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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学问部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学行典

 第八十三卷目录

 学问部总论一
  易经〈乾卦〉
  书经〈商书说命下 周书周官〉
  诗经〈卫风淇奥 周颂敬之〉
  礼记〈曲礼上 杂记下 儒行〉
  家语〈致思 子路初见〉
  晏子〈问下〉
  荀子〈大略篇〉
  孔丛子〈杂训〉
  新书〈劝学〉
  韩诗外传〈论学七则〉
  淮南子〈主术训 修务训 泰族训〉
  大戴礼记〈曾子立事 劝学〉
  说苑〈建本〉
  潜夫论〈赞学 释难〉
  外史〈论学〉
  申鉴〈杂言〉
  中论〈治学〉
  新论〈崇学 专学〉
  中说〈天地篇 礼乐篇 立命篇〉
  韩昌黎集〈进学解〉

学行典第八十三卷

学问部总论一

《易经》《乾卦》

九二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何谓也。子曰:龙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
〈大全〉程子曰:闲邪则诚自存。如人有室垣墙,不修不能防寇。寇从东来,逐之则复有自西入。逐得一人,一人复至。不如修其垣墙则寇自不至。故欲闲邪也。 西溪李氏曰:天理,人欲不两存。苟闲得一分,人欲便存得一分天理。又曰:圣人之学,正心诚意便是治国平天下底事。信谨之始便要善世不伐,德博而化。盖君德权舆于此矣。

九三曰: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何谓也。子曰: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与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
〈本义〉忠信主于心者,无一念之不诚也。修辞见于事者;无一言之不实也。虽有忠信之心,然非修辞立诚则无以居之。知至至之,进德之事。知终终之,居业之事。所以终日乾乾而夕犹惕若者,以此故也。


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
〈大全〉进斋徐氏曰:德者,人所得于天之理。虽我之所固有,然亦未尝不散在事事物物之閒。苟不务学则无以会聚众理而有诸己也。学而弗问亦无以辨别众理,使之条件不紊而精粗本末,或不知所择也。学聚矣,问辨矣,必有涵养宽裕之意,自莫匪从容中道之妙。故横渠张子云:心大则百物皆通,心小则百物皆病。必宽以居之则吾之所以学聚问辨者,常见其与心为一矣。然仁者,心之全德生,生而不穷也。德至于仁,与天同运,无一息閒断则吾之所居者,固非徒大而无实,亦非固守而不化者也。此仁以行之,乃学。问之极功,君子之成德也。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大全〉童溪王氏曰:先天而天弗违,时之未至,我则先乎天而为之,而天自不能违乎。我后天而奉天时,时之既至,我则后乎。天而奉之,而我亦不能违乎。天盖大人,即天也。天即大,人也。 云峰胡氏曰:与天地合,其德以下是释,大人之德,乃学,聚问辨之极功也。

《书经》《商书·说命下》

说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有获,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
〈大全〉吕氏曰:学问之博,贵有实用,非徒为观美也。大而建立大经,经纶大,业弥,纶大化至于赞天地化育。皆所谓建事也。此所谓有用之学,否则所闻虽
多亦奚以为。 西山真氏曰:大学之道自格物致知,推而至于治国平天下。盖致知所以明理,理明则见诸行事者,举而措之耳。此求多闻建事之意也。古者学与事为一,故精义所以致用,利用所以崇德,本非二致也。后世学与事为二,故求道者以政事为粗迹,任事者以讲学为空言,不知天下未尝有无理之事,无事之理。老庄言理而不及事,是有无事之理也。管商言事而不及理,是有无理之事也。深味傅说之言则古先圣王之正传,可以识矣。 陈氏雅言曰:求多闻者,建事之本。而学古训者,明理之要,欲建事而非多闻之,求则所知有限。固不足以立事,既能多闻而非古训之学则择而不精,亦安保其无失哉。此建事者,不徒贵于多闻而尤贵于学古也。

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
〈大全〉朱子曰:逊顺其志,捺下这志,入那事中子细,低心下。意与他理会若高气,不伏以为无紧要不能入细,理会得则其修,亦不来矣。既逊其志又须时,敏若似做不做或作或辍,亦不济事。须是逊志又务时,敏则厥修,乃来为学之道,只此二端而已。李氏曰:为学之道,常以卑逊自下为心,以能问,不能以多问寡。有若无实,若虚逊志之谓也。 吕氏曰:为学之初,先要虚心下气,方能受天下之善。若气高则便与为学工夫相背。 新安陈氏曰:骄与怠最害于学,骄则志盈,善不可入,怠则志惰,功不可进,学不谦卑,退逊则无以为入门。一于谦退而不务时,敏则又不能进步。逊则不骄,敏则不怠,逊而济以敏,厥修所以来也。

惟敩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
〈蔡传〉敩教也言教人居学之半。盖道积厥躬者,体之立敩学于人者,用之行兼体用,合内外而后圣学可全也。始之自学,学也。终之教人,亦学也。一念终始常在于学,无少閒断则德之,所修有不知其然而然者矣。

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
〈大全〉陈氏大猷曰:先王之道德法度皆成宪之所在,历万世而无弊者也。佛老之学,其凝神坐忘亦几于德修罔觉者矣。惟不知监先王成宪。故学其所学而非先王之学,德其所德而非先王之德,是以流弊,不可胜救。

《周书·周官》

学古入官,议事以制,政乃不迷,其尔典常作之师,无以利口乱厥官,蓄疑败谋,怠忽荒政,不学墙面,莅事惟烦。
〈大全〉新安陈氏曰:成王训官以学勉之,以不学戒之。学古而后入官则谋事必能以古制裁酌之,而政不迷矣。然世亦有好古而至于好异者,如王荆公是已。故又欲其以典常之理,为师也。不学则于理不明,惟见其烦扰而已。学不学之,得失相去如此成王此言真万世有官,君子之龟鉴也。

《诗经》《卫风·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大全〉双峰饶氏曰:有匪君子是说已做成君子之人,言君子之所以斐然有文者,其初自切磋琢磨中来。 北溪陈氏曰:切是穷究事物之理,逐件分析,有伦,有序。磋是讲究纯熟道理莹彻,所以如切而又磋琢,是克去物欲之私使无瑕。累磨是磨砻至那十分纯粹处,所以如琢而又磨。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朱注〉以竹之坚刚茂盛,兴其服饰之尊严而见其德之称也。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朱注〉以竹之至盛,兴其德之成就而又言其宽广而自如,和易而中节也。盖宽绰无敛束之意,戏谑非庄厉之时,皆常情所忽而易致过差之地也。然犹可观而必有节焉,则其动容周旋之閒无适而非礼,亦可知矣。〈大全〉丰城朱氏曰:首章以竹之美盛兴其德之进修卒。章以竹之至盛,兴其德之成就,合二章而观之,所以能有是锻鍊之精纯者,由其知行之并进也。所以能全其生质之温润者,由其表里之相符也。宽广者,矜庄之。反矜庄而又宽广则是宽而有制也。和易者,威严之。反威严而又和易则是严而能泰也。此所以为德之盛也,如是则其谓之睿圣也,亦可以无愧矣。

