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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自动笺注)
   明故太師定西侯公墓
公元1720年
  予家族張孺人蒼水尚書女,先族父以是避地黃巖
康熙庚子,先族母展墓歸。
時年十六,從之問舊事
族母曰:『吾父與定西侯同事久,每言其志節可哀,而謗口之多屈』。
且曰:『定西墓在蘆花嶴,汝他日可為之謀片石焉』。
予曰:『諾』。
蹉跎二十餘年,未之踐也。
乾隆戊午,始克為之參稽野史異同,以成定論,使異日翁洲遺事者得有所折衷焉。
  定西諱名振,字侯服南直隸應天府江寧縣人也。
伉爽大略
壯遊京師東廠大監化淳延之為上客
奄人中惟化淳王安門下,故與東林親,公亦遂得與復社
公通聲息
熊公開元廷杖也,公除杖者得不死,而公實未嘗識面也。
公元1643年
  崇禎癸未,授台州浦遊擊
乙酉南都破,安撫使浙東,公獨不受命
已而監國起事,加公富平將軍
時肅鹵伯黃斌卿閩中之命守翁洲,與石浦犄角
斌卿因與公為姻,薦之閩中
時閩、浙方爭,而二軍兼受閩、浙之命,議由海道崇明,擾三吳以為錢唐之援。
未行,錢唐師潰。
國安欲以監國降。
監國脫走,至石浦南田
公棄石浦扈王,欲保翁洲
會叛將張國柱以軍攻翁洲斌卿求救於公。
公破之。
因勸斌卿
斌卿不從
計無所出
永勝伯鄭彩至,以其軍共扈王入
晉封公定西伯
公見閩中諸將林立,請歸浙中招故部以壯其軍。
及還,石浦已入本朝,乃之翁洲斌卿
斌卿見公之以孤軍依之也,稍侮之。
公元1707年
  丁亥松江帥吳勝兆來歸,請一軍為援,願以所部合力南都
斌卿猶豫不欲應。
公方有自遠於翁洲之志,因請以其軍赴約
而故都御史沈公廷揚等爭勸之。
公遂整軍崇明,遇颶風,盡喪其軍。
沈公死之。
公得逸,復入翁洲
而其弟及甥皆死。
斌卿以公之無軍也,益侮之。
公乃招故部營於南田,而黃、張之隙始大搆(此據黃丈宗羲董丈守諭高丈宇泰所紀皆然,則黃曲張直顯然矣。
黃之罪莫大於拒監國,而舟山以為黃欲應吳,張竊其旗先往,則誣甚矣)。
  初,公之救斌卿也,部將阮進有功
斌卿德公而說使叛公。
及公北發
公元1706年
不習三吳水道不從南入招軍頗盛。
王既晉封公定西侯,亦封進蕩吳伯
至是,公由南田復健跳,以書招進復公合
閩中地盡失,諸將以王復入浙。
公與迎王,次於健跳,斌卿不至
大兵圍健跳,使人告糴斌卿,又不得
於是公與諸將議:海上諸島翁洲稍大,而斌卿負固不若其討而誅之,則王可駐軍
傳檄斌卿
斌卿諸軍大集,度不能抗,乃上表待罪,請迎王以自贖
公許之。
卒擊殺斌卿,沈之於海。
斌卿頗能以小惠結士心,故其死也多惜之者甚且訴其死之屈,以為公奪其地而誘殺之。
斌卿一拒監國丙戌,微公棄地扈從,則監國閩中二年不可得延;再拒於己丑,微公合誅討則翁洲之二年不可得延;此事跡之顯然者,而乃愚民之口以混黑白,其亦昧矣。
公元1710年
  監國居翁洲,晉公太師當國
庚寅,公殺平西伯王朝先。
先本斌卿將,公與招之,預平翁洲之功。
公頗忌之,遂襲殺焉。
朝先驍勇翁洲人仗之。
及死,部將遂多降於本朝,請為鄉導以攻翁洲
予嘗謂公之殺斌卿為有功,而其以非罪殺朝先則有過,此則不能以相掩者也。
公元1711年
  辛卯秋大兵翁洲
公以蛟關天險海上諸軍熟於風信足以相拒,必不能猝渡。
乃留阮進橫水洋,以弟左都督名揚安洋將軍劉世勳守城,而自以兵奉王搗吳淞牽制之。
或謂公曰:『物議謂公借此避敵矣』。
公曰:『吾老母妻子諸弟在城
豈有他心哉』!
