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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文学典

 第二百卷目录

 诗部艺文六
  赋诗辨          宋王柏
  跋林去华省题诗      刘克庄
  跋表弟方遇诗        前人
  跋赵司令楷诗卷       前人
  跋赵明翁诗槁        前人
  跋南溪诗          前人
  跋真仁夫诗卷        前人
  跋李贾县尉诗卷       前人
  跋徐宝之贡士诗       前人
  跋仲弟诗          前人
  跋黄慥诗          前人
  跋王元度诗         前人
  跋柯岂文诗         前人
  跋宋吉甫和陶诗       前人
  跋汪荐文卷         前人
  跋裘元量司直诗       前人
  题赵戣诗卷         前人
  跋王元邃诗         前人
  题陈止斋帖         叶适
  萧焘夫采若集序      文天祥
  罗主簿一鹗诗序       前人
  跋萧敬夫诗槁        前人
  跋李敬则樵唱槁       前人
  跋刘玉窗诗文        前人
  跋周汝明自鸣集       前人
  跋胡琴窗诗卷        前人
  跋赵靖斋诗卷        前人
  跋王道州仙麓诗卷      前人
  题勿斋曾鲁诗槁       前人
  跋惠上人诗卷        前人
  跋道士刘君复诗卷      前人
  杜诗纂例序        元虞集
  题中州诗集后       家铉翁

文学典第二百卷

诗部艺文六

《赋诗辨》宋·王柏

作诗所以言志也,赋诗亦以观志也。观其志不若观其礼,志无定而礼有则也。夫歌咏者,发于天机之自然,而人心不可饰于仓猝之一语。是皆可以观于志之所向而吉凶祸福之占,亦因此而定。此春秋之时,所以赋诗于盟,会燕享之际而有不可掩其本心之情伪者,盖一吟一咏,声转机萌。事形诗中,志形诗外。真情故态,不能矫诬。自非义理,素明于胸中,而有能勉强不失于金石笾豆之间哉。当是时,惟郑国七子、六卿之赋为最盛,而赵文子、韩宣子于立谈之顷,犹足以定其终身之所就,亦可以善观矣。予则谓善观乐者,不观其志而观其礼,先儒所谓礼先乐后者。盖事有序而后能和,此乐之本也。以燕享而及宗庙之乐,谓之亵可也。以诸侯而奏朝会之乐,谓之僭可也。虽有事證,恐不得谓之当然。惟二南之乐得人伦之正,为教化之先,可以用之。乡人用之邦国小雅之乐已不同矣,有天子宴诸侯之乐焉,有上下通用之乐焉,此则截然而不可乱舞。位且有多少之数,歌词岂无异同之分。玩其义,审其音,则乐之本不待索之于铿锵节奏之末而后知。昭懿之后僭礼已多,况东迁乎。夫君臣之分,天地之常经也。毁冠裂冕,暴灭宗周,逆理乱常之事,接武于史,人心之乐丧坏无馀。乌足以责之于钟鼓律吕之中,犹有隆杀等威之别哉。如晋侯之赋,假乐赋既醉,齐侯之赋蓼萧,此诸侯僭天子之乐也。楚令尹之赋,大明季武子之赋,绵韩宣子之赋,我将此大夫僭天子之乐也。鲁曰:秉周礼,其宴范宣子也。为之赋彤弓,宣子不敢当,归美于文公焉。其宴宁武子也,亦为赋彤弓,赋湛露武子以为肄业之所及而诡辞焉。礼乐之大分尚有间存于人心者,鲁之所秉亦微矣,固无望于他国矣。是以晋享穆叔而奏,肆夏奏,文王穆叔俱不拜,亦似乎知礼者。其对曰: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也,文王两君相见之乐也。此果穆叔之言乎。抑传之果无误乎。是皆未可知也。棠棣之诗,周公之诗也。左氏以为召穆公之作,楚歌武颂而三章六章与今诗差互,亦可以知其为楚之差,毛郑之差,左氏之差也。至于鲁三家者,尝以雍彻矣。非有圣人之明训,后世亦将以为当然,而反證雍之可以通用矣。大抵左氏之言,多失之诬而春秋之礼亦失之僭,皆不可引为《三百篇》之證。愚故曰:宴享而奏宗庙之乐,谓之亵可也。诸侯而用朝会之乐,谓之僭可也。虽有事證不得,谓之当然。

