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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沙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雜著
仁說疑稟(附先生答)
朱子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之所得以爲心。
伊川先生曰。一陽復於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也。(朱子曰。一陽旣復則生意發動。乃始復見其端緖也。)○明道先生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絪縕。萬物化醇。生之謂性。萬物之生意最可觀。此元者善之長也。斯所謂仁也。○又曰非仁則無以見天地。○朱子曰。天地以生物爲心者也。而人物之生。又各得夫天地之心以爲心者也。蓋天地之心。其德有四。曰元亨利貞。而元無不統。其運行焉則爲春夏秋冬之序。而春生之氣。無所不通。故人之爲心。其德亦有四。曰仁義禮智而仁無不包。其發用焉則爲愛恭宜別之心。而惻隱之心無所不貫。故論天地之心者。則曰乾元坤元。論人心之妙者。則曰仁人心也。蓋仁之爲道。乃天地生物之心。卽物而在。○又曰。人之所以爲人。其理則天地之理。其氣則天地之氣。理無迹。不可見。故於氣觀之。要識仁之意思。是一箇渾然溫和之氣。其氣
則天地陽春之氣。其理則天地生物之心。今只就人身上看。有這意思是如何。○問仁者天地生物之心。曰。天地之心。只是箇生。○問。程子曰心。生道也。人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惻隱之心。生道也如何。曰天地生物之心。是仁人之稟賦。接得此天地之心。方能有生。故惻隱之心。在人亦爲生道也。人未得之。此理未嘗不在。天地之間。只是人有是心。便自具是理以生。又不可道有心了。却討一物來。安頓放裏面。○問。天地之心。天地之理。理是道理。心是主宰底意否。曰。心固是主宰底意。然所謂主宰者卽是理。不是心外別有箇理。理外別有箇心。程子曰。以主宰謂之帝。以性情謂之乾。心便是他主宰處。所以謂天地以生物爲心。○問。天地生物氣象。如溫厚和粹。卽天地生物之仁否。曰。這是從生處說來。如所謂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那元字。便是生物之仁。
竊嘗自疑而設爲問答曰。天地自是無心底物事爾。未嘗有思慮形迹之可言。何以知其天地有生物之心而言之也。曰。竊嘗考之先儒之言。而反以求之。理
固無迹。未易看得。只於春夏秋冬上見之。方春之時。陽氣發育萬物。到夏方敷榮茂盛。到秋方結實成就。到冬方堅固了當。到明春又會發生。上天下地。未見別事。只見萬物生育不已。則今見其迹之如此。可見其氣之如此。其氣之如此。可見其理之如此。天地之心。雖無痕迹思慮之可言。然今有冬間枯槁之物。逢春忽生萌芽。此非天地之心而何。抑亦不可謂之無迹也。(答。枯槁萌芽。於此可見天地之心。而不可便以爲天地之心。如復其見天地之心。不可便以復爲天地之心也。)然則人在天地之間。乃得其心而以爲己心者。抑何以焉。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人之生也。得天地之氣以成其形。而天地之理賦焉。其氣卽陰陽五行之氣也。其理卽健順四德之理也。向來發生化育之德。全付於自家方寸中。其所以得之者。非於形旣具了。方將此箇得來也。人之所以生者。由有此也。而纔有生也。便有此心。由是言之則得之一字。亦爲剩語矣。一理渾合。天人無間。人之得其心以爲心者。其界接稟賦者不亦明曉。而苟無是心則人不得有以生矣。何可論得之之由如是費力乎。(答。天地之塞帥。吾其體性。則雖下得字。亦自不妨。曰剩語。曰費力。
古人無此話。恐不必如此閒立議論。)然則何不曰天地生物之仁。而人之所得以爲心。又何不曰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之而爲心者。仁必以仁者二字表立於上。統攝天人而言之。又必以所得言之者何也。曰。仁之一字。旣從理之在人者。而成人之所以爲人者。以其是理之賦於己也。是以。仁字不可全做天底說。又不可截從人底說。(答。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之所得以爲心。卽就人身上推原其理之所自來耳。非以仁字爲不可從人底說也。如曰仁者愛之理。心之德。何嘗說及天哉。蓋在天曰元。在人曰仁。只是一理而有天人之分者。元只是公共道理。而以人體之而爲仁耳。今曰。仁字不可做天底。又不可截從人說。則是爲中間不界之物。而其下又曰是德之在人。方可曰仁。則不幾於自相矛盾乎。)天地之大德曰生。而是德之在人。方是曰仁矣。故表出仁字於上。以明人之有是心者本之於天。而所得之所字。其義已於前段略陳之。雖下一字。其理甚精也。如是看得。如何如何。
未發之前。四德具焉。而惟仁則包乎四者。
伊川先生曰。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本註云。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本註云。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又曰。十
月謂之陽月。恐疑無陽也。(朱子曰。積陰陽氣收斂。天地生物之心。固未嘗息。但無端倪可見。)○又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爲人。其本也眞而靜。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朱子曰。其本也眞而靜。其未發也五性具焉。五性便是眞。未發時便是靜。只是疊說。)○朱子曰。須先識得元與仁是箇甚物事。更就自家身上看甚麽是仁。甚麽是義禮智。旣識得這箇。便見得這一箇能包得那數箇。○又曰。仁。渾淪言則渾淪都是一箇生意。義禮智都是仁。對言則仁與義禮智一般。○又曰。仁字須兼義禮智看。方看得出仁者仁之本體。禮者仁之節文。義者仁之斷制。智者仁之分別。猶春夏秋冬雖不同。而同出於春。春則生意之主也。夏則生意之長也。秋則生意之收也。冬則生意之藏也。自四而兩。兩而一。則統之有宗。會之有元。故曰五行一陰陽。陰陽一太極。○問。仁得之最先。蓋言仁具義禮智。曰。先有是生理。三者由此推之。○問。仁是生底意。義禮智如何。曰。天只是一元之氣。春生時全見是生。到夏長時也。只是這底。到秋來成遂也。只是這底。到冬天藏斂也。只是這底。仁義禮智。割做四段。一箇便是一箇。
渾淪看只是一箇。○問。仁是統體底否。曰。且理會義禮智令分明。其空闕一處便是仁。○問。仁恐如五行之木。若不是先有箇木。便亦自生下面四箇不得。曰。若無木便無火。無火便無土。無土便無金。無金便無水。又問先生語五行。不是相生。合下有時都有。如何。曰。喚做一齊有也得。喚做相生也得。○西山眞氏曰。心之德。何也。蓋心者。此身之主而其理則得於天。仁義禮智皆此心之德。而仁又爲五常之本。如元亨利貞皆乾之德。而元獨爲四德之長。天之元。卽人之仁也。元爲天之全德。故仁亦爲人之全德。
問。未發之前只是性也。性則一而已矣。何以見其有四者之具。而仁又包得其三者焉。曰。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其動靜屈伸之間。自有始終微盛之漸。故於是開成四片。如元亨利貞之各得其名位。實有若分間架。條目井井。元者自是生之理也。亨者自是通之理也。利者成之理也。貞者藏之理也。有不可把亨作元。把利作貞。然其所謂生長成遂者。只是曰一箇元也。故曰。五行一陰陽。陰陽一太極也。人之生也。得其陰與陽也。而斯有健順之德。得其元亨與利貞也。