《周颂·敬之》

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
〈大全〉朱子曰:日就月将,是日成月长。就,成;将,大也。
庆源辅氏曰:不聪知有所不及之事,不敬行有所未至之事。日就就事上言,月将就大本上言。成王自知其知与行皆有所未至。故欲勉学问庶几日于事上有所就,月于本上有所将继续不已以至于光明。

《礼记》《曲礼上》

人生十年曰幼,学。


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
〈陈注〉陈氏曰:闻识自外入,善行由中出。自外入者,易实,故处之以虚。由中出者,易倦,故济之以勤。

《杂记下》

君子有三患。未之闻,患弗得闻也。既闻之,患弗得学也。既学之,患弗能行也。
〈大全〉严陵方氏曰:弗闻则无由知,弗学则无由能,弗由则无由至。道始于闻而知中于学,而能卒于行,而至虽然闻之矣。而不能学则与无闻同学之矣,而不能行则与不学同。故君子每以是为患焉。昔舜居深山,闻一善言则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禦,此其至也。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又其次也。若冉求对孔子以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岂知所谓闻而能学乎。齐王欲孟子姑舍尔所学而从我,岂知所谓学而能行乎。

《儒行》

君子之学也博。
〈大全〉晏氏曰:其学也博,先之。盖能博学则有其德。


强学以待问。
〈大全〉严陵方氏曰:强学所以为己待问,所以为人能为己,然后能为人。故强学乃能待问也。
《孔子家语》《致思》
孔子谓伯鱼曰:鲤乎,吾闻可以与人终日不倦者,其惟学焉。其容体不足观也,其勇力不足惮也,其先祖不足称也,其族姓不足道也。终而有大名,以显闻四方,声后裔者,岂非学者之效也。故君子不可以不学。其容不可以不饬,不饬无类,无类失亲,失亲不忠,不忠失礼,失礼不立。夫远而有光者,饬也;近而愈明者,学也。譬之污池,水潦注焉,萑苇生焉,虽或以观之,孰知其源乎。

《子路初见》

子路见孔子,子曰:汝何好乐。对曰:好长剑。孔子曰:吾非此之问也,徒谓以子之所能,而加之以学问,岂可及乎。子路曰:学岂益也哉。孔子曰:夫人君而无谏臣则失正,士而无教友则失听。御狂马不释策,操弓不反檠。木受绳则直,人受谏则圣,受学重问,孰不顺哉。毁仁恶士,必近于刑。君子不可不学。子路曰:南山有竹,不柔自直,斩而用之,达于犀革。以此言之,何学之有。孔子曰:括而羽之,镞而砺之,其入之不亦深乎。子路再拜曰:敬受教。

《晏子》《问下》

景公问晏子曰:人性有贤不肖,可学乎。晏子对曰: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诸侯并立善而不怠者,为长列士并学终善者,为师。

《荀子》《大略篇》

人之于文学也,犹玉之于琢磨也。诗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谓学问也。和之璧,井里之厥也,玉人琢之,为天子宝。子贡季路故鄙人也,被文学,服礼义,为天下列士。学问不厌,好士不倦,是天府也。

《孔丛子》《杂训》

子上杂所习,请于子思,子思曰:先人有训焉。学必由圣所以致其材也。厉必由砥所以致其刃也。故夫子之教,必始于诗书而终于礼乐,杂说不与焉。又何请,子思谓子上曰:白乎。吾尝深有思而莫之得也。于学则寤焉。吾尝企有望而莫之见也。登高则睹焉。是故虽有本性而加之以学,则无惑矣。
《贾谊·新书》《劝学》
谓门人学者:舜何人也。我何人也。夫启耳目,载心意,从立移徙,与我同性,而舜独有贤圣之名,明君子之实,而我曾无邻里之闻,穷巷之知者,独何与。然则舜僶俛而加志,我儃僈而弗省耳。夫以西施之美,而蒙不洁,则过之者莫不睨而掩鼻。尝傅白黑,榆铗陂,杂芷若,䖟虱视,益口笑,佳态佻志,从容为说焉,则虽王公大人,孰能无悇燂养心,而巅一视之。今以二三子材,而蒙愚惑之智,予恐过之有掩鼻之容也。昔者南荣跦丑圣道之忘乎己,故步陟山川,鼢冒楚棘,弥道千馀,百舍重茧,而不敢久息。既遇老聃,噩若慈父,雁行避景,夔立弛进,而后敢问。见教一高言,若饥十日而得大牢焉。是达若天地,行生后世。今夫子之达,佚乎老聃,而诸子之材,不逮荣跦,而无千里之远,重茧之患,亲与巨贤连席而坐,对膝相视,从容谈语,无问不应,是天降大命以达吾德也。吾闻之曰:时难得而易失也。学者勉之乎。天禄不重。

《韩诗外传》《论学》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成行。家有千金之玉,不知治,犹之贫也;良工宰之,则富及子孙。君子学之,则为国用。故动则安百姓,议则延民命。诗曰:淑人君子,正是国人;正是国人,胡不万年。
剑虽利,不厉不断;材虽美,不学不高。虽有旨酒嘉殽,不尝,不知其旨;虽有善道,不学,不达其功。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不究。不足,故自坏而勉,不究、故尽师而熟。由此观之,则教学相长也。子夏问诗,学一而知二,孔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孔子贤乎英杰,而圣德备,弟子被光景而德彰。诗曰:日就月将。
南苗亦狩之鞟,犹犬羊也,与之于人,犹死之药也,安旧侈质,习贯易性习然也。夫狂者自龁,忘其非揭豢也,饭土,而忘其非粱饭也,然则楚之狂者楚言,齐之狂者齐言,习使然也。夫习之于人,微而著,深而固,是畅于筋骨,贞于胶漆,是以君子务为学也。诗曰: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道虽近,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日日多者,出人不远矣。夫巧弓之见手也,傅角被筋,胶漆之和,即可以为万乘之宝也。及其被手,而贾不数铢。人同材钧,而贵贱相万者、尽性致志也。诗曰: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子曰:不学而好思,虽知不广矣;学而慢其身,虽学不尊矣。不以诚立,虽立不久矣;诚未著而好言,虽言不信矣。美材也,而不闻君子之道,隐小物以害大物者,灾必及身矣。诗曰:其何能淑,载胥及溺。
孔子燕居,子贡摄齐而前曰:弟子事夫子有年矣,才竭而智罢,振于学问,不能复进,请一休焉。孔子曰:赐也,欲焉休乎。曰:赐欲休于事君。孔子曰:诗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为之若此其不易也,若之何其休也。曰:赐欲休于事父。孔子曰:诗云:孝子不匮,永锡尔类。为之若此其不易也,如之何其休也。曰:赐欲休于事兄弟。孔子曰:诗云: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为之若此其不易也,如之何其休也。曰:赐欲休于耕田。孔子曰:诗云: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为之若此其不易也,若之何其休也。子贡曰:君子亦有休乎。孔子曰:阖棺兮乃止播兮,不知其时之易迁兮,此之谓君子所休也。故学而不已,阖棺乃止。诗曰:日就月将。言学者也。
鲁哀公问冉有曰:凡人之质而已,将必学而后为君子乎。冉有对曰:臣闻之:虽有良玉,不刻镂,则不成器;虽有美质,不学,则不成君子。曰:何以知其然也。夫子路、卞之野人也,子贡、卫之贾人也,皆学问于夫子,遂为天下显士,诸侯闻之,莫不尊敬,卿大夫闻之,莫不亲爱,学之故也。昔吴楚燕代谋为一举而欲伐秦,桃贾、监门之子也,为秦往使之,遂绝其谋,止其兵,及其反国,秦王大悦,立为上卿。夫百里奚、齐之乞者也,逐于齐西,无以进,自卖五羊皮,为一轭车,见秦缪公,立为相,遂霸西戎。太公望少为人婿,老而见去,屠牛朝歌,赁于棘津,钓于磻溪,文王举而用之,封于齐。管仲亲射桓公,遂除报雠之心,立以为相,存亡继绝,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此四子者、皆尝卑贱穷辱矣、然其名声驰于后世,岂非学问之所致乎。由此观之,士必学问然后成君子。诗曰:日就月将。于是哀公嘻然而笑曰:寡人虽不敏,请奉先生之教矣。