《跋林去华省题诗》刘克庄

古诗有以一句擅名者,池塘生春草,黄花如散金之类是也。有以一联擅名者,微云澹河汉,疏雨滴梧桐。断桥荒藓合,空院落花深。之类是也。有以结句擅名者,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何惭刺客传,不著报雠名之类是也。盖一篇之内不能皆工,仅得十字焉。十字又不能皆工,仅得五字焉。至于一篇皆工,不多见也。虽郎士元钱起所作皆然,林君去华省题诗二百首,多乎哉,然多非难也,多而工难也。或曰:去华他文皆工,奈何独以五言六韵行世乎。余曰:去华六馆名士使其早达,去而赓柏梁黄鹄之歌,和薰风微凉之句久矣。是体也,惟其老于顿挫,故多惟其久于锻鍊。故工虽以此行世,可也。昔杨无咎补之江南高士,试南宫以八阵图为题,补之警联云:陈迹千年在斯人,万古无同案之士。用之,擢上第补之,迄不偶诗虽工,有命存焉。去华勉之,安知暗中无摸索曹刘沈谢者。

《跋表弟方遇诗》前人

南昌徐君德夫为方遇,时父作诗评,其论甚高。盖今之为诗者尚语,而德夫尚意,尚巧而德夫尚拙,以德夫之论,考时父之诗往往意胜于语,拙多于巧。时父可谓善为诗,德夫可谓善评诗矣,抑余愿有献焉。世所以宝贵古器物者,非直以其古也。余尝见人家藏槃匜鼎,洗之,属凡出于周汉以前者,其质极轻,其范铸极精,其款识极高。简其模拟,物象类神鬼所为,此其所以贵也。苟质范无取,款识不合,徒取其风日剥裂苔藓模糊者而宝贵之,是土鼓瓦釜得与清庙钟磬并陈也。时父勉之,使语意俱到,巧拙相参,他日必为大作者而不为小小家数矣。时父,余表弟也。初见于临川,余年十七,时父十四,后见于福唐、于临安、于莆,每见颜发益苍老。时父犹未脱场屋,余仕亦连蹇,方乘传遵海而南老兄弟临别握手,商论间宜各有以康穷乏而苏困厄者。今通夕参语,乃是一段冷淡生活,然则余二人之穷,非不幸也。

《跋赵司令楷诗卷》前人

昔曹氏父子以翰墨称雄于建安黄初之间,孟德之诗曰: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是以周公自拟也,子建之诗曰:愿我贤主人,克符周公业。是以周公拟其父也。夫德义不足而直以雄心霸气陵践一世,谁其听之。司令赵侯席旂常钟鼎之贵而自牧如窭人,子示余诗卷,用事属辞,欲追昔人。方其隆盛烜赫于功名之际,谦谦不敢当,及其迁徙流落于君亲之义,卷卷不忍忘。余闻湖湘之士皆尝闻五峰南轩之遗风绪论,意侯所学盖有在于诗之外者,侯其勉之。

《跋赵明翁诗槁》前人

昔孤山居士有摘句图,盖自择其平生警句行于世。嘉熙戊戌余尝为明翁序诗,后四年明翁更示近作,乃录集中警句于后。五言云:风霜先远客,天地独扁舟。似老杜巧须,出天造清,欲与秋争。似孟郊山寒梅意,峭林茂鸟声深,似张祜笠、戴天童,雨鞋穿雪窦秋,似刘梦得鸟残桃见核虫蠹,叶留痕,似林逋七言多景楼,云江连淮海,东南胜山出,金焦左右青。《岳阳楼》云:左右江湖同浩荡,东西日月递沈浮。似许浑径有泉流安得暑,亭因风埽自无尘,锄草就平眠鹿地,芟松勿损挂猿枝。似张籍、王建墨涌清渠,聚科斗雪明,碧嶂过舂锄,殆天然著色,画水田白鹭夏木黄鹂之句,无以加也。余与明翁皆嗜诗者,然明翁失台郎而归,其诗愈奇。余衔使指而出,不复有一字半句。閒忙之效如此,因读明翁绝句有云:留取蒲萄浮大白,肯将容易博凉州。叹其高标卓识,为之爽然自失。嗟夫,余衰矣,惫矣,俗甚矣,不足与明翁上下其论矣。会当笺丹悃于公朝,返初服于后村,澡瀹尘襟,抽发滞思,庶几有以答明翁之贶。

