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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莲图记嘉定六年 宋 · 潘友德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五、《至元嘉禾志》卷一六、光绪《嘉兴府志》卷三三
物之自形色于天地间者,岂求知于人哉!
自连理之木,合颖之禾,人指为瑞物,亦以瑞应之。
天人相与之机,果在是乎?
柳子厚贺嘉莲有表,莲之瑞始著。
近世以来,證为休祥,形诸赞咏,盖不一二数也。
岁在癸酉禾兴乡校池莲并蒂,子衿动色相庆,且图之以需其验。
予谓此邦实唐宣公父母之国,今天光密迩,上德薰陶,寺丞商公又以儒术治郡,作成教养之馀,士宜自奋,安知无论谏仁义,不负所学者,继踵而出乎?
宾兴贤能,适时也。
诸君勉之。
孟秋既望东阳潘友德书。
杉溪集后序1203年10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二三、《诚斋集》卷八三、《杉溪居士集》卷末、《皕宋楼藏书志》卷八○、民国《吉安县志》卷八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古今文章至我宋集大成矣。
盖自奎宿宣精,列圣制作,于是焕乎之文,日月光华,云汉昭回,天经地纬,衣被万物,河岳炳灵,鸿硕挺出。
仁宗时则有若六一先生主斯文之夏盟,在神宗时则有若东坡先生传六一之大宗,在哲宗时则有若山谷先生续《国风》、《雅》、《颂》之绝弦,视汉之、卿、云,唐之李、杜、韩、柳,盖奄有而包举之矣。
中更群小崇奸绌正,目为僻学,禁而锢之,盖斯文至此而一厄也。
惟我庐陵泸溪之王,杉溪之刘两先生,身作金城,以郛此道。
自王公游太学,刘公继至,独犯大禁,挟六一、之书以入,昼则庋藏,夜则翻阅。
每伺同舍生息烛酣寝,必起坐吹灯,纵观三书。
逮暇,或哦诗句,或绩古文,每一篇出,流布辇毂,脍炙荐绅,纸价为高。
嗟乎!
若两先生当妖禽群啾而发紫鸾之鸣,折杨骤歌而奏清庙之瑟,鹬冠胡服之竞丽而觌黄收纯衣之制,其有大勋劳于斯文,其伟乎哉!
予生十有七年,始得进拜泸溪而师焉,而问焉,其所以告予者太学犯禁之说也。
后十年又得进拜杉溪而师焉,而问焉,其所以告予者亦太学犯禁之说也。
今两先生远矣,予亦老而归休矣。
杉溪之曾孙千龄一日访予于南溪之上,出其祖之书曰《杉溪集》者示予,请书其后。
予披而读之,见丞相益国周公序其篇首,凡杉溪先生拔新领异之诗,登峰造极之文,既摛张发挥不遗馀矣,予尚何言哉!
独书两先生所以告予者于篇末,俾后学有闻焉。
泸溪又云:「是时书肆畏罪,二书皆毁其印,独一贵戚家刻印印之。
率黄金斤易文十,盖其禁愈急,其文愈贵也」。
今家有此书,人习此学,有知当时斯文之难得如此者乎?
是小人之厄斯文,乃所以昌斯文也。
然厄斯文者,今皆泯然与草木共尽,而斯文之传与日争光,然则斯文病不厄耳,厄奚病哉!
古者圣贤君子之所守,于是可得而知矣。
顾吾道之是非何如耳,时之好恶足为之动耶?
六一、其知之矣。
至于吾州之两先生,独首犯时之大禁,力学众人之所不敢学,所谓豪杰特立之士者,不在斯人欤?
不在斯人欤?
杉溪讳才邵,字美中
泸溪庭圭字民瞻,皆擢进士第
杉溪再中宏词科,终官工部侍郎兼权吏部尚书,赠显谟阁学士
泸溪晚为国子监簿,终官直敷文阁奉祠云。
年月日,宝谟阁直学士通议大夫致仕杨万里谨序。
敷文阁直学士李公墓志铭1193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四、《永乐大典》卷一三四五三、嘉靖《广平府志》卷八、《秘笈新书》卷六、七、嘉庆《湖南通志》卷一八三、光绪《永年县志》卷三八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公讳椿字寿翁洺州永年县人
曾祖安、祖泰皆不仕。
父升进士起家,为吏以廉正称。
累官朝奉郎,赠大中大夫
母杨氏、赵氏、张氏,皆赠硕人
靖康之难,汴都不守,大中公以卫父见伤,父子偕卒。
公年尚少,稿殡佛屋,深竁而详识之。
奉母南走湖岭间,备尝艰窘而竭力以养,母子相慈孝,人不知其赵出也。
用遗泽补官,调潭州衡山
擿奸发伏,人不能欺。
决事问理如何,不为势夺。
再调桂阳监司理参军,盗发临武,将尉缚六十馀人以献。
公辨理之,才六人抵死,它所活亦甚众。
以数争狱事失守意,求去不获。
守悟,乃更相知。
建复临武县,盗以不作者二十年。
衡州军事判官,守与部使者交恶,公谏止之,不听。
后阖郡坐劾去,公独免。
邵民有告两人为盗者,郡得其一,将寘之法,而囚家诉冤。
公被檄鞫之,使召告者,则无其人。
问其同徒,则已毙于路矣。
阅故牍,则毙者是夕乃在他州,有左验,囚乃得释。
宁国军节度推官,豪民执伪券取陈氏田,陈父子毙于狱,妻又将毙矣。
公辨其伪,夺田归陈氏。
虏亮将渝平,亟白守将修城壁、葺军械、料民兵甚整,人恃以安。
张忠献公节制两淮军马,辟准备差遣
及拜宣抚都督,皆以自随。
盖公始见胡文定公,退与其诸子游,从容言曰:「椿愿天下之人无不唯是之求耳」。
胡公闻而异之。
其子仁仲后见公所论富川六事,亦谓有经济才。
张公知之,故取以为属。
诿以经画淮甸事,公为奔走两路,绥集流民,布置屯兵,察庐、寿军情,相视山水寨险要,凡四五反,详审精密,所助为多。
它如谓督府当镇无为,请制战车以易拒马之属,未及行者尚众。
至于事有不可,则固未尝为苟同也。
宣司讫事,议请第赏官属
公曰:「今未有功而遽求赏,已非所宜。
且先将佐则无以劝士卒,溥及之则无以待有功,皆不便」。
张公然之,为止不上。
后诸将有以北讨之议闻者,事下督府,将从之。
公在外,亟奏记张公曰:「复雠讨贼,天下之大义也。
然必正名定分、养威观衅而后可图。
今议不出于督府而出于诸将,则已为舆尸之凶矣。
况藩篱不固,储备不丰,将多而非才,兵弱而未练,节制未允,议论不定,虽得其地,不能守也」。
书未入而师已行,则又言曰:「大将勇而无谋,愿授成算,俾进退可观,毋损威重」。
既而果无功,张公悔之。
一日,喟然叹实材之难得,公徐对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天下之大,岂可厚诬?
诚欲致之,唯不恶逆耳而甘逊志,则庶乎其肯来矣」。
张公复拜右相,公知事不可为,劝之去。
明年春又出视师,公曰:「小人之党已胜而公无故去庙堂,此必危」。
复申前议甚苦。
张公心是之,而自以宗臣任天下之重,不忍决去计也。
未几果罢。
公出幕府,得监登闻鼓院
在职数月,有所不乐,请通判廉州以归。
未上,召对,首请复广西州县运盐而罢折税、和籴、招籴之扰,二请无汰去军中百战之士以壮军势、宽郡县,三请以垦田为课最,而更赋法、改禄令,多以谷帛,少以钱,皆当上意。
除知鄂州,再对,请令垦荒田者三分其租,三年乃增其一,三增而毕输。
请罢经总制钱,悉为上供,一其帐目以省吏奸。
上可其垦田说。
至鄂行之,复户数千,旷土大辟。
鄂地重而守权轻,赋薄而用广。
公交际以诚,调度从约,未几,遽振而赢。
严火备、禁奸盗,皆有方略
军民之争,一决以法,主将悦服。
广南西路提点刑狱公事
广西旧游,习其民情之欲恶,有所更革,不戒而孚。
官吏有罪,免之而已,无所穷治。
未竟之狱,一以轻平,所纵释数十百人。
盛夏按行,虑问谆悉。
退阅文书,一夕千纸。
奏罢发运司所复昭州金坑,请禁仕海南者无得市土物,事皆施行。
荆湖南路转运判官,俾入奏事。
行及近甸,时宰忌之,促便道之部。
适岁大侵,官配民备赈粜,民争籴,米踊贵,复抑米价,商船不来。
公至,损配数、除米估,人用不饥。
奏请蠲岁籴代发二分米,出缗钱权楮币,和籴米宜用市直,毋使太贱伤民,人以为便。
自为少吏时,已病监司行部从吏卒扰州县。
至是当出,辄前戒吏具州县所当问事目以行,而罢诸常从者。
所至州取吏卒使令,凡以例致馈一不受。
自是人多效其所为,言事者亦请下诸道以为法。
召为吏部员外郎,复论广西盐法。
上是其说,俾条施行之目以上,遂改法焉。
其后二十年间,法虽屡变,而折苗、和籴、招籴之扰竟罢,民赖以安。
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小吏南丹莫氏表来,请于宜州市马,因签书张说以闻。
公语说:「邕远宜近,人孰不知?
其前日故迁其涂,岂无意哉?
况今莫氏方横,乃欲为之除道而擅以互市之饶,误矣。
小吏妄作,将启边衅,请论如法」。
又议诸郡招军,宜立法以课殿最。
公语之曰:「赣、吉、建、剑等州民众俗悍,虽多募不难致。
淮、汉、荆、湖凋弊未复,若限以额,恐有抑捽之扰」。
积二事忤怒,语人曰:「吾乃无一可耶」?
公闻之求去,上问知之,亟令慰喻安职。
未几免,乃迁公左司员外郎,密裨国论,深抑吏奸,号为称职。
尝言:「三衙御前之兵有用,当益;
诸州厢禁兵无用,当销。
销之之术,死亡勿补,二十年之后,无复无用之兵矣。
它时宁壹,以御前兵分屯诸州可也」。
始,公在督府,尝建军民杂耕之策。
既而详其利病,乃欲尽捐以予诸军,使岁分半卒以耕而益其食。
至是亦为上言甚悉。
寻复请外,除直龙图、知隆兴、江南西路安抚
避祖讳,改荆湖南路转运副使
至未一月,移都大提举四川茶马,俄复归故官。
建请十三事,同日报可。
大者减桂阳军月桩钱岁万二千缗,而损民税折银之直,民刻石纪之。
户部配鬻乳香,诸路并得免,讫今不复配。
衡岳庙火,公言:「庙荐火,天寔厌其非制,请毋复屋而筑坛以望,用遵礼典,省财力」。
不报。
茶寇作,帅以失律免,公摄其事。
江西兵已集,寇势窘,谋复南走。
公亟收散亡分守要害,寇不能越,故江西得蹙而擒之。
奸民有规聚徒应贼者,公募土豪捕其魁桀诛之,馀悉散走。
事平,请于朝,岁分卒戍产处,盗以益衰。
又言:「商买券于官而复市于园户,与盐商买券而即受盐于官者殊科。
今一其贾,是以商独困而私贩多,岁额不敷而民被扰,甚则斗敚攻劫为群盗,前日之事亦可验矣。
请损其直以便事」。
而有司吝出纳,乃析小券,以一为六,实无所损而重以烦费,人益病焉。
召还,见上首论军政之弊曰:「属者鄂渚大军三千,捕茶寇数百,亡失过半。
小寇尚尔,如大敌何?
臣尝求其故矣,大抵将不得人,驭众无术,廪食既薄,又苦侵渔;
老成习战之士一以疲老被汰,则挈其强壮子弟以去,军中唯有抑勒寄招之人,又皆不习战陈而不可用。
至于待遇,复不均壹,使吾老旧之卒自伤其不及归正之人,而归正者又自以为待之不如俘虏之厚也。
诚亟图之,反此数者,则军声振而国势张矣」。
因复力陈茶法之弊,乃得颇增盐数,而公意未已也。
政府白拟司农少卿,上自用公为正卿
京师月须米十四万五千石,而省仓之储多不能过两月。
公请给南库钱以足岁籴之数,又籴洪、吉、潭、衡军食之馀及鄂商舡,并取江西、湖南诸寄积米,自三总领所送输以达中都,常使及二百万石,为一岁备。
久之不行,公以不得其职求去,不获,又以白宰相曰:「今丰储仓、南上库皆移东就西以眩主听,而使朝廷、户部自分彼此,告借索还,有同市道。
愿革而正之。
凡百政事,各付攸司,委任而责其成,则名正而实举矣」。
临安择守,公在议中。
执政或谓公于人无委曲,上曰:「正欲得如此人」。
遂兼权临安府事。
守比非其人,日走权门、奉约束耳,民事悉付吏手,吏得徇势为奸。
公既视事,亲阅文书,躬自予决,要人请嘱,一无所听。
府故以宦者承受公事,守至例谒之。
公不往,怒,因喻旨故迁延以相沮伤。
白政府无所用承受,请罢之。
市有火,近巨珰所居舍,怒不专挟护,遣两卒喧厉公所。
公奏其状,下两卒大理狱。
大理观望,覆逮府吏卒。
公即家居自劾,诏杖两卒,释府吏卒勿问。
僧倚豪贵立私宇至百数,会有以奸秽事觉抵罪者,因悉以令没入之而逐僧,还所隶事。
在府三月,竟以权倖不便亟解去,而民至今称之。
公在朝遇事辄言,执政故不悦。
及是转对,又言:「《易》以九居五、六居二为当位而词多艰,以六居五、九居二为不当位而词多吉,盖君以刚健为体而虚中为用,臣以柔顺为体而刚中为用。
君诚以虚中行其刚健,臣诚以刚中守其柔顺,则上下交而其志同矣。
陛下得虚中之道以行刚健之德矣,而在廷之臣未见其能以刚中守柔顺而事陛下者也。
愿观象玩词,求刚中之臣,远柔佞之士,以应经义、起治功」。
由是执政滋不悦,沮公议,使不得行。
公益论事自若,久之求去,复除江南西路转运副使
陛辞,上曰:「卿未可远去」。
改知婺州,进秘阁修撰
上意犹欲留公,而公亟言军政敝、武备弱,必误事,不合旨,乃之郡。
居数月,郡以大治。
会诏市牛筋五千斤,公奏一牛之筋才四两,今必求此,是欲屠二万牛也。
上悟,为收前诏,且思公前言,召以为吏部侍郎
公又为上言:「民贫多盗,非国之福。
愿诏中外有司各条所部冗费可省者以闻」。
上善之,而亦不果行也。
吏部,与吏史约,予夺命士所陈身计,当悉疏著令,坚定其可否乃行。
既行而有遗若未允者重坐。
吏以此不能肆其奸。
秀邸馆客特注州掾,公言其人未试,且冲待次人,请更受员外,置不签书公事。
执政建议欲有所私而托以吏部所启,公言是事虽小,所关则大,请究治。
上嘉纳焉。
上亲虑囚,命公与知閤门事张抡次比其事以闻。
自以官承宣使,欲列名公右。
公不可,白之丞相,亦右
公奏言:「臣固知承宣使权侍郎上,但使事以閤门副侍郎耳,故所被旨臣实先,唯陛下财幸」。
上不直,罢之。
公以上常独揽机务而群臣偷安苟免,乃按《易》象为上言:「《乾》首《坤》腹而六子之卦各象其事,故圣贤之训皆以君为元首,臣为腹心、股肱、耳目、喉舌,各有攸主。
今君劳臣逸,非治之体。
且使出令用人或有未善,则过归于上而政乱于下。
愿观《易》卦之象,体《乾》刚健而使腹心、股肱、耳目、喉舌之臣各任其职,且察臣下有游近习之门者,严禁绝之,而益以公道用人,名节取士,则士风振而人材出矣」。
一时弊事,如卫兵坏僧庐、掠都市而朝廷不深治,言事官弹劾不胜去职而取从风闻者坐黥隶,军中结逻卒开铺以摇主将,皆极言之。
又建白凡选监司若大郡守,宜使侍从都堂,公举所知,而宰相拔其尤者以闻,皆切治体。
又请凡应输义米者皆置仓乡社以藏,而凶岁还以予之,亦便于事。
然皆不得行,独衡州监牧诸军回易竟罢如公言。
又尝抗言:「往者阉寺之盛,卒阶靖康明受之变。
今复盛矣,请抑制之,不使寖长。
官置蚕室,限其进子之数。
官高者使补外,而门禁宫戒之外,它毋得有所预。
严士大夫兵将官与之交通之禁,则上下俱安而祸变潜弭矣」。
上闻靖康明受语,嚬蹙久之,曰:「幼亦闻此」。
因纳疏袖中以入。
最后极言边备不可以不豫,如欲保淮,则楚州、盱眙昭信、濠梁、涡口、花靥、正阳光州皆不可以不守。
如欲保江,则高邮、六合、瓦梁、濡须、巢湖、北峡亦要地也。
其形势之缓急,兵力之多寡,计策之利钝,皆历陈之,如指诸掌。
又论应城四达之冲,宜屯一军以为襄阳近援。
荆南兵戍襄阳,宜徙其家属营江南,毋使为虏所袭。
以病请祠,不许,面请益力,乃除集英殿修撰、知宁国府
数日,改太平州,赐尚方珍剂以遣焉。
当涂重地,盖以一面为寄。
公因自请以时行视圩垾,有机事得以密疏直达,上皆从之。
既至,力图上流之备,请选募横江水军千人,以为濡须、东关、采石声援。
采石水军舟多卒少,宜以步卒之半为水战之用,使可舟可陆,往来巢湖,为必保濡须之计。
而凡沿江津渡,宜使皆隶南岸。
比来和州利商算,辄穿支港以内舟,首尾皆属之江,此为自隳天险。
边民盗虏马或为它盗来归者,有司不问,甚或赏以劝之,皆不便。
上纳其言,亟命塞港,它亦颇施行。
居年馀,年六十九,即上章请老。
上初惜其去,三请,乃许以敷文阁待制致仕。
越再岁,上以湖南兵役之馀,公私困敝,上下恫疑,思有以镇安之,谓公重厚可倚,复起公以显谟阁待制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私礼免系帅衔,以避家讳。
公雅无复出意,再辞不获,乃勉起。
至无几何,悴者苏,疑者释,气象一切如盛时。
复税酒法,人以为便。
前此官市民物不予直者,悉为偿之。
斗酒千钱,不妄用,故人宾客薄少周助,率以私钱。
州宅火,徐葺之,不调一夫而复其旧。
诸县有羡赋,州竭取之,县以不可为。
公归其半曰:「岁饥用不足,少须之,当悉归矣」。
岁旱,赈廪劝分,蠲租十一万,给常平米二万,粜又数万,民以不流死。
飞虎军新立,或以为非便。
公曰:「长沙一都会,控阨湖岭,镇抚蛮徼,而二十年间大盗三起,何可无一军?
