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正文
正月 春秋 · 诗经
四言诗
《正月》,大夫刺幽王也。
正月繁霜,我心忧伤。
民之讹言,亦孔之将。
念我独兮,忧心京京。
哀我小心,癙忧以痒。(一章)
父母生我,胡俾我瘉。
不自我先,不自我后。
好言自口,莠言自口。
忧心愈愈,是以有侮。(二章)
忧心茕茕,念我无禄。
民之无辜,并其臣仆。
哀我人斯,于何从禄。
瞻乌爰止,于谁之屋。(三章)
瞻彼中林,侯薪侯蒸。
民今方殆,视天梦梦。
既克有定,靡人弗胜。
有皇上帝,伊谁云憎。(四章)
谓山盖卑,为冈为陵。
民之讹言,宁莫之惩。
召彼故老,讯之占梦。
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五章)
谓天盖高,不敢不局。
谓地盖厚,不敢不蹐。
维号斯言,有伦有脊。
哀今之人,胡为虺蜴。(六章)
瞻彼阪田,有菀其特。
天之扤我,如不我克。
彼求我则,如不我得。
执我仇仇,亦不我力。(七章)
心之忧矣,如或结之。
今兹之正,胡然厉矣。
燎之方扬,宁或灭之。
赫赫宗周,褒姒灭之。(八章)
终其永怀,又窘阴雨。
其车既载,乃弃尔辅。
载输尔载,将伯助予。(九章)
无弃尔辅,员于尔辐。
屡顾尔仆,不输尔载。
终踰绝险,曾是不意。(十章)
鱼在于沼,亦匪克乐。
潜虽伏矣,亦孔之炤。
忧心惨惨,念国之为虐。(十一章)
彼有旨酒,又有嘉殽。
洽比其邻,昏姻孔云。
念我独兮,忧心慇慇。(十二章)
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谷。
民今之无禄,天夭是椓。
哿矣富人,哀此茕独。(十三章)
按:正月十三章,八章章八句、五章章六句。
帖经日上侍郎书 中唐 · 李观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三十三
月日。乡贡进士李观。长跪荐书侍郎座右。侍郎知小子也。侍郎方扬清上流。观方委照下风。夫上流之清有源。下风之行无还。借之于人事也。有察之者昭昭。有昧之者元元。乃古人曰。离娄视千里。盲不见咫尺。得非然哉。用是越偫子之行。荐数字之书。排得丧之怀。登万一之途。侍郎其或不见邪。其或悦也。得不言之而后退。言之而后进。安可空空而为乎。昨者奉试明水赋新柳诗。平生也。实非甚尚。是日也。颇亦极思。侍郎果不以媸夺妍。不以瑕废瑜。获邀福于一时。小子不虚也。而以帖经为本。求以过差去留。观去冬十首之文。不谋于侍郎矣。岂一赋一诗足云乎哉。十首之文。去冬之所献也。有安边书汉祖斩白蛇剑赞报弟书邠宁庆三州飨军记谒文宣王庙文大夫种碑项籍碑请修太学书吊韩弇没胡中文等作。上不罔古。下不附今。直以意到为辞。辞讫成章。中最逐情者。有报弟书一篇。不知侍郎尝览之耶。未尝览之耶。观尝窃览侍郎顷年诗一篇。言才者许以不一。端文者许以所长。则虽班固司马迁相如。未闻若话言。是侍郎雅评。掩于三贤矣。故观今日以所到之文。谋于侍郎。不以帖经疑侍郎也。且昔圣人曰。后世罪我者以春秋。知我者亦以春秋。夫圣人祖述尧舜。宪章文武。然犹以春秋为言者何也。盖以谊有所不加。道有所不拘。夫文人读春秋。求旨归。观实忝为文。不敢越。及来应举。知有此事。意希知音。遇以特知。而有司多守文相沿。今遇侍郎。其特知乎。且侍郎曰。帖经为本。本实在才。才不由经。文自谬矣。由经之才。文自见矣。本于是在。不在帖是。或亦所司以是寘人。不然其耻耳。今观也实在洛。日击指挥占往来。以侍郎为文犀。以侍郎作灵龟。中之通者不闻遗训。兆之灵者不闻宿夜。顾不复帖。闻洛乞今。先意知微。则两至之虑。一意是恤。幸甚幸甚。观再拜。
楚望赋 中唐 · 刘禹锡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九十九 创作地点:湖南省常德市
予既谪于武陵。其地故郢之裔邑。与夜郎诸夷错杂。系乎天者。阴伏阳骄。系乎人者。风巫气窳。是以嚣雰浮浮。利于楼居。城之丽谯。实邻所舍。四垂无蔽。万景坌入。因道其远迩所得。为楚望赋云。