《跋南溪诗》前人

故丞相馀干赵公当国,天下所谓君子者,皆聚本朝。其游于门,延于塾者,亦极一时之选。南溪先生其人也,忠定诸子师焉,家事咨焉。先生当赵公盛时,绝口无自媒之言。及赵公去时事变,门下客类埽迹避祸,惟先生忼慨悲愤,往往发于诗文。同其忧患而不同其富贵,可谓特立独行之士矣。其先友林丈井伯亦赵公客也,每言先生虽终身隐约,然刻意教子。手钞庆历四谏奏议授之,子后贵显,是为给事。公遍历台院,果如先生所期,给事出帅番禺,出诗一编示某曰:吾先人之所作也。某袖归熟读,窃以为先生诗。兼众体歌行,布置起结彷佛少陵明妃曲,卒章致意于乌孙两公主先王姬后宫嫔,实前人所未发。题《山谷书·范滂传》,借汉事痛党祸,尤当时所难言。古体若槁而泽,若质而绮。秋花云挹,香不盈怀,飧英澹无味。又云:向来红与紫,随流去如云。虽有故枝在,落叶何纷纷。幽閒微婉有无穷之味,殆先生自况也。唐律属辞如谐乐,用事如破的,一字不可易置。其题《清音堂云赋》诗才刻画,语堕渺茫间。前辈谓渊明不为诗写其胸中之妙尔,先生有焉。某闻先生所著非一书,方将从给事,公端拜求观而被命出岭。解印之期甚迫,传业之心不遂。姑识所见所闻于先生诗卷之后,先生名简,字某,鄱阳人,井伯丈名成,季莆人,艾轩犹子。

《跋真仁夫诗卷》前人

古以王官采诗,子教伯鱼学诗,诗岂小事哉。古诗远矣,汉魏以来音调体制屡变,作者虽不必同,然其佳者必同。繁浓不如简澹,直肆不如微婉,重而浊不如轻而清,实而晦不如虚而明,不易之论也。予友真君仁夫之诗,绝去尘秽,刊落冗腐,简澹而微婉,轻清而虚明,有唐人半山之思。然为西山先生之子传嫡家学问,名节本也,文艺末也。小晏之于临淄,小坡之于玉局,仁夫优之矣。公休之于涑水,原明之于申公,仁夫勉乎哉。

《跋李贾县尉诗卷》前人

友山诗攻苦锻鍊而成,思深而语清,律体师岛合乐府,儗籍建。其言曰:诗道至唐犹存。又曰:仆亦学唐者。岂惟学唐,殆逼唐矣。然谓诗至唐犹存则可,谓诗至唐而止则不可。本朝诗自有高手李杜,唐之集大成者也。梅陆,本朝之集大成者也。学唐而不本李杜,学本朝而不由梅陆,是犹喜蓬户之容膝而不知有建章千门之钜丽,爱叶舟之掀浪而不知有龙骧万斛之负载也。念昔奉教于先大君子友山,时方丱角,后二十年予益衰益惰,而友山新有诗名。感耆旧之无几,叹英妙之可畏,辄题卷尾而归之。

《跋徐宝之贡士诗》前人

徐君诗如炊熟风瓢动,吟归雪砚枯,如尽日飞花急,隔溪芳草深,皆锻炼精到而卷中不能皆然。昔人有刻玉为楮叶,三年而成,或笑之曰:使造化之生物如是,则物之有叶者少矣。君诗以温李为师,故工惟工,故少少非诗病也,写物易生物难耳。予方有公事而君归甚遽,尚有欲言者且止。

《跋仲弟诗》前人

昔梅圣俞日课一诗,余为方孚若作行状,其家以陆放翁手录诗槁一卷润笔,题其前云:七月十一日至九月二十九日计七十八日得诗百首。陆之日课尤勤,于梅二公岂贪多哉。艺之熟者必精理,势然也。无竞弟手斲千诗而好之未已,绎其言,咀其味,以质胜绮,以雅绌哇,以静治躁,高处往往无蹊径可寻,不绳削而合,可谓至精至熟者矣。余少亦酷嗜,后废不为且二十年。悲夫,同奕也有不胜其耦焉,有百战百胜焉。仝射也有不至于彀焉,有百发百中焉。予日衰日惰,不胜其耦,不至于彀久矣。其益勉之,使世之同业者皆相推伏,曰:奕秋通国之善奕。又曰:天下之射惟羿愈己。余虽惫甚,凭轼寓目,鼓旗助噪,不亦平生之一快乎。