且已费县缗钱四十二万,民财力不可计,何可废耶?
亦在驭之而已」。
异论乃息。
郴民输租,吏所加赋几再倍,力请裁之,三去其一,民以小宽。
前在两州,再言配法之弊,请使凡应配者秖坐加役流法,髡钳居作,三年而免;
毋或黥涅,使得自新;
免窜逸、免递送,广至恩,召和气。
至是,计长沙一岁所递配卒千二百五十馀人,复申其说。
朝廷为下其事,而议者狃常,或笑以为迂,不能革也。
未满岁,复告归,进敷文阁直学士致仕。
朝拜命,夕登舟,归老衡阳故居野塘之上。
淳熙十年十一月旦日薨,享年七十有三。
公生十有五年,避地南来,贫无以为养,不得专力于学。
年三十,始学《易》。
两鞫郡狱,须虑问者累旬不至,因得昼夜研考,乃若有得,遂乐玩而没身焉。
其言于朝廷,措诸行事,无适而不于是也。
尤恶佛老邪说,在临安被诏择灵隐寺主,因复于上曰:「天地变化,万物终始,君臣、父子、夫妇之道,性命之理,死生之故,鬼神之情状,《易》尽之矣,曷为求之他」?
他时僧或宣对后苑,复疏其失,请崇先王之道,正人伦之本,渐汰游惰,归复农桑。
其在当涂,申法禁、戢诳诱,出教喻民,语极谆悉。
至是病革,题诗一章,以示诸子,沐浴正衣巾而逝。
人以是益知公之于《易》非徒诵说而已也。
公庄重简淡,嶷然有守,泊然无欲,喜怒不形见于色,故人不可得而亲疏。
而中夷易平直,廉不近名,介不绝物,应事存心,悉主于厚。
平生未尝失节于权倖,然非有意以矫厉为高也。
六院时,渊、觌宠方盛,同舍日走其门,公耻之,自引去。
晚登从列,觌已位使相,竟不往谒。
它一二辈职事所及辄与忤,又尝为上指言其奸。
其徒相与聚而讪公,有言太尉独不柰李某何者。
其人复之曰:「诚无柰其不顾官职何耳」。
赖上知公深,屡叹其朴直,故小人无以行其计。
公于中外钜细知无不言,其尤致意焉者,边备、军制、赋法、禄令、茶盐、屯田、经总制钱、拣汰、归正、配法也。
盖自少日亲罹兵难,复历边事,尽悴州县,乃登使守,乃践省寺,于大小之务皆身履而心喻焉,非如它人剽闻掠说而藉口尝试者也。
其从违忤合虽不可常,然持其见终身不易,言之恳恳,至于四三。
其才通,其识远,不阿主好,不诡时誉,无书生之轻,俗吏之陋。
其所缊畜使得宣究,斯世其庶乎!
公娶庞氏,早没。
继室以韩氏,有贤行,夫妇相敬如宾,皆赠令人。
男二人,毅夫承务郎,后公三年卒。
正夫,宣义郎广南西路提举常平司干办公事
女二人,长适朝散郎提举荆湖南路常平茶盐公事临川吴镒,次适邯郸刘仝。
孙男八人,大有、大来,皆修职郎
大谦,迪功郎
大用、大临、大鼎、大观、大鼐未仕。
女二人尚幼。
公居家有常度,不惰替,亦不严厉,约不戚,丰不泰,终身一致。
在官俭而法,官烛不入中门,家人不用公家供张。
初临有新帟幕,必撤而藏之,存以迎新。
去之日,不私一物焉,家至今无有敝帷。
盖凡例所馈饷私不应法之入,率积之公帑,以供公不应法之用,馀则委置而去,门内化之,落然清素
笃风谊,尝僚章贡李燮,死于安陆,有女弃民间。
公赎而育之,令人爱之如己子,以归士族。
初仕,亦尝从众投上官爵里状,心怵然不宁,自是不干请。
尝获盗委曲,可以被赏,置之弗问。
既循资,则曰:「吾老于职官耳」。
年五十有二,乃改京秩,自是出为时用。
然未尝忘归志,未始携家入中都,亦不至畿郡。
仕五十年,上为人主敬信,下为士大夫尊慕,无纤谤微累。
出入中外数四,其入也皆以特召,其出也皆以力请。
年至亟归,不得已而勉起,起又竟归,以终素志而没。
出处之义,特为全尽。
是年闰十一月十一日葬于衡州花光寺之山后二里,与令人同穴。
以葬日迫不及识,而吴镒状公行大略如此。
后十年,正夫乃以其铭见属。
熹不足以铭公,然熟公闻望盖久,中间一再通书,公见予良厚。
今又得吴状及公平生议奏读之,其行身如履绳蹈矩,无一事之不合于理,论事如丝麻谷粟,无一言之不适于用,而其忠厚纯笃之气又有蔼然溢于行事言语之外者,未尝不废书三叹而悚然心服也。
乃最其事而系以铭。
铭曰:
《大易》之缊,微妙不穷。
孰窥其表,而测其衷?
懿彼李公,心潜躬诣。
逮其涣然,隐显一致。
进矢于廷,退谂于私。
迎知失得,不假蓍龟。
闵天越民,忠君及国。
在古有评,曰庶常吉。
胡不百年,以究其施?
长言鼓缶,奄昃其离。
衡山之阳,非其故土。
竁而弗铭,曷诏终古?
清明日先茔挂楮钱癸酉 南宋 · 王炎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上饶市婺源县
昔人最重去坟墓,绝喜归来老一丘。
岂是他山无笋蕨,只缘故国有松楸。
百年暂住人间世,千古俱为地下游。
色境悲欢虽梦事,楮钱聊挂树梢头。
初春苦寒久不到双溪成长句书怀(王本注:癸酉。) 南宋 · 王炎
 押支韵
老去颇多病,苦寒摧折之。
袍茧非不温,不能护清羸。
蒲团稳附火,蓄缩如冻龟。
西山有桃李,借问惟枯枝。
好花何时开,仲春以为期。
荣悴自相代,出处亦有宜。
天寒但深藏,日暖当游嬉。
强健不须喜,老死何必悲。
晓日升扶桑,莫还入崦嵫。
置之勿复道,理达心何疑。
及时且行乐,花边倾一卮。
江城子 癸酉春社1213年 南宋 · 王炎
 押词韵第三部 创作地点:江西省上饶市婺源县
清波渺渺日晖晖。
柳依依
草离离。
老大逢,情绪有谁知。
帘箔四垂庭院静,人独处,燕双飞。

怯寒未敢试春衣。
踏青时。
懒追随。
野蔌山肴,村酿可从宜。
不向花边拼一醉,花不语,笑人痴。
卜算子 其一 嘉定癸酉二月雨后到双溪1213年 南宋 · 王炎
 押宥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上饶市婺源县
渡口唤扁舟,雨后青绡皱。
轻暖相重护病躯,料峭还寒透。

老大自伤春,非为花枝瘦。
那得心情似少年,双燕归时候。
乞致仕劄子嘉定六年正月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三八、《攻愧集》卷三三
臣辄沥危悃,干冒宸听。
伏念臣衰薾无堪,叨尘政地。
四年于兹,屡贡乞身之章;
曲蒙睿眷,诏旨丁宁,又复中止。
旧岁多病,内外交攻,齿发并侵,心神凋耗,间自列,正恐不任郊禋骏奔之劳。
既不得请,日夕兢惧。
迨原庙太宫圜丘行礼之际,陛下寅恭虔巩,神示昭格,而臣筋力弗彊,足膝俱惫,侍祠跛倚,几于僵仆。
臣实无以措躬,旁观亦为臣危之。
独以熙事备成,恭谢日近,未敢奏陈。
虽幸俱免疏虞,而雪深寒劲,罙所弗堪。
拜起蹒跚,有失臣子之敬。
况今遂年七十有七,若又不能挂冠而去,则寡廉鲜耻,安烦恋剧之诮,必不逭于公议。
而臣平日知止知足,难进易退之志,至晚节而扫地,虽百口无以自明。
是敢仰渎天威,求致其事,少休故里,以毕馀生。
伏望圣慈亟赐俞允,使得纳禄以塞盈溢,垂车以示子孙。
不胜百生之幸。
〔贴黄〕臣昨者斋沐,修写奏劄,只俟恭谢礼毕,榻前控陈。
既而展日至再,贱疾愈致发动,适值同列在告,勉强陪班,痛楚特甚,呻吟宛转,几不聊生。
元正朝谒,使客在廷,皆弗获预。
机务丛委,非可养疴,病体支离,岂堪任事?
虽欲一伏轩墀,有所不能。
用敢殚沥寸诚,仰祈保全生成之赐。
见今居家,以俟威命,伏乞睿照。
名厚孙说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六五、《攻愧集》卷七九
嘉定四年龙集辛未五月二十二日,潚得男,其八字辛未乙未癸酉癸亥,以辛未土克癸亥水。
或以为大海水非土之所能克,是不然。
辰戌丑未皆为土,而未乃坤位,纳音又为土,是坤土也。
坤为地,《中庸》谓振河海而不泄者也,何克之云?
欲名以「振」,又有当避者。
《易》曰:「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名曰「厚孙」,抑诲之使从厚云。
宝谟阁待制献简孙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九○、《攻愧集》卷九六
开禧三年岁在丁卯,余以衰疾引年,幸而得谢。
因自念以凡才叨近列,一时同朝多君子寮,投閒以来,相忘道术,遂隔死生者多矣。
忽得故吏部侍郎孙公从之之子新瑞金西尉燧之书,寄示从之行述,且曰:「先公不幸,薨于庆元五年四月之丁丑,葬未有铭,因仍八九年。
重不幸二兄俱蚤世,凛然门户之托,惟先友有以碑于隧道,以惠顾九京,以少赎不孝之愆」。
余执书以泣曰:「方公之薨,余方遭严谴,不得致生刍于前。
已而又自遭内艰,忧苦无生意,以至于今,悲愧多矣。
老而学落,本不足以铭公,义激于中,有不容已」。
阅五年,始克谨摭行实之大概,序公平生而系以铭。
公讳逢吉从之其字也。
先世居南兰陵,五季避地于吉之太和。
五世祖德弼奉其父银青霸之命徙名数于龙泉,今为邑人。
曾祖文,妣李氏。
叔遇,通经博古,倜傥有奇节。
雅不喜王氏学,弃科举不就,尤为里人所推。
晚以经旨授诸孙,卒昌其家。
公以按行阜陵恩特赠承务郎,妣李氏。
考宜文行尤高,两上礼部而不及禄。
以公贵,累赠奉直大夫
妣罗氏,赠令人。
奉直三子,公居长,次逢年,终上犹令
季逢辰,终袁州,俱中儒科。
里人有三杰之称。
公生于绍兴五年,时方俶扰,学士解散。
公就学虽晚,而资实俊迈,课艺颖出,父祖奇之。
自弱冠三荐于乡,隆兴元年进士第,调左迪功郎郴州司户参军
乾道四年,校试长沙,场屋喧动,同列踰垣避之。
公谕以义理,众方帖息。
尚书沈公介为帅,给事黄公钧漕计,相与爱敬。
沈公留寘幕府,御吏刚严,无敢迕其意者。
公自以受知之深,知无不言,未始一语诡随。
始若难合,终必垂听。
豪民匿罪越诉,捕之不获,吏执其子于岳麓书院
沈公怒甚,既得其父,必欲并杖之。
公独不佥书,且曰:「父有罪,子不知情,何可从坐」?
争之数日而后得,因力辞摄事而归。
沈既荐公关升,既而又畀以京削。
或谓公未可用,沈公曰:「但知举贤,安知其他」?
归欲力荐于朝而不果。
七年,升左从事郎
黄公还朝,荐于庙堂,欲处以学官
公以二弟游宦,惧阙子职,授常德府教授
侍郎李公焘出守常德,以史局自随。
熟闻公之该洽,先以书约,见于公安
倾盖之顷,质以数疑,公了辩如响,恨得之晚。
且曰:「仪曹有京削,留以待乡人,今日不可失士」。
亟以畀公。
枢密刘公珙少司成郑公伯熊刘公焞皆有重名,荐章交上,初不识面。
淳熙五年,改宣教郎
太令人春秋高,不忍去左右。
阅两岁,令人强之,始授袁州萍乡县。
公以学道爱人为心,不为赫赫名,而惨怛惠利之政出于至诚。
值岁大祲,待哺者数万,荒政皆有实惠,不为便文逃责事。
已而得雨,又教民芟旱苗,养禾孙。
是岁饥而不害。
例有添给,别贮之,久而盈溢,辍四十万市谷,创社仓以济贫乏。
择贤士主之,民赖其利。
催科不亟不徐,行雨露于膏火中,民亦乐输。
县计既裕,稍蠲其馀,还以予民。
邑之西北土瘠民窭,受役甚苦。
公与钱市田,教之义役。
县苗税素重,为裁酌而损其额,又以馀力代贫民之赋,为钱四百馀万。
马驿三在境内,岁有缮修刍藁之扰,事又不集。
公既葺其陋,又籴以给之,遂有经久之计。
修学市书,督课诸生,身为之师,士风大振。
公之政直可比古之循吏,非有矫饰求名之心。
而邑当孔道,谣诵蔼然。
起居舍人吴公燠出使湖阴过县,贻书江西诸司曰:「部有贤令如此,虽欲蔽贤,可乎」?