翼轸之野。祝融所司。阴迫而专。专实生沴。天濡而雺。土泄而泥。气罕淑清兮。淫氛曀曀。中人支体兮。为瘥为瘵。以旷涤烦兮。利居高于物外。我卜我居。于城之隅。宛在藩落。丽谯渠渠。四阿垂空。洞户发枢。眸子不运。坐陵虚无。岁更周流。时极惨舒。万象起灭。森来贶予。棂轩之外。偫山巃嵷。冈陵靡陁。势若相拱。出云见怪。窈蔚森耸。露夕霞朝。望如飞动。檐庑之下。大江澒洞。支流合输。泄入云梦。羲和望舒。出没两涯。涵泳之族。聱耴𣤮呀。秋水灌盈。漩石飘沙。流蘖轩昂。舞于盘涡。逮及收潦。澹如醁醽。白石磷磷。倒影罗生。蘋末风起。有文无声。悠远烟绵。与空苍然。湘沅之春。先令而行。腊月寒尽。温风发荣。土膏如濡。言鸟嘤嘤。三星嘒其晓中。植物飒以飘英。云归高唐。草蔽洞庭。目与天尽。神将化并。圆方相函。游气杳冥。熙熙蔼蔼。藻饰偫形。蘖树童邱。积空凝青。环洲曲塘。含景曜明。恢台之气。发于春季。涉夏如铄。逮秋愈炽。土山焦熬。止水瀵沸。翔禽跕堕。呀喙垂翅。曦赫歊蒸。阳极召阴。二仪交精。下上相歆。云兴天际。歘若车盖。凝矑未瞬。弥漫霮䨴。惊雷出火。乔木糜碎。殷地爇空。万夫皆废。悬霤绠缒。日中见昧。移晷而收。野无完块。少阴之中。景物澄鲜。丹叶星房。烛耀川原。夕月既望。曜于丹泉。上镜下冰。湔尘濯烟。宿丽潜芒。独行高躔。皓一气之悠悠。洁有形而溢清。元杳微明以斐亹。想游目于化先。夜无眹以徂征。金霞晕乎海壖。明星方扬。斜汉西悬。璿柄如堕。半沈层澜。鸡啁唽而晨鸣兮。日荏苒以腾晶。动植瞭兮已分。山川郁乎不平。复人寰之諠卑。汹浩浩以营营。追向时之景光。不可骤得以再更。意华胥之梦还。犹仿像而驰精。日次于房。天未降霜。百卉犹泽。水泉收脉。故道朘削。衍为广斥。水禽嬉戏。引吭伸翮。纷惊鸣而决起。拾䌽翠于砂砾。于时北风。振槁扬埃。萧条边声。与雁俱来。寒氛委积。万窍交激。楚云改容。飞雨凝滴。洒林递响。淅沥梢槭。飞电照雪以腾光。柔蔬傲霜而透坼。躔次殊气。川谷异宜。民生其间。俗鬼言夷。招三闾以成谣。德伏波而构祠。投粔籹以鼓楫。豢鳣鲂而如牺。蟠木靓深。孽妖凭之。祈年去厉。蠲敬祗威。击鼓肆筵。河旁水湄。荐诚致祝。却略躨跜。渚居鲜食。大掩水物。罟张饵啖。不可遁伏。显举潜缒。昼撞夜触。设机沈深。如拾于陆。彼游鯈之琐类。咸跳脱于窘束。虽三趾与六眸。时或加乎一目。亦有轻舟。轩轾汎浮。拖纶往复。驯鸥相逐。暮夜澄寂。啸歌偫族。伧音俚态。幽怨委曲。逗疏柝于江城。引哀猿于山木。巢山之徒。抨木开田。灼龟伺泽。兆食而蟠。郁攸起于岩阿。腾绛气而蔽天。熏歇雨濡。颖垂林颠。盗天和而藉地势。谅无劳而有年。罢士闲人。逸为末作。求金渚涘。淘汰瀺灂。流注瀢沱。繁光熠爚。贪贾来贸。发于怀握。无翼而飞。润于丰屋。哂耘耕之悒悒。徒胼胝以自鞠。我处层轩。日星回环。阅天数而视民风。百态变见乎其间。非耳剽以臆说兮。固幽求而纵观。观物之馀。遂观我生。何广覆与厚载。岂有形而无情。高莫高兮九阍。远莫远兮故园。舟有楫兮车有辖。江山坐兮不可越。吾又安知其所如。恍临高以观物。
伤我马词 中唐 · 刘禹锡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八
马龙类。盖健而善驰。君子之所宜求为●FB70也。故法求于力。或逸而喜骇。法求于和。或乾而易仆。由德称者鲜焉。曩予知善马之难遭也。不求于肆而于其乡。一旦果得阴山之阿。蠖略其形。萧萧其鸣。长顾远视。顺而能力。顾其躯非鶱然而伟也。虽士得以乘之。始予被皂衣于朝。朝之人多四三其牡以迭驭。予无兼焉。水辙之淋漓。淖途之汪洋。结为确荦。融为坳堂。前有偾辀。后有濡裳。我策垂空。我镳方扬。振鬣轩昂。矫如飞翔。翘翘其雄也。非力而何。烈火之具举。钩膺之謺舞。一蹊千趾。骈比龃龉。痑者斯挤。悍者斯怒。我鞍如山。我辔如组。弭毛容与。宛若孤处。靡靡其柔也。非慧而何。日予之获谴于阙下。背商颜。趣昭邱。日中而踰。舍修门之南。非骑所宜。夷则沮洳。高则嵚巇。虎咆空林。●8CFE斗荒馗。风雨孤征。简书之威。俾予弗颠。我马焉依。屑屑其劳也。非德而何。予至武陵。居沅水傍。或踰月未尝跨焉。以故莫得伸其所长。跼蹐顾望兮顿其锁缰。饮龁日削兮精耗神伤。寒枥骚骚兮瘁毛苍凉。路闻躞蹀兮逸气腾骧。朔云深分边草远。意欲往兮声不扬。隤然自不得其所而死。故其嗟也兼常。初玄宗羁大宛。而尽有其名马。命典牧以时起居。洎西幸蜀。往往民间得其种而蕃焉。故良毛色者。率非中土类也。稽是毛物。岂祖于宛欤。汉之歌曰龙为友。武陵有水曰龙泉。遂归骨于是川。且吊之曰。生于碛礰善驰走。万里南来困邱阜。青菰寒菽非适口。病闻北风犹举首。金台已平骨空朽。投之龙渊从尔友。
政犹水火赋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文庄集》卷二三
夫济水者火,济猛者宽。苟水火之功罔咈,则宽猛之政堪观。盖治不得以常舒,舒则民慢;事不得以常急,急则民残。故君子施之以宽,纠之以猛。式齐离坎之象,自合阴阳之境。谓晦之至兮将闇,必继之以明;动之极兮则劳,必济之以静。是故上善是将,炎德其相,爱畏之宜迭用,文武之道交光。九德用宣,始汤汤而荐至;百刑以正,俄烈烈以方扬。故能成良吏之功,立明王之制。或温润以和协,或彊明而正厉。德均烹饪,传齐美于和羹;道合刚柔,《易》同功于《既济》。然则建皇极,合中庸,若惨舒之更用,类律吕之相从。刑久则残,故赏于春夏;赏烦则弊,故刑以秋冬。是知物不终衰,有时而盛;道不终利,有时而病。在乎酌炎上以求治,参积阴而发政。群生不匮,如符菽粟之资;万事适中,奚取韦弦之性?盖以水济水兮其德衰,以猛济猛兮其政危。猛因宽而不暴,水因火而无亏。故法网明明,孰见蹈而死者?政经闷闷,谁敢狎而玩之?我国家宅元功,播鸿造,流睿泽于润下,发恩光于就燥。儒有服子产之言,愿佐太平之道。