《淮南子》《主术训》

凡人之论,心欲小而志欲大,智欲圆而行欲方,能欲多而事欲鲜。所以心欲小者,虑患未生,备祸未发,戒过慎微,不敢纵其欲也;志欲大者,兼包万国,一齐殊俗,并覆百姓,若合一族,是非辐凑而为之毂;智欲圆者,环复转运,终始无端,旁流四达,渊泉而不竭,万物并兴,莫不响应也;行欲方者,直立而不挠,素白而不污,穷不易操,通不肆志;能欲多者,文武具备,动静中仪,举动废置,曲得其宜,无所击戾,无不毕宜也;事欲鲜者,执柄持术,得要以应众,执约以治广,处静持中,运于旋枢,以一合万,若合符者也。故心小者,禁于微也;志大者,无不怀也;智圆者,无不知也;行方者,有不为也;能多者,无不治也;事鲜者,约所持也。

《修务训》

世俗废衰,而非学者多。人性各有所修短,若鱼之跃,若鹊之駮,此自然者,不可损益。吾以为不然。夫鱼者跃,鹊者駮也,犹人马之为人马,筋骨形体,所受于天,不可变。以此论之,则不类矣。夫马之为草驹之时,跳跃扬蹄,翘尾而走,人不能制,龁咋足以噆肌碎骨,蹶蹄足以破颅陷胸;及至圉人扰之,良御教之,掩以衡扼,连以辔衔,则虽历险超堑弗敢辞。故其形之为马,马不可化;其可驾御,教之所为也。马,聋虫也,而可以通气志,犹待教而成,又况人乎。且夫身正性善,发愤而成仁,帽凭而为义,性命可说,不待学问而合于道者,尧、舜、文王也;沈耽荒,不可教以道,不可喻以德,严父弗能正,贤师不能化者,丹朱、商均也。曼颊皓齿,形夸骨佳,不待脂粉芳泽而性可说者,西施、阳文也;哆噅,籧篨戚施,虽粉白黛黑弗能为美者,嫫母、仳倠也。夫上不及尧、舜,下不及商均,美不及西施,恶不若嫫母,此教诲之所喻也,而芳泽之所施。且子有弑父者,然而天下莫疏其子,何也。爱父者众也。儒有邪辟者,而先王之道不废,何也。其行之者多也。今以为学者之有过而非学者,则是以一饱之故,绝谷不食,以一蹪之难,辍足不行,惑也。今有良马,不待策錣而行,驽马虽策錣之不能进,为此不用策錣而御,则愚矣。夫怯夫操利剑,击则不能断,刺则不能入,及至勇武攘捲一捣,则摺胁伤干,为此弃干将、镆邪而以手战,则悖矣。所为言者,齐于众而同于俗。今不称九天之顶,则言黄泉之底,是两末之端议,何可以公论乎。夫橘柚冬生,而人曰冬死,死者众;荠麦夏死,人曰夏生,生者众。江、河之回曲,亦时有南北者,而人谓江、河东流;摄提镇星日月东行,而人谓星辰日月西移者;以大氐为本。北人有知利者,而人谓之駤;越人有重迟者,而人谓之訬;以多者名之。若夫尧眉八彩,九窍通洞,而公正无私,一言而万民齐;舜二瞳子,是谓重明,作事成法,出言成章;禹耳参漏,是谓大通,兴利除害,疏河决江;文王四乳,是谓大仁,天下所归,百姓所亲;皋陶马喙,是谓至信,决狱明白,察于人情;禹生于石;契生于卵;史皇产而能书;羿左臂修而善射。若此九贤者,千岁而一出,犹继踵而生。今无五圣之天奉,四俊之才难,欲弃学而循性,是谓犹释船而欲蹍水也。夫纯钩、鱼肠剑之始下型,击则不能断,刺则不能入,及加之砥砺,摩其锋,则水断龙舟,陆剸犀甲。明镜之始下型,矇然未见形容,及其粉以元锡,摩以白旃,鬓眉微毫,可得而察。夫学,亦人之砥锡也,而谓学无益者,所以论之过。知者之所短,不若愚者之所修;贤者之所不足,不若众人之有馀。何以知其然。夫宋画吴冶,刻刑镂法,乱修曲出,其为微妙,尧、舜之圣不能及。蔡之幼女,卫之稚质,梱纂组,杂奇彩,抑黑质,扬赤文,禹、汤之智不能逮。夫天之所覆,地之所载,包于六合之内,托于宇宙之閒,阴阳之所生,血气之精,含牙戴角,前爪后距,奋翼攫肆,蚑行蛲动之虫,喜而合,怒而斗,见利而就,避害而去,其情一也。虽所好恶,其与人无以异。然其爪牙虽利,筋骨虽彊,不免制于人者,知不能相通,才力不能相一也。各有其自然之势,无禀受于外,故力竭功沮。夫雁顺风,以爱气力,衔芦而翔,以备矰弋。蚁知为垤,獾貉为曲穴,虎豹有茂草,野彘有艽莦,槎栉堀虚,连比以像宫室,阴以防雨,景以蔽日。此亦鸟兽之所以知求合于其所利。今使人生于辟陋之国,长于穷檐漏室之下,长无兄弟,少无父母,目未尝见礼节,耳未尝闻先古,独守专室而不出门,使其性虽不愚,然其知者必寡矣。昔者,苍颉作书,容成造历,胡曹为衣,后稷耕稼,仪狄作酒,奚仲为车,此六人者,皆有神明之道,圣智之迹,故人作一事而遗后世,非能一人而独兼有之。各悉其知,贵其所欲达,遂为天下备。今使六子者易事,而明弗能见者何。万物至众,而知不足以奄之。周室以后,无六子之贤,而皆修其业;当世之人,无一人之才,而知其六贤之道者何。教顺施续,而知能流通。由此观之,学不可已,明矣。今夫盲者目不能别昼夜,分白黑,然而搏琴抚弦,参弹复徽,攫援摽拂,手若蔑蒙,不失一弦。使未尝鼓瑟者,虽有离朱之明,攫掇之捷,犹不能屈伸其指。何则。服习积贯之所致。故弓待檠而后能调,剑待砥而后能利。玉坚无敌,镂以为兽,首尾成形,礛之功。木直中绳,揉以为轮,其曲中规,檃括之力。唐碧坚忍之类,犹可刻镂,揉以成器用,又况心意乎。且夫精神滑淖纤微,倏忽变化,与物推移,云蒸风行,在所设施。君子有能精摇摩监,砥砺其才,自试神明,览物之博,通物之壅,观始卒之端,见无外之境,以逍遥徜佯于尘埃之外,超然独立,卓然离世,此圣人之所以游心。若此而不能,闲居静思,鼓琴读书,追观上古及贤士大夫,学问讲辨,日以自娱,苏援世事,分白黑利害,筹策得失,以观祸福,设仪立度,可以为法则,穷道本末,究事之情,立是废非,明示后人,死有遗业,生有荣名。如此者,人才之所能逮。然而莫能至焉者,偷慢懈惰,多不暇日之故。夫瘠地之民多有心者,劳也;沃地之民多不才者,饶也。由此观之,知人无务,不若愚而好学。