诸台竞列上治最,有旨籍记,士民亦至今歌之。
代还,丁内艰
服阕,家居又久之。
十三年,干办行在诸军审计司
十五年九月,迁国子博士
十六年,光宗覃恩,转朝奉郎赐绯衣银鱼。
六月,除司农寺丞,兼实录院检讨官
绍熙元年五月,徙秘书郎
八月,兼皇子王府直讲
二年二月,雷雪交作,诏求直言,公疏八事以献。
一曰去蔽谀,二曰亲讲读,三曰伸论駮,四曰崇气节,五曰省用度,六曰惜名器,七曰拔材武,八曰饬戎备。
明白剀切,深中时弊。
轮对,论今岁初郊,请遵用隆兴二年诏书,节用惠民,以当天心。
上谕公曰:「圜坛不尚华饰,亦事天简素之意」。
又曰:「中外支赐合从减省」。
复劝上容纳狷直,并论和买折帛之弊。
上喜,悉可其奏。
谏官邓驲请增谏员,即擢公右正言
首奏:「帝王经世之学根于一心,大而阴阳寒暑之变化,小而人民事物之统纪,皆系于此心之运。
此心融彻,发之政事,则天地可位,万物可育,举无难者」。
其言甚备。
时营缮寖广,一第之建,撤民居数百,咨怨者众。
公力言其弊。
公自以受天子特达之知,思欲补报,切磨治道。
七旬中章二十上,多人所难言者。
期于不负所学,无复顾忌,故亦不得久居其职。
临安潘景圭交结谋进,邓公疏其罪,反以计倾之。
邓移大匠,公曰:「名为优迁,而罢其言职,后不可为矣」。
两疏不报。
再对,复论:「言路壅塞,谏臣结舌,天下利害无由上闻。
愿留神于逆心逊志之戒,则虽失之于前,尚可收之于后也」。
并论景圭胁持台谏,蔑视纪纲,连章劾奏,竟逐之。
未几,公亦有迁官之命。
大臣奏:「践阼以来,屡易谏臣,非所以示中外。
若以二监处之,必不肯留」。
遂除国子司业,辞不拜。
上谕旨曰:「士论所推,此师儒之选也」。
不得已就职,而求去愈力。
公之初除,或议其弱,丞相留公正曰:「是有仁者之勇,上之亲擢,得人矣」。
及是丞相曰:「某有献替,上岂能一一垂听?
然不敢以是求去也」。
公对曰:「宰相谏官不同,宰相平章国事,不能无可否。
官以谏为名,是专以言为职业也。
不得其言而不去,人将狗彘我矣,乌可与丞相比哉」!
君相知其不可夺,九月,遂除荆湖南路提点刑狱公事
两学之士数百人出祖关外,人谓中兴以来才一再见。
公褰帷入境,风采凛然。
守法度,识大体,不专按刺,傅经决狱,多所贷宥。
案牍盈几,披阅参考,决遣如流。
未数月,文书为清,民亦自以为不冤。
尤笃意人物,太府卿项安世吏部吴镒方铨工部徐应龙,皆所荐也。
五峰胡先生宏之子大时、元城刘先生安世之曾孙孝昌俱隐衡岳,公请官之,以继贤人之世。
事虽不行,闻者韪之。
两摄漕事,通融有无,深得计度之体。
衡之茶陵秋输特重,公曰:「昔祠官使臣大军仰给于邑,不免加赋,今则咸无焉。
尚取赢,可乎」?
量出计入,蠲十之三,令下,欢声如雷。
邑人相与作佛家道场三昼夜以报,伐石刻词,至今尸而祝之也。
爱惜公帑,不以毫发自奉。
诸台月馈随以还之,一无取焉。
参政陈公骙首疏六名士,公在其中。
上亦念公久外,尝曰:「孙逢吉好士人」。
三年九月,召为秘书少监,训词有「当今第一流人物」之褒,承上意也。
五年,朝谒重华不以时,公数具疏,援引古谊深言之,又率同馆列名以进。
七月,主上受内禅,登用旧学。
越三日,擢公兼权尚书吏部侍郎
初,公入谏省翊善黄公裳曰:「孙直讲问学醇正,劝讲多益,今遂失助」。
上曰:「言路得斯人,尤可庆也」。
又言:「所论有不乐者」。
上曰:「既为言事官,岂可不使之尽言」?
盖上之在嘉邸知公已深,至是首陈初政,有曰:「陛下嗣膺大宝,盖非得已。
愿起敬起孝,数申温凊,抚接宗戚,俾之开释太上,推明陛下之本心。
乃若建立长秋,推恩随龙人之属,皆可缓也」。
又请:「进学以养其明,揆事以审其断,凡立政造事,皆明以先之,断以辅之,则守经事而得其宜,遭变事而达其权,天下可运于掌矣」。
上欣然纳之。
覃恩,转朝奉大夫
九月,除权尚书吏部侍郎,赐金紫服。
明堂恩,封庐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
尝告丞相以和买折帛之价太重,宜因初政稍议蠲减,庶可固结民心。
丞相举行之,然止限以三年,非公之本意也。
十月,擢兼侍讲
公在嘉邸,尝集群经格言以献,至是请讲《论语》。
盖公平日潜心此书,有自得之趣,欲以遂格君之志也。
差充孝宗𣪁宫按行使,朝方议撤秘书省以为寿康宫,而以东宫馆阁,公毅然力争,谓于理非顺,地狭屋敝,不可以奉慈极,事亦竟止。
待制朱公熹经筵,持论切直,忽奉祠而去。
公于上前争论甚苦,因讲《权舆》之诗,反覆䌷绎以为讽。
上曰:「朱熹所言多不可用」。
公曰:「论祧庙独与众论不合,他所说皆正理,未见其不可施用。
愿留之以重经幄」。
冬有震雷,诏求阙失,公言过失所当谨者二:曰奉亲,曰亲儒。
阙违所当讲者二:曰谨爵禄,曰节用度。
又论:「治体之要曰治化之原,肇于宫壸,而达于外廷。
宫壸严则内外之禁肃,外廷正则上下之职修。
后妃之家多启私谒,嫔御或养私身。
愿择老成宫嫔佐六宫之政。
内侍本备扫除,自阁长而上,愿遵旧制,选年四十以上者知内省之事。
枢宰之职论道经邦,愿万几之暇,从容与之议政。
近习之臣,职在禁密,愿全其恩数,勿使预事」。
上深然之。
十二月,假焕章阁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充馆伴金国贺正使
金使需竹牛角之属,期以必得。
公奏:「皆难得之物,戎心无厌,当遏之于初」。
大珰王德谦典司国信所,密请匪颁,公卒却之。
庆元元年正月,兼实录院同修撰使。
事毕入对,因奏:「臣比缘馆伴,刺求北事,窃闻自孝宗上宾,寖有轻视中国之心。
比年公卿习安将帅习媮,士卒习惰,风俗习侈,上恬下嬉,无复有枕戈复雠之意。
愿陛下拔材贤,旌循良,核名实,蓄财用,选将帅,简精锐,城要害,备器械,讲求孝宗内治外攘之策」。
上尤嘉纳,而公于是时已有不见容者矣。
待制朱公熹之去,公力救之。
侍郎彭公龟年补郡,又论不应为近习而逐正人,忤韩侂胄之意。
又尝扈跸,有马上回揖之者,公独不顾,彼又以为简驩也。
一日,会食部中,或报王喜閤门祗候,公曰:「此乃优伶,尝于内廷效朱侍讲容止,以儒为戏者,岂可以污清选?
当抗疏力争,否则于经筵论之」。
有飞语上闻。
五月,内批与郡,而王喜之命亦寝。
或以为出于误报,而公忧国爱君之心亦云至矣。
潜邸恩,转朝散大夫
七月,除知太平州,累章丐祠。
九月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三年,转朝请大夫
五年三月,起知赣州
言者始疏前事沮之。
公素有德量,未尝语人以去国之由。
杜门深居,时事一不挂口。
书史自娱,不以得丧介意。
至是以言者传播,公之直节愈显,而公已属疾,上章纳禄矣。
终于里第,寿六十有五。
五月,除集英殿修撰致仕。
嘉定五年,上以公旧学,轸其遗忠,特赠宝谟阁待制,仍度越彝典,赐谥「献简」。
娶李氏,累封令人,与公相继而卒。
子男三人:銶,承奉郎、监鄂州在城盐税务;
錤,迪功郎、新临安府馀杭县
季即燧也。
女五人:进士李三聘、李拓、罗沂,迪功郎、前临江军司户罗晟,通直郎、前知南康军都昌县事胡杙,其婿也。
孙男四人:涣、溱、𤂸、𣹷。
女一人尚幼。
六年十一月乙酉,葬公于万安县龙泉乡绵津之原。
公资禀醇澹,于外物一无所好。
惟刻意经史,不可解于心。
自幼至老手不释卷,务为有用之学。
尤精于国朝典章事物之源委,宦族之谱系,除拜之岁月,与夫前代疆理卒乘之法,封国行河之利,参贯融液,无不通流,修世教,植治道,诚有志焉。
发为文词,以理为主,以意为先,体制具备,关键严密,简而有法,不为绮丽之习。
晚岁自号「静阅居士」,有文集七十卷,外集三十卷,藏于家。
左规右矩,言笑不妄,恂恂似不能言。
遇人无贤愚、贵贱、少长,咸接以礼。
平实诚悫,表里如一,修身践言,乐于闻过。
逊贤达善,心无媢忌。
喜怒不形于色,而正大刚方之气,有临大节不可夺之风。
以钥平昔之所见闻,考之胡君之行述,不隐不诬,足以传远。
瑞金必欲以铭见属。
老复病瘁,岂敢言文?
念公之三子而失其二,余亦视荫几何,有不能已者。
与公为同年,初未相知。
晚幸定交,情义至笃。
少司成则实为交承,出入从班,又为寮于讲读之官。
余与给事林公大中于晚讲之次论救吕祖俭之贬,公从旁赞言尤力。
尝论日食事,谓上即位未久,多有阴翳。
一得明照,必有背气等变。
三月朔,去正阳之月一间,先一日大雨,谓必以阴云不见。
至朔日乃瞭然,使万目见其剥蚀,天之示戒如此。
公又奏曰:「至次日则又雨」。
此虽片言,为助多矣。
绍熙庆元之间,上既隆宽,下亦多尽言,余幸周旋其间,固有激于忠愤,不容不言。
惟公天与谅直,事君不以犯颜为难,与同列不以忤意为惮。
刘德秀谏官,以私意劾左史刘光祖,公谓之曰:「人君寄心膂于宰相,寄耳目于台谏,皆当以天之心为心。
倘任私以害忠良,如彼苍何!
愿自此三思而后行」!
其尽言类此。
居之不疑,惟义所在。
呜呼!
斯人而在谏争论思之列,可谓天下选。
时非不遇,位非不至,而道卒不行。
任以史事,尤为当才,相与论修史之规模甚备,汗青无日而身去矣。
呜呼!
殄瘁之悲,识者所同,孰知余心之悲有在于此乎!
铭曰:
帝王之兴,四门以辟。
无人不言,犹恐不力。
官以谏名,惟言是职。
视古已狭,言又不得。
忧世之士,所共太息。
孰为敢言,为紏邪慝?
矫矫孙公,古之遗直。
学为有用,博闻多识。
其处友朋,直谅三益。
幕中之辩,不为婉画。
一登谏垣,身任言责。
有犯无隐,撄鳞之逆。
天姿则然,不动声色。
鲠论日闻,不容煖席。
召还蓬山,上方御极。
首擢从班,宠光赫奕。
经帷史馆,人望丞弼
遑遑靡宁,期补君德。
飞语中人,又成去国。
命非不通,而道之塞。
不容何病,为天下惜。
铭以昭之,后人斯式。
江渎佑德庙记 南宋 · 黄度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一四、《景定建康志》卷四四、《金山志》卷一七
《尔雅》:水自江出为沱,汉为潜。
《禹贡》纪沱、潜,梁州以岷嶓见,著所出也;
荆州九江见,著所入也。
汉东南行,过大别,与江俱东。
彭蠡,汉行于北为北江,江行汉、蠡之间为中江
孔安国曰:有北有中,南可知。
近世苏文忠公遂以彭蠡南江
余谓此经文也。
《禹贡》导山出岷、衡。
荆州分域,衡阳为南界。
赣水大庾峤下,合彭、庐,牵、淦、盱、浊、馀、鄱、僚,循十川,钟于彭蠡,为大泽,与江汉东入海。
是为南江,其源委可考。
故曰,此经文也。
扬州纪》,彭蠡下出三江,江、汉加彭蠡为三矣。
余登金山,其北为鹘窠山,两山对立,江分为三而东。
陆羽三沴之说,验《禹贡》三江为信。
又求所谓第七水者,在今寺北趾僧舍中,号中冷水
冷,沴字之讹也。
它日,有为余言,金山下二十里有海门山,亦两山对立,江分为三,入海。
它日,又有为余言,历阳有东西梁山,对立江中,江亦分为三而趋东。
乃知自九江而下,山之行乎江中者,皆岷嶓下尾。
江域于山,虽波流相渐被而异槽,其安行顺道而不骇荡迁徙者由此也。
夫自汉《尚书》家说沱潜、说三江,皆失实。
《吴越春秋》范蠡泛舟三江口,指谓浙、浦阳、剡三水异出,合流于会稽郡之东北,今犹称三江口
濒海小渎,称谓偶同,非一州之望,不足纪录。
《水经》松江下流奇分为三,郦道元引《吴都赋》,指东江娄江松江为三渎,尤小,本无三江之名,且非口岸,盖牵合,不可凭也。
金陵石头城南江渎神庙,不知其所起。
绍兴辛巳,虏入寇,郡祷于庙。
虏溃去,有旨赐号「佑德」。
久之,栋宇颓圮,弗称灵贶。
岁在癸酉制置刘公改作之。
江导源岷山,行梁、荆、扬三州,二千馀里,挟汉、而长之,由此入海,灌溉济涉之功博矣,食于此宜也。
因念河自秦汉不行九河故道,济绝源,不复截河入荥。
淮亦与汴、泗交错,多非禹迹
四渎惟江溟淼衍长,持固处顺,历数千载而津径不易。
方其自梁入荆,去海尚远甚,而已有朝宗之势,经特表见之。
夫岂非融结之初,其受命于两间者为独异也?
冢妇墓铭嘉定七年二月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四二、《慈湖先生遗书》卷五
新除将作监杨子敬仲之冢妇、恪之妻冯氏名媛安,字婉正
孝友笃至,静专,无故不出户。
衣服不事华侈,口不言财利。
宽厚慈惠,知过能改,明白不藏袭。
病久,常情不堪,婉正语其子野曰:「我虽病,实未尝病。
生如死,死如生」。
嘉定六年夏六月十有七日安然而瞑,无一言。
明年,祖奠遣奠而归里,至二月丙申葬于象山县崇仁里至西溪玉峰之阿。
子三:野、󰮪、基。
女湘。
铭曰:
呜呼冯氏,死生一致。
至哉斯言!
自古儒宗学子不知其几千万,觉此者有几?
不谓妇人而有此!