而斯有仁義禮智之性。其各成四派。而只是一箇生意者。便是元亨利貞之一箇元也。又何疑焉。此則旣然矣。先儒之論此。皆以陰陽四德五行四時。合而言之。以明一之包四而已。未嘗言此理彼氣。使見之者曉然於理氣之分。今亦有一言以破之乎。曰。大凡理與氣。自是兩箇物事。初不可混雜爲一。而亦渾合無間而未或離焉。蓋理無是氣則無所依附湊泊。氣無是理則無所主宰運用。亦有言理而氣在其中。言氣而理在其中。故其言五行四時時。太極四德之理。幷擧而不離矣。且元亨利貞之理。無形可言矣。是以。或以寒暑溫凉言之。或以木火金水言之。兼互說去。而元亨利貞便在其中矣。今必欲分言理氣。則理有動靜而分而爲元亨利貞。氣有陰陽而分而爲水火金木。理附於氣。氣載乎理。以生育萬物。而人之生也。以陰陽五行之氣。成其形質。而動靜四德之理。賦於其中。木之氣載其元之理而賦於人則爲仁之德。火之氣載其亨之理而賦於人則爲禮之德。金之氣載其利之理而賦於人則爲義之德。水之氣載其貞之理而賦於人則爲智之德。而仁義禮智。只從健順中分派。則斯不亦爲理氣之分。而未嘗爲二合而未始爲
一者耶。曰。所以論四德之說。各有所從。性中只有一箇生意。做成四片。如春之生意。長於夏。成於秋。藏於冬。此則從其漸次流注而說也。性中元有四箇根本。各有界分。其溫和底意思便是仁。宣著底意思便是禮。剛斷斂藏底意思便是義智。此則從其苗脈情狀而說也。由前之說則仁之包四者。自現而無可疑也。由後之說則何以見其仁包之義歟。曰。只是一也。仁禮屬陽屬健而仁爲體。義智屬陰屬順而義爲體。仁義二者。卽爲四者之大界分。而仁乃爲體而義自爲用。(答。仁體義用。此就陰陽動靜處說。若就未發上。不可分體用。須更加體察。見得一理渾然處。其中涵具四箇情狀意思。方是穩當。)原其本初。仁而已矣。則雖漸次對配之有別。而所以包四之義則未始異也。曰。今以仁義爲體而禮智爲用。體用之說。如斯而已乎。曰。以發生言之則仁禮爲始而義智爲終。始當爲體而終當爲用也。以動靜言之則義智爲靜而仁禮爲動。靜自爲體而動自爲用也。自中仁靜處或爲體。而自正義動處或爲用。非可以一塗論。然此主仁之爲體而包得四者而言。不必轉向體用上費力也。
是以。涵育渾全。無所不統。
明道先生曰。仁者。以天地萬物爲一體。如其皆我何所不盡。不能有諸己。則其與天地。豈特相去千萬而已哉。○橫渠先生曰。天體物而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遊衍。無一物之不體也。(朱子曰。體物。猶言爲物之體也。蓋物物有箇天理。體事。謂事事是仁做出來。如禮儀三百。威儀三千。須是仁做始得。凡言體便是做他那骨子。)○西銘曰。乾稱父。坤稱母。予玆藐焉。乃混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與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長其長。慈孤弱。所以幼其幼。聖其合德。賢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皆吾兄弟之顚連而無告者也。于時保之。子之翼也。樂且不憂。純乎孝者也。違曰悖德。害仁曰賊。濟惡者不才。其踐形惟肖者也。知化則善述其事。竆神則善繼其志。不愧屋漏爲無忝。存心養性爲匪懈。惡旨酒。崇伯子之顧養。育英才。穎封人之錫類。不弛勞而底豫。舜其功也。無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體其受而歸全者參乎。勇於從而順令者伯奇也。富貴福
澤。將厚吾之生也。貧賤憂戚。庸玉汝于成也。存吾順事。沒吾寧也。(退陶先生曰。學在於求仁。須深體此意。方見得與天地萬物爲一體。眞實如此處。爲仁之功。始親切有味。免於莽蕩無交涉之患。又無認物爲己之病。而心德全矣。故程子曰。西銘意極完備。乃仁之體也。又曰。充得盡時聖人也。○按此條亦兼體用說。當與下文周流貫徹章通看。)○朱子曰。惟聖性者。浩浩其天。不加毫末。萬善足焉。○又曰。心雖主乎一身。而其體之虛靈。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雖散在萬物。而其用之微妙。實不外乎一人之心。○又曰。若無天地萬物。此理亦有虧欠。○又曰。萬物之生。天命流行。自始至終。無非此理。至如元亨利貞皆是善。而元則爲善之長。亨利貞皆是那裏來。仁義禮智亦皆善也。而仁則爲萬善之首。義禮智皆從這裏出爾。○又曰。當來得於天者。只是箇仁。所以爲心之全體。却自仁中分四界。萬物萬事。皆自此出。○問。先生以爲一分爲二。二分爲四。四分爲八。又細分將去。程子說性中只有仁義禮智四者而已。只分到四便住。何也。曰。周先生亦止分到五行住。要細分則如易樣分。○臨川吳氏曰。天之爲天也。元而已。人之爲人也。仁而已。四序。一元也。五常。一仁也。人之有仁。
如木之有本。木有本。榦枝所由生也。人有仁。萬善所由出也。
問。仁在於一人方寸之中。而其體也甚微。理散於天地萬物之中。而其理也甚夥。何以知其在我之仁而有以統乎天地萬物也。曰。此爲識得仁體之大。雖以素嘗從事於學問思辨之人。而每於此處。未免有見未到說未出處。今欲以孤陋愚眛之臆見。欲爲端的形容於無形無影之地。不亦難矣乎。試以所見於先儒之餘論者。發得一二。因以爲質疑之端。則太極生陰陽。陰陽生五行。五行各具一陰陽。陰陽各具一太極而以化生萬物。則萬物亦各具一太極也。由其同出於一原而同得乎其理。故在物之理卽吾心之理也。吾心之理卽事物之理也。初無彼此精粗之間。而反諸吾心而求之。是心爲一身之主。(答。如此言。仁正朱夫子所謂莽蕩無交涉之病。竊意仁者卽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全得之以爲心。冲融溫粹。常生生而不息。此是仁之本相。此理涵育渾全。無分段無內外。與天地萬物渾爲一體。故此滿腔子底。足以普四海而彌六合。程子所謂一人之心卽天地之心。蓋謂此也。今以在物之理與吾心之理。比倂較量。以其同出一
原而彊名之曰仁。則恐近於闊疎而不情也。如何。)而未發之前。渾然在中。虛靈不眛。(答。渾然在中。以理言。虛靈不眛。以心言。亦不可夾雜說。)而其體則仁也。實與天地而同其大。天道無外。此心之仁亦無外。天道無限量。此心之仁亦無限量。天道無一物之不體。而萬物無一之非天。此心之理亦無一物之不體。而萬物無一之非吾心之仁。凡巨細隱見遠近前後。千緖萬頭。莫不總管輳會於此心之仁。方其靜也。雖未見影響之可尋。然苟無其體之無所不統。則何以爲萬化百行之原。而上下與天地同流哉。釋氏所以洞見心體。(答。釋氏雖瞥見心性影像。而不知眞實體面。今許以洞見則亦太恕矣。)而其不可與入堯舜之道者。只見光輝閃爍。而不知性中包得許多道理。所以求道於運水搬柴之末。而終至於絶倫滅法。重得罪於聖人也。然則旣曰萬物之理卽與吾心之理爲一。而仁無不統。則抑可謂仁在萬物而少了一物。此理亦有虧欠耶。曰。萬物生於太極而亦各具太極。則雖曰仁在萬物。未爲無理之言。(答。仁是吾心所具之生理。其體足以涵萬善。其用足以貫萬事。今見萬物之各具太極。而謂仁在萬物。則所謂仁者。離內而外。舍心
而物矣。陳經正云。我見天地萬物皆我之性。不復知我身之所爲我。程子曰。他人食飽。公無餒乎。正是說破此病。)而萬物所以生者以有此理。而萬物旣生之後。理便在物。非是待是物之成形而方著是理也。理不虛設而不得不生出此萬物也。物不自生而各具是理而生。盈於天地者。無一物之剩。特合少得底則人不可少得。他亦不可使他少得。若或一物之少則此理亦不可謂之無欠闕矣。未知如何。
所謂生之性
伊川先生曰。心譬如穀種。生之性便是仁。陽氣發處乃情也。○朱子曰。天地之心。別無可做大德。曰生。只是生物而已。謂如一樹春榮夏敷。至秋乃實。至冬乃成。雖曰成實。若未經冬。便種不成。直是受得氣足。便是將欲相離之時。却將千實來種。便成千樹。如碩果不食是也。方其自少而大。各有生意。到冬時疑若樹無生意矣。不知却自收斂在下。每實各具生理。便見生生不竆之意。這箇道理。直是自然全。○又曰。如萬物收藏。何嘗休了。都有生意在裏面。如穀種桃仁杏仁之類。種着便生。不是死物。所以名之曰仁。見
得都是生意。○又曰。仁是箇溫和柔軟底物事。老子說。柔弱者生之徒。堅彊者死之徒。見得自是。看石頭上如何種物事出。藹乎若春陽之溫。汎乎若醴酒之醇。此是形容仁底意思。○又曰。試自看一物。堅硬如頑石。成甚物事。此便是不仁。○問。生之理便是體否。曰。若要見得分明。只看程先生說。心譬如穀種。生之性便是仁。便分明。○問。周子牕前草不除去。卽是謂生意與自家一般。曰。他也只是偶然見與自家意思相契。○或謂仁只是人心之生理。以生字訓之如何。曰。不必須用一字訓。但要識得大意通透爾。○問。程子觀天地生物氣象。也是如此。曰。他也只是偶然見如此。便說出來示人。而今不成只管去守看生物氣象。(答。三條亦非本意。此以下。不能逐條評論。照此櫽栝如何。)○退陶先生答鄭子中曰。心。生道也。此生字。只是生活之生。生生不竆之義。卽與天地生物之心。貫串只一生字。故朱子答或問天地生物之心曰。天地之心。只是箇生。凡物皆是生。方有此物。人物所以生生不竆者。以其生也。才不生。便乾枯死了。以此觀