自人君公卿至于庶人,不自彊而功成者,天下未之有也。《诗》云: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此之谓也。名可务立,功可彊成,故君子积志委正,以趣明师,励节亢高,以绝世俗。何以明之。昔者南策畴耻圣道之独亡于己,身淬霜露,欶蹻,跋涉山川,冒蒙荆棘,百舍重胼,不敢休息,南见老聃。受教一言,精神晓泠,钝闻条达,欣然七日不食,如飨太牢,是以明照四海,名施后世,达略天地,察分秋毫,称誉叶语,至今不休。此所谓名可彊立者。吴与楚战,莫嚣大心抚其御之手曰:今日距彊敌,犯白刃,蒙矢石,战而身死,卒胜民治,全我社稷,可以庶几乎。遂入不返,决腹断头,不旋踵运轨而死。申包胥竭筋力以赴严敌,伏尸流血,不过一卒之才,不如约身卑辞,求救于诸侯。于是乃裹粮跣走,跋涉谷行,上峭山,赴深溪,游川水,犯津关,躐蒙笼,蹶沙石,蹠达膝曾茧重胝,七日七夜,至于秦庭。鹤跱而不食,昼吟宵哭,面若死灰,颜色黴墨,涕液交集,以见秦王。曰:吴为封豨修蛇,蚕食上国,虐始于楚。寡君失社稷,越在草茅,百姓离散,夫妇男女,不遑启处,使下臣告急。秦王乃发车千乘,步卒七万,属之子虎,踰塞而东,击吴浊水之上,果大破之,以存楚国。烈藏庙堂,著于宪法。此功之可彊成者也。夫七尺之形,心知忧愁劳若,肤知疾痛寒暑,人情一也。圣人知时之难得,务可趣也,苦身劳形,焦心怖肝,不避烦难,不违危殆。盖闻子发之战,进如激矢,合如雷电,解如风雨,员之中规,方之中矩,破敌陷陈,莫能壅御,泽战必克,攻城必下。彼非轻身而乐死,务在于前,遗利于后,故名立而不堕。此自强而成功者也。是故田者不强,囷仓不盈;官御不厉,心意不精;将相不强,功烈不成;侯王懈惰,后世无名。《诗》云:我马维骐,六辔如丝。载驰载驱,周爰咨谋。以言人之有所务也。通于物者,不可惊以怪;喻于道者,不可动以奇;察于辞者,不可耀以名;审于形者,不可遁以状。世俗之人,多尊古而贱今,故为道者必托之于神农、黄帝而后能入说。乱世闇主,高远其所从来,因而贵之。为学者蔽于论而尊其所闻,相与危坐而称之,正领而诵之。此见是非之分不明。夫无规矩,虽奚仲不能以定方圆;无准绳,虽鲁般不能以定曲直。是故钟子期死而伯牙绝弦破琴,知世莫赏也;惠施死而庄子寝说言,见世莫可为语者也。夫项托七岁为孔子师,孔子有以听其言也。以年之少,为闾丈人说,救敲不给,何道之能明也。昔者,谢子见于秦惠王,惠王说之,以问唐姑梁,唐姑梁曰:谢子,山东辩士,固权说以取少主。惠王因藏怒而待之。后日复见,逆而弗听也。非其说异也,所以听者易。夫以徵为羽,非弦之罪;以甘为苦,非味之过。楚人有烹猴而召其邻人,以为狗羹也,而甘之。后闻其猴也,据地而吐之,尽泻其食。此未始知味者也。邯郸师有出新曲者,托之李奇,人皆争学之。后知其非也,而皆弃其曲,此未始知音者也。鄙人有得玉璞者,喜其状,以为宝而藏之。以示人,人以为石也,因而弃之。此未始知玉者也。故有符于中,则贵是而同今古;无以听其说,则所从来者远而贵之耳。此和氏之所以泣血于荆山之下。今剑或绝侧羸文,齧缺卷銋,而称以顷襄之剑,则贵人争带之;琴或拨剌枉桡,阔解漏越,而称以楚庄之琴则,侧室争鼓之。苗山之鋋,羊头之销,虽水断龙舟,陆剸兕甲,莫之服带。山桐之琴,涧梓之腹,虽鸣廉修营,唐牙莫之鼓也。通人则不然。服剑者期于铦利,而不期于墨阳、莫邪;乘马者期于千里,而不期于骅骝、绿耳;鼓琴者期于鸣廉修营,而不期于滥胁、号钟;诵《诗》《书》者期于通道略物,而不期于《洪范》《商颂》。圣人见是非,若白黑之于目辨,清浊之于耳听。众人则不然。中无主以受之,譬若遗腹子之上陇,以礼哭之,而无所归心。故夫孪子之相似者,唯其母能知之;玉石之相类者,唯良工能识之;书传之微者,唯圣人能论之。今取新圣人书,名之孔、墨,则弟子句指而受者必众矣。故美人者,非必西施之种;通士者,不必孔、墨之类。晓然意有所通于物,故作书以喻意,以为知者也。诚得清明之士,执元鉴于心,照物明白,不为古今易意,摅书明指以示之,虽阖棺亦不恨矣。昔晋平公令官为钟。钟成,而示师旷。师旷曰:钟音不调。平公曰:寡人以示工,工皆以为调。而以为不调,何也。师旷曰:使后世无知音者则已,若有知音者,必知钟之不调。故师旷之欲善调钟也,以为后世之有知音者也。三代与我同行,五伯与我齐智,彼独有圣智之实,我曾无有闾里之闻,穷巷之知者何。彼并身而立节,我诞谩而悠忽。今夫毛嫱、西施,天下之美人,若使之衔腐鼠,蒙猬皮,衣豹裘,带死蛇,则布衣韦带之人过者,莫不左右睥睨而掩鼻。尝试使之施芳泽,正娥眉,设笄珥,衣阿锡,曳齐纨,粉白黛黑,佩玉环,揄步,杂芝若,笼蒙目视,冶由笑,目流眺,口曾挠,奇牙出,靥摇,则虽王公大人,有严志颉颃之行者,无不惮悇痒心而悦其色矣。今以中人之才,蒙愚惑之智,被污辱之行,无本业所修,方术所务,焉得无有睥面掩鼻之容哉。今鼓舞者,绕身若环,曾挠摩地,扶旋猗那,动容转曲,便媚拟神。身若秋药被风,发若结旌,骋驰若;木熙者,举梧槚,据句枉,猿自纵,好茂叶,龙夭矫,燕枝拘,援丰条,舞扶疏,龙从鸟集,搏援攫肆,蔑蒙踊跃。且夫观者莫不为之损心酸足,彼乃始徐行微笑,被衣修擢。夫鼓舞者非柔纵,而木熙者非眇劲,淹浸渍渐靡使然也。是故生木之长,莫见其益,有时而修;砥砺䃺监,莫见其损,有时而薄。藜藿之生,蠕蠕然日加数寸,不可以为栌栋;楩楠豫章之生也,七年而后知,故可以为棺舟。夫事有易成者名小,难成者功大。君子修美,虽未有利,福将在后至。故《诗》云: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此之谓也。