德高志铭嘉定六年十一月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四三、《慈湖先生遗书续集》卷一
四明慈溪德高讳镐,世为鄞人,后徙慈溪
曾祖讳发,故夔州巫山县主簿,累赠朝散郎
祖讳庭芳,故朝奉大夫直秘阁致仕,累赠太中大夫
考讳基,故从政郎潭州长沙县
德高忠信德行,势利纷华一不以动其心。
弱冠高与乡贡,继登太学,后登进士科,尉江州湖口
时岁不登,郡委偕德安簿视荒,德高不惮履亩,务宽下户,簿趋郡上白,太守怒其减及县额之半,掷于地。
簿遗书言使君意叵测,德高报勉其坚守,且以罪自任。
邑民不胜感德。
既而韩使君入境,问父老以邑官之贤否,咸称尉贤。
自是邑民之诉于郡者,悉以委德高
德高处决,一一惟允,无复异辞。
一日弯卒者获三捕卒,乃徭人之隶于池阳大军,官捕甚急,悬赏至千缗。
是在法抵死,自首则免,第赏不行尔。
遂以卒自首闻于军帅,三卒遂免死。
瑞昌宰不事事,即檄德高两易簿,并摄县。
比至县,视其囹圄充斥,缧于廊庑者累累。
问之吏,则曰:「是皆负官赋者」。
德高曰:「噫,彼系于此,赋何从出」?
悉召至庭下,抚问喻晓,与期而遣之。
吏执谓此皆顽民,一纵不可复追,弗听,皆罗拜而去,遂相率如期而输。
民讼之久不决者,尽为之决遣。
里正之顽黠者,于期会惟谨,不敢违。
德安宰以事被鞠,德高又奉檄摄邑,且俾尽有宰之月给。
德高密以半遗宰之家,未尝以语人也。
湖口丞素相陵,德高不校。
暨官满,郡督过,良窘,为之极力调护。
以荐举升从政郎、授建康溧阳丞,以庆典循文林郎,覃恩循儒林郎
民之讼之帅漕,皆乞送清强官县丞,累年滋蔓暧昧之讼,一旦而平公,不可概举,至有密诣庭下,以手加额,再拜而去者。
漕使林公枅刚方嫉恶,所至竦畏。
始临治所,德高逆诸境,一见慰藉甚厚,云「得政声于道路」,即面付民讼数十纸。
居亡何,得替告归。
时已六月,漕欲少缓交割,以下半年荐剡相处,对曰:「已交事」。
漕怅然,德高恬不以为意。
后司籴行都,适值积弊之后,商旅不通,德高始至,即率同官力请于长,明示以信,酬直必时,无淹阻,牙侩毕力效诚,亦不忍欺
众商感悦,舳舻辐辏,岁籴仅百万,不劳而办。
考满,以赏循承直郎,后调会稽丞。
年踰六十,精力不衰,职事益不苟。
终更奉祠,虽贫而乐。
亲姻交旧宦达寖多,无求无请。
廉不近名,直不忤物。
无町畦,无缘饰。
吏能精敏,令明习。
长官如父兄,与同僚如朋友,久敬不替。
御胥吏如家人,视部民不啻如赤子,御家详整有法度。
气貌方严,而即之也温。
虚心乐善,好奖勉后进。
于人无贤否,敬爱惟均。
族党姆姻舅之家,或有人所难处,苟知之,必忠告善道,其人亦多感悟迁善。
仲子津治《诗》,魁太学,一时流辈推与。
家世衰落,咸属意。
俄夭折,亲党不胜痛惜。
德高虽哭之,未尝过为戚。
终日危坐,凝尘满席。
嘉定六年三月丁未以疾不禄,寿七十有九。
娶孙氏,再娶冯氏。
四子:湜、津、准、潇。
女五,皆已适人。
二孙:杭、桷。
孙女二。
诸孤将以十有一月丙申奉柩荒葬于慈溪县金川乡施岙。
铭曰:
忠信正直,宽裕明寂。
德高有焉,莫匪尔极。
大宋正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致仕新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三百户食实封二百户赠特进资政殿大学士程公卓行状 南宋 · 傅伯成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五五、《新安文献志》卷七四、《清源文献》卷一六
曾祖士彦,故赠太子少保
咸宁郡夫人金氏。
祖畎,赠太子少傅
高平郡夫人陈氏。
父世昌,赠太子少师
新安郡夫人朱氏。
公讳卓,字从元,徽之休宁人也。
仪同忠壮公灵洗效节于梁,居新安海宁
今占籍于此者,皆其裔也。
惟程氏之先,系出重黎氏,世序天地,历夏、商、周而失其守。
宣王时,伯休父为周司马,始见于《诗》,国于程,子孙遂以为氏。
其世次远而分,至唐定氏族,程氏之望分为七,惟忠壮公之后独蕃衍于是邦,为新安甲族。
少保倜傥尚志气,富而仁。
延礼名儒,训迪子弟。
士有来就学,皆馆粲无倦,由其家塾以成名者甚众。
少傅通文史,能继其志。
长子尚书文简公大昌始以瑰文直道被遇阜陵,为时儒宗。
少师则以家事自任,而成其兄文简之学。
传德袭训,尤笃风义,储休委祉,用集于公,程氏益以大。
公生而神姿高彻,颖悟绝人,纯静无他好,惟潜心经术。
文简公深奇之,尽以其学传焉。
淳熙十一年,遂冠南宫别院,廷对又首乙科,授扬州司户参军
绍熙元年,因荐者升从事郎,为抚州崇仁县丞。
五年,该登极恩,循文林郎
庆元二年,遇庆典,循儒林郎
四年,以荐员及格,班见,改通直郎,知处州龙泉县。
未及上,丁少师艰。
六年七月服阕,再调吉州龙泉县。
嘉泰二年十月,有旨与六院差遣,转奉议郎
四年五月,差干办行在诸军粮料院
开禧元年正月,差充礼部贡院点检试卷官
五月,以堂兄太府寺丞准亲嫌,改差监行在都进奏院
九月,除宗正寺簿,转奉议郎
二年五月,除司农寺丞
十二月,以亲老抗疏请外补,差知嘉兴府
丁母新安郡夫人艰。
嘉定三年八月服阕,以嘉兴治最授朝奉郎
九月,入为大理寺丞,转朝散郎
四年正月,差充省试参详官
二月,就升正。
五月,除尚书刑部员外郎
十月,敕借朝请大夫工部尚书,充贺金国正旦使
明年春使回,以劳授朝请郎
五月,守刑部郎中
九月,除军器监,兼吏部右司郎官,赐六品服。
六年四月,迁权太府少卿
八月,以言者去国。
七年三月,差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转朝奉大夫
十二月,起知泉州,转朝散大夫
九年六月,就除福建路提点刑狱公事,兼知泉州
十年二月还司,三月,兼权福州
十一月,除直秘阁福州主管福建路安抚司公事,转朝请大夫
十二年七月,召赴行在奏事。
十二月,除秘书少监
越十有三日,除起居郎
十三年正月,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五月,差充殿试详定官
六月,讲经筵终篇,以修注推恩特授朝议大夫
七月,进玉牒,以公尝稽宗籍,授中奉大夫
十月,除权工部侍郎,升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赐三品服,转中大夫
十四年四月,兼权吏部侍郎
六月,以进书恩,特授太中大夫
八月,除给事中,赐对衣金带。
十一月,以禋礼告成封休宁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十五年三月,该宝玺恩,授通议大夫,进封休宁县开国子,加食邑三百户
四月,进宝礼成,授通议大夫
九月,拜同知枢密院事进封休宁县开国伯,加食邑四百户食实封一百户。
十六年四月,公以疾在告。
六月五日,疾稍间,出赴朝参。
退朝疾复作,二十三日遂革,上奏乞纳禄,有旨转正议大夫,守同知枢密院事致仕,进封新安郡开国侯,加食邑四百户食实封一百户。
越一日,公薨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一。
遗表闻,上震怛,辍视朝一日,降中使恤其家,赐东园秘器、龙脑水银以殓,银绢一千匹两,以不愿敕葬,加赐五百匹两。
特进资政殿大学士,官其后六人。
公仪观秀伟,凝重如山,宇量宏裕,喜愠不形于色,人莫能窥其际。
自为诸生时,识者已期有公辅之器。
天分素高,加笃学力行,本之以诚,养之以厚,守之以正,以是立身,以是事君,以是治民,出入中外几五十年,名节全莹,终始如一日。
虽致身两地,未为不遇,惜在位日浅,未竟其功业。
然平生所立,亦可以无愧矣。
初试民漕掾时,扬帅都丞郑公兴裔驭寮吏甚严,幕下有倾险者专言人过以取悦。
帅尝以一二事质诸公,公曰:「卓所知者职而已,他无庸知」。
帅愠曰:「君亦党乎」?
色颇厉,公终不为动。
始察其忱,更加礼异焉,诋诬者反以获罪,人服其忠厚。
淮上衍沃,民多储蓄,巨胥献计,会其数而征榷其税,其利甚博。
至许互告,则尽籍所积以充赏,民苦其扰。
命公往莅之,公曰:「民积粟以备凶荒也,亦足以宽公家之忧。
且彼岁既输租矣,又未常贩鬻,今征之何名哉」?
帅悟曰:「微户曹不闻此言,胥几误我」。
诘其欺,置之法,邦人甚德之。
崇仁江右岩邑,民尚珥笔,有无赖宗子挟群不逞,专持县事,横甚,邑人侧目。
公执而械之狱,痛惩之,随从者皆抵罪,凶猾始戢。
漕使吴公猎委公摄邑事,首以教育为急。
时至学宫,与诸生讲明义理,礼耆旧,奖拔隽异,以风厉之。
县有杨田茭陂省庄屯田计二万八千馀石,岁输于郡,然民户所入于县者十不一二,每移他邑代解,邑以重困。
公条陈其害,申于外台,缕析上闻,罢之,公私以为便。
泉江有遇害而失其身首,莫知孰杀之者,公燕坐默思,恍若有所见,曰:只寻亲人。
呼其妻诘之,曰:「汝知而夫平日与何人恶」?
妇沉吟久之,曰:「昔常与伯父因竞坟土有恨」。
乃执其人,遣吏搜其家,得衲衣一,持示其妻,妻一见号泣,曰:「此即手所制与夫者也」。
复诘其人何从得此,始骇服,遂正其狱。
甫书初考,即有别院之命,始莫识其所自,已乃知参政袁公说友所荐。
公与之素昧,亦无与为地者,时人咸服至公,且颂其得人。
诚斋杨公万里闻之,为赋诗,有「拜了除书却问媒」之句,盖纪实也。
公始登朝,慷慨欲救时弊。
宗正簿轮对,首论诸州公帑妄费,谓「祖宗之制,于诸州军公用须出于给赐之恩,然各有等差之辨,故人心有所底止而不敢踰越。
今之公使名曰分隶,往往罄中人十家之产不足以供一馈之需,极细民终身之奉不足以当一燕之费,互送将迎,无有限极,民生益困,国本益坏。
盖制之无节则用之无艺,此必然之理也。
乞取会诸州军公使钱之数,随其所临大小,以定其所用多寡,要以一岁之内至于若干数而止。
路监司大率准此,立为定则,异时交替,以数来上,于是而加考覈焉,庶无过取过用之弊矣」。
又论马政之弊,曰:「马者,兵之本也。
臣昨备数诸军粮料院,会计一岁所收之数,仅足以备补是岁毙损之半,则一岁所失可谓多矣。
臣又尝以前此数年考之,大抵岁收常少,所损常多,数年之后,马必甚阙,岂非军政之大害乎?
夫以民养兵,以兵养马,官给刍粟,而马之充腹常不足,甚至有以马养人之讥。
臣欲乞责内外主帅尽牧养之方,稽其损耗,防其减尅,而严其责罚」。
上深然之。
槜李辅郡,公以推择出守,剖决如流,莫不切中其情,然终归平恕。
或伪为倅厅印纸,与奸民为市,以充契券之用,流布既广,吏因事觉,视为奇货,谓无真伪,当历加追验,则所得可裨郡计不少。
公曰:「此不过伪造者罪耳,若一一验之,编民并扰。
吾以安民为先,利非所急也」。
乃喻民有误买者许自陈,立与换印,陈者毕集,一郡晏然。
寻以内艰解郡。
公之在宪部也,论胥吏之弊曰:「有官府则有胥吏,不可阙也,亦不可冗也。
吏数愈多则民蠹愈甚,民蠹愈甚则官府无由而清,狱讼无由而平,民生无由而日趋于厚也。
欲申饬诸道,检照条令,随州县大小以定吏额,私名罢吏,一切逐去。
庶几胥徒简少,文书省暇,政平民乐,不为无补」。
诏有司颁行郡邑,加遵守焉。
未久,北方玉帛复通,人情危疑,无敢往者。
公独请行,且以觇中原事机,节使判宗赵公师岩偕往焉。
公威容端肃,专对明辨,遂为之加礼。
归奏,略曰:「臣窃观邻国以徒威立国,故其所自恃者势,而其所不足者理。
是理既失,势亦随之,此涣散陵弱之渐,可预觇于今日。
自其兵言之,鞑靼据有偏方,非能地大力强有加于昔日也,而频仍侵掠,莫克谁何,仓惶周章,抟手无策,乃尽迁民兵,不遗老弱,倾其国以捍御之,怨讟繁兴,溃裂四出。
乃下令曰:溃兵五日不出者死。
徒揭墙壁,溃者如故。
方且日夕惴惴,南向清野,惟恐本朝之兵乘危捣虚,腹背受敌。
此其兵不足恃者也。
又自其民观之,螟蝗水旱,连岁为虐,昨幸小稔,军旅之兴,又复横取无艺。
常赋之外,曰和籴,曰和借。
财竭力殚,咨嗟满路。
乖气召戾,自冬涉春,数月不雨,今河南直既倍常时,燕山之直万钱石
饥民嗷嗷,举无生意,怏怏然归咎其上。
其民心之不足恃又如此。
顾乃饬虚伪以欺人,事形迹以示外。
使事往还,异时率以州县之吏奔走服役;
今也骑士取之乡民,甲兵取之市户,粮食因其自备,弓刀亦其自随。
诸如此类,自谓可以惑人,而其中枵然,已不可掩于斯人之口。
徒威之失,今已如此;
他时后患,未知所终。
臣欲乞陛下制人以己,御远以近,明政教以立治,厚德泽以及物,使义积而邦本愈强,恩深而人心愈固。
选择将帅,训练军伍,修车马,备器械,徐起而收之。
齐人归疆,宣王复土,其在兹乎」!
上悦,褒劳殊渥。
自是始议止绝岁币,正敌国之名,不复与通,大义始明矣。
公为戎监,上言:「古之善将者,非临战而后计,遇敌而始谋也。
兵法于往古,考地理于图志,以启迪心思,发明机变。
何谓兵法?
摧坚破锐,捣虚击实,其攻也有方;
深沟高垒,雉堞相望,其守也有策;
舳舻蔽江,铁马风驰,其用之也有宜。
诸如此类,皆平日所当讲明者也。
何谓地理?
两军相接,必知某处可以倍道、可以设伏,某处可以断后、可以横冲,取粮有地,会师有所。
诸如此类,又皆平日所当讲明者也。
今之将帅,其果能尽知此乎?
臣愚欲乞陛下严谕远近军帅,凡列卫之间,沿江之众,自偏裨以上,各使条具方略,图画形势,以涤其昏而开其明,以发其蒙而动其机。
不责其文词而惟考其智略,审择裒类,上之枢府,择可行者颁下分屯去处,俾互相告语。
阅时既多,见闻日广,胸中之甲兵,帷幄之筹画,实足以为异日规恢之地」。
时上方向用,期赞中兴,有忌嫉者横兴萋菲,畀祠廪
未几,起镇温陵,凡积年滞讼不决者,一经裁断,莫不悦服。
公深思便民之策可经久者,一曰减免上供银数,二曰发泄境内楮币。
大略谓「本州旧有银坑,而䌷绵绢帛非本州所出,朝廷以有无相通,拨台、信、邵武建昌四州军合解上供银令泉州代纳,却令四州军以所产䌷绵绢帛折价还泉州支散官兵
泉州银坑闭废,银价日增,比之旧价十增其七。
四州所收绢帛遇歉犹有减放,又逐岁拖欠,动辄数万。
欲乞将本州代纳上供银一半科取民间买䌷绵绢帛支散官兵,一半将四州军应副䌷绵绢帛之数令自卖起发,庶几泉民稍纾」。
先是,淳熙间文简公守泉日具奏未行,公申前说而加委曲焉,政路甚以为然。
事下都司,沮止之,议者惜焉。
越四年,大卿宋公钧知泉,本公之说告于上。
时公持从橐,事竟以济。
其忠信恻怛,笃于爱民,终始不倦盖如此。
至论楮币,则谓「本州田少土瘠,逐年全籍广米接济。
计一岁收籴之费为钱百四五十万缗,钱会中半,而广南未承朝廷指挥行使官会,以致本州会子积而不散。
乞劄下广东经略,将合解上供窠名钱银收买贩米官会,全纲起发。
劄下本州,告示人户,各以钱会中半收籴。
其会子赍回广中,就官兑钱或白金,充上供银钱之数。
庶几本州楮币其来虽多,而转流广郡,不至积滞」。
期年政成,民以大和,谣咏四起,于是士祠公于学,商贾父老祠公于衢,缁黄之流祠公于梵刹。
尚书杨公炳侍郎李公訦,皆先朝耆德,寓是邦,敬服公,曰:「古君子也」!