之。桀跖不能無是。以生亦是生活之生耳。來諭以爲生出之義。又以爲動用之義。恐非本意也。○朱子曰。殺身成仁。以欲甚於生。惡甚於死。爲能不害乎此心。此心何心也。在天地則坱然生物之心。在人則溫然愛人利物之心。(答。殺身以上有數段。如此刪節。恐該不盡。)
問。生字有兩般義。如罔之生。幸而免之生。是生活之生也。樂則生。生則烏可已之生。是生出之生也。今所謂生之性。生字當作何義看也。曰。天下之物。未有不生活而能生出者。亦未有生出而不生活者。今以穀種觀之。於其一箇皮殼中。生活之理充滿藹然。其藹然溫煖處。卽是生出底意也。纔着於土。便生芽苗。苗而榦。榦而葉。葉而茂。茂而實。只是生活生出之意。故將此實明年種得。又如此便生。若使初不生活。只爲乾枯一物而已。則種地便將腐破不成物矣。豈會生得萌芽哉。天地生物之心固如此。而仁之在人。貫通只一理。理卽爲生之性。而活而不死。生而不殺。便有春陽溫和之意。故纔有孺子入井。便會惻隱。纔有兄長。便會恭敬。纔有不慊意思。便會羞惡。纔有善惡。便會是非。不待計較安排。自然如此。此事旣了。又有他
事則又如此。今日旣過。明日又有此事則又如此。一事之中。從頭至尾。自本至末。未或此心之不然。則此箇本體之理。便爲生生之本。而生活之意。坱然在此。愚則以爲生之一字。便有兩箇意思。未知如是看否。曰。此則然矣。仁字自有生活生出之意。則死則非仁也。不活則非仁也明矣。而孔子以殺身許之以成仁者。何也。(答。生字雖含生活生出之義。然程子所謂生之性。卽以生出言耳。死則非仁。不活則非仁。理固如此。然一向如此言。仁恐近於以知覺言仁之病。須認取其中盎然慈愛底道理。方是仁之本相耳。程子所謂生之性。蓋就穀種上指其涵具生生之理而言。今轉向殺身成仁處。太支蔓無交涉耳。如何。)曰。其所以懇惻直遂而無回護委曲之意。然後方是爲生意也。若當危迫存亡之際。其生意之存乎中者藹然沛然。只見愛君憂國之心直截向前。而更無利害計較之私傷害其生生之意。至於殺得一箇軀於此。生意最好看而更甚分明。苟使天理之正。秉彝之良。若將發見。而又有怵怕利害之念橫中而起。全其軀命之微。而至使向來藹然之心餒縮不遂。間截不接。則是如斧斤以傷其靈根方長之勢也。此所謂不活則不仁
也。死則不仁也。若將仁之生字。把作苟活一身之生。則是反爲傷倫賊性之鴆毒。豈有是哉。如是爲說。亦如何。(答。生之性。以專言者。言愛之理。以偏言者。言性之情。愛之發。以情之偏專言。盛論中似欠了此義。幸更檢思如何。)
愛之理。仁之體也。
朱子曰。二先生之前。學者全不知有仁字。凡聖賢說仁處。不過只作愛字看了。自二先生以來。學者始知理會仁字。不敢只作愛說。然其流又一向離了愛字。懸空揣摸。旣無眞實見處。故其爲說恍惚驚怪。弊病百端。殆反不若全不知有仁字而只作愛字看却之爲愈也。若且欲曉得仁之名義。則又不若且將愛字推求。若見得仁之所以愛。而愛之所以不能盡仁。則仁之名義意思。瞭然在目矣。初不必求之於恍惚有無之間也。○又曰。愛之之理便是仁。若無天地萬物。此理亦有虧欠。於此識得仁體。然後天地萬物血脈貫通。而用無不周者。可得而言矣。蓋此理本甚約。今便將天地萬物。夾雜說却鶻突了。夫子答子貢博施濟衆之問。正如此也。更以復見
天地之心之說觀之。亦可見。蓋一陽復處。便是天地之心。完全自足。非有待於外也。○又曰。仁離愛不得。上蔡諸公不把愛做仁。他見伊川言博愛非仁也。仁是性。愛是情。伊川也不是道愛不是仁。若當初有人會問。必說道愛是仁之情。仁是愛之性。如此方分曉。惜門人只領那意。於愛之說。若將浼焉。遂蹉過仁地位去說將仁更無安頓處。見孺子匍匐將入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這處見得親切。聖賢言仁。皆從這處說。(伊川先生曰。愛自是情。仁自是性。豈可專以愛爲仁。退之言博愛之謂仁。非也。仁者固博愛。然便以博愛爲仁則不可。)○又曰。仁是根。愛是苗。不可便喚苗做根。然而這箇苗。却定是從那根上來。○又曰。愛是惻隱。惻隱是情。其理則謂之仁。心之德。德又只是愛。謂之心之德。却是愛之本柄。○問。天地萬物同體之意。曰。須是近裏着身推究。未干天地萬物事也。須知所謂心之德者。卽程先生穀種之說。所謂愛之理則正所謂仁是未發之愛。愛是已發之仁。只以此意推之。不須外邊添入道理。若於此處認得仁字。卽不妨與天地萬物同體。若不理會得。便將天地萬物爲仁。却轉
無交涉矣。○又答曰。愛之理則所謂仁之體也。天地萬物。與吾一體。固所以無不愛。然愛之理則不爲是而有也。○又答曰。愛則是自然愛。不是同體了方愛。惟其同體。所以無所不愛。所以愛者。以其有此心也。所以無所不愛者。以其同體也。仁者愛之理。只是愛之道理。猶言生之性。愛則是理之見於用者也。蓋仁。性也。性只是理而已。愛是情。情則發於用。指其未發。故曰仁者愛之理。情卽已發。故曰愛者仁之用。○又答曰。愛之理。愛自仁出也。然亦不可離了愛去說仁。
問。萬物與我均受天地之氣以生。而同得天地之理焉。由是言之則天地萬物。同體而已矣。張子西銘。說得此義。而龜山與我爲一之言。亦出於此也。斯可以見得仁之體段。而朱子乃病其夾雜。天地萬物之說。轉無交涉。必欲以愛之理狀其仁。今亦有以言其意義之詳與。曰。朱子不是言天地萬物之不與我同體也。天地萬物同體上。不可以見仁也。蓋天地萬物。均得生生之理以爲性。而初無彼此爾我之別。則我之具於中而渾然爲全體者。只是一也。是以。方其未發也。是仁之體。無一物之不統。方其已發也。是仁之用。
無一物之不貫。於此可見其與天地萬物同體而無間也。然若只以物物皆具。同一其體者。謂之是仁則是仁在於天地萬物之中。各自具足。不相假借而已。實無所以主本涵包而周流貫徹。推廣普遍。使之無阻閡間隔之患也。蓋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爲心者也。其理爲生活生育之理。其德爲慈愛溫和之德。未發而其理充滿。如木之有根。已發而其理著見。如木之生苗。孺子入井。便生惻隱。至於天下親疎貴賤禽獸草木之微。莫不隨分流通。是所謂愛也。情也用也。而其所自出則仁也。性也體也。其所以於天地萬物無所不愛者。由其與之同體也。其所以與之同體者。由其同出於一原也。若使天地萬物不與我同體。則我之愛有不得周流矣。初豈有不與天地同體之理。孤單獨立。而雖使萬物都無無所欠缺也哉。然其所謂理者。卽是愛之理。而愛之理中。有包涵萬物之妙。不是待了克盡己私。廓然大公。與天地萬物貫通了。方討得愛之理。體乃立而用乃行也。南軒仁說。却言己私旣克。廓然大公。與天地萬物通貫。愛之理得於內。而其用形於外。朱子辨之。明其夾雜天地萬物之不可。非以天地萬物無所與於此理也。蓋言
愛之之理。爲自家心之德仁之體。而有以統貫乎天地萬物。湖湘學者。離絶愛字。只從天地萬物上說。朱子多少分說。烏得已耶。未知如何。(答。橫渠,龜山爲說略同。而朱子或取而或病者。必有意義。要須辨別。蓋西銘以混然中處。而得天地之塞帥以爲體性。則所謂仁者。固渾全於吾心。而其體段之大。以同胞吾與爲一體。龜山之說。初不就自家身上見得本然所受之理。而直見萬物與我爲一。便認以爲仁廣蕩而無交涉。來說。以龜山之說出於西銘。或恐看未出耳。其下所論。大槩亦是。但恐語言之間。不能無帶得病敗耳。)
已發之際。四端著焉。而惟惻隱則貫乎四端。
孟子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知之端也。(朱子曰。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情也端緖也。因其情之發。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見。猶有物在中而緖見於外也。)○朱子曰。仁却是愛之理。發出來。方有惻隱。義却是羞惡之理。發出來。方有羞惡。禮却是辭遜之理。發出來。方有辭遜。智却是是非之理。發出來。方有是非。仁義禮智。是未發底道理。惻隱羞惡辭遜是非。是已發底端倪。○又曰。惻隱