軍遂發。
以及失勢戰死。
世勛名揚力守,急呼公還救。
未至,城陷,公之太夫人范氏、夫人馬氏名揚偕其弟及闔門舉火自焚死,參謀軍事順天顧明楫亦豫焉。
聞信慟哭曰:『臣誤國誤家,死不足贖』!
欲投於海,王與諸將救之而止。
乃復王扈次於鷺門
公元1713年
  癸巳,公以軍入長江直抵金、焦,遙望石頭城拜祭孝陵題詩慟哭
甲午,後以軍入長江,掠瓜、儀,深入江寧觀音門。
以上游有蠟書請為內應故公再舉,而所約卒不至,乃還,復屯軍南田
是年公卒遺言令以所部張公蒼水,悉以後事付之;論者以為陶謙之在豫州不是過也。
蒼水為葬之蘆花嶴。
公元1706年
  初,翁洲之破也,沈公宸荃在公軍,咎公恃險輕出以致敗。
不數月,沈公泊舟日山,失維,不知所之
以為公本奉王以逃,而覆沈公以弭謗
然公一門俱在危城,而但奉王以逃,固無是理。
至沈公之死亦何以定為公要之
公之累蹶累起,以死奉,其精忠不可誣。
恃險輕出,則亦天意為之,不可以成敗雷同之口。
至於當國之後多病其專,諒為事所有
然以公有丙戌己丑兩度大功吳淞翁洲闔門大節,卒之再入大江以求申其志,則其專命擅殺與夫恃險雖出之罪,吾固不必為之諱,而以為賢於黃斌卿萬萬矣。
今之作翁洲志乘者,曲筆斌卿,而深文於公,混祀斌卿辛卯死事諸公之首,而公兄弟不豫何其謬戾一至於此耶?
予故序公之事,鑱之墓上,
固非但畢吾族母之志也。
更為哀詞曰:
  翁洲石浦彷彿於殘宋之山。
公魂不死長留此間
功過不掩,曲筆宜刪。
蘆花寒月,如聞哀淚之潸潸
   張太傅守墓僧無凡塔志銘
  無凡姓汝氏,名應元字善長南直隸華亭人,故太傅張公麾下總兵官都督同知也。
讀書通文筆。
頎大魁碩勇幹
料事
家貧,事同里張公肯堂時年尚未二十。
張公一見異之,曰:『此非隸役中人』。
公元1705年
  張公撫軍福建無凡幕府,最委任
往來海上指麾諸將。
以捕盜積功都司僉書,然當侍軍未上也。
乙酉四月,以張公孫茂同歸松江,而南中亡。
夏考功允彝倡義
吳淞總兵吳志故出夏門下,以麾下應之。
薦紳沈尚書猶龍陳給事子龍李舍人待問,皆松之望也。
無凡以便宜盡發張氏家丁出家財為支軍一隊,與合。
或駴之曰:『此大事,何匆匆』!
無凡笑曰:『我公也』。
於是、陳諸公相納,以袍笏列拜無凡於營前。
且曰:『斯四十年領袖東林錢尚書所不肯為』!
無凡名大震
師敗,無凡滋浮海入
隆武知之,大喜,即授御旗牌總兵官都督同知
  福州軍政司之鄭氏,張公雖太宰不得有所展布
隆武議親征,以張公任水師,率
麾下從,禡牙將發,鄭氏以其私人郭必昌代之。
已而鄭氏降,隆武出走,張公浮海至舟山黃斌卿
監國王方浙東叩關求援斌卿不納。
公力爭不聽。
無凡曰:『斌卿叵測應元請使死士刺之,奪其軍以迎監國』。
張公曰:『危道也,汝姑止』。
張名振之應松江也,都督踴躍欲赴。
張公曰:『事未可知。
吾今不可一日離汝』。
蓋自張公散軍入海,飄泊蠣灘鼇背之間,瀕於危者不一,皆無凡扈持之。
嘗撫茂滋謂之曰:『我大臣,宜死國
下官一線寄之,其在君乎!
幸無忘』!