闽适谋帅,上念无以易公者,就拜阃寄。
公控辞甚力,朝廷不许。
公以民害之大者莫甚于盗,亦莫甚于吏,锄奸剔蠹,涤荡而振刷之,税籍始明,狱讼无滞。
郡圄所禁,总十二县之事,止十有五人。
公乃新学校,括学粮,增养士之员。
及论三山海寇所以难制者,以兵将皆不习海道之险。
欲择选统领及所用巡兵,使之朝夕阅习,长于水战,则盗之长技无所施矣。
上念公久劳于外,有诏趣觐。
公辞不获命,入对,论「旧将不可专恃,虚籍不可徒费。
盖富贵既足则壮锐销铄,不若拔诸偏裨下列,志气盛强,必求自见。
至若尺籍伍符,核实未尽,或有败衄及差出、病伤之类,不以实闻,所破之券,主将掩而有之,虚费类皆如此。
要当委自总所,更加考核,使供军无虚破之弊,士卒有可用之实,此内修外攘之急务也」。
又言:「泉货泄于外邦,销为器用,法禁不能止,不急救之,中国之铜日少」。
上曰:「然。
岂止于少,殆将至于无矣」。
公欲以铁、铜、锡三者合而成钱,如往者夹锡铁铜钱之类,外邦得之则为无用,小民销之不可为器,如此则重者反轻,法不严而弊止。
上皆嘉纳之。
不一岁,进贰冬官
将帅多事尅剥,士卒贫困。
公极论之,以为「将之所恃在兵,兵之所恃在食。
今者掊尅日滋,士心寖失,请给朘削,乾利取赢,恩施于上,怨起于下。
自今支散请给不宜属之军将总所则委属官,州郡则委通判,令弹压之,则上恩可达而士气稍纾矣」。
公每因经筵进读,必寓献赞,规切时事。
言州郡不可轻畀,必试其事,无容但拘资格。
又谓三边之势两淮为最要,上游河水多浅,秋冬可涉。
恃水为险者,淮之东也;
依山为险者,淮之西也。
防守之计,在乎兵将得人。
又以近来州郡税赋折纳大为民患,艺祖有折纳违制之论,孝宗有无食货兼取之说,乞明示州郡,俾之遵守。
又言今之兵冗,当严考核,以革虚名无实之弊;
官冗,当裁遥领、不釐务暨琳馆之虚员;
费冗,当节迎送修造与夫添给妄用。
又言援例废法,实开侥倖之门,是致赏罚无章,私情胜而公道泯,宜守成宪。
凡公所敷陈,皆切中时病,深当上心。
及居东台封驳之任,抑侥倖,振纲纪,惜名器,凡所争执,皆关大体。
台臣论事,专徇贿赂,既从黜罚,而上恩宽大,复畀职名。
公驳之,言:「贪夫徇财以辱言路,而置不问,政刑安在」?
上知公果可大用也,故虽自以年迈,迭上封章丐祠,而圣眷方勤,不允。
未几,进贰本兵,天下想闻其风采。
公膺重任,夙夜经心,职思其忧,形于言色。
犹念新疆虽拓于版图,其费无艺;
归附尚烦于笼络,其志难量;
边面故老,相继沦亡,孰可倚仗;
捍城宿将,凋丧无几,孰备驱驰;
加之逃亡不补而尺籍多虚,将帅刻剥而士卒怨忌。
必将蒐练军实,奖拔人才,警饬营屯,申明纪律,凡三边之险易虚实,诸将之勇怯能否,粮储之丰耗,城池之修圮,甲兵之利钝,科条边锁,靡不备周。
而所谓宏谋大略,沉机秘策,关于国体轻重、邻敌利害,日与庙堂讲明议论,密赞庙谟,人莫预闻。
每以先皇倚注之深,欲自竭仰酬隆眷,百虑婴怀,积成烦闷。
上忧之甚,欲遣中贵问疾增损状,公力辞,遂止。
少愈,入谢。
上目公有喜色,玉音问劳:「闻卿近少违和,幸已平复,宜厚自调护」。
公再拜称谢。
退朝,即自力治事。
疾复作,国医视之,已不可为矣。
其薨也,士林相吊,诸公哭之恸。
公为人笃厚平实,表里洞然,不为机械。
持身甚严,待人以恕,虽年德位望俱高,而接物谦抑,贤愚贵贱皆与之均礼。
自幼笃孝与敬,少师遇子弟素严,公先意承志,惟恐顺适不至。
虽雅性嗜书,不乐俗务,然东西惟命,劳冗靡辞,必挟册以往,学不废程,家无阙事,人以为难。
恩隆族党,远近数百口雍穆无间言。
与人交终始不变,乐赒人之急,解衣推食,虽重费无所靳。
故旧亡殁,赠恤其终,经理其家,纤粟备至。
凡乡邦利病,视之不啻犹己。
如折帛输钱,朝廷旧则每匹六贯五百,而休、歙二县田赋既重,民独不堪。
歙县向已蠲减,惟休宁未有援例奏陈者。
公在宥府,适臣僚论奏,公力语庙堂敷奏。
事方下户部,值公薨背。
踰年,特从所申,本县岁蠲楮钱一万五千缗,折帛每匹裁减二贯。
由是乡邑感公遗德,相率立祠宇,以寓无穷之报。
公平居不喜言人过,寸长片善,表扬汲引,不遗馀力,因公所荐进知名甚众。
自奉极约。
既贵,膳羞服用无踰寒素。
里第仍故居,仅创一楼贮图画,一堂燕坐而已。
尝言「富贵在天,非人力可求,分有之则听其自来,无之则信其自去。
至于居官之道,尤当以廉勤为本。
予平生所以省忧患,得便宜者,此尔」。
公初第而归,四方学子不远千里,执经席下。
一经师承,其所得必粹,其文必有体制可观。
门人多达者,如右史吴公格则与公偕显于朝,馀登桂籍、预乡举、升列贤关者,接武骎骎,殆莫胜数,师友渊源特盛于江左
奏议、文集共二十卷,藏于家。
公娶齐安郡夫人朱氏,谨靖贤淑,事舅姑至孝,礼无违者。
从公宦游,勤俭撙节,以需宾馈,延礼师儒,未尝少为私奉。
先公二十年卒。
子男一人,以思,从事郎、监西京中岳庙,以哀疚中山行卜兆域,犯风湿,得疾,后公十有一月卒,转宣议郎致仕。
女二人:长适朝奉郎赐绯鱼袋元迪,廷魁颖之子也;
幼未适人。
皆先卒。
孙男一人,刚中,前修职郎、监西京中岳庙,今承遗泽,换授承务郎
孙女二人,长早亡,次适从事郎、新宁国府旌德县巡捕私茶盐矾、兼催江纲汪耒。
刚中将以是年十二月十一日,葬公于歙县长寿乡龙归里龙山之原,千里走介驰书,谓伯成曰:先大父雅与公善,敢以行实为不朽托。
伯成辞不敢当。
然窃谓公以儒起家,以勤膴仕,历四十馀年,迄登宥府
外不为表暴显著之迹,而断断无他,休休有容,有古大臣之风。
斋心服勤于燕閒之间,而民自得于耕桑陇亩之上。
使公未薨,则措施成就讵止此哉!
伯成泉人也,公守是邦,尝获游公之门,而且蒙公之眷,相知最深。
其立身行己,足以仪型当世,而一话一言,又可垂法将来。
至于慈祥恺悌之政,乡人歌咏成编,棠阴蔽芾之恩,遗爱于今未泯也。
敬摭公言行之实,书以畀其子孙,以俟立言之君子。
谨状。
宝庆元年四月日,显谟阁学士正奉大夫致仕傅伯成状。
绍熙广西转运判官方公祠堂记嘉定六年五月 南宋 · 吴猎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五一、嘉庆《广西通志》卷二二五、《粤西金石略》卷一一
朝请大夫莆阳方公讳崧卿字季申,故广南西路转运判官也。
绍熙壬子四月,公至□□易节襄汉,后十年,实来。
始阅壁记,知公今秩为详。
坐听事之宇,休燕私之舍,知公□综覈漕事,稽诸案牍,则纪序条目,至公而后备。
周爰咨诹于彼原隰,则郡邑□□□□旧识公,及是益加敬焉。
又十年,公之仲子信孺孚若来□□刑兼□漕,书抵曰:□□治所也,岁月曾几何,顾使不肖孤侥幸其二,恍然犹昔撰杖屦、学诗礼之时。
凡□□所建□馆率缮葺完治,以复其故,仍立祠于永宁慈氏阁下,买田供祀事,且裒□所为诗文□□□集之后,承志述事,粗知免矣。
惟今所行盐法,莫匪先人经纪之旧,然其用心之□□□□颠末尝举而行之者莫如公,愿得片言,以诏来祀」。
盖尝考之,西广二十四郡,而十□□□□裨诸郡莫急于盐。
粤自客钞坏而为官般,盐息岁入不足当所□之数,而□□□□□□□或轻重不平,甚至□托科抑,上下病之。
公叹曰:如此岂长久之计□□□□□□□□□漕计盈亏之故,会其多寡,约其出纳,积弊宿□,严为之禁止,使郡□□□□□□□□□□朝尽蠲岁给靖州缗钱三万,岁□□□□缗钱八万有奇,由是立外计□不立□□□□□。
时欲纪载其实以贻后之人,会移守武昌,不果。
孚若今有请,尚□□□□□□□□□□而镵诸石。
《召诰》曰:「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历年,式勿替有殷历年,欲王以小民」。
勤于恤民,乃所以为祈天永命也,此其公之心乎!
唐甄逢□□□□□□□□□□□□之史法□□俱当得书。
孚若亦云。
嘉定六年五月既望朝请大夫、□□□□□□□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吴猎记并书。
欧阳修撰行实后嘉定六年 南宋 · 李訦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九二、《欧阳修撰集》卷七、《宋陈少阳先生尽忠录》卷七
尝伏读国史,建炎元年,驾在南京
八月壬午,杀陈东欧阳澈李纲左仆射黄潜善右仆射
十月,幸扬州
二年十二月黄潜善左仆射汪伯彦右仆射
三年二月壬子,上渡江,至平江下罪己诏。
壬戌,次杭州
乙未陈东欧阳澈各赠承事郎,与有服亲一人迪功郎,仍令有司常存恤其家。
丙子,诏求直言。
考其年月,两诏皆出大父文肃公之笔。
大父以二年十二月召为兵部侍郎,自扬来杭,实兼直学士院,今所赐御劄具存。
参知政事楼公尝跋罪己诏,有曰:「高宗皇帝当否运之后,自罪感悔,不啻不敢自文,惩艾之深,下视秦穆公,又得文肃李公词臣,有以发扬之,所以成中兴之业也」。
又跋云:「建炎罪己诏,已恭题于后。
户部侍郎李訦又示以高宗皇帝御书求直言诏,又知此诏为所草。
高宗不以为讳,以宸翰宣布,所谓『宰臣非才』,谓黄潜善
『匹马南渡』,盖深悔维扬之变。
言不激切不足以耸动四方,当刻石以传永久」。
呜呼!
前一诏则修撰公未赠恤之先,后一诏则赠恤之翌日也。
罪己而勃兴,于以仰高宗之所以圣;
杀身以成仁,于以见修撰公之所以忠。
嘉定六年中伏日朝议大夫敷文阁待制、新知建宁府军府李訦书。
己见劄子嘉定六年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六八、《永乐大典》卷八四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五、四库辑本别集拾遗
臣闻用兵之道,有难有易。
知其为难而求夫所谓易者,斯无敌矣。
故兵法曰:「古之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
汤武之师,东征西怨,南征北怨,自古用兵未有若是之易者,此所谓王者之兵有征无战也。
今边事方兴,一时士大夫不曰坚守,则曰进取,皆自以为易而为之,而实未尝知其所谓易也。
故为坚守之说者,则曰兵凶战危,毫釐之差,胜负分焉,不若守之为易也。
真宗咸平中,固尝专用此策矣。
申敕诸将,坚壁清野,毋与虏战;
不得已而出,止许城下布阵,亦不得战,固以为万全之安矣。
然虏师至于坚壁之下,过而不顾,长驱以至澶渊
厥后富弼言于仁宗,深以是为戒。
然则坚守之说,岂真易哉?
言进取之说者则曰:北虏失其巢穴,游魂假息,弃信背盟,我以大义临之,势如拉朽,可谓易矣。
然王师所指,翕然响应,乘此机会,鼓行而前,其亦可也。
天时人事,苟或未至,而毕力战攻,期于必胜,纵得一州一县,不能固守,终必弃之,而我师已不胜其疲矣,何以善其后?
然则进取之说,亦岂真易哉?