之心。乃是得天之心以生物便是天之心。○問。仁字恐只是生意。故其發而爲惻隱。爲羞惡。爲辭遜。爲是非。曰。且只得就惻隱字上看。○問。仁何以能包四者。曰。且以惻隱論之。本只是這惻隱。遇當辭讓則爲辭讓。不安處便爲羞惡。分別處便爲是非。若無一箇動底醒底在裏面。便也不知羞惡。不知辭讓。不知是非。譬如天地只是一箇春氣。發生之初爲春氣。發生得過。便爲夏。收斂便爲秋。消縮盡便爲冬。明年又從春起。渾然只是一箇發生之氣。○問。仁包四者。然惻隱之端。如何貫得是非羞惡辭讓之類。曰。惻隱只是動處。接事物時。皆是此心先擁出來。其間却自有羞惡是非之別。所以惻隱又貫四德。如春和則發生。夏則長茂。以至秋冬。皆是一氣。只是這箇生意。○問。仁兼四端意。曰。上蔡見明道先生擧史書成誦。明道謂其玩物喪志。上蔡汗流浹背。面發赤色。明道云此便是惻隱之心。且道上蔡聞過慚惶。自是羞惡之心。如何却說惻隱。是有惻隱之心方會動。動了始有羞惡。有恭敬。有是非。動處便是惻隱。若不會動。却不成人。天
地生生之理。這些動意未嘗止息。○勉齋黃氏曰。貫字。如一箇物串在四箇物裏面過。
問。旣言仁包四德於未發之前。則可知其發之惻隱。自會貫來。而必復重複於此。其意抑可以詳言與。曰。人心爲一身之主而管動靜。該體用。方其靜也。則全體渾全而有以涵已發之本根焉。方其動也。則此用昭著而有以驗未發之端緖焉。蓋其著於已發者。只是未發之用也。具於未發者。卽是已發之體也。豈有二哉。惟以未發之前。無形可見。無迹可尋。是以。凡言仁之包四德者。都從此處驗之。今有赤子之事感之。而便應之以惻隱。則可以驗其未感之理。仁是也。蹴爾嘑爾之事。感之而便應之以羞惡。則可以驗其未感之理。義是也。過朝廷宗廟之事。感之而便應之以恭敬。則可以驗其未感之理。禮是也。姸醜善惡之事。感之而便應之以是非。則可以驗其未感之理。智是也。見其所應之情。隨感各見。有端緖之分明。則又可以驗其未感之性粲然有條理間架。而不是籠粘而無別也。見其赤子嘑蹴朝廟姸醜之至。而便會動了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端。終無堅硬頑鈍底意。而有箇慈良生活底意。羞惡也如此。恭敬也如此。是非也
如此。惻隱之貫串四端裏面來者。昭著可見。則可以驗未發之仁只是生意。而包得四箇根本也。又見其不食而至於死。肅敬而至於心無一物。分別而至於取舍動了著。著了成就而斂藏。則可以驗未發之義禮智都自一箇仁成遂耳。其言仁包之時。已藉此端所言於此。而明其已發之用。豈曰重複云也哉。然則其言包於未發之前。其言貫於已發之際。何也。曰。黃勉齋已言之。有曰包如四箇物都合在一箇物裏面。貫如一物串在四箇物裏面過。甚明矣。蓋未發之前。寂然自在。四德只在仁一包中而已。已發之際。方一德各從一事上應去。於此方見其仁貫此四箇中也。凡著得一箇字換對。皆有實然之義。非偶然變文也。亦如何。
是以。周流貫徹。無所不通。
明道先生曰。醫書言手足痿痺爲不仁。此言最善名狀。仁者。以天地萬物爲一體。莫非己也。認得爲己。何所不至。若不有諸己。自與己不相干。如手足不仁。氣已不貫。皆不屬己。(西山眞氏曰。手足不仁者。非曰手足自不仁也。蓋手足本吾一體。緣風痺之人血氣不貫於手足。便與不屬己相似。人與物亦本吾一體。緣頑忍之人此心不貫於人物。亦與不屬己相似。人無私邪之害則一見赤子
入井。此心爲之怵惕。小小疾苦。此心亦爲之痛楚。)○又曰。滿腔子是惻隱之心。(朱子曰。彌滿充實。無空缺處。如刀割着亦痛。針箚著亦痛。○平巖葉氏曰。腔子。軀殼也。人之一身。惻隱之心。無所不至。故疾痛疴癢。觸之則覺。由是推之則天地萬物。本一體也。無往而非惻隱之心矣。)○問。脈是那血氣周流。切脈則便可以見仁。朱子曰。然。恐只是恁地脈理貫通乎一身。仁之理亦是恁地。○又曰。此心所以至靈至妙。凡理之所至。其思隨之。無所不至。大極於無際無不通。細入於無倫無不貫。近在跬步。遠在萬里而無不徹。至於位天地育萬物。亦不過充吾心體之本然而非外爲者。蓋是理在天地間。流行圓轉。無一息之停。凡萬物萬事。小大精粗。無一非天理流行。吾心全得是理。而天理之在吾心。亦本無一息不生生而不與天地相流行。如惻隱一端。近而發於親親之間。親之所以當親。次而及於仁民之際。如老者之所以當安。少者之所以當懷。入井者之所以當怵惕。又遠而及於愛物之際。如方長之所以不折。胎之所以不殺。殀之所以不夭。是皆天命之流行。而吾但與之流行而不虧不失也。○退陶先生答黃仲擧曰。腔子外是甚底。亦只是這箇物事。這箇
物事是甚底。卽滿腔子底物事。曰。然則惻隱之心亦在外耶。曰。自這一箇腔子。通天地萬物。只此一理。理一氣亦非二。故曰一人之心。卽天地之心。(卽程子語)腔子外更別有甚。只是這箇。無方體可言。無內外可分。此仁者所以與天地萬物爲一體。惻隱之心。足以普四海彌六合也。然這也不是懸空底物事。人有腔子。乃其爲樞紐總腦處。故這箇物事充塞在這裏。爲天下之大本。由其無方體無內外。故充塞在這裏底。心卽是體萬物普四海底。心非外腔子而別有箇體萬物普四海底心也。故謂腔子外亦只這箇。則可以其外底卽是內底也。謂惻隱之心在外。則不可以心非在外之物也。(心本無分於內外。而先賢論心。或有分內外說處。蓋言各有攸當故也。程子曰。心豈有出入。亦以操舍而爲言耳。朱子嘗答南軒書。論未發時在中。已發時在外之理。而其末云然此義又有更要仔細處。夫此心廓然。初豈有內外之分。但以未發已發分之則須如此。亦若操舍存亡出入之云耳。此兩語。可見心無內外。有可分內外之時。今某就腔子外論其所有。非如論未發已發之義。故以無內外者言之耳。)曰。旣云腔子外亦只是這箇。則無所往而非這箇。何故程子却云他人食飽。公無餒乎。朱子亦云向腔子外尋則莽蕩無交涉。曰。以理言之。固爲一體。以
分言之則不能不殊。在我則我底爲大本。在你則你底却爲大本。陳經正乃云我見天地萬物。皆我之性。不復知我之所爲我。是知理一而不知其分之殊。是不知主我爲立大本底道理。故程子以是曉之。朱子語黃毅然曰。天命之性。不只是這處有。處處皆有。只是尋討。先從自家尋起云云。若人不於自己身上求。却去腔子外尋覓。是舍樞紐大本之所在。而別處馳走求索。如吾性分。有何交涉耶。
問。仁之於萬事萬物。無所不包。而惻隱之於萬事萬物。無所不貫者。已盡於前矣。至於腔子外是甚底。亦只是這箇物事者。初學者猝聞此語。茫然莫知捉摸。今亦可以形容其所以如此之義乎。曰。平日於此一句。尋常見得不分明。說得不端的。略言其依俙彷彿底影像。因而求質焉。大凡心之所從而言者不同。主其主於中而應於外者言之。則固有體用內外之分。不可以儱侗渾淪而言之矣。若主其包涵貫通者言之。則在外者。亦只是在內底物事也。試以惻隱之充塞腔子者而觀之。其刀割著而便知其痛。針箚著而便知其楚。由是言之。凡人一身軀殼。一肢一節。無非
此心之充滿流通。而一身之外。大而天地。繁而萬物。逼塞無欠。如魚在水。中外皆水。赤子入井。不可以把赤子作惻隱之心。然惻隱之心。不可謂不在於赤子上也。老安少懷。不可以把老少作惻隱之心。然惻隱之心。不可謂不在於老少上也。胎殀不殺。不可以把胎殀作惻隱之心。然惻隱之心。不可謂不在於胎殀上也。心在腔子之中。而腔外之物。無所不管於此心。物在腔子之外。而腔裏之心。無所不體於此物。腔子之外。是果甚底。果無一之外於此心之體。果無一之或此心之不可通處。則在外者。不過曰亦只是這箇物事也。然此非得於問難稟白之餘。只從臆說將去。煩而不殺。或恐非本文之義也。如何如何。
所謂性之情。愛之發。仁之用也。
橫渠先生曰。心統性情者也。(朱子曰。統是主宰。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用。心者性情之主。孟子曰。仁人心也。又曰。惻隱之心。性情上都下箇心字。可見心統性情之義。)○朱子曰。孟子說惻隱之心仁之端也一段。極分曉。惻隱羞惡是非辭遜。是情之發。仁義禮智。是性之體。性中只有仁義禮智。發之爲惻隱羞惡辭遜是非。乃性之情也。○北溪陳氏曰。情與性相對。情者性之動也。在心裏面。未發動底
是性。事物觸著。便發動出來底是情。寂然不動是性。感而遂通是情。這動底。只是就性中發出來。不是別物。孟子指四端而言性中有仁。動出爲惻隱。○濂溪先生曰。愛曰仁。○伊川先生曰。孟子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後人遂以愛爲仁。愛自是情。(平巖葉氏曰。仁者愛之性。愛者仁之情。以愛爲仁。是指情爲性。)○問。周子說愛曰仁。與博愛之說如何。朱子曰。愛曰仁。猶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是就愛處指出仁。若博愛之謂仁。便把博愛做仁了。終不同。○又曰。愛雖是情。愛之理是仁也。仁者。愛之理。愛者。仁之事。仁者。愛之體。愛者。仁之用。愛是箇動物事。○問。周子曰愛曰仁。程子云愛自是情。仁自是性。豈可專以愛爲仁。何故議論迥別。北溪陳氏曰。善言性者。必有驗於情。故孟子以惻隱爲仁之端。周子以愛言仁。皆是借情以明性。若便以愛爲仁則是指情作性。語似不圓矣。韓子博愛之仁。是。○西山眞氏曰。朱文公先生。以愛之理。心之德。形容之。所謂愛之理者。言仁非止乎愛。乃愛之理也。蓋以體言之則仁之道大。無所不包。發而爲用則主乎愛。仁者愛之體也。愛者