《跋黄慥诗》前人

诗比他文最难工,非功专气全者不能名家。余观他人诗及以身验之,良然顷游江淮幕府,年壮气盛,建业又有六朝陈迹,诗料满目而余方为书檄所困,留一年十阅月,得诗仅二十馀首。及出幕奉南岳祠,未两考得诗三百。非曰技进身閒而功专尔,俄复起家涉世,事之触发于心,诗之郁积于腹者愈多。然已避谤持戒,十馀年间一句一字不敢出吻,非曰材尽胆薄而气索矣。子实诗多在淮蜀时所作,时边事益急,子实内筦严君机密,外参主公计谋,乃有馀力及此,事固已奇矣。出蜀未几,横遭口语,子实一不惩艾,益放于诗。机轴老成,音节顿挫,处烦碎而功专,经忧患而气全,岂非名公之才子,吾辈之畏友欤。

《跋王元度诗》前人

诗贵轻清,恶重浊。王君诗如人鍊形跳出顶门,极天下之轻,如人绝粒,不食烟火,极天下之清。殆欲遗万事而求其内,离一世而立于独矣。虽然古诗于人伦刑政之大,鸟兽草木之微,莫不该备,非必遗事也。考槃于君,小弁于亲,卷卷而不忍舍,非必离世也。君为梅溪先生诸孙门户传付之重,家庭责望之厚,方当出而鸣国家之盛,乌得为是往而不返者哉。他日寄我续集,当别为君下语。

《跋柯岂文诗》前人

观人言语可以验其通塞,郊岛诗极天下之工,亦极天下之穷。方其苦吟也,有先得上句,经年始足下句者,有断数须而下一字者。做成此一种文字,其人虽欲不穷,不可得也。元白变其体,求以谐俗,茗坊酒垆往往传诵,诗稍滥觞矣。然元至宰相,白亦侍从,余所谓通塞之验非耶。抱瓮翁,盖嘉泰,开禧间大诗人集中奇古刻深者,本色人读十过方解。然生有高名,殁不沾寸禄,诗虽工何为者,岂文颇趋平夷,务使人易晓,或谓其与乃翁机轴相反。余曰:士一身之通塞,六亲之休戚系焉,使人人学郊岛则诗人之家皆当咽于陵之李而食首阳之薇矣。孔子曰:辞达而已矣。岂惟辞哉。余既哀抱瓮翁之穷,又将贺岂文之达矣。

《跋宋吉甫和陶诗》前人

和陶自二苏公始然,士之生世,鲜不以荣辱得丧挠败。其天真者,渊明一生,惟在彭泽八十馀日涉世,故馀皆高枕北窗之日。无荣恶乎辱,无得恶乎丧,此其所以为绝倡而寡和也。二苏公则不然,方其得意也,为执政侍从,及其失意也,至下狱过岭,晚更忧患,始有和陶之作。二公虽惓惓于渊明,未知渊明果印可否。金华宋吉甫在其兄弟中,天资尤近道,自少至老不出闾巷,不干公卿,有久幽不改之操。未论其诗若其人,固可以和陶矣。况读之终卷,寄妙指于篇中,寓高情于笔下,其诗亦不可及欤。

《跋汪荐文卷》前人

卷中五言云:秋风驼卧棘,春雨燕巢林。感时伤事,有足悲慨。七言云:十八九常如意少,百千亿任化身多。极妥帖排奡之力演雅。六言云:布谷不稼不穑,巧妇无褐无衣。提壶不可挹酒,络纬匪来贸丝。又云:蜾蠃尧舜父子,鸿雁鲁卫弟兄。斗蚁滕薛争长,狎鸥晋郑寻盟。诚斋自作也,何拟之有。少陵云:语不惊人死不休。山谷云:自铸伟词。以君之才,更加精思,前无古人矣,今不足言也。

《跋裘元量司直诗》前人

辛未壬申间予仕南昌,获交二李君国录,字茂钦,后以死守蕲州者,司直字敬子,世所谓弘斋先生者。裘君字元量,继来幕府,其标致高胜,有颜氏之臞,龚生之洁,终于大理。司直,竹斋是也,后三十有六年,其犹子南康理,掾应材,携竹斋,遗墨古律诗三首。又其季元龄手录四十二首示余,其言若近而远,若淡而深。近而淡者可能,远而深者不可能也。君为人自贵重耻表暴,惟诗亦然。追怀昔游耆旧存者,百无一二而。余亦已老矣,世知竹斋者多而见其诗者绝少,理掾盍,锓诸梓,与同志共之。