臣窃以为当今之计,纵不能如汤武之师,沛然若时雨之降,亦当求其差易者为之。
臣之所谓差易者,非有他术也,见可而进,知难而退,以渐图之而已。
今夫捕大鱼者,非能于吞饵之初,一举而获之也;
必少缓之,随其所往,俟其气衰力竭而后取焉。
昔者伍员吴王阖庐以敝楚之策,请为三师以肄焉。
一师至,彼必皆出。
彼出则归,彼归则出,亟肄以罢之,多方以误之,既罢而后以三军继之,必大克之。
此策既行,楚于是乎始病。
唐安禄山之变,称兵犯阙,所向无前,其势张矣。
李泌陈困贼之谋,亦欲互出而击之。
彼救首则击其尾,救尾则击其首,使贼数千里疲于奔命。
我常以逸待劳,至则避其锋,去则乘其弊,然后大军四合而攻之,必成禽矣。
周世宗之兴也,王朴献开边之策,谓唐与我接境几二千里,其势易扰也。
扰之当以无备之处为始,备东则扰西,备西则扰东,彼必奔走而救之。
奔走之间,可以知其虚实强弱,然后避实击虚,避强击弱。
未须大举,但以轻兵扰之,唐人闻警,必出兵师,数动则兵疲财竭,我可以乘虚而取。
伍员李泌王朴,皆一时英杰,深于谋国者也。
而三人之言,皆欲先困之而后取之。
其功虽若少缓,而十全无失,乃所以为甚速也。
今之言兵者,非怯于应敌,则勇于轻敌,其失均焉。
间有稍知兵者,则欲伏土豪以集事。
土豪诚可用也,然无以大服其心,亦岂遽为吾役。
结以恩信,厉以忠义,如家人父子,亲密无间,时出而用之。
无侥倖于一胜,庶乎其有功矣。
此臣所谓差易之说也,惟陛下亟图之。
取进止。
资政殿大学士少师楼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八、《絜斋集》卷一一
曾祖常,朝议大夫,赠太师
妣翁氏,赠陈国夫人
祖异,徽猷阁学士朝议大夫,赠太师追封楚国公
妣冯氏。
父璩,赠兖国公
妣汪氏,赠兖国夫人
公讳钥,字大防,旧字启伯,姓楼氏,著籍于明,明今为庆元府
粤自周武王封有夏之后于杞,为东楼公,子孙因之以楼为氏。
国朝家于婺,于明者最著,相传为明楼氏,由婺徙焉,本一族也。
家于婺者,绍兴间襄靖公炤签书枢密院事,其门始大。
家于明者,其盛久矣。
公七世祖讳皓,六世祖讳杲,皆卓卓有贤行。
至高大父郁,寖以昌大,自奉化徙鄞,卜居于郡城之南。
儒学精深,为后进师。
皇祐中擢第,得庐江主簿,以禄不逮亲,弗肯仕,赠正议大夫
太师兴化军台州,皆有惠政。
楚公政和间,以才侍从再牧乡邦,名所居坊曰昼锦。
兖公历官中外,仁厚廉直,蔚有令闻。
三世皆以公登廊庙,赠至极品,门第之盛,于是鲜俪矣。
公幼警敏,始就外傅,乡人王先生默李先生鸿渐为严师。
既冠,三山郑屯田锷寓馆乡邻,公又师之。
隆兴元年,试于南宫,主司伟其辞艺,欲以冠多士。
而所答策偶犯庙讳,胡忠简公知贡举洪公奏言其故,有旨置末等之首。
是岁廷不策士,即礼部所次定为五等,赐同进士出身
以启谢诸公,胡公大称之曰:「此翰苑长才也」。
明年,中教官选,调温州州学教授
范物以躬,出入冠带惟谨,日与周旋,讲明为学之要,务在笃实,毋溺浮华。
议论有可采者,问所从来,具以实对。
公爱其不欺,再三奖之。
学者日益归心,争执经席下。
里居贤士大夫称美一辞,相与定交。
公亦虚心叩击,甚于饥渴。
于是学问之源委,治道之纲目,制度之沿革,靡不研究,胸中之蕴日富。
秩满,诸公饯送之。
公请益焉,或告之曰:「前辈有云,拆破藩篱即大家。
君之藩篱,不忧不拆,直恐过甚尔」。
公正色曰:「某于无利害事则拆,有利害事则否」。
闻者悚服,乃知公虽气貌薰然,物我浑融,而其中介特有不可夺者。
立朝之大节,盖定于此时矣。
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对选德殿,论:「善为天下者,贵实用不贵空言。
名为空言,而实可底绩者,乃所以为实用;
名为实用,而行之无益者,适以为空言。
陛下大开言路,收揽人才,念治功之未集,鄙无用之空言,而务求其切于用者,诚得孝宣总覈之意。
而进说者不思,旁援曲取,毛举细故。
民力方匮,而言利不已;
令日繁,而变更益增;
委以经画,课其绩效,则蔑焉无称。
曾是以为实用乎?
魏徵劝行仁义,近于空言。
封德彝法律之说,若实可用。
太宗惟徵言是从,以成贞观之治,且曰:『惜不使德彝见之』。
然则孰为实用,孰为空言,惟陛下审思之」。
时禁中火,公言:「魏相之宣帝,多以异闻为言;
李沆之相真宗,每奏不美之事。
此忠臣爱君之至也。
人主尊居九重,生杀在我。
谄士日献佞说,而直臣难以尽言。
祥瑞之出,则润色以张大其事;
灾异之见,则掩覆而变易其占。
此二者,臣之所忧也。
陛下之畏天,可谓至矣。
不以崇高富贵为乐,而惟水旱盗贼是忧。
天之仁爱陛下,亦可谓至矣。
不以休祥为太平之应,而时出灾异,为儆戒之端。
罪己而兴,断非虚语,遇灾而惧,亶惟盛德。
臣愚欲望陛下深求其故,何如斯可谓应天之实,勤而行之,上答天心,下遂人欲。
今日之异,后日之福也」。
上嘉纳之。
修淳熙法,议者欲降太学释奠为中祀,与右学等。
公曰:「乘舆临幸,于先圣则拜,武成惟肃揖,厥礼异矣,祀可均敌乎」?
遂得无变。
玉牒所检讨官,以进《仁宗皇帝玉牒》迁秩。
复因面对,申述《玉牒》中所登载圣语,愿持守勿渝。
又请念财赋之孔艰,罢土木之不急,敢言人所难言。
公之进用,参政龚公力也。
受知虽深,而谒见有时,无阿比之迹。
三岁不迁,安恬自若。
及龚公去国,出其门者皆罢,而公独不及。
力求去,添差通判台州
太史公以故相侍经幄,壮公此举,曰:「何其决哉」!
宗正丞范揆出领郡事,性刚急,喜怒过差,官吏震惕。
公俟其气定,徐以一二语解之,必翻然以改。
铜钱之禁,入海五里,尽没其赀。
有商冒法,而狱稍缓。
临海县弓兵郑庆诉守臣郡丞之正员于朝,提点刑狱赵某被旨覈之,密以叩公,公曰:「禁所以严,为越海也。
今犹在城下,事理甚明,而辄诬之。
又名其守贰,阶级紊矣,而可纵乎」?
赵悟,具以实奏,遂论郑庆如法。
太常寺主簿,以先讳辞,改宗正寺主簿
奏对称:「人主之德与臣下不同,百行众善,一毫无歉,万几庶务,一事无阙,然后足以御四海而图治功。
故虽之圣,而曰『儆戒无真』,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此心未尝斯须忘天下,惟恐吾身有毫发之不及也。
臣不佞,窃希古人责难于君,耻君不及之意,欲望陛下仰稽往古,俯鉴近代,兼备其可为法者,而力去其所当戒者」。
又曰:「国家深长之计,不可速成,要当审订。
凡行之而终无益者,必尽省之。
可行而尚费岁月者明著于籍,次第而为之,不办不止,则事有端绪而治效可睹矣」。
太府寺丞
俄除太常博士,班寺丞下,上疑焉,丞相言:「议礼之地,最要得人,臣欲重其选尔」。
公复以家讳请仍旧职,许之。
宗正丞,对延和殿,言:「天下之大患,每起于细微。
汉之党锢,始于南北二部之谣;
唐之朋党,始于二三士大夫不得志之徒。
事之初生,若不足虑,横流不止,害不可言。
今朝廷清明,岂复有此。
然端倪已见,不敢不言。
道者天下之所通行,学者士君子之所当务。
秦、汉而下,此道不明,论说相夸,去本逾远。
国家累圣传授,丕阐大原,名儒间出,究极微旨,然后语道者不涉于异端,为学者不至于无用。
恭惟陛下得执中之传,体克己之仁,严谨独之戒,笃正心诚意之学,躬行此道于上,而士大夫讳言于下。
凡端谨好修,谈论经理者,例指之为伪学。
小则讥笑,甚则疾之如仇,不谓圣世乃有此风。
《诗》曰:『君子实维,秉心无竞。
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士大夫自相倾轧,为害最大。
惟人主能用中,然后可以消弭。
谓宜明诏中外,咸推无竞之心,勿徇偏曲之见,精白一意,以仰承人主之休德」。
奏毕,上曰:「卿惧其为党耶」?
公言:「陛下建中立极,躬行著见。
属者赵雄辞位,人皆意蜀士必相继去,而陛下方叙迁之,或召用焉」。
上曰:「唐世人主云:『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
朕尝笑之,有何难事,特主听不聪尔」。
公顿首谢。
又言:「仁宗天章阁,命名臣条上当世急务;
太上逐权臣之党,更化善治。
皆在履位二十馀年之后,非始勤终怠者可比。
臣愿陛下益自警励,及此閒暇,亟为永图。
孟子之格言,明政刑之二柄」。
丁兖公忧。
服除,选知温州
视事之始,邑长咸至,谕之以经赋之外,秋毫不取。
申吏卒入乡之禁,豪民慢令,三不如约,始严追胥。
又不服,言于郡,逮治之。
宰所欲言,有不可形于公牍者,密缄以报,吏无得预。
郡计仰于酒课,吏请严禁,公曰:「吾奉使典州,首在布宣德意,奈何以是为急?
姑置之」。
久而惩其已甚者,威刑罕用,课入增衍。
尤详于听讼,咸得其情。
已悔而终止者,听其息讼。
闺门幽昧事,则掩覆之。
或称辟廱司业之后,乞以限田免役,争者不服,而莫能难。
公曰:「安有终于承直郎而为司业
是必尝以辟廱正兼摄尔。
官品既殊,限田随减可也」。
其人遂屈。
刘生诉小商负钱十万,官责之偿,负家忽以商溺死告,纷拿于庭。
既而得尸沙碛,遂以为真死矣。
公谓永嘉曰:「此事可疑者三:遗鞋于岸,而足贯屝屦,一也;
溪流激急,形骸已散,二也;
小人贪赏,知死者寡发,为假髻以实之,三也。
意其流尸乎。
彼方潜窜,而适与兹会,故益肆其欺尔。
不如姑资送之,若商实死,而密迹捕焉」。
尉如其策,果得之平阳道中,人以为神。
遂正其罪,而督逋如故。
又谓刘生:「彼蓝缕如是,何所从出?
勉使折券,出自汝意」。
于是释之,阖郡服其明恕。
公又虑乡落间疾苦不能上达,咨于士大夫之郊居者甚悉,故田里情状,若亲睹然。
乐清主簿唐煜有能名,叩以邑中利害,具言有方质者大为奸利。
公默不泄,久而得其实迹,并与其党号八虎辈黥窜之。
是邑之左原,民多蔬食,而盗贩者众。
牙侩有被重伤几死者,其党扬声报仇,将以上巳日举事。
老而黠者,至谓:「方腊之变,五月县令姓秦
今二事皆同,变且复起」。
邑人大恐。
而倡之者,主名不立。
令微伺得之,单车至其所,指旧习魔教,而今祀神不预,陈庆等数人,执以诣郡。
公编隶其为首者而逐其徒境外。
堂帖问故,公直陈本末,且援苏公洵之语:「有乱之形,无乱之实,是谓将乱,不可以有乱急,不可以无乱弛」。
丞相周益公然之,遂锢陈庆终身,而公名著矣。
光宗嗣位,赴行在奏事。
公进言:「人主初政,当先立乎其大者,至大莫如恢复。
欲谋西北,先保东南,诚能加之圣心,自然畏天益谨,遵祖宗法益严,事亲益孝,求贤必广,用财必俭。
谗谄面谀之人自疏,嗜欲宴安之念自息。
边防以修,军政以肃,故虽甲兵未动,而恢复之计成矣」。
又曰:「国家用度日广,租税已重,又有茶盐榷酤之属,既专其利,则不得不立法以禁止之。
至于今日,网密甚矣。
欲望陛下轸念元元,以设禁为不得已,而犯法者非甚可罪,凡有创意增益者,寝而勿行。
或惩其尤,所以保护元气而寿天下之脉也」。
考功郎中,兼礼部,进对言:「无难之世,圣人畏之。
如人之一身,时有小疾,起居饮食,无不戒谨,固有尪羸而寿考者。
强壮之人,气血方盛,恣所欲为,疾偶未形,因谓之安,此固良医之所惧也。
今日之无事,乃陛下爱日之时。
无益于治道者,宜缓于施行;
而所当豫备者,旦旦而图之,以待可用之机,以保盈成之业」。
时民多流移,公又曰:「富弼赈济之政,在本朝为称首。
然考其时,青州,流民乃自河北而来,不以非吾土之人而不任其责,调护惠养,委曲周尽。
迨麦熟而归,又与以道路之费。
收其强壮,以备卒伍。
今日流民颠顿暴露,未知息肩之所。
臣愚欲望睿慈恻然兴念,诏监司帅守各以富弼之心为心,随宜措置,救于濒死,实国家之仁泽也」。
考功为今显曹,士大夫资历升转之属,靡不由之,吏缘为奸,小有不合,动成留滞。
公曰:「昔人以简要清通为尚书郎之选,讵当尔耶」?
考覈精详,宿弊寝革,人得所欲焉。
潘显伯之狱,定法过轻,一时官吏俱责。
公因转对言:「宸断如此,足以惩奸矣。
顾恐自时厥后,惩创往事,议谳之际,未免刻深。
望速以玉音谕之」。
国子司业
先是居此官者,多以学校旧游为之。
司成许公识公之贤,语诸生之送别者曰:「楼公之进,虽不阶舍选,而修其职业,殆将过之」。
既而信然。
诸生有与其长交讼者,公以为礼义教化之地,不当遽以法令从事,姑迁延之。
度其两忿渐息,而后罚之有差。
凡所施为,采诸公议。
自纠录而下,必择其实堪表倡者,毫发无私,人人悦服。
会雷雪交作于仲春之月,应诏条陈阙政言:「疏远之臣,惟愿陛下之忧勤;
亲密之臣,惟愿陛下之逸乐。
忧勤则幽枉必达,下情得通,而膏泽及民矣;
逸乐则伺候颜色,干求恩泽,而私意得行矣。
陛下自雷雪之变,忧形玉色,宵旰兴叹,度数日间,干请必希。
以是推之,圣心忧勤,恩倖自远,诚能日谨一日,宸襟泰然,渊静鉴明,其视燕游之惑,岂不相千万哉」?
又曰:「今朝行不闻直声,而或以多言见黜,士气消沮,无敢论事,岂国家之福哉?
臣愿陛下开忠直之路,窒宣谕之门,遇灾而惧,不讳尽言,力行消弭之道」。
太常少卿,改太府少卿,亦以家讳故,兼玉牒检讨官
起居郎直前奏事:「进德可以养生,养生可以进德。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气,不可过盛,亦不可过弱,惟得其中。
则养生之要,心广体胖,神气舒畅,虽有阴阳之寇,岂能为吾害哉」。
权中书舍人,缴奏录黄,无所顾忌,戚里近习,望风畏缩。
时干请恩泽,有为给事中封还,而意未厌者,援次官故事,上问为谁,则以公对,上曰:「朕亦惮之,不如止也」。
刑部建言:「天下狱案多奏裁者,中书之务由此不清,请令实有疑者始奏」。
公曰:「三宥制刑,古有明训。
宜详而略,伤圣世钦恤之仁」。
力论不可,乃止。
会庆节上寿,扈从班集,乘舆不出,公言:「陛下承付托之重,以天下养,犹未足以报天地之恩。
今百官趋班,恭俟鸣跸,而烛残日出,寂不闻声。
今日何日,而可若此?
愿深思大计,形于告谕,若曰属以某事,不及称寿,今欲以某日诣重华宫,则群疑顿释而两宫交欢矣」。
《玉牒》、《会要》、《圣政》书成,涓日以进,而屡更之。
公言:「事有至大,而陛下以为至小;
朝夕之所当行,而视之如旷典。
此所以疑而惧,惧而忧。
进香一出而人心欢然,会庆一不出而人心遽骇,事可睹矣。
《圣政》之成,全载寿皇一朝之事,《玉牒》、《会要》足成淳熙末年之书,陛下所以奉承诒谋,铺张圣父之闳休者,惟有此尔。
礼仪咸备,俄又迟之,万众震惊,莫晓其故,殆非所以全圣孝也。
惟速定其日,无复再展,以慰天下之人」。
又奏:「累岁随班末,见陛下上寿重华,欢动慈极,又见嘉王日趋朝谒,恪勤不懈,圣心必喜。
窃料寿皇望陛下之来,亦犹此也」。
于是,天子感悟,越六日进书成礼,薄暮乃还。
侍御史林公大中弹奏大理少卿宋之瑞,不从,迁吏部侍郎,力辞,与郡。
公与给事中尤公袤奏言:「大中最蒙眷注,今因论一少卿而同日与郡,实伤国体。
公议皆愿还大中言职,或留之论思献纳之班。
若不可留,亦宜优礼以遣之,与被论者殊科,犹足以示四方也」。
寻诏之瑞与祠。
和州刘炜将漕淮西,以禁私铸钱,一路大扰而罢。
庙堂称其已然之效,有旨复与监司
公奏:「行一切之政,不生事者幸尔,尚可以为功乎?