仁之用也。○又曰。如蓮實之中有所謂幺荷者。便儼然如一根之荷。其中有生意。纔種便生也。○朱子曰。滿腔子是惻隱之心。此是就人身上。指出此理充塞處。最爲親切。若於此見得。卽萬物一體。更無內外之別。若見不得。却去腔子外尋覓。卽莽莽蕩蕩。無交涉矣。陳經正云我見天地萬物皆我之性。不復知我身之所爲我矣。伊川先生曰。他人食飽。公無餒乎。正是說破此病。亦云釋氏和虛空沙界爲己身。而不敬其父母所生之身。亦是說此病也。○問。佛氏所得罪於聖人。只緣他只知有一身而不知有天地萬物。曰。如今人又忒煞不就自身己理會。○又曰。旣是此氣流行不息。自是生物自是愛。假使天地之間淨盡無一物。只留得一箇物事。他也自愛。
問。其曰生之性愛之理。性之情仁之用者。固無名義之可疑矣。其中所謂仁之體愛之發者。有若仁上更有一體愛。下又有發處。乃有疊重互混之疑。何也。曰。仁與愛兩字。對擧而言之。則仁自爲體而未發之性也。愛自爲用而已發之情也。若各自單說。則仁有存仁行仁之別。而俱可謂之仁矣。愛有愛理博愛之異。
而並可謂之愛矣。仁之體云者。因用而指體也。愛之發云者。據性而言情也。初不必致疑於斯也。(答。此段看得恐未然。所謂生之性愛之理者。以專偏言仁之體。故以仁之體也四字結之。所謂性之情愛之發者。以專偏言仁之用。故以仁之用也四字結之。初非據性而言情。因用而指體也。)且旣分體用性情。兩下齊頭。仁字時已知爲愛之體也。愛字時已知爲仁之發也。而愛之一字。不足以盡仁道之全體。仁之發處。只是曰愛而已。則若曰愛之體則失仁體之渾全矣。又曰仁之發。則太寬而似不貼裏。其曰仁之體愛之發者。不亦完全而襯切矣乎。曰。仁說旣分體用而言。則今觀附錄。先儒之語。或未免有參涉侵犯。不分界破處。或一語重見于上下。只分詳略而附之。其亦不爲含糊之甚與。曰。果有然矣。有論性情而一句之中。俱兼兩義則或並錄于前。有一句兼兩義而意趣有歸。則從其意趣而附之。如無所不統。無所不通。主在於天地同體。如愛之理愛之發。主在於近著身己。而先儒之言。論此甚多。而或一篇之中。首主乎彼而末主乎此。始發於此而終與於彼。則或斷截而分其類。或重疊而開其旨。而抑有一處可疑。謹按朱子與南軒
書曰。愛之理便是仁。若無天地萬物。此理亦有虧欠。於此識得仁體。然後天地萬物血脈貫通而用無不周者。可得而言矣。蓋仁之體涵包渾全。與天地萬物同爲一體。天地萬物之所以無所不有者。以此理之無所不具也。(答。天地萬物之所以無所不有者。以此理之無所不具。此數句亦有病。)仁之所以無所不愛者。以此理之無所不體也。若無天地萬物。此理必有欠缺。此理欠缺則仁體亦有欠缺矣。竊嘗知得此義如此。而已於上文言之矣。今按語類。一處有曰到得說生物時。又是流行已後。旣是此氣流行不息。自是生物自是愛。假使天地之間淨無一物。只留得這一箇物事。他也自愛。此之言一箇物事。卽與上文這箇物事同一物事也。上旣言無之而有所虧欠。後又言雖使無之而不害其愛者。何也。試以己意而爲之說曰。彼此語脈不同。須看到得又是已後等句耳。彼以愛之理仁之體而言之。則其所以涵包而渾全者。固有然矣。此段。截自流行生物情發愛物處言之。則流行以前。其體萬物彌六合之仁體完然自在。及其流行方愛之際。雖使萬物都被蕩掃。其溫良慈愛之德自若也。有物則此愛自見。無物則此愛自在。何必糚
箇赤子入井。然後方討惻隱來愛也。若無赤子在面前則並與此惻隱而無之耶。赤子入井之前。已具其愛之之德。故見赤子而卽怵惕之。若使天下本無入井而死爲可惻可隱底事。則是此理中元無見入井而死可惻可隱之理也。理無如此而不欠缺者也。理旣有入井惻隱之理。心旣有入井惻隱之德。而有此物則惻隱之。無此物則自若。烏可謂無入井而不惻隱者。乃其愛之有欠耶。其曰他也自愛云者。只說本心之德。有物便愛而已。初不干於天地萬物事也。其體則無所不備。而無一物未免爲不全也。其情則專主於愛。而無一物他也自愛。無物自愛之情之體。卽爲無物欠缺之理。無物欠缺之性之情。卽爲無物自愛之用。自仁理之大者而見如是兼包。自愛德之切者而見如是要約。體用相涵。並行不違之妙。有以見矣。且其無萬物。則欠缺之體如是統包。故於其用也。雖無一物。無所加損。無一物他也自愛之德。如是懇切。故有以爲無物欠缺之體之用。通萬物而無不愛矣。其體與用。只是生活。而未嘗不相須也。朱夫子兩截說。並存而通玩之。然後可以得仁愛之實矣。如何。其有疑於迥別也。可以如是看見耶。(答。此兩語。似相
抵捂。川上菊瀾諸友。亦安頓此兩段。不下論說多端。然來說亦未見其必然也。夫體用元不相離。今曰仁體包涵。無所不體而其流行之用。雖萬物蕩掃。愛固自若則是體用相離。動靜殊塗。恐非所以語仁也。竊疑聖賢言語各有地頭。所就而言之者不同。就愛之理包涵渾全處言。則見其與物同體之大。論其得於天而生生不息之機。則雖無一物而愛固自若也。蓋含包渾全之中。具此生生不息之機。故雖曰與物同體。而所謂愛者。初非爲彼而有也。言固不同。而亦並行而不悖。今執彼而疑此者固過矣。而必欲賺連交互。强爲體用則又恐有牽合包籠之病矣。如何。)
專言則未發是體。已發是用。偏言則仁是體。惻隱是用。
伊川先生曰。四德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平巖葉氏曰。分而言之則元者。四德之一。仁者。五常之一。專言元則亨利貞在其中。專言仁則義禮智信在其中。蓋元者天地之生理也。亨者生理之達。利者生理之遂。貞者生理之正也。仁者人心之生理也。禮者仁之節文。義者仁之裁制。智者仁之明辨。信者仁之眞實也。○朱子曰。仁之一事。所以包四者。不可離其一事而別求兼四者之仁。又曰。仁是生底意。通貫周流於四者之中。須得辭遜斷制是非三者。方成得仁之事。)○朱子曰。偏言之仁。便是包四者底。包四者底。便
是偏言之仁。○又曰。今若知得所謂元之元。元之亨。元之利。元之貞。上面一箇元字。便是包那四箇。下面元字則是偏言則一事者。恁地說則大煞分明了。○又曰。須要知得所謂元之元。亨之元利之元貞之元者。見得此則知得所謂只是一箇也。○問。偏言則曰愛之理。專言則曰心之德。如何。曰。偏言是指其一端。因惻隱之發而知其有是愛之理。專言則五性之理。兼擧而言之。而仁則包乎四者是也。○問。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曰。元是初發生出來。生後方會通。通後方始向成。利者物之遂。方是六七分。到貞後方是十分成。此偏言也。然發生中已具後許多道理。此專言也。○又曰。惻隱是仁之端。羞惡是義之端。辭遜是禮之端。是非是智之端。若無惻隱。都沒下許多。到羞惡也。是仁發在羞惡上。到辭遜也。是仁發在辭遜上。到是非也。是仁發在是非上。○又曰。仁渾淪言。則渾淪都是一箇生意。義禮智都是仁對言。則仁與義禮智一般。○又曰。程先生云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恰似有一箇小小底仁。有一箇大大底仁。偏言
則一事。是小小底仁。只做得仁之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是大大底仁。又是包得禮義智底。若如此說。是有兩樣仁。不知仁是一箇。雖是偏言。那許多道理也都在裏面。雖是專言。那許多道理也都在裏面。○又曰。如知福州是一箇人。此偏言也。及專言之。爲九州安撫。亦是這一箇人。○又曰。仁便是惻隱之母。○又曰。仁是根。惻隱是萌芽。親親仁民愛物。便是推廣到枝葉處。○又曰。以心之德而專言之。則未發是體。已發是用。以愛之理而偏言之。則仁便是體。惻隱是用。
問。未發之體卽是仁。已發之用卽是惻隱。則固未見專言偏言之別。而今乃分之。有若仁與惻隱別立於未發已發之外。其有以言之耶。曰。所謂未發之體者。是仁之無所不包也。已發之用者。是惻隱之無所不貫也。所謂仁是體者。非未發之仁之無所不包之外。別有小底仁也。惻隱是用者。非已發之用之無所不貫之外。別有小底惻隱也。蓋一箇生意。流注漸次而成就了。當至於千頭萬緖。只在此包涵中。專言之所由起也。四種根本。分開派界而各自形見。求諸苗脈端緖。便成此四箇物。偏言之所由起也。而其實一也。