《泰族训》

观六艺之广崇,穷道德之渊深,达乎无上,至乎无下,运乎无极,翔乎无形,广于四海,崇于泰山,富于江河,旷然而通,昭然而明,天地之閒无所系戾,其所以监观,岂不大哉。人之所知者浅,而物变无穷,曩不知而今知之,非知益多也,问学之所加也。夫物常见则识之,常为则能之,故因其患则造其备,犯其难则得其便。
《大戴礼记》《曾子立事篇》
曾子曰:君子攻其恶,求其过,彊其所不能,去私欲,从事于义,可谓学矣。君子爱日以学,及时以行,难者弗辟,易者弗从,唯义所在。日旦就业,夕而自省思,以殁其身,亦可谓守业矣。君子学必由其业,问必以其序,问而不决,承閒观色而复之,虽不说,亦不彊争也。君子既学之,患其不博也;既博之,患其不习也,既习之,患其无知也;既知之,患其不能行也;既能行之,贵其能让也;君子之学,致此五者而已矣。

《劝学》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矣,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水则为冰,而寒于水;木直而中绳,輮而为轮,其曲中规,枯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是故不升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道,不知学问之大也。于越戎貉之子,生而同声,长而异俗者,教使之然也。是故木从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知日参己焉,故知明则行无过。诗云: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恭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神莫大于化道,福莫长于无咎。孔子曰:吾尝终日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吾尝跂而望之,不如升高而博见也;升高而招,非臂之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非声加疾也,而闻者著;假车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海;君子之性非异也,而善假于物也。南方有鸟,名曰蒙鸠,以羽为巢,编之以发,系之苇苕,风至苕折,子死卵破,巢非不完也,所系者然也。西方有木,名曰射干,茎长四寸,生于高山之上,西临百仞之,木茎非能长也,所立者然也。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兰氏之根,怀氏之苞,渐之滫夫,君子不近,庶人不服,质非不美也,所渐者然也。是故君子靖居恭学,修身致志,处必择乡,游必就士,所以防僻邪而通中正也。物类之从,必有所由;荣辱之来,各象其德。肉腐出虫,鱼枯生蠹;殆教亡身,祸灾乃作。彊自取折,柔自取束;邪秽在身,怨之所构。布薪若一火就燥,平地若一水就湿,草木畴生,禽兽群居,物各从其类也。是故正鹄张,而弓矢至焉;林木茂,而斧斤至焉。树成荫,而鸟息焉;醯酸,而蚋聚焉是,故言有召祸,行有招辱,君子慎其所立焉。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川,蛟龙生焉;积善成德,神明自传,圣心备矣。是故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跞,不能千里;驽马无极,功在不舍;楔而舍之,朽木不折;楔而不舍,金石可镂。夫蟥无爪牙之利,筋脉之彊,上食晞土,下饮黄泉者,用心一也。蟹二螯八足,非蛇蛆之穴,而无所寄托者,用心躁也。是故无愤愤之志者,无昭昭之明;无绵绵之事者,无赫赫之功;行岐涂者不至,事两君者不容;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腾蛇无足而腾,鼫鼠五伎而穷。诗云:鸤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若结兮。君子其结于一也。昔者瓠巴鼓瑟,而沈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夫声无细而不闻,行无隐而不形;玉居山而木润,渊生珠而岸不枯;为善而不积乎。岂有不至哉。孔子曰:野哉。君子不可以不学,见人不可以不饰。不饰无貌,无貌不敬,不敬无礼,无礼不立。夫远而有光者,饰也;近而逾明者,学也。譬之如洿邪,水潦灟焉,莞蒲生焉,从上观之,谁知其非源泉也。珠者,阴之阳也,故胜火;玉者,阳之阴也,故胜水;其化如神,故天子藏珠玉,诸侯藏金石,大夫畜犬马,百姓藏布帛。不然,则强者能守之,知者能秉之,贱其所贵,而贵其所贱;不然,矜寡孤独不得焉。子贡曰:君子见大川必观,何也。孔子曰:夫水者,君子比德焉:遍与之而无私,似德;所及者生,所不及者死,似仁;其流行庳下,倨句皆循其理,似义;其赴百仞之溪不疑,似勇;浅者流行,深渊不测,似智;弱约危通,似察;受恶不让,似贞;苞裹不清以入,鲜洁以出,似善化;必出,量必平,似正;盈不求概,似厉;折必以东西,似意,是以见大川必观焉。
《刘向·说苑》《建本》