《题赵戣诗卷》前人

歙郡赵君寄余诗五卷,五七言亦宗晚唐,然稍超脱,不为句律所缚。歌行中悲愤慷慨苦硬老辣者,乃似卢仝、刘义,或曰:古人之作由情性而发,后人之作以气力相雄而已。余曰:不然,夫太湖灵壁,玲珑可爱,而匡庐雁荡拔起万仞,紫翠扫空。山矾水仙,幽澹见赏,而乔松古柏绝无芳艳,直以槎牙突兀为奇尔。君益勉之,情性人之所同气力,君之所独独者难彊而同者易至也。

《跋王元邃诗》前人

元邃使君长余三岁,三十年前相遇于衢严客舍中。示予诗卷,于时笔力如雷奋蛰户,而出如风挟鹏翼而上,如河决宣房瓠子而下也。岁月几何,予屡逐于朝,使君亦上还二千石。印绶相视,各六十馀,须发无黑者,意使君橐中诗且万首矣。一日饷予枣木,略自谱年,每历一官涉数岁,仅存二三十首或止三数首,通不出一帙,盖其掩抑光怪而趣味深远,黜落葩艳而骨干老苍至于商。今搉古谈经,订史精论,新义绝异,一世前人高处未尝摹拟,亦不自知其合辙也。昔者周公惟作《鸱鸮》《七月》二诗,夫子不自为诗,合王朝列国千馀年风人之作,删取三百五篇。其严如此,乃若人自为集集之多者至数十倍于夫子所删。乌虖,诗之盛固诗之衰欤。前辈谓有意而言,意尽而言止,为天下之至言。试以此说观近人之集,类无意而言者也。意尽而言未止者,也如使君所作,则非有馀于辞而不足于意矣。惟少故精,惟精故传,奚以多为哉。初使君少与长君以律赋齐名,莆之作者皆在下风。长君早夭,士林痛惜,向来同袍,子如德润。方公诸人多已贵显,使君方连蹇推迁三郡,浩然无叹老嗟卑之意,其言论风旨略发于诗。使君王氏名太冲,元邃名秉哲。

《题陈止斋帖》叶适

村石洞十咏,余尝评公不用诗家常律,及其意深义精,自成宫徵而工。诗者反皆退舍,殆过古人矣。然惟公能之,欲学者辄不近也。

《萧焘夫采若集序》文天祥

选诗以《十九首》为正体,晋宋间诗虽通曰选而藻丽之习盖日以新。陆士衡集有拟《十九首》,自晋人已以《十九首》为不可及,《十九首》竟不知何人作也。后江文通作三十首诗,拟晋宋诸公,则《十九首》邈乎,其愈远矣。予友云屋萧君焘夫五年前善作李长吉体,后又学陶,自从予游又学选,今则骎骎颜谢间风致,惟《十九首》悠远慷慨,一唱三叹而有遗音。更数年,云屋进,又未可量也。《十九首》上有风雅颂四诗俟,予山居既成,俯仰温故,又将与君细评之。

《罗主簿一鹗诗序》前人

诗所以发性情之和也。性情未发,诗为无声,性情既发,诗为有声。閟于无声诗之精,宣于有声诗之迹。前之二谢,后之二苏。其诗瑰伟卓荦,今世所脍炙。然此句之韵之者耳,梦草池塘,精神相付属。对床风雨,意思相怡愉,传曰:立见其参于前,在舆见其倚,于衡谢有焉。乐则生,生则恶,可已,苏有焉。东溪君嗜诗,叔曰:北谷,而云谷又其弟鹤鸣子和埙吹,篪应天和,流动雍于一堂,所谓无声之诗也。噫。谢之乐不能兼苏,苏之乐不能兼谢。东溪君合苏、谢而一之,其乐庸有既乎。若夫君所以句之韵之者,予非能诗,又焉能评其归问之二谷。