此命一出,必大骇物论,且无以谢淮甸之民」。
丞相颇不悦,公曰:「吾有去尔」。
罗公点时为兵部尚书,为丞相言之,始悟而止。
公以母老思归,乞祠不允,人知其为刘炜也。
应公孟明从容语及之,公曰:「士大夫临小利害,此心犹在兼顾间,盖途辙从此分尔。
某窃鄙之,故不敢不勉」。
应公极叹重之,语人曰:「是公利害之间,其守正如此,真可敬也」。
内殿奏事,论:「狱者,天下之大命。
钦恤忠厚,未有如本朝列圣之臻其极者。
今士大夫论重囚,则曰:『汉祖约法三章,杀人者死』。
论赃罪,则曰:『我太祖立法,满三千者皆死』。
而不知高祖除去秦法,则杀人之外,凡死罪皆去之矣。
太祖制法虽严,比五代已甚轻。
其后累朝日趋于宽,故以太祖为重。
今朝廷清明,刑罚当罪。
然臣每疑州郡断狱,未必皆其本情。
请以奏案依断者,下提刑司更加详审,或有不当,责罚随之,益广陛下好生之德」。
郑汝谐吏部侍郎给事中黄公裳封还录黄,既累日,诏除兵部侍郎,以失职引咎。
汝谐请补外,不许。
公言:「小大之臣一闻给舍台谏语及姓名,不当辨说是非,即合奉身而退,所以存廉耻也。
虽蒙眷留,终夺其封駮之职。
汝谐心不自安,必将再辞,宜因而从之」。
未报,汝谐再有供职之命。
公言:「论事者罢,被论者留,自此给舍台谏不复可为矣」。
汝谐愤恚,即乞致仕。
公力求罢黜,居家俟命。
汝谐竟以修撰知池州
公又奏:「陛下奉两宫之养,应万务之繁,可谓至难矣。
然实非甚难者,一月四朝,如期尽礼,则事亲之道昭矣。
大昕视朝,兴居出入,皆有定时,则君临之道宜矣。
饮宴有节,则圣体日康;
赐予有度,则财用日积;
采公议以用人才,则众心服;
开言路以广聪明,则下情通;
引以廉耻,则臣下之节励;
严其律度,则侥倖之门塞;
水旱为灾而勤抚之,则盗贼消;
事变始萌而早辨之,则奸雄戢。
凡此十者,陛下为之,晓然无难。
其馀数端,英断之下,俄顷可毕。
而稽留不决,深为国家惜之」。
丞相以潜邸旧人黜而复召,援李绛故事,俟于郊者累月,枢臣卒而恤典未颁,蜀帅死而不除代,宫邸近亲相继不幸而丧礼未举,宦阉陈源起于罪籍而未斥去,公力赞圣主之决,故辞旨明切如此。
自往岁会庆节辍称寿礼,及是期年,公同从官先期奏请,至其日又仅用拜表之礼,宰执及从官皆求罢,卿监而下求免赴宴。
公积忧薰心得疾,几不可支。
既愈,请同班奏事,不许。
久之,始获进对,上许以必出,既而果出。
中书舍人兼实录同修撰,论:「宗庙社稷之重,系乎陛下之一身,陛下之一身,主乎陛下之一心。
侧闻陛下晨兴之后,未与事接而先澄心静虑,天德清明,夜气冲融,照临百官,是非瞭然,真社稷之福也。
欲望保持此心,退朝之暇,更以二时顷凝神储精,省阅章奏,付之大臣,择而行之,则尽善尽美,无可议者矣」。
寿皇疾状著闻,中外忧恐。
宰执请上诣重华宫侍疾,从官继之,皆未报。
上御后殿丞相率同列固请,侍从台谏俱入閤门,吏以故事止之,不可。
丞相开陈既毕,抗声索辇,上拂衣起,丞相引裾力谏,公等从之,苦言交进,上意犹未决。
宰执引咎出,公独乞对,力言:「陛下视朝,辅臣无一在列,何以示天下」?
上曰:「已令宣押矣」。
诸公由是复入。
直学士院,时有自列卿左史兼西掖者,公奏其人重玷台评,实污清选,断不可复用,且有「请避三舍」之语。
丞相言上初欲用某人某人,皆以不可,对至三而后及此,虽深知不可重违上意也,卒寝前命。
上倦于勤,内禅诏书实出公手,辞婉而切,朝野传诵。
今天子始即位,内外制杂然俱下,公独当之,笔不停缀,而皆明白正大,得代言体,初政有光焉。
寻进言:「自古人君临御之始,多能自强,锐意求治。
在位既久,君子日疏,小人日亲,逆耳之言不闻,而佞谀之辞日进,故偃然自安,而不知祸乱之作。
陛下任天下之重,承社稷之托,兢兢业业,当如今日。
及其小而图之,则不至于大;
自其近而防之,则不及于远」。
给事中
国朝太庙,旧为七世之室。
太祖祀僖、顺、翼、宣四祖,而虚其三。
嘉祐中,以亲未尽,犹虚祫享东向之位以待。
太祖故尚居昭穆之间,英宗祔庙,祧僖祖于夹室。
熙宁五年,复以僖祖为始祖,礼官争之不得。
绍兴间董弅赵涣又请正之。
言既行矣,谏大夫赵霈沮之而寝。
淳熙初涣之从子粹中吏部侍郎,悉条往时群臣所奏,言于孝宗,复下之礼官礼部侍郎戴几先沮之。
孝宗祔庙,当祧宣祖曾少卿三复请乘此时就祧僖祖,正太祖东向之位。
集议御史台,公具陈本末,自郑公侨以下议皆合。
公为奏稿,其略曰:「太祖肇造区夏,功迈百王,庙号太祖,盖以尊无与二。
今郊祀已配天,宗祀已配上帝,而在庙独不得为始祖,祫享独不得正东向,可乎?
屈受命开基之君,列于昭穆之序,何以示后?
揆之礼经,僖祖亲尽当祧。
况今日九庙已备乎?
惟断自宸衷,蚤正钜典,以慰太祖在天之灵」。
寻以祧庙之主宜有所归,集议,又奏:「去古既远,礼制不能尽循。
唐张齐贤之言曰:『古之有天下者,事七世。
始封之君,谓之太祖
太祖之庙,百世不迁。
至祫祭,则毁庙之主,皆以昭穆合食于太祖商、周迁主皆出太祖后。
故合食之序,尊卑不差。
汉、魏、晋、隋、唐,太祖以上,皆不合于祫』。
臣等窃谓齐贤之言,可施于今日。
太祖之兴,上无所因,与汉祖同。
今日既伸东向之位,则僖祖之主,当再入于夹室。
然自熙宁以来,推尊既久,难以遽变。
唐有兴圣庙以祀凉武昭王,今当效之,别立僖祖以代夹室,顺祖翼祖宣祖之主,皆藏其中。
祫祭即庙而飨,于礼为称。
于是度太室之西,建四祖庙焉。
孟冬,雷震不已,公既草罪己诏,又条陈时政曰:「《云汉》之诗,宣王侧身修行,诚实溢于言语之外,桑林自祷,六事自责,恳切可风。
伊陟大戊曰:『妖不胜德』。
德者非他,至诚之谓也。
陛下肆颁明诏,责躬求言,修荒政,布德泽,亦可谓应天之实德矣。
然臣区区愚虑,犹恐有声音笑貌之为,有无人则辍之伪,要在益自修省,慄慄危惧,如前日雷轰于上之时,则是心精一矣」。
待制朱公熹以鸿儒硕学侍讲经帷,上尊礼之,俄有除职与郡之旨,公奏:「陛下容受直言,无愧仁皇。
之正直,陛下所知也。
若闵其耆老,当此祁寒,立讲不便,何如畀之内祠,仍令修史,少俟春和,复还讲筵,则君臣之义始终周尽矣」。
不报。
内侍毛伯益以宣劳转行遥郡,公奏:「此曹甚众,趋走服役,何劳之云?
此门一开,侥倖者多矣」。
上意不悦,丞相谓公:「缴奏诚是,顾八宝之至,尝宣力尔。
令下之初,上即俾宣谕某,谓给舍欲其举职,当俟有劳而始叙之。
今果封还,始敢具述上意」。
公曰:「官守所在,不容徇私,此君相美意也」。
始与侍读赵忠定公尝同考试南省,官舍又比邻,时时徒步还往,每谓人曰:「楼公当今人物也,直恐临事颇少刚决尔」。
及见其持论坚正,始叹曰:「吾于是大过所望矣」。
吏部尚书,兼侍读
初,公为馆伴使,知閤门事韩侂胄副之。
上之受禅也,侂胄预闻传命,遂尸其功,有弄权之渐。
吏部侍郎彭龟年因内引力攻之,且求去。
于是侂胄转一官,在京宫观,彭公除待制,与郡。
枢密公时西掖,公与之合辞论奏:「陛下始潜嘉邸,眷礼宾僚,一旦龙飞,延见访问,几无虚日。
天下不以为私,而诵陛下好贤念旧之美。
今惟龟年犹在从列,天资伉直,敢于论事,陛下之腹心也,其可去乎?
惟更加三思,留龟年经筵
不然,则命侂胄外祠,与龟年事体适称,犹庶几焉」。
彭公竟去。
公久列从班,负庙堂之望,侂胄闻其不助己也,怒,天官之除,虽阳迁之,而实抑之也。
时台谏诵言故相定鼎乘龙之梦,有褊心衔恨者,对公云云,公晓之曰:「尝梦李公召入禁中,取御炉金瓶授之曰:『朕之用卿,如此汤瓶』。
又梦立班殿下,见白龙升天。
未几,上以缞服御极,其梦兆止此尔。
而便谓之定鼎乘龙,可乎?
某亲闻诸赵公,不可诬也」。
主人唯唯。
同僚有并坐者,退而言曰:「某代为公汗下」。
公自知直道难行,去志已决,于是请对,言:「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然天不以高为贵,而以下济为光明。
君臣亦然,其分贵严,其情贵通。
唐末五季之际,去古远矣,而宰辅进见,命坐赐茶,犹有坐而论道之意。
艺祖收揽权纲,可畏可仰,然与赵普图画大计,或夜半而躬至其家,其相与何如也。
陛下临朝渊默,巍如上帝;
臣下奔走拜伏,罔敢不恭。
人主之尊,不患不至矣。
欲望明泰否之道而通君臣之情,陛下体天之下济,群臣以卑而上行,欢欣交通,而后天下可为也」。
先是,谏臣假尊君之说,排逐贤相,榛塞正途,上下之情日益隔绝,故公言及之。
对毕,求去坚确,除显谟阁直学士、知婺州
朝辞,又奏:「陛下日宴坐朝,躬亲听断,不为不勤矣。
然犹虑仅能趋办目前,未必及于幽远,治道多端,未可谓止于斯也。
陛下试于清燕之时,披舆地图,某为监司帅臣,某为郡守,某为将帅,人之才不才,政之治不治,察其事实而赏罚随之,此我孝宗圣训所谓『朕日于天下游行一匝』者,惟陛下取以为法」。
始公自永嘉趋召,至是九年,暂还里中,展省先墓。
遇太夫人得疾,公亦雅志閒退,三奏乞祠,提举太平兴国宫
申命牧婺,以缴奏寝。
御史又攻之,夺其职。
久之,乃复差知宁国府
是日,丁太夫人忧。
坐亲党累,再夺职。
又逾年,始复。
遂告老,至于再,许之,除龙图阁直学士,食兴国之禄。
前后凡七任,书问未尝一入都门。
权臣于天下善类中,怨公最深。
尝语人曰:「彭侍郎非有雅故,见攻虽急,不敢深怨。
楼公尝与共事,一旦鄙我,实不能堪」。
群奸窥知其意,协力排拫,怨毒滋甚,久而后稍悔悟。
旧于都亭驿中,以所藏苏黄门答其伯祖忠彦辞嘉彦尚主诏草,求公跋语,公作诗曰:「今日犹存卯君笔,向来谁造粉昆书」。
又为言其所以然。
一日以示从班曰:「某与楼公本厚,意若拳拳」。
有寄声使通问者,公不为动。
盗权益甚,晦迹愈深。
亲故间以利害怵公,请效持书之役,公指席间曰:「宁死于此,此志不可移也」。
时廉耻道丧,阿尊事贵者,无日不数于权奸之门,甚者召自外来,未及对而先谒之。
公谓某曰:「绍兴间,从臣有初入都门者,丞相使人讽之来见,答曰:『岂有人臣未见天子而先谒宰相者乎』?
当时士大夫犹能守正,不为权贵屈。
今此风衰矣」!
太息久之。
公之官永嘉也,闻寺正薛公季宣深于兵略,屡请问焉,乃知兵者古人之常,若乐舞行缀之类,皆兵法也。
每言儒不知兵,无以应猝,惟讲之有素,则缓急可用。
然自随仲舅尚书汪公大猷使燕,见所历险要之地,皆为金据,知深入之难。
故初被召,虽尝进恢复之说,及闻权臣妄开边隙,则蹙额曰:「南渡今八十年,州县积贮,惟有虚名,阃外御敌,委之债帅,而欲疲民以逞,深恐非徒无益」。
至逆曦之变,则又曰:「三世为将,道家所忌。
负恩狂僭,必无与者」。
既而皆如其言。
公之识虑,可谓明且远矣。
閒适既久,德望益尊。
天子更新大化,招延旧德,起公于既老,除翰林学士,固辞,不许。
进对,首言:「天道好生恶杀,本朝以不杀为家法,而金嗜杀犹故,其将孰佑乎!
拥兵南来,不能大入,皆由不嗜杀人,积累忠厚,天实相之也」。
次陈:「十馀年来,无复公道,纪纲隳废,贿赂公行。
仕者朘削民财以奉权臣,则美官可翘足而待;
兵官尅剥士卒以媚权臣,则将帅可计日而取。
民力益竭,军政大坏。
今籍其家资,数累钜万,皆出于鞭箠膏血之馀。
陛下纵未能捐以与民,亦宜救其倒垂之急,会计凡目,以补经费,少纾州县之督趣,则吾民受赐矣」。
上倾听之,迁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兼侍读
顷之,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
时和好未定,公数预集议,屡言关隘最不可失。
奉使王楠再行,蜀帅收复关外四州,敌情寖屈,于是就和。
金尝指公及林正惠公姓名问为谁?
答云:「旧为从臣,自侂胄擅朝,两人绝不交通,故更化之始,皆召归尔」。
金惊叹良久。
嘉定元年贡举,既奏名,摭对策中有益于时者为一编以进。
赵丞相之子崇宪奏雪其父冤,朝廷令两省史官看详。
公与今吏部尚书汪公逵等言:「绍熙之末宰执惟乞建储。
孝宗升遐,留正引疾而去,人情汹汹。
汝愚始决大计,翼戴圣明,正位宸极,天地宗庙实临之。
横遭谗诬,卒以贬死。
十馀年间,是非贸乱,赏罚倒置。
权臣既诛,汝愚诸子始敢有请。
今当亟与辩明,立碑赐额等事,次第而举。
检会章奏,诬以叛逆者,泯绝其迹。
赵师召乞斩汝愚之罪,重蔡琏漏泄几事之责,毁龚颐正所著《续稽古录》板,皆所以昭雪故相之辜也」。
从之。
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
公耆德宿望,二三大臣待之加敬,倚以为助。
公亦输写肝膈,无纤芥嫌疑之迹。
庙堂之上,以是协和,股肱明主,羽翼储贰,两宫无间言。
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
公之伯父故扬州太守璹为于潜时,图耕织之劳,因事为诗,尝以进御。
公重绘二图,仍书旧诗,而跋其后,献之东宫,请时时省阅,知民事之艰难。
太子敛衽听受,且致谢焉。
公宿昔诵顾恺之之言曰:「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惟应恭己守道,信天任运。
而闇者不达,妄意侥倖,徒伤雅道,无关得丧」。
每以此语为持循之要,掖垣琐闼,风节凛然,所养者固矣。
洎为执政,不忘斯言,终身途辙,有一无二,遵乎正道而已。
行险诡遇,而他岐是适,公所不为也。
其言曰:「古人所谓三公三孤者,取其至公无私,故谓之公,孤立无党,故谓之孤。
既名其官,可无其实哉」?