乞分邪正以服天下奏 北宋 · 吕诲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七
修备位政府,不能以古先哲王致治之术,开广上意,发号施令,动合人心,使亿兆之民,鼓舞神化。希意邀宠,倡为邪说,违礼乱法,不顾大义,将陷陛下于有过之地,而修方扬扬得志,自以为忠。及乎近臣集议,礼官讨论,迁延经时,大议不决。而又牵合前代衰替之世所行缪迹,以饰奸言,拒塞正论,挟邪罔上,心实不忠。为臣如此,岂可以参国论哉?琦庇恶遂非,沮抑公议。公亮及槩,依违其间,曾不辨正,亦非大臣辅弼之体。伏望圣慈奋然独断,将臣等前后章疏,付外施行,庶分邪正,以服天下。
祈雨青词 北宋 · 范纯仁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六一
天心仁爱,遂群物之长生;神道聪明,感至诚而善应。下国方罹于耗斁,真科曲示于祈禳。敢沥恳以求哀,冀转灾而为福。伏念臣钦承君命,假领帅权。爰当莅职之初,适遇荐饥之后。盗贼盈狱,饿莩蔽涂。赈发将竭于囷仓,疲瘵尚虞于沟壑。近从初夏,复遘亢阳。田野焦枯,公私穷蹙。岂斯牲之敢爱?曾靡神而不宗。徒罄群心,未蒙嘉澍。臣之危惧,日甚焚惔。疾魃虐之方扬,嗟民命之近止。叫阍无路,蹐地何容?是用祗叩琳宫,虔遵宝箓,降九天之真圣,延三界之灵神,恭修豺獭之诚,仰致潢污之荐。敢冀高穹悔祸,上帝垂慈,霈为三日之霖,涤此一方之沴。不违物愿,咸系鸿私。
按:《范忠宣公集》卷一〇。
乞罢张璪追寝林希新命疏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八八
臣等窃以奸臣交结,古今大患。上足以蒙蔽朝廷,下足以动摇士类。若不察其几微,剪其萌蘖,盘固蔓延,必将难拔。臣等自春至秋累上章疏,及上殿奏陈中书侍郎张璪奸邪,乞罢执政。陛下尝谕臣等候过明堂大礼,张璪必退。今大礼已毕,而璪方扬扬有自得之色,殊无退意。谨按璪面柔而心很,言甘而行险。身为大臣,当一以大公之道尊王庇民,不当交结臣僚以肆欺罔。璪被诏举文学行谊之臣充馆职,明知陆长愈贪污有素,文行无称,以长愈乃林希妻亲弟,受其请托,辄以应诏。璪所以受其托者,独不在结希,意在希之弟旦见为殿中侍御史,冀其阴助也。今闻希已为中书舍人,昨日闻主者促撰告词甚急。窃意璪之为谋,欲希早受命,成其奸党。今若使依旧在中书预政柄,林希又作属官预国论,又有弟旦作御史为阴助,上下朋比,挟邪饰诈,无所不可,朝廷将如何也?恭惟陛下睿明之德,洞照奸慝,每行黜陟,天下咸服。今璪与林希兄弟相结,奸党已成,臣等若顾嫌疑,若避形迹,不倾写肝胆,极言力陈,以告陛下,破其奸党,则后日之患,将无可奈何,臣等负陛下深矣!伏望陛下特奋睿断,罢张璪执政,追寝林希中书舍人之命,则奸党不成,朝廷清矣。陛下如以臣等言为是,乞降出臣等章,付外公行。如以臣等言为非,乞行显戮,以戒妄言之罪。
碧云赋 北宋 · 张耒
押词韵第六部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五一、《柯山集》卷二、《历代赋汇》补遗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蹇临高而延瞩,怅天边之碧云。缅不知予何思,情坌至兮缤纷。怀幽兰之令姿,方扬灵乎上春。顾来者之非其人,使暴露乎埃尘。我有旨酒,与子殷勤。终阔莫致,实劳我神。白日西驰,去故就新。发采舒光,念当及晨。
次韵张文潜龙图鸣鸡赋 宋 · 翟汝文
押词韵第十一部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五、《忠惠集》卷五
唯翰音之效旦,风雨晦而晨兴;追警露之独鹤,䳏鴂瘖夫先鸣。羽翰照烂而成章,步武差池而中程。接清响于上元,司东方之启明。凛然介距而峨冠,低众雌而莫敢膺。方扬音其未引,先拊翼而骞腾。俨意气之閒暇,四顾踌躇于中庭。择善鸣而天假,彼群飞之何争。呼出日于未宾,升层氛之澄凝。促汉卫之传唱,竦秦关之先惊。窥幽人之未觉,咿喔断而犹声。守晓色于既白,啸迥风之泠泠。岂惟秉德之有常,抑众皆秽而独清。先生嘉兹禽之妙质,孕玉衡之奔星。时哉依人而扰德,安饮啄而飞行。誓将毕愿于桑榆,夫谁惮犠而伤生!