《跋萧敬夫诗槁》前人

累丸承蜩戏之神者也,运斤成风伎之神者也,文章一小伎,诗又小伎之游戏者。秋屋萧君自序其诗,乃有不克尽力之恨。昔人谓杜子美读书破万卷,止用资下笔如有神耳。读书固有为,而诗不必甚神。予谓《秋屋槁》亦云可矣,顾何足恨哉。予闻君之为学沉潜坚忍,其自得者深充,而至之有耿耿,诗之上者。

《跋李敬则樵唱槁》前人

三百五篇之诗,间出于田夫野叟之作。当时樵者固多能诗,自晋、唐来,诗始为一道,而作者有数矣。今李敬则庄翁于诗太用工力,然犹不敢自以为杰,谦而托诸樵,今樵安得此。可人其古樵之流亚欤,抑君尝从蔡觉轩学庸斋,复赠诗曰:男儿不朽事,只在自身心。君生武夷山下,此晦翁理窟山林之日,长学问之功深,非徒言语之樵也。身心之樵何幸,从君讲之。

《跋刘玉窗诗文》前人

予尝造玉窗之庐,环堵萧然,青山满户,真诗人之资也。唐人之于诗,或谓穷故工。本朝诸家诗多出于贵人,往往文章衍裕,出其馀为诗,而气势自别。予观玉窗,不特工于诗,诸所为文皆尝用意,而其为人又魁梧端秀,疑非久于唐人之穷,其骎骎于本朝之风气者乎。玉窗刘氏,名芳润,字元方,五云人。

《跋周汝明自鸣集》前人

天下之鸣多矣。锵锵凤鸣,雍雍雁鸣,喈喈鸡鸣,嘒嘒蝉鸣,呦呦鹿鸣,萧萧马鸣,无不善鸣者。而彼此不能相为各一,其性也。其于诗亦然。鲍谢自鲍谢,李杜自李杜,欧苏自欧苏,陈黄自陈黄,鲍谢之不能为李杜,犹欧苏之不能为陈黄也。吾乡周君性初善为诗,署其集曰自鸣,予读之,能知其激扬变动,音节之可爱而已。予亦好吟者,然予能为予之言,使予髣髴性初,一语不可得也。予以予鸣性初,以性初鸣此之,谓自鸣,虽然凡音,生于人心,其所以鸣则固同矣。

《跋胡琴窗诗卷》前人

琴窗游吾山,所为诗凡一卷,或谓游吾山如读少陵诗,平淡奇崛,无所不有;或谓读琴窗诗如行山阴道中,终日应接不暇,诗犹山邪,山犹诗邪。琴窗善鼓琴,《高山流水》,非知音不能听。然则观琴窗诗,必如听琴窗琴。琴窗,胡氏,名日宣。

《跋赵靖斋诗卷》前人

赵使君以靖名斋。其与世澹然相忘,而寄思于诗,有冲邃闲远之韵,以靖为受用也。公殁,其婿丞簿段君裒其诗为帙,出示于人,而公之所以为靖者,始复表暴由公之本心,岂计后人之知己哉。段君所为,其盛德之不可掩也。然则其翕也,固所以为张也欤。

《跋王道州仙麓诗卷》前人

读仙麓诗,诗材政自满天地间也。杜太苦,李太放,变踔厉憀,慄从李、杜间,分一段光霁,如《长庆集》中,君尊臣卑宾顺,主穆仙麓,疑甚近之香山。天资倜傥,乐易其居,又有疏泉凿石之胜,与一时名辈为宫为商,九老图中概可想见,仙麓屋九仙下,其骑气御风,风流正自相接,至其当舂陵龙蛇起陆之际,山窗昼永,石鼎茶香,无一日改其吟咏之度,是丸倒囊矢破的无地不然也。神人端士,其气为清淑者为一故,心常得其自律自吕之妙。仙麓此集,宜与长庆并行无疑。

《题勿斋曾鲁诗槁》前人

勿,夫子语,颜以作圣工夫也。作诗亦有待于此乎。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诗无邪。诗固出于性情之正,而后可曾,君鲁择言未为不精,尚勉之哉。