今按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樂愛惡欲。此則兼理氣而言大本達道也。四端包在其中。包者。言涵包渾合而無間也。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此則純理而言性情體用也。七情橫貫過了。貫者。逐條貫串而不遺也。然兩言之所從不同。而一言以約之則只曰仁也。旣曰未發是體。已發是用。則可知其全具萬善之體用。仁爲統領。而不得下仁字。與義禮智相對。不得下惻隱字。與羞惡辭讓是非相對。不與一物對爲一物時。非以專言而何以言也。旣曰仁是體。惻隱是用則可知其等列四者之體用。各爲一德。而義與之一般。禮與之一般。智與之一般。與三者相對爲四箇時。非以偏言而何以言也。專言者。有本於中庸。偏言者。有本於孟子。不可以孟子所言爲別立於中庸所言之外也。曰。專言偏言者。先儒之說多矣。而專言者還如偏言。偏言者還如專言。未見得分明處。何以有此也。曰。自是一事而自有分言處。烏得如理氣之分人心道心之別乎。有若山之橫看成嶺。直看成峯云爾。求諸先儒
之言。只看數條。有最明白處。如曰元之元。元之亨。元之利。元之貞。是專言也。推而言之則仁者仁之生理。禮者仁之節文。義者仁之裁斷。智者仁之明辨也。惻隱者。仁之動處。恭敬者。仁之宣著處。羞惡者。仁之收斂處。是非者。仁之了藏處也。如曰元之元亨之元利之元貞之元是偏言也。推而言之則惻隱之初動處。是仁之仁。惻隱之宣著處。是仁之禮。惻隱之裁制處。是仁之義。惻隱之辨別處。是仁之智也。恭敬之初動處。是禮之仁。恭敬之宣著處。是禮之禮。恭敬之裁制處。是禮之義。恭敬之辨別處。是禮之智也。羞惡是非倣此。由是言之。專言中自有節等之不可亂也。偏言中自有灌注之不可間也。若以爲二者之有別則可乎。(答。七情橫貫過了。先輩往往如此說。然恐朱先生本意不如此。曾僭有瞽說。今不能錄去。幸更思而見敎如何。專言偏言。自乾彖傳始。如言大哉乾元。而曰萬物資始。卽偏言者也。乃統天。卽專言者也。天地間元有此理。聖人元有此說。非是爲後人慮患說也。中庸之言四情。合理氣渾淪說也。孟子之言四端。剔撥理一邊而言。與偏專說自不同也。孟子論不忍人之心而因悉數四端之目。自具偏專之義。不可指爲偏
言也。)曰。然則只宜從一邊說而已。其必於專偏之分。屑屑言之者何也。曰。抑嘗思之。自夫異言之各成門戶。不知理氣之分。而乃以出於形氣之私者。認爲本然之性。疑其性中有善惡之雜。而這箇四種之端。疑若從外得來。故明言四者之端各有所從來。使之有以知其四者之根於性。觸感而應。固純然爲天理本然之性。而無此則非人也。然後可以體驗此心之發。而推類而擴充之。以免於自棄其天之所以與我者不之求也。然不言四者之德。不過曰一箇仁而已。則或疑其只此性中眞有四箇牆壁。間隔不通。於其用工處。其不免三頭兩緖。莫知所從者。無足怪矣。是以。言其萬善之皆出於五常。五常之又總於仁。使之知其用工要在求仁而存得此心。自然頭頭著落。不用逐事反案。隨節安排。徒勞而無成也。雖然。亦豈是憂患後世之認氣爲性。做著無定。而彊有此偏專之分哉。性中自有四種。而四種自爲一箇。故有不得捨是而爲他說也。未知如何。
公者所以體仁。猶言克己復禮爲仁也。
伊川先生曰。仁之道。要之只消道一公字。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將公便喚做仁。公而以人體之。
故爲仁。(朱子曰。公則無情。仁則有愛。公者屬理。愛字屬人。克己復禮。不容一毫之私。豈非公乎。親親仁民而無一物之不愛。豈非仁乎。○平巖葉氏曰。仁者以天地萬物爲一。其理公而已。然言其理至公而無私。必體之以人則其寬平普博之中。自然有惻怛慈愛之意。斯所謂仁也。體猶榦骨也。)○又曰。仁者天下之公。○朱子曰。克己復禮。廓然大公。然後此體渾全。此用昭著。動靜本末。血脈貫通爾。程子非謂公之一字便是直指仁體也。○又曰。公是仁之方法。人身是仁之材料。○又曰。仁將公字體之。及乎脫落了公字。其活底是仁。○又曰。仁是本有之理。公是克己工夫極至處。故惟仁然後能公。理甚分明。故程子曰。公而以人體之則是克盡己私之後。只就自身上看。便見得仁也。○又曰。公不可謂之仁。但公而無私。便是仁。○又曰。克己復禮。間不容髮。無私便是仁。○又曰。克己復禮。如通溝渠壅塞。仁乃水流也。○問。克己復禮。疑若克己後便已是仁。曰。己與禮對立。克去己後必復於禮。然後爲仁。若克去己私。便無一事則須落空去了。且如坐當如尸。立當如齊。此禮也。坐而倨傲。立而跛倚。此己私也。克去己私則不容倨跛。而如尸如齊。方合禮也。才有一處不合節文。便都
是私意。佛氏之學。超出世故。無足以累其心。不可謂之有私意。然只見他空底。不見實理。所以都無規矩準繩。便盡是私意。○問。克己復禮卽仁乎。曰。克己復禮。當下便是仁。非復禮之外別有仁也。此間不容髮。無私便是仁。○問。公便是仁否。曰。非公便是仁。盡得公道。所以爲仁耳。求仁處。聖人說了克己復禮爲仁。須是克盡己私。以復乎禮。方是公。公所以能仁。○又曰。程子云惟公爲近之。却不是近似之近。纔公。仁便在此故云近。○又曰。公而以人體之。故爲仁。蓋公猶無塵。人猶鏡也。仁則猶鏡之光明也。○又曰。仁是人心固有之理。未可便以公爲仁。須是體之以人。方是仁。○問。公而以人體之。故爲仁。竊謂仁者心之德。主性情。宰萬事。本是吾身至親至切處。公只是仁之理。專言公則只虛空說著理。而不見其切於己。故必以身體之。然後我與理合而謂之仁。猶孟子合而言之道也。然公果如之何而體。如之何而謂之仁。亦不過克盡己私。至於此心豁然。瑩淨光潔。洞徹表裏。純是天理之公。生生無間斷則天地生物之意常存。故其
寂而未發。惺惺不昧。如一元之德昭融於地中之復。無一事一物不涵在吾生理之中。其隨感而動也。惻然有隱。如陽春發達於地上。無一物一事非此生理之貫。此體公之所以爲仁。所以能恕能愛。或爲義爲禮爲智爲信。無所往而不通也。不審是否。曰。此說得之。
問。公者所以體仁。猶言克己復禮爲仁。所以明公之非直指仁體而以人體之故仁也。又以公字貼了克己復禮以後。而以公之體仁。貼了克復之爲仁也。可以詳言之與。曰。由其私意淨盡。只是純然天理而謂之公也。由其私意淨盡。純然天理之中。有慈愛惻怛之意。而爲人心德者而謂之仁也。不可將那私意淨盡。純然天理底。作這慈愛惻怛底看也。是公之不可謂仁。而到此私意已盡。純然天理了。體此公在人身上則斯有惻怛慈愛本心之德。而動靜本末。血脈貫通。正如克得己私盡。復得天理盡了。此體渾全而此用昭著也。然則公非仁而公而體之。仁也。克復非仁而克復了生意流通。仁也。不亦互相發明耶。前此只將公字。作只是祛了私己狹小底看。而不帶理字看。故疑其克己了方公。公後方復禮。復禮是仁也。是以。
擬之於克己復禮爲仁也。每患揷入中間。攲側長短。無以與公者體仁齊足無欠也。近因反復質難之餘。而就以考之於朱先生之說。蓋天地之至公者。理也。惟其私意之蔽塞天理。故不公。祛己私而復天理。然後方是公也。釋氏超然俗累。遺世忘身。可謂無私矣。而滅法違倫。義理錯亂則不可以遺落物累者許之以公也。不合天理處。卽是己私。惟其克得那十分人欲。復得那十分天理。然後方可謂之公也。故有曰無私便是仁。無私云者。純然合理。不容一分己私之謂也。有曰克去己私。以復乎禮。方是公。公能仁。所以言私意已盡。天理已復。此爲公之謂也。有曰克己復禮。廓然大公。然後此體渾全。此用昭著。所以言克復了公而仁便在此也。不曰克己是通溝渠壅塞。而曰克己復禮。通溝渠壅塞。不曰公能復禮。而曰公能仁。可以見公已是克復盡後也。克復了方是公也。然後所謂公者。所以體仁。猶言克己復禮爲仁之旨。若合符契矣乎。然雖謂之無私便是仁。克復便是仁。旣有以人體之。然後生意常存。克復大公。然後體用全著之說。則到此看得心德活底。是爲仁也。雖謂之復禮方是公。公所以能仁。旣有間不容髮。當下便仁之說則
不是。各占地位。如致知誠意也。只是卽此是公而公處便見仁也。但體字。便是天理人心界接。襯貼之樞要。所謂愛底意思。自有分明處耳。未知如何。
蓋公則仁。仁則愛。孝悌其用也而恕其施也。