检校少保建武军节度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杨惟忠加恩制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六七、《浮溪集》卷一一
朕稽汾上之图,以灵承天地;歌《我将》之颂,以升配祖宗。祇祓崇筵,居总章之右个;荐脩备物,因平秩之西成。既毕宗祈,当明福应。乃眷爪牙之旧,方扬江汉之威,锡以殊休,告于列位。具官某生而气决,少以材闻。勇不顾身,本山西之将种;谋常先物,得圯上之兵书。秉油幕之中权,为羽林之上将。执羁绁而扈时巡之役,率貔貅而行内宄之诛。兹竣事于合宫,肆均釐于寰宇。矧居统督,可废彝章?衍井邑之新封,增赋租之久食,用均锡羡,以奖勤劳。于戏!飨神而获精祲之交,福祥斯下;命将而任顾忧之寄,庆赐是宜。往懋厥休,毋烦予训。
贺门下侍郎启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二、《襄陵文集》卷七
锡还北阙,总秉东台。凡在钧镕,共知抃跃。窃以变权易势,属元圣之难名;公听并观,蔼众贤之在列。眷此黄扉禁严四辅之位,思得白首耆艾一德之臣,以望盛朝,以图大政。诞颁明制,克协能谋。权臣惮柳夷旷之正言,多士服张庭圭之知体。得人其盛,异世相望。恭惟某官道驰极挚,器禀闳深。经天地以成文,集圣贤而为大。奋扬远业,登翊近枢。迪彝伦于大中,平平无党;断议论于至正,蹇蹇匪躬。逮遭谗慝之多艰,卒奉名节而来复。深图经国,格我十朋之龟;重德镇时,凛乎九牧之鼎。善方扬而有众,恶可遏而无诛。明良之孚,中和以建,四方无侮,万世有词。岂惟制敕之行,过李乂而皆正;厥观谏诲之纳,命傅说以钦承。永念薄躬,故服宽政。佩明恩之甚宠,瞻盛节之载崇。引颂则勤,抚怀难既。
服阕后谢改官启 南宋 · 许翰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二、《襄陵文集》卷七
名策玉京,既迁资秩;迹登龙坂,有愧品题。伏念某材谫器轻,数奇祚薄。无交于尚贤之世,不竞于吁俊之辰。顷藉五六公之荐论,仅脱十八年之选调。辱拜嘉于严陛,即侍疾于慈闱。力殚百计之勤,药石不效;血尽三年之泣,皮骨仅存。叹驹隙之不淹,伤犊从之无冀。逮去坟墓,以袭衣冠。国都之旧重游,怅然如梦;钟釜之谋已解,悲不自知。弗图复望于门墙,兹获自通于笺记。恭惟某官结衷皇极,奋绩熙朝。方扬厉于时材,务通众志;顾彫零之旧物,岂不与哀。虽退循有不天之菑,然进谢有后人之惧。率精诚而自致,庶托崇深;思报称于所蒙,敢渝永久。
成都府学教授谢启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一、《方舟集》卷一二
学省备员,已从罢免;泮宫滥数,遽辱荐延。自疑罪垢之未除,幸此寂寥之足慰。一言唱重,十倍增高,窃惟学校兴废之由,率以师儒得失为慎。人非其任,即有若之似有所不从;道苟可传,虽兰陵之文至今有法。矧此方扬觯以观士心向背聚散之始,何敢觊重席以争讲说胜负雌雄之涂。傥或得名,何以塞谤!石则甚谬,天或见怜。骫骳之文,识者谓为高古;鄙拙之性,君子以为直方。惟向者收召陛对以来,终坐此斥逐乡校而去。人谁见恤,盖增辱天子之上庠;世或为荣,乃更陪诸生于下坐。及今砥砺,或出泥涂。伏遇某官道倡群经,学关百圣。清议恃之以无恐,微言由是以有传。出处乃大类于韩公,行藏肯不同于颜子!尚桑榆之未晚,识藨蓘之有年。怜其最旧登门,乃令堕众人之后;察其自新无路,特为占诸公之先。敢不佩司败之夙箴,闻嘲师而自警?公方与弟子三十辈,往定汉仪;石独取冠者五六人,共新点服。