人之幼稚童蒙之时,非求师正本,无以立身全性。夫幼者必愚,愚者妄行;愚者妄行,不能保身,孟子曰:人皆知以食愈饥,莫知以学愈愚,故善材之幼者必勤于学问以修其性。今人诚能砥砺其材,自诚其神明,睹物之应,通道之要,观始卒之端,览无外之境,逍遥乎无方之内,彷徉乎尘埃之外,卓然独立,超然绝世,此上圣之所游神也。然晚世之人,莫能閒居心思,鼓琴读书,追观上古,友贤大夫;学问讲辩日以自虞,疏远世事分明利害,筹策得失,以观祸福,设义立度,以为法式;穷追本末,究事之情,死有遗业,生有荣名;此皆人材之所能建也,然莫能为者,偷慢懈惰,多暇日之故也,是以失本而无名。夫学者,崇名立身之本也,仪状齐等而饰貌者好,质性同伦而学问者智;是故砥砺琢磨非金也,而可以利金;诗书辟立,非我也,而可以厉心。夫问讯之士,日夜兴起,厉中益知,以分别理,是故处身则全,立身不殆,士苟欲深明博察,以垂荣名,而不好问讯之道,则是伐智本而塞智原也,何以立躯也。骐骥虽疾,不遇伯乐,不致千里;干将虽利,非人力不能自断焉;乌号之弓虽良,不得排檠,不能自任;人才虽高,不务学问,不能致圣。水积成川,则蛟龙生焉;土积成山,则豫樟生焉;学积成圣,则富贵尊显至焉。千金之裘,非一狐之皮;台庙之榱,非一木之枝;先王之法,非一士之智也。故曰:讯问者智之本,思虑者智之道也。中庸曰:好学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积小之能大者,其惟仲尼乎。学者所以反情治性尽才者也,亲贤学问,所以长德也;论交合友,所以相致也。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此之谓也。孟子曰:人知粪其田,莫知粪其心;粪田莫过利苗得粟,粪心易行而得其所欲。何谓粪心。博学多闻;何谓易行。一性止淫也。
子思曰:学所以益才也,砺所以致刃也,吾尝幽处而深思,不若学之速;吾尝跂而望,不若登高之博见。故顺风而呼,声不加疾而闻者众;登丘而招,臂不加长而见者远。故鱼乘于水,鸟乘于风,草木乘于时。孔子曰:鲤,君子不可以不学,见人不可以不饰;不饰则无根,无根则失理;失理则不忠,不忠则失礼,失礼则不立。夫远而有光者,饰也;近而逾明者,学也。公扈子曰:有国者不可以不学,春秋,生而尊者骄,生而富者傲,生而富贵,又无鉴而自得者鲜矣。春秋,国之鉴也。
晋平公问于师旷曰:吾年七十欲学,恐已暮矣。师旷曰:何不炳烛乎。平公曰:安有为人臣而戏其君乎。师旷曰:盲臣安敢戏其君乎。臣闻之,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炳烛之明,孰与昧行乎。平公曰:善哉。
河间献王曰:汤称学圣王之道者,譬如日焉;静居独思,譬如火焉。夫舍学圣王之道,若舍日之光,何乃独思若火之明也;可以见小耳,未可用大知,惟学问可以广明德慧也。
宁越,中牟鄙人也,苦耕之劳,谓其友曰:何为而可以免此苦也。友曰:莫如学,学二十年则可以达矣。宁越曰:请十五岁,人将休,吾将不休;人将卧,吾不敢卧。十三岁学而周威公师之。夫走者之速也,而过二里止;步者之迟也,而百里不止。今宁越之材而久不止,其为诸侯师,岂不宜哉。
《王符·潜夫论》《赞学》
天地之所贵者,人也。圣人之所尚者,义也。德义之所成者,智也。明智之所求者,学问也。虽有至圣不生而智,虽有至材不生而能。故志曰:黄帝师风后,颛顼师老彭,帝喾师祝融,尧师务成,舜师纪后,禹师墨如,汤师伊尹,文武师姜尚,周公师庶秀,孔子师老聃,若此言之而信则人不可以不就师矣。夫此十一君者,皆上圣也。犹待学问,其智乃博,其德乃硕,而况于凡人乎。是故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王欲宣其义,必先读其智。《易》曰: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是以人之有学也。犹物之有治也。故夏后之璜,楚和之璧,虽有玉璞卞和之资,不琢,不错,不离,砾石。夫瑚簋之器,朝祭之服,其始也。乃山野之木,蚕茧之丝耳。使巧倕加绳墨而制之以斤斧,女工加五色而制之以机杼则皆成宗庙之器。黼黻之章可著于鬼神可御于王公而况君子,敦贞之质,察敏之才,摄之以良朋教之以明师,文之以礼乐,导之以诗书,赞之以周易,明之以春秋,其不有济乎。诗云:顾彼鹡鸰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是以君子终日乾乾进德修业者,非直为博己而已也。盖乃思述祖考之令,问而以显父母也。孔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耕也,馁在其中。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箕子陈六极国风歌北门。故所谓不忧,贫也。岂好贫而弗之忧耶。盖志有所专昭,其重也。是故君子之求丰厚也。非为嘉馔美服淫乐声色也。乃将以底其道而迈其德也。夫道成于学而藏于书,学进于振而废于穷。是故董仲舒终身不问家事,景君明经年不出户庭,得锐精其学而显昭其业者,家富也。富佚若彼而能勤精若此者,材子也。倪宽卖力于都巷,匡衡自鬻于保徒者,身贫也。贫阨若彼而能进学若此者,秀士也。当世学士恒以万计而究涂者,无数十焉。其故何也。其富者则以贿玷精,贫者则以乏易计或以丧乱,期其年岁,此其所以逮,初丧功而及其童蒙也。是故无董景之才,倪匡之志,而欲强捐家出身旷日师门者,是必无几矣。夫此四子者,耳目聪明,忠信廉勇,未必无俦也。而及其成名立绩,德音令问不已而有所以然。夫何故哉。徒以其能自托于先圣之典经,结心于夫子之遗训也。是故造父疾趋百步而废,使托乘舆坐致千里。水师泛,轴解维则溺,自托舟楫坐济江河。是故君子者,性非绝世,善自托于物也。人之情,性未能相百而其明,智有相万也。此非其真性之材也,必有假以致之也。君子之性未必尽照及学也。聪明无蔽,心智无滞。前纪帝王顾定百世,此则道之明也,而君子能假之以自彰尔。夫是故道之于心也,犹火之于人目也。中阱深室幽黑无见,及设盛烛则百物彰矣。此则火之耀也,非目之光也,而目假之则为明矣。天地之道,神明之,为不可见也。学问圣典,心思道术,则皆来睹矣。此则道之材也,非心之明也,而人假之则为己知矣。是故索物于夜室者,莫良于火。索道于当世者,莫良于典。典者,经也。先圣之所制,先圣得道之精者以行其身,欲贤人自勉以入于道。故圣人之制经以遗后,贤也。譬犹巧倕之为规矩准绳以遗后,工也。昔倕之巧,目茂方圆,心定平直,又造规绳矩墨以诲后人。试使奚仲公班之徒,释此四度而效倕自制必不能也。凡工妄匠执规秉矩错准,引绳则巧同于倕也。是倕以心来制规矩往合倕心也。故度之工几于倕矣。先圣之智,心达神明,性直道德又造经典以遗后人。试使贤人君子释于学问,抱质而行必弗具也。及使从师就学按经而行。聪达之明,德义之理,亦庶矣。是故圣人以其心来,就经典往,合圣心。故修经之贤德近于圣矣。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是故凡欲显勋绩扬光烈者,莫良于学矣。