伊川先生曰。只爲公則物我兼照。故仁。所以能恕。所以能愛。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也。(平巖葉氏曰。恕者推於此。愛者及於彼。仁譬泉之源也。恕則泉之流出。愛則泉之潤澤。公則疏通而無壅塞之謂也。惟其疏通而無壅塞。故能流而澤物。)○朱子曰。這箇仁在人字上。你元自有這仁。只爲不公。所以蔽塞了不出來。若能公。仁便流行。譬如溝中水被沙土罨靸壅塞了。故水不流。若能擔去沙土罨靸。水便流矣。又非是去外面別擔水來放溝中。是溝中元有此水。只是被事物壅遏了。去其壅塞。水便流行。○問。公所以能恕。所以能愛。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愛是仁之發處。恕是推其愛之之心以及物否。曰。亦非不是。只是湊合都無滋味。又問。莫是帶那上文公字說否。曰然。恕與愛本皆出於仁。然非公則安得恕。安得愛。又問。愛只是合下發處便愛。未有以及物。恕則方能推己以及物否。曰。仁之發處自是愛。恕是推那愛底。
愛是恕之所推者。若不是恕去推那愛也。不能及物也。不能親親仁民愛物。只是自愛而已。若裏面元無那愛。又推箇甚麽愛水也。開之者恕也。○又曰。只是人心元來自有這仁。今不爲私欲所蔽爾。故人無私欲則心之體用廣大流行。而無時不仁。所以能愛能恕。○又曰。公在仁之前。恕與愛。在仁之後。公則能仁。仁則能愛能恕故也。○又曰恕之施施其愛爾○又曰。施是從這裏流出。用是就事說。○又曰。恕是分俵那愛底。如一桶水。愛是水。恕是分俵此水。何處一杓。故謂之施。愛是仁之用。恕所以施愛者。○問。先生謂愛如水。恕如流。竊謂仁如水。愛如水之潤。恕如水之流。如何。曰說得好。○又曰。公在前。恕在後。中間是仁。公了方能仁。私便不能仁。○又曰。仁是愛底道理。公是仁底道理。故公則仁。仁則愛。○和靖問。仁者公而已。伊川曰。何謂也。曰能好人能惡人。伊川曰。善涵養。○朱子自唐石歸。有人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是恕。如以刑罰加人。豈其所欲。便是不恕。曰。伊川云恕字須兼忠字說。方是。以刑罰加人。其人實有罪。其心亦
自以當然。故以刑加之。而非彊之以所不欲也。其不欲被刑者。乃其外面之私心。若其眞心。旣已犯罪。亦自知其當刑矣。今人只爲不理會忠而徒爲恕。其弊只是姑息。張子韶中庸解。云聖人因己之難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卽此論也。因我不會做。亦不責人。遂至於彼此皆自恕而已。
問。此一段。却以效驗言之。而有曰公則云云。又有公在仁前。恕愛在後之訓。或恐人認作仁由公。方討得出來。而恕又由愛而生也。今亦自看如何。曰。人心元有愛之理是仁。仁之發。自然會愛。愛之事。卽孝悌也。何嘗有公與恕和同在性情中。以爲生仁之公。發恕之愛也。只以私意隔斷。以塞流行之路。則仁之理壅閼蔽汚。無以流通於親親仁民愛物之用矣。惟能克盡己私。廓然而公。然後方可以疏去其塞而沛然而行矣。然若不推己之心而以及於物。則只是自愛而已。無由分俵此愛。隨分普遍於所處之地。故必盡己推己。而以一人之心作千萬人之心。然後方施。此所謂親親仁民愛物之用。正如水流潤物。處處皆足。仁非生於公。而公則方能仁也。愛非發出此恕。而非恕
則無以施也。公與恕之於仁。卽是通溝之鍤。分泉之筧。不亦要乎。曰。然則恕之所以施愛之用者。又安有以見其實然也。曰。推我之所求於子也而以事父母。推我之所求於弟也而以事兄長。推我之所求於朋友也而先自我施之。此恕之施。親親之用也。推我之所惡於上而無以使下。推我之所惡於下而無以事上。推我之所惡於前後而無以先後焉。推我之所惡於左右而無以左右焉。至於推己之欲立而立人。推己之欲達而達人。此恕之施。上下四方之用也。推與我同氣而有知覺運動。則佃獵以時。胎殀不殺。推與我同有生意而全塞不通。則方長不折。斬木以時。此恕之施。愛物之用也。恕之所以施愛之用者。不其實然矣乎。(答。此以責人之心而反以責之於己。與推己以及人。意義自別。不當援以爲證也。)曰。仁之用只是愛而已矣。則方其公也。有時乎惡人而不害其爲公。方其恕也。有時乎施人之所不欲而不害其爲恕者。何也。曰。無私心而當理。而後方是曰公也。盡己之心而推之以及於物。而後方是曰恕也。凡人之一善一惡。好善而惡惡。天下之同情而天理之當然也。尙德而罰罪。人心之眞實而天討之必然也。若使爲其親
厚顔面之故。而好其可惡之人則都出於利害事勢之私也。爲其發露恐怵之情。而緩其可罪之人則不過爲曲循情願之惠也。其於本心之正。天則之當然。何如也。且夫其所以惡之刑之之中。實有愛之用流行者。有以一人之惡而上不下究。足以貽害於天下者。是以。聖人推我之所惡而以及乎衆人之所惡。未嘗曲循小人之情願而以拂乎天下之公心。放逐之不與同中國。誅戮之以安天下。於是民之害熄而萬人悅。此其爲愛之用。不亦大哉。未審如何。(答。此說固好。然彼小人者。放逐四裔。不敢肆其爲惡。是愛人以德之意。所謂愛之用者。亦未嘗不流行於彼也。須兼兩義看。方無透漏。)
知覺乃智之事
伊川先生曰。仁當何訓。說者謂訓覺訓人。皆非也。當合孔孟言仁處大槩。硏竆之二三歲得之未晩也。(朱子曰。仁是愛之體。覺自是智之用。仁統四德。故仁則無不覺。然便以覺爲仁則不可。)○朱子曰。以名義言之。仁自是愛之體。覺自是智之用。本不相同。但仁包四德。苟仁矣。安有不覺者乎。○又曰。覺決不可以言仁。雖足以知仁。自屬智了。○又曰。上蔡所謂知覺。正謂知
寒暖飢飽之類爾。推而至於酬酢屈伸。亦只是此知覺。無別物也。然此亦只是智之發用處。但惟仁者爲能兼之。故謂仁者心有知覺則可。謂心有知覺謂之仁則不可。蓋仁者。心有知覺。乃以仁包四者之用而言。猶云仁者知所羞惡辭讓云爾。若曰。心有知覺謂之仁。則仁之所以得名。初不爲此也。今不究所以得名之故。乃指其所兼者便爲仁體。正如言仁者必有勇。有德者必有言。豈可遂以勇爲仁。言爲德哉。○又曰。上蔡以知覺言仁。只知覺得那應事接物底如何。便喚做仁。須是知覺那理方是。且如一件事。是合做與不合做。覺得這箇方是仁。喚着便應。抉著便痛。這是心之流注。在血氣上底。覺得那理之是非。這方是流注在理上底。喚著不應。抉著不痛。這箇是死人。固是不仁。喚得應抉著痛。只這便是仁。則誰箇不會如此。須是分作三截看。那不聞痛癢底是不仁。只覺得痛癢。不覺得理底。雖會於那一等。也不便是仁。須是覺這理方是。○問。謝氏以覺訓仁。謂仁爲活物。要於日用中覺得這箇活物。便見仁體。而先生不取其說。
何也。曰。若是識得仁體則所謂覺。所謂活物。皆可通也。但他說得自有病痛。畢竟如何是覺。如何是活物。又却別將此箇意思。去覺那箇活物。方寸紛擾。何以爲仁。如說克己復禮。己在何處。克又如何。豈可以活物覺之而已也。○問。佛氏說覺。却只是說痛癢。曰。上蔡亦然。曰。上蔡說覺。乃是覺其理。曰。佛氏亦云覺理。○平巖葉氏曰。覺者。言不爲物欲所蔽。痒痾疾痛。觸之卽覺。夫仁者固無所不覺。然覺不足以盡仁之蘊也。○橫渠先生曰。一故神。譬之人身。四體皆一物。故觸之而無不覺。
問。仁之包四而言則義禮智同也。四者之各爲一德而言則義禮智亦無異也。而不言義之事。禮之事。獨以知覺智之事。係之於言仁之末者。何也。曰。程門人只見伊川言博愛非仁也。而不能領會伊川本意。便自離却愛字說仁。又於明道引用醫書手足痿痺之說。便認痒痾疾痛觸之卽覺是爲仁。乃一向離愛而以知覺言仁。至於朱子之時。湖湘之間。專主此說。故朱先生作仁說以曉之。表出此一段於末。以明其知覺不是仁。乃爲智者之事。未知朱子本意果亦以此
矣乎。曰然則知覺之不可言仁之義如何。曰。仁自是愛之之理。智自是知之之理。仁之發卽爲愛。而智之用卽爲知覺也。其不可儱侗爲一。與義禮一般也。若以仁包四者。無所不統。與天地萬物爲一體而言則固有似矣。蓋一心之中。此箇生生之意。充滿周足。其體則與天地同其大。其用則在萬物無不貫。有如一身軀殼之內血氣流通。至於毛髮爪甲之細。莫非己也。是以。有惻隱便知惻隱。有羞惡便知羞惡。有恭敬是非。便知恭敬是非。卽是刀割著便覺痛。針箚著便覺痛。抉著手便覺得。箚著足便覺得也。若使如枯木死灰。赤子入井而不知惻隱。嘑爾與之而不知羞惡。過宗廟而不知敬。見美惡而不知辨則無異於手足痿痺之人刀割而不知痛。針箚而不知楚也。烏得謂之仁哉。然則仁者之心。固有知覺。而無知覺則不得謂之仁也。雖然。知覺則自知覺。仁則自仁。仁者。雖知其可愛而愛之。然不可以知爲愛也。雖覺其可惻隱而惻隱之。然不可以覺爲惻隱也。由其生生之意充滿周足。故覺之。而豈可指覺爲生生之意乎。由其溫和之德流通貫徹。故覺之。而豈可謂覺爲溫和之德乎。惟其包涵四德之用。故便自知覺云爾。決不可以