祭从祖弟景杨文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四七、《盘洲文集》卷七二
呜呼,景杨!君旅食而枕疾兮,不克谒医而问砭。竟委骨于它邦兮,榇莫凭而视歛。复远葬于异县兮,阻临穴而送窆。企双表而寄心兮,酸搅肠而中慊。我方哭季父于往秋兮,君又溯三泉而奄奄。曰吉人必有后兮,何斯言之不验?百年其犹一梦兮,君曾不比夫伸欠。呜呼!怀君坚白之辩雄兮,与呼卢之气赡。较牙签之寡多兮,證金根而抱椠。仪得缣以底信兮,励白圭使磨玷。挹快阁之夜光兮,涉家园之春艳。酌我以琉璃之钟兮,琥珀注而甚酽。或泛鹢于兰汀兮,或闻鸡于茆店。乘小驷而焱驰兮,汗浆流于僮傔。我策蹇以殿后兮,衣纷披而巾垫。蹑羽人之木路兮,鬨樵夫而席占。杂诙谐与嘲诮兮,舞颜间之潋滟。已矣乎!俯仰皆陈迹兮,空衋然而结念。惟君百怀之弗展兮,燎方扬而息燄。若椅桐未材而枯摧兮,六博中道而堕堑。期简吉以卜居兮,筮则逆而龟厌。遂赍恨以过隙兮,谁适墓而挂剑?清泪写如铅水兮,沃单杯而反坫。
赴任上邻宰启 宋 · 林外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一七、《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四四
桃李成蹊,窃慕弦歌之化;桑麻接轸,将同寮寀之盟。喜非寻常,幸则千万。恭惟某官学博游夏,文丽卿云。收科第若摘颔底髭,取功名如探囊中物。方扬鞭于云路,聊制锦于江城。王乔之随鹤翎,想太史候双凫之影;庞统之淹骥足,盖治中非百里之才。暂屈高名,自有佳政。当以十旬而远至,何待三年而后成。某铜墨该分,简书深忌。焉能治都昌而化豺虎,仅若落山阳以尹鼯猱。梅早杏迟,虽各藉春风之力;家贫邻富,岂无望宵烛之光。忻怿既深,敷陈曷罄。
周庭燎箴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五、《浪语集》卷三二
秋官司烜氏掌以夫遂取火于日,邦之大事,共蕡烛庭燎。甸师役之,共庭燎之薪蒸。凡庭燎之差,王百,公五十,侯、伯、子、男同三十。凡宾客之燕,庶子执烛于阼阶上,司宫执烛于西阶上,甸人执大烛于庭,阍人为大烛于门外。凡烛用麻燋、荆燋,庭曰庭燎,门曰门燎,以明宾客之出入,诸臣来朝之夜入者亦如之。惟昔周先正文公制天子视朝之礼,厥明,有司设燎于庭,俟鸡人呼旦以嘂百官,镈师击鼓告旦,后夫人鸣佩以出,王乃即于外朝。肆宣王怠荒于厥初,鸡人旷官弗寘,王用宴朝晚起,晨不出于房。厥后闻姜后之规,王是用钦畏,惟设庭燎,问朝于夜之央,王亦浸服于彝常,越听朝于昧旦。诗人惧王心之慢,美庭燎以箴之。其箴曰:
考礼惟周,光于四表。我客来朝,王庭有燎。其燎维何?维蕡伊荆。自堂徂门,自阶徂庭。赫赫明明,用明明德。昭厥旂常,仪用不忒。司烜维人,共日之火。役于甸师,以昭斧座。燕则于宵,朝惟昧爽。厥有中庸,曾或之罔。王即于朝,鸡人司期。问夜如何,宁莫之为。惟昔后姜,规用于燕。朝之云宴,而释其笄瑱。显允我王,亶侯见远。克勤克敬,夜央曰晚。我王日共,惟德之中。夜乡斯晨,朝仪有融。惟辟备官,时厥有常。无怠无荒,邦家之光。庭燎之燎,用维其理。黾勉我王,敬维终始。惟兹庭燎,惟日之精。以辨等威,以察宫庭。万邦之章,于以彰之。诸侯来庭,于以明之。逮其季末,侯伯专征。惟百之燎,拟灼于庭。夏后勤民,厥宗履癸。三旬不出,而夏台是圮。阿衡之爝,帝乙成商。忘甲子之为出,而王受以速亡。是故明乎内者,必昭乎外;始于勤者,或终于怠。细而罔害,亦孔之大;燎之方扬,亦孔之章。夫明不可不远,业不可不勤。烜臣司庭,敢告寺人!