《释难》

孔子曰:耕也,馁在其中。学也,禄在其中。敢问今使举世之人释耨耒,而程相群于学,何如潜。夫曰:善哉。问君子劳心,小人劳力。故孔子所称谓君子尔今以目所见耕食之本也,以心原道即学又耕之本也。
《黄宪·外史》《论学》
韩王好淮南之学,问于徵君曰:淮南之学,其博于孔子乎。徵君曰:臣未之敢闻也。韩王曰:昔有东方之客曰:无闾生七岁而隽读书。于无闾之岳,容若处女,东人皆以为玉魄也。寡人觏之问以学其言。曰:臣有淮南之学,而去其智则善矣。是以寡人好之,夫无闾生学于无闾,必其以孔子为师也,而乃称淮南之学可谓不博于孔子乎。徵君对曰:无闾生,即臣之弟子李元也。今从臣于王之国臣,闻其以庖希之学,孔子之道,而宗之,若淮南则固蔑之矣。何取于博。韩王轩然仰笑而堕冠曰:徵君果以无闾生为弟子耶。寡人亲聘之以论古学。徵君曰:王虽得无闾,生不能用也。韩王于是益遇无闾生。无闾生谓韩王曰:王何忘臣之言乎。韩王曰:何为其然也。无闾生曰:昔者王以淮南之事问臣,臣曰:淮南,汉之宗室也。读书三壁,文如贯虹,然卒以灭身而亡国,此非君臣之义不明也。由学博而贪生,智陋而昧时,势也。若淮南之学博而约于衷,骋而归于性,成章而润于质,则令名昭扬而可以帝汉矣。不然亦足以延子孙而光辅乎。汉室于今犹赖焉。此臣之昔日之论也,而王忘之,非所谓善用其言者也。昔有越人,行舟而遇低梁,望之,乃石梁也。溢于潮梁不没者三尺,舟不得进。越人凿其梁,力竭而毙。顷之,潮涸。后有涉梁者,又待潮而不进。有渔者曰:子何不踰梁而待潮乎。若不踰梁而待,是使越人笑于梁,乌得为善用其舟乎。今王用臣之言而复为越人凿梁之计,谓其贤于鸱夷而忽渔者之论也。臣窃惑焉。韩王拊髀叹曰:善乎。子之讽也。寡人将委心于子矣。
《荀悦·申鉴》
《杂言篇》
或问曰:君子曷敦乎学。曰:生而知之者寡矣。学而知之者寡矣。悠悠之民,泄泄之士,明明之治,汶汶之乱,皆学废兴之由,敦之不亦宜乎。
《徐干·中论》《治学》
昔之君子成德立行身没而名不朽,其故何哉。学也。学也者,所以疏神达思怡情理性,圣人之上务也。民之初载其矇未知,譬如宝在于元室有所求而不见白日照焉,则群物斯辨矣。学者,心之白日也。故先王立教官掌教国子,教以六德曰:智,仁,圣,义,中,和。教以六行曰:孝,友,睦,姻,任,恤。教以六艺曰:礼,乐,射,御,书,数。三教备而人道毕矣。学犹饰也,器不饰则无以为美观,人不学则无以有懿德。有懿德故可以经人伦,为美观,故可以供神明。故书曰:若作梓材既勤朴斲,惟其涂丹雘。夫听黄钟之声,然后知击缶之细。视衮龙之文,然后知被褐之陋。涉庠序之教,然后知不学之困。故学者如登山焉,动而益,高如寤寐焉。久而愈足。故所由来则杳然其远,以其难而懈之误且非矣。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好学之谓也。倦立而思远不如速行之必至也。矫首而徇飞不如循雌之必获也。孤居而愿智不如务,学之必达也。故君子心不苟愿必以求学,身不苟动必以从师言,不苟出必以博闻。是以情性合人而德音相继也。孔子曰:弗学何以行,弗思何以得小。子勉之斯可谓师人矣。马虽有逸足而不闲舆则不为良骏,人虽有美质而不习道则不为君子。故学者求习道也。若有似乎画采元黄之色,既著而纯皓之体,斯亡敝而不渝,孰知其素。欤子夏曰:日习则学不忘,自勉则身不堕,亟闻天下之大言则志益广。故君子之于学也,其不懈。犹上天之动,犹日月之行,终身亹亹没而后已。故虽有其才而无其志,亦不能兴,其功也。志者,学之师也。才者,学之徒也。学者不患才之不赡而患志之不立,是以为之者亿兆而成之者,无几。故君子必立其志。易曰:君子以自强不息,大乐之成,非取乎一音,嘉膳之和非取乎一味,圣人之德非取乎一道。故曰:学者所以总群道也,群道统乎己心,群言一乎己口,唯所用之。故出则元亨,处则利贞,默则立象,语则成文,述千载之上若共一时。论殊俗之类,若与同室度。幽明之故,若见其情原。治乱之渐,若指已效。故诗曰:学有缉熙于光明,其此之谓也。夫独思则滞而不通,独为则困而不就,人心必有明焉,必有悟焉,如火得风而炎炽如水赴下而流速。故太昊观天地而画八卦,燧人察时令而钻,火帝轩闻凤鸣而调律,仓颉视鸟迹而作书,斯犬圣之学乎。神明而发乎。物类也。贤者不能学于远,乃学于近。故以圣人为师,昔颜渊之学圣人也,闻一以知十。子贡闻一以知二,斯皆触类而长之,笃思而闻之者也。非唯贤者,学于圣人,圣人亦相因而学也。孔子因于文武,文武因于成汤,成汤因于夏后,夏后因于尧舜,故六籍者,群圣相因之书也。其人虽亡,其道犹存。今之学者,勤心以取之,亦足以到昭明而成博达矣。凡学者大义为先,物名为后。大义举而物名从之,然鄙儒之博学也。务于物名详于器械,考于诂训摘其章句,而不能统其大义之所,极以获先王之心,此无异乎。女史诵诗,内竖传令也。故使学者劳思虑而不知道,费日月而无成功。故君子必择师焉。
《刘协·新论》《崇学》
至道无言非立言,无以明其理,大象无形非立象,无以测其奥道。象之妙非言不津,津言之妙,非学不传。未有不因学而鉴,道不假学以光身者也。夫茧缲以为丝织为缣,纨缋以黼黻则王侯服之。人学为礼仪雕以文藻,世人荣之,茧之不缲则素丝蠹于筐笼。人之不学则才智腐于心,胸海蚌未剖则明珠不显,昆竹未断则凤音不彰,性情未鍊则神明不发。譬诸金木金性苞水,木性藏火,故鍊金则水出,钻木而火生。人能务学,钻鍊其性则才慧发矣。青出于蓝而青于蓝,染使然也。冰生于水而冷于水,寒使然也。镜出于金而明于金,莹使然也。生而同声长而异语,教使然也。山抱玉而草木润焉,川贮珠而岸不枯焉,口纳滋味而百节肥焉,心受典诰而五性通焉,故不登峻岑不知天之高,不瞰深谷不知地之厚,不游六艺不知智之深。远而光华者,饰也。近而愈明者,学也。故吴簳质劲非筈羽而不美,越剑性利非淬砺而不铦。人性懁慧非积学而不成。沿浅以及深,披闇而睹明,不可以传闻称,非得以汎滥善也。夫还乡者,心务见家不可以一步至也。慕学者,情缠典索不可以一读能也。故为山者,基于一篑之土以成千丈之峭。凿井者,起于三寸之坎以就万仞之深。灵珠如豆不见其长,叠岁而大铙舌如指,不觉其损累,时而折悬岩,滴溜终能穿石,规车牵索卒至断轴。水非石之钻,绳非木之锯,然而断穿者,积渐之所成也。耳形完而听不闻者,聋也。目形全而视不见者,盲也。人性美而不监道者,不学也。耳之初窒,目之始昧,必不吝百金,逆医千里。人不涉学,犹心之聋盲,不知远祈明师以攻心术,性之蔽也。故宣尼临没手不释卷,仲舒垂卒口不辍诵,有子恶卧自碎其掌,苏生患睡亲锥其股以圣贤之,性犹好学无倦矧,庸人而可怠哉。