賺却智之事作仁之用耳。抑有一處可疑。朱子有曰須是覺那理。便是仁。只覺痛癢。不便是仁。竊嘗思之。凡覺得合做與不做。覺得痛與癢。有義理血氣之分。然其覺之爲智用。均也。智之用。固自知其合做不做是非善惡之分。而於其做處流行者是仁。今曰覺那理是仁。何以得本旨之所在也。無亦上蔡所言本主理而言。學者却以上蔡之說。疑其指喚著應。抉著痛處言。非但不明於覺之非仁。並與上蔡立言之意而失之。故朱子以是言之。不是以覺得理爲仁。所以明上蔡以知覺言仁者。非指覺痛覺癢上言。正指痛癢上覺其所以然之理。應事接物上覺其是非之理。方是仁云爾。今人不會。便從血氣說。上蔡說得雖有病痛。不至如是之粗云耶。姑發疑端以稟焉。(答。所論仁字則是。而論上蔡之意則恐未然。上蔡正指其識痛癢者而喚做仁。故朱子因其語而云云。非上蔡指覺理而言。而學者錯認其義也。)
竊嘗自疑。孔門敎人。只以求仁爲急。蓋以仁包萬善。爲一心之全德。所以求仁。不過曰收其放心而已也。古昔聖賢論學。千萬其說。然何外於求放心三字哉。今將經傳所載。如巧令之鮮仁。剛毅木訥之近仁。三
月日月之仁。雍也,子文,文子之不知其仁。伯夷,叔齊,箕子,比干,微子之得仁。仁者。人也。仁。人心。仁能好惡。非仁則無以見天地愛。曰仁。心之德。愛之理而觀之。則仁之名義。可以知之矣。如所謂克己復禮。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切問而近思。我欲仁。斯仁至。能近取譬。不欲勿施。求其放心。擴而充之。敬義夾持。主敬行恕。存得此心。便是仁。仁則心之道也。敬則心之貞也。心不在焉。是謂不敬也則其求仁之功。可以知之矣。夫人之一心。該體用。統性情。其體則渾然全具。爲百行萬善之本。其用則貫通事物。爲酬酢應接之道。而寂感動靜之機則惟心爲之主宰焉。心苟不放。仁在是也。惟其始拘於氣質之偏。終累於物欲之繁。方其靜也。如鏡之埋塵。方其動也。如土之壅水。安得全其體而達其用哉。是以。以言其體則或寂然如枯木。或昏昧如睡漢。或廣闊而無所主著。或刻切而不得弘大。以言其用則或徒知有己而不知有人。或愛其所親而惡其所疏。或厭事物之紛擾而脫略事務。或汚時俗之鄙賤而畦境太分。(答。脫略事務。畦境太分。又似說義。雖專言處。亦不可如此說。)或過於兼施而分第無等。或偏於柔寬而愚弱不彊。其陷溺傷賊之甚
者。卽與禽獸之蠢然者。無以異矣。此聖人所以敎人求仁之方。惟在於克盡己私。仁雖元有底物事。有私則便不得仁。私旣盡矣則仁何嘗不在裏面。鏡掃塵染。光輝自照。水去沙土。淸流自通。理固然矣。然知行相資。知之不可不明。如行之不可不篤而知爲先。動靜相須。動之不可不察。如靜之不可不存而靜爲主。而敬之一字。貫通於動靜知行之間。徹上徹下。表裏如一。而其所施則抑有先後主客之序矣。蓋心主乎一身而無動靜語默一息之或間。(答。動靜以時言。語默以地言。正是橫竪說。添一息二字。亦以時言。該不盡語默二字。)是以。君子之於敬。亦無動靜語默一息之間而不用其力焉。此敬所以體。體用一源。顯微無間之妙者也。是以。於其靜也。必整齊其威儀。必存養其心志。戒懼對越。而惺惺照管。知覺不昧。於其動也。必檢束其身體。必省察其幾微。謹愼毫忽。而事物紛糾。品節不差。靜而無求覓空寂。安排昏昧。怠慢易忽之偏。動而無雜亂放逸。拘迫急切。深僻苟難之患。旣不忘己而逐物。而又不厭事而求靜。旣不枯燥而硬澀。而又不悠悠而泛泛。有矜持堅守之固而不至於把捉。有從容自得之味而不至於弛闊。隨物而順應。
而將迎則無之。兼照而並應。而輕重則辨之。常有提撕竪立而光明自若。不待計較獲得而功效自至。則此敬無一息之或間。而此心無一息之或間。此心無一息之或間。而此仁無一息之或間。私邪退聽。天理洞徹。有以超然於氣稟物累之上。而吾本然之體。與天地同其大者。周徧昭著而無所不明。吾本然之用。與天地流通者。生生不竆而無所不行。至於普四海彌六合。而擧入於包涵渾育之中。民人之衆。草木之細。而皆被其仁愛成遂之澤。則此天之所以與我者。眞有以復其本也。求仁之功。於是爲大。而其要則在於求其放心。而求放之要則只曰敬而已矣。然仁說大旨。在於人身上親切處明之。而今此末段所錄。汎然言爲學之工。不亦誤乎。然凡仁之名義情狀。已悉於前。且旣以孔門求仁之旨而總而言之。則爲學之工。卽是求仁也。豈有二哉。不審如何。(答。此段大意甚善。蓋實能持敬。則此心常存而天理渾然。此求仁之妙法。朱先生所謂孔門敎人求仁。大抵以敬爲入門。是也。能見得到此。不懈用功。亹亹而有進焉。自當有到頭處。然所論下工夫。亦頭緖太多。似難承用。須簡節疎目。就程朱言敬一兩切要句上。玩味體驗。勿令
有間斷滲漏處。日用之間。自然得力。又不可有欲速計獲之心也。)
仁說後錄
公元1789年
三十年前。因朱子仁說圖。略嘗析其說而立目。僭以己意設爲問答以附之。質于師門。各承批正在紙頭。然後看所說皆從強揣硬說中來。多有未曉脈絡而穿鑿傅會。要之無大補也。歲己酉夏。憂悴屛伏。早晩披閱。小小字句。未盡修改。其論說張皇處一二段。略加鐫補。後日見之。安知不如今之視前耶。
未發之前。四德具焉條由後之說則何以見其仁包之義與。
曰。一理渾然。而此理是生活之物也。溫和宣著裁斷斂藏之妙。慈愛恭敬羞惡辨別之德。自有森然具備。非如一死物只是頑然而已。而畢竟是生理之所涵。則豈待多說而後明哉。
是以。涵育渾全。無所不統條試以所見於先儒之餘論者。發得一二。以爲質疑之端。
蓋天地萬物同出於一原。均得是理而氣亦非二。不
相假借。不相陵奪。在物者不異於我。在此者不異於彼。便是天地萬物渾爲一箇物事。然此則就物物各具上。可如此說。仁之涵育渾全。無所不統。及仁者與天地萬物爲一體。使此說不得也。就物物各具之中。主我而見。無所不統。及萬物一體之妙。則天地之大德曰生。而本無限量。人之生也。全得是理而爲心。則是固心之德愛之理。而卽此愛之理。直與天地之無限量。同涵育渾全。普徧貫徹。無一物之不愛。無一事之不管。如一身之中四肢百骸血脈貫通。此所謂與萬物一體也。若私意隔斷。不相管攝則如一身之中痞滯壅閼。氣血不貫。豈謂之一體乎。此仁者所以與天地萬物一體。而以天地萬物一體爲仁則非也。程子認得爲己之說。以自己及彼爲主本也。張子同胞吾與之見。以帥性塞體爲關紐也。南軒以其無限量而與萬物一體爲仁。則遺其主材也。以其無隔礙而與萬物流通爲仁。則體用紊錯也。世之學者。有見乎此。而矯枉過直。但主心德愛理之爲仁。而不知心德愛理之包涵周流於萬物之妙。便以朱子說。解作雖無天地萬物。此理豈有虧欠。天地之德。自是生生萬物之理。故乃有萬物。人之爲心。卽稟乎此。則便是與
天地萬物同體而無彼此內外也。惟其與天地萬物一體。所以無不愛也。若無天地萬物則體旣不具。用無可行。將何以血脈貫通。己欲立而立了何人。己欲達而達了誰某。濟施於何處。修己而安之者何物。須是以愛爲主。而愛之理包涵萬物。方無透漏爾。
此條。說爲仁說要旨。以下諸條。皆由此推之。
所謂性之情條西山眞氏曰。如蓮實一段當入于生之性條。退陶先生上問其曰生之性止互混之疑何也。
曰。欲說仁之名義則不出乎愛。而愛不足以盡仁。則朱子偏專之言所由也。仁與愛兩字相對。仁自爲性而愛自爲情。性自爲體而情自爲用矣。然其曰生之性云者。就體而專言也。愛之理云者。就體而偏言也。其曰性之情云者。就用而專言也。愛之發云者。就用而偏言也。若其仁之體云者。亦主生之性而對愛之發而言也。何架疊之足疑。曰。仁說旣分體用以下。依前彼以愛之理仁之體而言之。則包涵渾全。同爲一體。若無天地萬物。何處見得其爲一體。若其得天地生生之理而爲我之心。其流行不息之機。則有感必應。有觸必發。無時或間。無處不行。如有源之水遏住
不得。不問下流有坎有澤有石有壑。而其流自若也。雖使無物。此心之愛。容有已乎。然無物欠缺之中。自有他也自愛之德。愛雖自若而其包涵之體。未能無欠。恐不得比倂而相礙也。以下去之。
專言則未發之條又曰。仁便是惻隱之母。又曰。仁是根。兩條當去其必於專偏之分。屑屑言之者何也。
曰。朱子有言仁之所以愛。而愛固不能盡仁。仁之名義瞭然。蓋仁爲萬善之主。其體則與天地同其大。其用則四海六合。無所不達也。近而言貌應接。遠而位育動化。無非仁也。若只以愛之一字而言之。則恐或局於切近而迷於體段。用工節度。不過爲惻隱慈良。其弊或止於里巷之謹厚。婦女之喣沫而已。主其渾全而不從自家本心之德而言之。則不知此體之原本材料。情狀如何。苗脈如何而思量泛闊。做著歇後。其於操存克治之方。誤了第一路頭。專偏之論。非意之也。詳悉其理。不容但已者矣。然偏言也而專言之體自在。專言也而實從偏言上指示。豈有二哉。以下去之。
仁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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