过省谢田寺簿启 南宋 · 廖行之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省斋集》卷八
某窃以群试春官,方惭五技;选登桂籍,猥占一枝。起白面之书生,还青毡之旧物。抚躬何幸,揣分斯踰。惟儒术之传有宗,故法家以师为重。立于一卷之习,严乎杨氏之是非;倡以六经之文,籍甚韩门之指授。由所得之不谬,则其成之可观。熙朝益隆劝学之风,诸公悉是茂才之选。若韩、范经纶之勋业,与欧、苏讲学之渊源,道匪虚行,世咸蒙赖。凡登进士之目,有辉千佛之名,必当其人,乃在此位。如某者自怜顽顿,见谓迂疏,栖迟灯火者几三十年,奔走道途者逾二万里。独以尝亲规矩之诲,幸其不坠箕裘之家。静言此日之遭逢,端本异时之奖进。兹夫子之成我,其上天之诱衷。此盖伏遇某官,昭代儒先,斯文宗主,久回翔雍泮之地,方扬历鹓鸿之班。其成就弟子者滋多,实兼善天下所从始。遂令嵬琐,亦与甄收。某敢不益自勉于进修,谨无忘于训饬?期不负壮行之学,当尤严始进之时。击水而抟扶摇,已快亨衢之九万;排云而叫阊阖,更陈奏牍之三千。愿殚许国之忠,即是报恩之所。惟深感激,莫罄敷宣。
谷雨后一日子大再有诗次其韵 南宋 · 王炎
押阳韵
花气浓于百和香,郊行缓臂聊翱翔。
壶中春色自不老,小白浅红蒙短墙。
平畴翠浪麦秋近,老农之意方扬扬。
吾侪饱饭幸无事,日翻芸简寻遗芳。
閒中更觉春昼长,酒酣耳热如清狂。
自怜藿食徒过计,袖手看人能蹶张。
上孝宗皇帝第一书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一九、《陈亮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九二、《宋元通鉴》卷八六、《宋史纪事本末》卷七九、《南宋文范》卷二二、《金华文徵》卷一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窃惟:中国,天地之正气也,天命之所钟也,人心之所会也,衣冠礼乐之所萃也,百代帝王之所以相承也,岂天地之外夷狄邪气之所可奸哉!不幸而能奸之,至于挈中国衣冠礼乐而寓之偏方,虽天命人心犹有所系,然岂以是为可久安而无事也。使其君臣上下苟一朝之安而息心于一隅,凡其志虑之所经营,一切置中国于度外,如元气偏注一肢,其他肢体往往萎枯而不自觉矣,则其所谓一肢者,又何恃而能久存哉?天地之正气,郁遏于腥膻而久不得骋,必将有所发泄,而天命人心固非偏方之所可久系也。东晋自元帝息心于一隅,而胡、羯、鲜卑、氐、羌迭起中国,中国无岁不寻干戈,而江左卒亦不得一日宁。然渊、勒遂无遗种,而悯、怀之痛犹有所诿以安也。晋之植根,本无可言者,而江左诸臣若祖逖、周访、陶侃、庾翼之徒,皆有虎视河洛之意。而桓温之师西至灞上,东至枋头,又于其间修陵寝于洛阳,盖犹未尽置中国于度外也。故刘裕竟能一平河洛,而后晋亡。百年之间,其事既已如此,而天地之正气,固将有所发泄矣。元魏起而承之,孝文遂定都洛阳,以修中国之衣冠礼乐;而江左衣冠礼乐之旧,非复天命人心之所系矣。是以一天下者,卒在西北而不在东南,天人之际,岂不甚可畏哉!一日之苟安,数百年之大祸也!恭惟我国家二百年太平之基,三代之所无也;二圣北狩之痛,汉唐之所未有也。堂堂中国,而蠢尔丑虏安坐而据之,以二帝三王之所都,而为五十年犬羊之渊薮,国家之耻不得雪,臣子之愤不得伸,天地之正气不得而发泄也。方南渡之初,君臣上下痛心疾首,誓不与虏俱生,卒能以奔败之馀而胜百战之虏。及秦桧倡邪议以沮之,忠臣义士斥死南方,而天下之气惰矣。三十年之馀,虽西北流寓皆抱孙长息于东南,而君父之大雠,一切不复关念,自非逆亮送死淮南,亦不知兵戈之为何事也。况望其愤中国之腥膻,而相率北向以发一矢哉!丙午、丁未之变,距今尚以为远;而靖康皇帝之祸,盖陛下即位之前一年也。独陛下奋不自顾,志在灭虏,而天下之人,安然如无事时,方口议腹非,以陛下为喜功名而不恤后患,虽陛下亦不能以崇高之势而独胜之。隐忍以至于今,又十有七年矣。昔者春秋之时,君臣父子相戕杀之祸,举一世皆安之。而孔子独以为三纲既绝,则人道遂为禽兽夷狄,皇皇奔走,义不能以一朝安。然卒于无所寓,而发其志于《春秋》之书,犹能以惧乱臣贼子。今者举一世而忘君父之大雠,此岂人道之所可安乎!使学者知学孔子,当进陛下以有为,决不沮陛下以苟安也。南师之不出,于今几年矣,河洛腥膻,而天地之正气抑郁而不得泄。岂以堂堂中国,而五十年之间无一豪杰之能自奋哉!其势必有时而发泄矣。苟国家不能起而承之,必将有承之者矣。不可恃衣冠礼乐之旧,祖宗积累之深,以为天命人心可以安坐而久系也。「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自三代圣人皆知其为甚可畏也。春秋之末,齐、晋、秦、楚皆衰,诸侯往往困于陪臣而不自振。当此之时,虽如鲁卫之邦,苟能举大义以正诸侯,则天下可以一指麾而定也。孔子惓惓斯世,而卒莫能用。吴越起于蛮夷之小邦,而举兵以临齐晋,如履无人之地,遂伯诸侯。黄池之会,孔子之所甚痛也。