日思东归,屡有陈控,上曰:「卿忠直,正赖辅佐」。
又曰:「忠实老成,东宫亦固留之」。
或问公何去之果,公曰:「昔人所以不安其位者,有数端焉:人主之眷已衰,同列之隙已成,在下者轧己,不乐者见攻,遂不得已而去。
今皆无之,顾老躯不堪勉强尔」。
南郊侍祠,驰驱得疾,予告者三,求去不已。
资政殿学士知太平州,辞。
大学士提举万寿观,居从其便,赐以器币香茗,东宫再有颁。
丞相及两执政送之江亭,握手欷歔,殆不忍别。
既还乡,乞休致愈力,转两官致仕,命下而公薨,实嘉定六年四月己丑
享年七十有七,积阶至金紫光禄大夫,爵至奉化郡食邑至五千二百户,真食千二百户。
遗奏闻,天子震悼,赠少师,辍视朝一日,赙白金五百两,帛五百疋,官其后如格。
越数月,东宫读《唐鉴》终篇,第赏官属,念公旧僚,赐银若绢皆再百焉。
娶王氏,工部尚书俣之孙女,德性宽平,晓习书史,有中原故家之风,封太原郡夫人
子男四人:淳,承议郎、行籍田令
濛,幼亡;
潚,奉议郎、新通判临安府;
治,承奉郎、监西京中岳庙
女二人,长适迪功郎监中岳庙王棐,次适从政郎郑圭,皆以公大礼恩封孺人
孙男七人:杓,从政郎
杞,承务郎
栝,登仕郎
枎、机、栘、㭁。
孙女一人,曾孙男一人。
十月,有旨以杓为添差沿海制置司准备差遣,俾护公葬。
七年二月辛酉,诸孤奉公之柩,葬于鄞县通远乡四明山报忠福善寺左马鞍袅之原。
公资禀高明,风仪峻整,颀然如长松巨柏立乎群木之表。
接对宾客,语音琅琅,听者忘倦。
而事亲笃孝,下气怡声,承颜顺志,躬执鄙事,有所教饬,一言一句,服膺不忘。
倅台之日,兖公以议幕沿檄,公以行县,会于天台,奉二老山行,览观奇趣,舂容累日。
雁荡山秀绝闻天下,之官永嘉,侍太夫人游焉。
又修行春赏故事,安舆所至,旌纛前列,公从其后。
太夫人年登耋耄,奉承惟谨。
宛陵之命,或谓公姑受诸,公曰:「亲老矣,跬步不敢离,虽展墓不越三宿。
礼,九十者其家不从政,可远役乎」?
色养无违,慈颜悦豫,至年九十五乃终。
公忠孝感神,有相之者矣。
家素清贫,重以建炎之祸,先庐故物,一簪不留。
兖公依外舅少师汪公以居,辛苦植立,不坠先绪。
宦游既久,生理尚窄,朴素如寒士,诸子无复豪习。
公从师里校,至无盖以障雨,敝衣粝食,仅免寒饥,以此益自磨厉,日充日长,器业宏伟,为时名臣。
仲兄大理丞锡出守严陵,迎二亲就养,数月而兖公薨,护丧以归。
十月三旬而寺丞卒,适岁大祲,阖门百口,外而襄奉,内而伏腊;
多方经营,仅无阙事。
明年毕寺丞之葬,弟有孤女,悉力嫁之,皆身任其责,斯已艰矣。
后虽通显,自奉甚薄,食饭不过适口,服用仅足而止。
奉祠家居,日虞不给,夫人撙节用度,纤微必计,始有馀米,罢祠之后,赖以相续。
及再得祠,而米适尽矣。
平生静专,琐琐尘务,不经于心,惟酷嗜书,潜心经学,旁贯史传,以及诸子百家之书,前言往行,博采兼取,森如武库。
曾侍郎逮尝问「雨必以夜」所出,公曰:「此《盐铁论》中语」。
曾喜,报其兄大理卿逢曰:「吾兄弟往来于怀者,今豁然矣」。
崔府君食甚盛,而逸名氏,多以为汉之子玉,或曰:「此魏之伯深尔」。
及公奉诏作《显应观碑》,推寻其实,始知其为唐之贤令。
山经地志,星纬律历之学,皆欲得其门户。
研精字书,偏旁点画,纤悉无差,世所承用而于义未安者,亦必辩正之。
谓:「字者,朋友所以表其德,不当自言。
侄者,对姑立称,不当以为兄弟之子。
甲子所以系日,非纪年也,不若直书其年。
正寝为今听事,非寝室也,不当于此书卒」。
及其他精审皆如是。
属辞叙事,以意为主,不事雕镌,自然工致。
旧有诗声,晚造平淡,而中有山高水深之趣。
以铭墓为请者,与之不靳,英辞妙语,散落人间,殆如唐人所谓碑版照四裔者。
而属稿之初,后生小子辄指其瑕,欣然改定,曾不自知其名位之崇,德齿之尊也。
惧儒学之不续,勉励诸子,俾世其家,频举谢太傅自教儿之语。
正议先生太师相继登第,太师之子宗博及楚公复继之,鄂州使君锷、临安教授鈜皆公之从兄也,为同年进士,而公及从弟镛,从子汶、淮,后先相望,皆预是选,一门决科之盛至如此。
淳三预荐书,与二弟俱嗜学。
杓亦偕漕计,骎骎乎跻登显要矣。
然公所谓世其家者,讵止于此?
榜书斋以「攻愧」,曰:「人患不知其过,知之而不能改,是无勇也」。
自号为攻愧主人,小有过差,不敢自恕,期至于无愧之可攻。
铭诸座右曰:「逆境进德,顺境误人」。
其子随牒州县,以诗送之,于淳则曰:「知行勤所职,通塞听何如」。
于潚则曰:「不应频来往,恃有檄可沿」。
皆所以勉其进修也。
杜正献公范忠宣公之为人。
丰清敏公,乡之先达也,赋《荷花》诗,有「人心正畏暑,水面独摇风」之句。
蔡元长见之,曰:「此人岂肯受我笼络」。
公心敬之,以为标的,能言其贤德甚详。
淳熙中,有以刚直自名,致位显荣者,密察其言,规切上躬,一语不及,公无取焉。
观其所称慕及其所不与者,足以知其心矣。
荐士于朝,必以公议所与。
将作监杨公简、故知濠州刘仲光度支郎官郑肇之宗正丞李兼之流,世皆贤之。
下至于片言可录,小善可书者,亦称道不置
仁于宗族,同气加厚,欢焉无间,三弟一兄子,皆奏以官。
吏部侍郎莫公叔光中书舍人陈公傅良,与公所师屯田郑公,皆潜藩旧学也。
莫、郑二公,不得亲见龙飞之盛。
陈公虽幸见之,一斥而竟不复。
公前后力为上言之,莫公遂被追荣之恩,陈、郑二子亦拜君命。
公于师资甚笃,故所以劝导明主者,亦出于此。
李先生,公童幼时所受业尔,人所易忘,念其子仁,常赈恤之终身。
韦布场屋之交,穷达不侔,宾接如旧,剧谈乐饮,客至未尝托故,曰:「彼或有求,从违在我,乌得不见」?
告急者与书,庶或周之,虽馈之薄,不疑轻己,以故人亦不厌。
乳母赵氏,去而不知所在,博访得之,年垂七十矣,携以之官,率其妇子敬待以礼,其笃厚类如此。
公生长外氏,外祖少师越国王夫人抚之教之,与诸孙等,公事之如大父母,诸舅如诸父。
尚书舅长于政事,公屡请问以居官治民之要,启告甚悉,且曰:「子以辞华知名,若外庸奏最,斯通才矣」。
后闻其为政可纪,甚喜。
及列于朝,数进谠言,又益喜。
尚书谪居康庐,或劝之贻书近习,求为己援,卒不屈,公亦不降志于权奸,舅甥风操若是相类耶!
公以辞学士奉祠,而尚书及从母之子中书舍人陈公居仁亦然,乡人遂有一舅二甥三学士之语,莫不荣之。
四明他山源泉注于城中,汇而为湖,旧有十洲三岛之胜,最南一洲,密迩故庐。
楚公之守乡郡也,筑锦照堂、怀绶轩,刻祐陵御制其上,中燬于兵,旧观芜没。
隆兴初,郡复新之,更名竹州,久而寖坏。
于是上从其请,以私钱自葺之,求奎画「锦照」及东宫书「怀绶」以为赐,煌煌乎有光于初矣。
藏书既富,欲别贮之,营度累岁,执政次年东楼始成,有登临之快,丛古今群书其上,而累奇石于前,崭然有二十四峰之状。
又取楚公登封时所藏《嵩岳图》石刻,列屏其下,仍以「仰嵩」旧名名之。
雅好琴奕,达其妙趣,得閒之后,方将携以自随,往来于锦照、东楼之间,极燕衎之适,以遂其初志,而病尼之矣。
归舟中,观书不辍。
弟镛以词来贺,援笔赓之,雅丽如平日。
又赋《鉴湖》二诗。
其始归也,卧于别榻,旬余而更得其正而终焉,怡然不乱。
遗稿皆藏于家,方将编次成集。
葬有期,诸孤以当世知公莫详于某,属状其行。
某诚鄙陋,然我高祖父光禄公实师事正议先生,源流相续,以至于今。
公又不以众人遇我,嘉泰开禧间,从公于寂寞之滨,数以「安于命义,保全名节」之语勉我,斯意厚矣。
一日,语及「吾道一以贯之」,某叩其旨,见告以会归于一之说,某曰:「此乃吾以一道贯之,非吾道一以贯之也。
夫道未尝不贯」。
公闻之矍然,已而称善再三,契合如此,何敢忘诸。
庸敬述其梗槩,上之太史氏,以备采择。
辞虽不工,庶几乎古良史不虚美之意云。
通判泉州石君墓志铭嘉定八年十月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七、《絜斋集》卷一八
淳熙中,余游太学,得直谅多闻之友,曰石君讳范字宗卿婺州浦江人也。
其先占籍青社,国初徙焉。
君天资俊茂,志气超卓,师事东莱吕公,有所启告,服膺无斁。
而群居共学,又多一时佳士,薰炙涵浸,气质增美。
肄业胶庠,能道其师之贤德学问甚悉。
余竦然异之,遂与定交。
后君仕日有名,尝调官中都
权臣气焰方烈,其党有依势用事,能轩轾一时士大夫者,与君有旧,讽以一登权门,美官可立得,君曰:「吾儒者,改秩为邑,义固当尔,奚以侥倖为」!
卒不诣。
余以是服君自待甚厚,而守正不挠如此。
呜呼!
兹其师训之所自来耶?
曾祖讳沔,儒学起家,宰明之慈溪,年才六十,念母年高,随牒远适,非所以养,致其仕而归,时论高之。
祖讳楶。
考讳知言,君既历官,赠考为承事郎,妣于氏、继母喻氏,俱为孺人
初,君以绍熙元年进士科,为奉化
岁饥民贫,相率贷粮,境内骚动,君曰:「是之不戢,乃吾失职也」。
单车疾驱,开谕而儆戒之,利害明白,听者冰释。
又为白官长,亟请于牧守监司,多方赈贷,其党遂散,不戮一夫。
海寇有逞其威虐,大为民害,延及邻境者,君设方略,一日就禽。
承奉郎、知处州丽水县,大修版籍,严诡挟之禁,申自首之法,奸民猾吏,毋得表里交蠹。
条画既井井矣,会以继母忧去。
徽之婺源,素号难治,令以罪罢者踵相接,无敢向迩者。
君独奋曰:「心诚求之,何事不集」。
核吏奸,节冗费,裕财之源,不事科罚。
月桩缗钱,岁以二万计,凿空取办,民力大屈。
君深念之,建请蠲什之二,其言恳切,感动人心,将漕者亟从之。
由是大得民誉,赋输如期,财用自足。
通判袁州
峒寇陆梁,衡、潭、赣、吉被祸尤酷。
袁当四郡之冲,人情懔懔,君摄郡事,练禁旅,阅民兵,广储蓄,博访守御之策,争效所长,威声甚震,盗无敢向者。
通守泉南,兼南外宗正丞,又佐舶司,而左翼养军之费复隶焉,事亦丛矣,剖析随宜,莫不中节。
余益信君才力敏裕,非若腐儒之胶固不通,而俗吏之所为,君亦不屑也,可不谓贤乎哉?
嘉定六年九月二十三日,终于官舍,享年六十有六,官承议郎,既纳禄,转朝奉郎
八年十月乙酉,葬于邑松塘原。
娶陈氏,封孺人
子武、戬、戡。
女适永嘉进士宋缨,次未行。
孙男一人,仰。
孙女三人。
君敬奉庭闱,得继母欢心,拊教幼弟,恩意深笃。
喜道人善,亦嫉恶。
居官廉洁,俸入外一不敢妄取。
奏院刘君状其善行详矣,将葬,持以请铭,余曰:「子之先君,吾同堂合席,金兰之契也。
子不我属,犹将称述之,况请之勤耶」。
乃作铭曰:
才之裕,莫邪铦兮。
行之洁,冰霜严兮。
老于一倅,取之廉兮。
兹为幽宫,𢥠兮瞻兮。
台州仙居县主簿戴君墓志铭嘉定九年闰七月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七、《絜斋集》卷一九
某之先叔父常德通守之未第也,以德行经学师表后进,里中俊秀多从之游,戴君德甫亦受业焉。
德甫讳日宣,自少嗜学,未尝一日废书。
乡先生李公若讷、胡公仲皋,俱耆儒宿望,德甫师事,所蓄富矣,而自视阙然,复请益于我叔父,叔父屡称之。
呜呼!
师道之尊,其学者之司命欤?
学而无师,犹不学也。
汉儒虽不逮古,而师资之益,犹汲汲焉。
司马谈天官唐都,受《易》于杨何,习道论于黄子;
夏侯胜既从始昌受《尚书》,又师事简卿,又请业欧阳氏;
萧望之始事后苍,复事白奇,又从夏侯胜问《论语》礼服。
所学皆非一师,宜其讲习之精,见闻之广也。
然则德甫之求师,至于再三,其亦笃于问学者欤。
吾乡之士,习经术者,惟《书》最众,三年大比,无虑数百人,以名贡者,才一而止。
德甫得之,可谓难能矣。
而试南宫,辄不利,德甫曰:「吾岂可以小不售,怠吾远业」。
益奋励读书,而努力为善。
德甫性宽平,不设防畛,遇人无贵贱老少,敬之如一。
小有过差,痛自惩艾,以观过名其斋,盖有意于切己之学。
世居庆元奉化
曾祖垕,祖蕴,父光世。
蚤失所怙,奉母刘氏谨甚,该恩者再,始封太孺人,后赐冠帔,诸儒荣之。
嘉定元年,以累举特恩,受迪功郎台州仙居县主簿
官虽卑,平生所蕴,自是少伸矣。
六年十二月四日,以疾终,享年七十有七。
士之穷达,固有定分,而才德如德甫,良可惜也。
配汤氏,有妇德,先十五年卒,葬于程岙。
九年闰七月壬寅,诸孤葬君于忠义乡傅屿之原,从先茔也,乃迁程岙之藏以合焉。
子三人,度、庶皆业进士,亮蚤亡。
女四人,其婿曰舒铸、蒋处厚、舒铉、袁守。
孙男二人,兴祖、显祖
孙女九人,适舒鍧、承节郎
赵汝柄、舒锱、汤叔全、戴义路、李灏,馀未行。
德甫清俭而笃义,嫁亲族孤女之贫者数人。
乡人有疾,馈之药,有垂死而活者。
掩骼埋胔,加惠既殁。
旧庐颇宏敞,使令辈不戒于火,一夕灰烬,敝屋数间,居之自如。
余尝访焉,不见其有愠色,其德量又如此。
度等请铭,不敢辞。
铭曰:
猗嗟良朋,如古三益。
师我叔父,合堂同席。
旧好之笃,迄今不忘。
勒铭幽宫,厥德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