓不两全。
终之隋灭江南裴度平淮西,有以见古之君臣所为各得其道,无不建功立业,声流后世者也。
契丹背约,呼索无厌。
朝廷以中国之尊,凶丑敢尔,陛下固未闻有文王勾践复雠雪耻之心,臣下亦未见有杨素裴度死难平贼之志。
如此而望排患解纷、建功立业,如古之君臣,何可得也?
臣计北狄势方强盛,可以为寇而辄肯议和者,有谋也。
谋而后举,以为万全之策也。
又计中国之势,如人坐积薪之上而火已然,虽焰未及其身,可谓危矣。
北狄之强既如彼,中国之危又如此,而尚不急求所救之术,是欲秦之鱼烂、梁之自亡耶?
臣备位枢府夙夜忧畏,恨未得死所,少纾国难。
愿解臣密职,与河朔一要郡,得以效拙,经营边事。
虽未敢必谓无虞,然料或可稍宽陛下北顾之忧矣。
伏惟早赐裁幸(《宋名臣奏议》卷一三五。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九,《太平治迹统类》卷八,《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二,《群书考索》后集卷四一、四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七、七六,《右编》卷三三,《续资治通鉴》卷四六。)
之寇:右引作「二敌」。
「益甚」至「今河北屯」十七字,原无,据右引补。
开:右引作「闭」,疑是。
与元昊:原倒作「元昊与」,据右引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