天地之气发泄于蛮夷之小邦,可以明中国之无人矣。王通有言:「夷狄之德,黎民怀之,三才其舍诸」。此今世儒者之所未讲也。今丑虏之植根既久,不可以一举而遂灭;国家之大势未张,不可以一朝而大举。而人情皆便于通和者,劝陛下积财养兵以待时也。臣以为,通和者所以成上下之苟安,而为妄庸两售之地,宜其为人情之所甚便也。自和好之成,十有馀年,凡今日之指画方略者,他日将用之以坐筹也;今日之击毬射雕者,他日将用之以决胜也。府库充满,无非财也;介胄鲜明,无非兵也。使兵端一开,则其迹败矣。何者?人才以用而见其能否,安坐而能者不足恃也;兵食以用而见其盈虚,安坐而盈者不足恃也。而朝廷方幸一旦之无事,庸愚龌龊之人,皆得以守格令,行文书,以奉陛下之使令,而陛下亦幸其易制而无他也。徒使度外之士,摈弃而不得骋,日月蹉跎而老将至矣。臣故曰:通和者所以成上下之苟安,而为妄庸两售之地也。东晋百年之间,未尝与虏通和也,故其臣东西驰骋,而多可用之才。今和好一不通,而朝野之论常如虏兵之在境,惟恐其不得和也,虽陛下亦不得而不和矣。昔者虏人草居野处,往来无常,能使人不知所备,而兵无日不可出也。今也城郭宫室,政教号令,一切不异于中国;点兵聚粮,文移往返,动涉岁月;一方有警,三边骚动。此岂能岁出师以扰我乎,是固不知势者之论也。然使朝野常如虏兵之在境,乃国家之福,而英雄所用以争天下之机也,执事者胡为速和以惰其心乎!晋楚之战于邲也,栾书以为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讨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以怠;在军,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纣之百克而卒无后。晋楚之弭兵于宋也,子罕以为:「兵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圣人以兴,乱人以废。废兴存亡,昏明之术,皆兵之由也,而求去之,是以诬道蔽诸侯也」。夫人心之不可惰,兵之不可废,故虽成康之太平,犹有所谓「四征不庭」、「张皇六师」者。此李沆之所以深不愿真宗皇帝之与虏和亲也。况南北角立之时,而废兵以惰人心,使之安于忘君父之大雠,而置中国于度外,徒以便妄庸之人,则执事者之失策亦甚矣。陛下何不明大义而慨然与虏绝也!贬损乘舆,却御正殿,痛自克责,誓必复雠,以励群臣,以振天下之气,以动中原之心。虽未出兵,而人心不敢惰矣;东西驰骋,而人才出矣;盈虚相补,而兵食见矣;狂妄之辞不攻而自息,懦庸之夫不却而自退缩矣;当有度外之士起而惟陛下之所欲用矣。是云合响应之势,而非可安坐而致也。臣请为陛下陈国家立国之本末,而开今日大有为之略;论天下形势之消长,而决今日大有为之机。伏惟陛下试幸听之。唐自肃、代以后,上失其柄,而藩镇自相雄长,擅其土地人民,用其甲兵财赋,官爵惟其所命,而人才亦各尽心于其所事,卒以成君弱臣强、正统数易之祸。艺祖皇帝一兴,而四方次第平定,藩镇拱手以趋约束。使列郡各得自达于京师,以京官权知,三年一易。财归于漕司,而兵各归于郡,朝廷以一纸下郡国,如臂之使指,无有留难,自管库微职,必命于朝廷,而天下之势一矣。故京师尝宿重兵以为固,而郡国亦各有禁军,无非天子所以自守其地也。兵皆天子之兵,财皆天子之财,官皆天子之官,民皆天子之民,纲纪总摄,法令明备,郡县不得以一事自专也。士以尺度而取,官以资格而进,不求度外之奇才,不慕绝世之隽功。天子蚤夜忧勤于其上,以礼义廉耻婴士大夫之心,以仁义公恕厚斯民之生,举天下皆由于规矩准绳之中,而二百年太平之基从此而立。然夷狄遂得以猖狂恣睢,与中国抗衡,俨然为南北两朝,而头目手足混然无别。微澶渊一战,则中国之势浸微,根本虽厚而不可立矣。故庆历增币之事,富弼以为朝廷之大耻,而终身不敢自论其劳。盖夷狄征令,是主上之操也;天子供贡,是臣下之礼也。夷狄之所以卒胜中国者,其积有渐也。立国之初,其势固必至此。故我祖宗常严庙堂而尊大臣,宽郡县而重守令;于文法之内未尝折困天下之富商巨室,于格律之外有以容奖天下之英伟奇杰;皆所以助立国之势,而为不虞之备也。庆历诸臣亦尝愤中国之势不振矣。而其大要,则使群臣争进其说,更法易令,而庙堂轻矣;严按察之权,邀功生事,而郡县又轻矣。岂惟于立国之势无所助,又从而脧削之。虽微章得象、陈执中以排沮其事,亦安得而不自沮哉!独其破去旧例,以不次用人,而劝农桑,务宽大,为有合于因革之宜,而其大要已非矣。此所以不能洗夷狄平视中国之耻,而卒发神宗皇帝之大愤也。王安石以正法度之说,首合圣意。而其实则欲籍天下之兵尽归于朝廷,别行教阅以为强也;括郡县之利尽入于朝廷,别行封桩以为富也。青苗之政,惟恐富民之不困也;均输之法,惟恐商贾之不折也。罪无大小,动辄兴狱,而士大夫缄口畏事矣;西北两边,至使内臣经画,而豪杰耻于为役矣。徒使神宗皇帝见兵财之数既多,锐然南征北伐,卒乖圣意,而天下之势实未尝振也。彼盖不知朝廷立国之势,正患文为之太密,事权之太分,郡县太轻于下而委琐不足恃,兵财太关于上而重迟不易举。