《跋惠上人诗卷》前人

《齐己赋》梅郑谷为改一字师,不觉下拜。予材不及谷远甚,读惠上人编,不能措一辞,然则谷不可于齐己之不可,予则可于惠之可。

《跋道士刘君复诗卷》前人

余去年行岳麓下,遇山人谭弥明出处,谓八桂尧庙有弥明题墨在焉。世见石、鼎联句,高古奇崛,谓是昌黎寓言。今观娄君三卷,则知弥明嫡孙正自堂堂也,何寓言之疑之有。

《杜诗纂例序》元·虞集

昔夫子作《春秋》,因鲁史之旧文据事直书而已,善学者以其属辞比事而观之,得其笔削之故,则圣人之意,庶几可见于千载之下焉。是故杜预因左氏之传,陆淳因啖赵之说,皆纂为例以著之,是或求经之一道也。然而圣人之笔,如化工之妙,初未尝立例而为文也,学者设此以推之耳。至于诗亦然。出于国人者,谓之风;出于朝廷公卿大夫者,谓之雅;用之宗庙郊社者,谓之颂。其别不过此三者而已,其义则有比、兴、赋之分焉。诗人作诗之初,因其事而发于言,固未尝自,必曰:我为比,我为兴,若赋也。成章之后亦无出于三义之外者,故学者不得不以例而求之,此亦例之所由,纂所谓谱者是也。申屠公以直节高义,在至元中为名御,史其所树立,固不止乎文字之末。然独好杜工部诗,讽诵之久,又取其一篇一联一句一字可以类相从者录之以为纂例,其亦好之,笃而求之,详已乎。其子駉手其遗书以示集俾,序其故焉。予故引先儒之考于《诗》《春秋》者,以比之而又为之,言曰:杜诗之体众矣,而大概不过五言七言为句耳。虚实相因,轻重相和,譬之律吕定五音焉,至于六十尽矣,又极之于二变焉。至于八十有四而尽矣,不能加七音以为均也。然则五言七言之句固可以例尽也,至若一字之例譬如橐之鼓、籥之吹、户之枢、虞之机,虚而能应,动而有则,变通转旋,实此焉。出类而数之,其已备乎。或曰:诗家之妙乃在于嗟叹咏歌之间,以得乎温柔敦厚,于优游淫佚之表。今句比而字举,果其道乎。则应之曰:具波磔点画之文则可以成字,八法具而书之精妙著矣,未有失八法而可以为佳书者也。耳目鼻口之用则可以成人,百体从而人之神明完矣,未有隳一体而可为全人者也。然则例之为说,讵可废乎。尝有问于苏文忠曰:公之博洽可学乎。曰:可,吾尝读汉书矣,盖数过而始尽之,如治道人物地理官制兵法货财之类,每一过专求一事,不待数过而事事精覈矣。参伍错综,八面受敌,沛然应之而莫禦焉。文忠之学未始,果出于此,要之读书之良法也。故观乎杜诗纂例而深有概于予衷焉,善读书者能如申屠公之于杜诗,即文忠公之于汉书也。愿学者推此说以为善读古书之法焉,其精博可胜言哉。然则申屠公岂止有功于杜诗而已乎。駉清介有守于义勇,为文学之事,于诗尤长,固有所受哉。

《题中州诗集后》家铉翁

世之治也,三光五岳之气钟而为一代人物。其生乎中原,奋乎齐鲁,汴洛之间者固中州人物也。亦有生于四方,奋于遐外而道学文章为世所宗,功化德业被于海内,虽谓之中州人物可也。盖天为斯世而生斯人,气化之全,光岳之英,实萃于是,一方岂得而私其有哉。迨夫宇县中分南北异壤而论道统之所自来,必曰:宗于某言,文脉之所从出。必曰:派于某,又莫非盛时人物范模宪度之所流衍。故壤地有南北而人物无南北,道统文脉无南北,虽在万里外皆中州也,况于在中州者乎。余尝有见于此,自燕徙而河间稍得与儒冠缙绅游,暇日获观遗山元子所,裒中州集者百年而上,南北名人节士钜儒达官所为诗与其平生出处,大致皆采录不遗。而宋建炎以后御命见留与留而得归者,其所为诗,与其大节始终亦复见纪,凡十卷总而名之曰《中州集》。盛矣哉,元子之为此名也。广矣哉,元子之用心也。夫生于中原而视九州四海之人物,犹吾同国之人生于数十百年后而视数十百年前人物,犹吾生并世之人片言一善残编佚诗,搜访惟恐其不能尽。余于是知元子胸怀卓荦过人,远甚彼小智自私者。同室藩篱一家尔,汝视元子之宏度伟识溟涬下风矣。呜呼,若元子者可谓天下士矣,数百载之下必有谓予言为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