《专学》

学者出于心,心为身之主,耳目候于心,若心不在,学则听诵不闻,视简不见,如欲鍊业必先正心而后理义入焉。夫两叶掩目则冥默无睹双珠填耳,必寂寞无闻叶作目蔽珠为耳,鲠二关外拥视听内隔。故其宜也,而离娄察秋毫之末不闻雷霆之声。季子听清角之韵不见嵩岱之形,视不关耳,而耳不见听,不关目而目不闻者,何也。心溺秋毫意入清角,故也。是以心驻于目,必忘其耳,则听不闻心驻于耳,必遗其目则视不见也。使左手画方,右手画圆,令一时俱成,虽执规矩之心,回剟劂之心而不能者,由心不两用则手不并,运也。奕秋通国之善,奕也。当奕之思有吹笙过者,倾心听之将围未围之际,问以奕道则不知也。非奕道暴深,情有暂闇笙猾之也。隶首天下之善,算也。当算之时有鸣鸿过者,弯弧拟之,将发未发之閒问以三五则不知也。非三五难算意,有暴昧鸿乱之也。奕秋之奕,隶首之算,穷微尽数非有差也。然而心在笙鸿而奕败算挠者,是心不专一,游情外务也。瞽无目而耳不可以察,专于听也。聋无耳而目不可以闻,专于视也。以瞽聋之微而听察聪明审者,用心一也。夫蝉难取而黏之如掇卷耳,易采而不盈轻筐。是故学者,必精勤专心以入于神,若心不在学而强讽诵,虽入于耳而不谛于心。譬若聋者之歌,效人为之无以自乐,虽出于口则越散矣。
《王通·中说》《天地篇》
子曰:君子之学进于道,小人之学进于利。

《礼乐篇》

程元曰:夫子之成也。吾侪慕道久矣。未尝不充欲焉,游夫子之门者,未有问而不知求而不给者也。诗云:实获我心,盖天启之,非积学能致也。子闻之曰:元汝知乎哉。天下未有不学而成者也。

《立命篇》

门人问姚义孔庭之法曰:诗曰:礼不及四经,何也。姚义曰:尝闻诸夫子矣。春秋断物志定而后及也,乐以和德全而后及也,书以制法从事而后及也,易以穷理知命而后及也。故不学春秋无以主断,不学乐无以知和,不学书无以议制,不学易无以通理,四者非具体不能及。故圣人后之,岂养蒙之具邪。或曰:然则诗礼何为而先也。义曰:夫教之以诗则出辞气,斯远暴慢矣。约之以礼则动容貌,斯立威严矣。度其言察其志,考其行,辨其德,志定则发之以春秋。于是乎断而能变德全,则导之以乐。于是乎和而知节可从事,则达之以书,于是乎可以立制。知命则申之以易,于是乎可以尽性。若骤而语春秋则荡志,轻义骤而语乐则喧德,败度骤而语书则狎法,骤而语易则玩神。是以圣人知其必然,故立之以宗列之以次,先成诸己,然后备诸物先济乎近,然后形乎远。亶其深乎。亶其深乎。子闻之曰:姚子得之矣。

《韩昌黎集》《进学解》

国子先生晨入太学,招诸生立馆下,诲之曰: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方今圣贤相逢治具毕张,拔去凶邪,登崇俊良。占小善者,率以录名。一艺者,无不庸爬罗,剔抉刮垢磨光。盖有幸而获选,孰云多而不扬诸生业患不能精,无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无患有司之不公。言未既有笑于列者曰:先生欺余哉。弟子事先生于兹有年矣。先生口不绝吟于六艺之文,手不停披于百家之编。记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钩其元。贪多务得细大不捐,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先生之业可谓勤矣。抵排异端攘斥佛老,补苴罅漏张皇,幽眇寻坠绪之茫茫,独旁搜而远,绍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先生之于儒,可谓有劳矣。沈浸醲郁含英咀华作为文章,其书满家上规。姚姒浑浑无涯,《周诰》《殷盘》佶屈聱牙,《春秋》谨严《左氏》浮誇易奇而法诗,正而葩下逮庄骚,太史所录子云,相如同工异曲,先生之于文可谓闳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学,勇于敢为长,通于方左右具宜,先生之于为人可谓成矣。然而公不见信于人,私不见助于友,跋前踬后动辄得咎暂为御史,遂窜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见治,命与仇谋取败,几时冬煖而儿号寒,年丰而妻啼,饥头童齿豁竟死,何裨不知虑此而反教人为。先生曰:吁子来前。夫大木为杗细,木为桷欂,栌侏儒闑扂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马勃,败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无遗者,医师之良也。登明选公杂,进巧拙纡馀为妍,卓荦为杰,较短量长,惟器是适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轲好辩孔道以明辙环天下,卒老于行。荀卿守正大论是弘,逃谗于楚废死。兰陵是二儒者,吐辞为经举足为法,绝类离伦优入圣域,其遇于世何如也。今先生学虽勤,而不繇其统言,虽多而不要,其中文虽奇而不济于用,行虽修而不显于众,犹且月费俸钱岁靡,廪粟子不知耕,妇不知织,乘马从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促,促窥陈编以盗,窃然而圣主不加诛,宰臣不见斥,兹非其幸欤动而得谤名,亦随之投闲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财贿之,有亡计班资之崇庳,忘己量之所称,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谓诘匠氏之不以杙为楹,而訾医师以昌阳引年,欲进其豨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