祖宗惟用前四者以助其势,而安石竭之不遗馀力。不知立国之本末者,真不足以谋国也。元祐、绍圣,一反一覆,而卒为夷狄侵侮之资,尚何望其振中国以威夷狄哉!南渡以来,大抵遵祖宗之旧,虽微有因革增损,不足为轻重有无。如赵鼎诸臣,固已不究变通之理;而况秦桧尽取而沮毁之,忍耻事雠,饰太平于一隅以为欺,其罪可胜诛哉!陛下愤王业之屈于一隅,励志复雠,而不免籍天下之兵以为强,括郡县之利以为富;加惠百姓,而富人无五年之积;不重征税,而大商无巨万之藏;国势日以困竭。臣恐尺籍之兵,府库之财,不足以支一旦之用也。陛下早朝宴罢,以冀中兴日月之功,而以绳墨取人,以文法莅事。圣断裁制中外,而大臣充位;胥吏坐行条令,而百司逃责;人才日以阘茸,臣恐程文之士,资格之官,不足以当度外之用也。艺祖皇帝经画天下之大略,太宗皇帝已不能尽用,臣不敢尽具之纸墨,今其遗意岂无望于陛下也!陛下苟推原其意而行之,可以开社稷数百年之基,而况于复故物乎!不然,维持之具既穷,臣恐祖宗之积累亦不足恃也。陛下试幸令臣毕陈于前,则今日大有为之略必知所处矣。夫吴、蜀天地之偏气也;钱塘又吴之一隅也。当唐之衰,而钱镠以闾巷之雄起王其地,自以不能独立,常朝事中国以为重。及我宋受命,俶以其家入京师而自献其土。故钱塘终始五代被兵最少,而二百年之间,人物日以繁盛,遂甲于东南。及建炎、绍兴之间,为六飞所驻之地。当时论者固已疑其不足以张形势而事恢复矣。秦桧又从而备百司庶府以讲礼乐于其中,其风俗固已华靡;士大夫又从而治园囿台榭以乐其生于干戈之馀,上下宴安,而钱塘为乐国矣。一隙之地本不足以容万乘,而镇压且五十年,山川之气盖亦发泄而无馀矣。故谷粟桑麻丝枲之利岁耗于一岁,禽兽鱼鳖草木之生日微于一日,而上下不以为异也。公卿将相大抵多江、浙、闽、蜀之人,而人才亦日以凡下;场屋之士以十万数,而文墨小异已足以称雄于其间矣。陛下据钱塘已耗之气,用闽、浙日衰之士,而欲鼓东南习安脆弱之众北向以争中原,臣是以知其难也。荆襄之地,在春秋时,楚用以虎视齐、晋,而齐晋不能屈也;及战国之际,独能与秦争帝。其后三百馀年,而光武起于南阳,同时共事,往往多南阳故人。又二百馀年,遂为三国交据之地。诸葛亮由此起辅先主,荆楚之士从之如云,而汉氏赖以复存于蜀。周瑜、鲁肃、吕蒙、陆逊、陆抗、邓艾、羊祜,皆以其地显名。又百馀年,而晋氏南渡,荆雍常雄于东南,而东南往往倚以为强,梁竟以此代齐。及其气发泄无馀,而隋唐以来遂为偏方下州;五代之际,高氏独常臣事诸国。本朝二百年之间,降为荒落之邦,北连许汝,民居稀少,土产庳薄,人才之能通姓名于上国者,如晨星之相望。况至于建炎、绍兴之际,群盗出没于其间,而被祸尤极。以迄于今,虽南北分画交据,往往又置于不足用,民食无所从出,而兵不可由此而进。议者或以为忧,而不知其势之足用也。其地虽要为偏方,然未有偏方之气五六百年而不发泄者。况其东通吴会,西连巴蜀,南极湖湘,北控关洛,左右伸缩,皆足为进取之机。今诚能开垦其地,洗濯其人,以发泄其气而用之,使足以接关洛之气,则可以争衡于中国矣。是亦形势消长之常数也。陛下慨然移都建业,百司庶府,皆从草创,军国之仪,皆从简略。又作行宫于武昌,以示不敢宁居之意。常以江淮之师为虏人侵轶之备,而精择一人之沈鸷有谋、开豁无他者,委以荆襄之任,宽其文法,听其废置,抚摩振厉于三数年之间,则国家之势成矣。至于相时弛张以就形势者,有非书之所能尽载也。石晋失卢龙一道,以成开运之祸,盖丙午、丁未岁也。明年,艺祖皇帝始从郭太祖征伐,卒以平定天下。其后契丹以甲辰败于澶渊,而丁未、戊申之间,真宗皇帝东封西祀以告太平,盖本朝极盛之时也。又六十年而神宗皇帝实以丁未岁即位,国家之事于是一变矣。又六十年而丙午、丁未,遂为靖康之祸。天独启陛下于是年,而又启陛下以北向复雠之志。今者去丙午、丁未,近在十年间尔,天道六十年一变,陛下可不有以应其变乎?此诚今日大有为之机,不可苟安以玩岁月也。臣不佞,自少有驱驰四方之志,常欲求天下豪杰之士而与之论今日之大计。盖尝数至行都,而人物如林,其论皆不足以起人意,臣是以知陛下大有为之志孤矣。辛卯、壬辰之间,始退而穷天地造化之初,考古今沿革之变,以推极皇帝王伯之道,而得汉、魏、晋、唐长短之由,天人之际,昭昭然可察而知也。始悟今世之儒士自以为得正心诚意之学者,皆风痹不知痛痒之人也。举一世安于君父之雠,而方低头拱手以谈性命,不知何者谓之性命乎!陛下接之而不任以事,臣于是服陛下之仁。又悟今世之才臣自以为得富国强兵之术者,皆狂惑以肆叫呼之人也。不以暇时讲究立国之本末,而方扬眉伸气以论富强,不知何者谓之富强乎!陛下察之而不敢尽用,臣于是服陛下之明。陛下厉志复雠,足以对天命;笃于仁爱,足以结民心;而又仁明足以临照群臣一偏之论;此百代之英主也。今乃驱委庸人,笼络小儒,以迁延大有为之岁月,臣不胜愤悱,是以忘其贱而献其愚。陛下诚令臣毕陈于前,岂惟臣区区之愿,将天地之神,祖宗之灵,实与闻之。干冒天威,罪当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