無凡曰:『謹受命』。
  忽一日大風雨,呼之,則已空閣,不知所往。
張公大驚,如失手足。
次日,有補陀僧入城,曰:『昨有一偉男子來,腰間佩劍猶帶血痕,忽膜拜不可止,亟求薙度,麾之不去不知何許人也』。
公家人聞之,亟歸告,公曰:『此必吾家應元也』。
已而以書謝公曰:『公完髮所以報國應元削髮所以報公,息壤之約弗敢忘也』。
自是遂為僧於補陀茶山所謂寶稱菴者,釋名所誠,而字無凡
公元1711年
  辛卯舟山破,張公以二十七人死之,獨命茂滋出亡
無凡遽入舟山,則已失茂滋所在
乃詣轅門求葬故主
諸帥欲斬之。
有一帥故佞佛,憐其僧也,好語解之曰:『汝亦義士,然此骨非汝所得葬也。
不畏死耶』?
無凡曰:『願葬故主而死,雖死不恨』。
其帥乃曰:『吾令許汝葬葬畢來此』。
曰:『諾』。
乃歸殮張公,并諸骨為一大冢瘞之,徑詣轅門
諸帥皆驚異,乃命安置太白山中。
無凡不得自由密遣四出詗茂滋。
聞其羈鄞獄中。
乃令同院僧之出入帥府者,為前許葬之帥言:『無凡精曉禪理,可語也』。
其帥大喜,遽延與語,相得甚歡
乘間為言,茂滋忠臣可矜,且孺子無足慮,請往視焉。
許之。
無凡乃請之當事,求出茂滋不得;以合山行眾請之又不得;請以身代又不得
倉鄞之義士陸宇等以合門四十餘口保之,而閩中劉貢士鳳翥為言之,茂滋乃得出
無凡為力,竟得放歸華亭
數年,茂滋病卒。
無凡遂於身守張公之墓,老死補陀中。
其銘曰:
  都督晚年,頗遭誣屈,謂其居山,尚交張杰,懸嶴之役,實所決裂
嗚呼稗官一何失實
不負鯢淵,忍負蒼水
宮山之言,了非曲諱
豈期思舊,鑄此疵累
敢曰大儒,遂無誤毀?
(--以上錄自「鮚埼亭外編卷四」。)
   明淮揚監軍道僉事節愍王公神道碑
公元1705年
  乙酉王師南下,破揚州
閣部史公之死也,或傳其已渡江而東,故其後英、霍山寨猶冒其名;或曰突圍出城,死於野寺,莫能明也。
幕府監司王公之死亦然
是時僕從星散,或傳其已縋城逃之淮北者,故是時家中猶望其還,見於姻家董戶部德稱之詩。
閣部之死南城也,以史德威目見而後信之。
王公之死也,以應參軍廷吉軍中歸,
寄其遺言而後信之。
嗚呼
士君子斷頭死國,而其事猶在明昧之間,令人信相參,良久而始得其真也,豈不悲夫
公元1764年
  公諱纘爵,字佑申,鄞工部尚書莊簡公佐之孫也。
父某,蔭生
公亦以莊簡身後得官
甲申,試知溧水已而應天府通判
時則赧王方登祚,馬、阮哆張用事,公無所見,故請赴閣部軍前自效,乃以同知揚州府監軍
閣部內困讒口,外則諸鎮用命,待死而已
晉公按察僉事持節
閣部憐公,一日謂曰:『時事可知矣,君徒死於此,何益?
吾當送君還留都,以為後圖』。
公曰:『下官世受國恩願從明公死,不從馬、阮生也』。
閣部改容謝之。
時知江都縣周公志畏亦鄞人也,與公誓共死。
登陴分守,城破,隕於兵。
  嗚呼
公志在死,即留亦何不可死。
海岸從容足為孝陵弓劍之光,正不必謂定偕馬、阮偷生也。
而公所以不肯者,不欲負閣部耳。
不負閣部豈肯負國
斯其不媿莊簡之孫而有光於故國喬木者,不已重哉!
聖祖仁皇帝修明史,已為公立附傳於閣部卷中,顧猶稱其故官
予以應氏所言,參之嘉禾高氏忠節錄,乃知其已為監司也。
公之大節豈在階列之崇卑,而榷史則不可以朝之命而沒之。
  公一女,適董戶部德偁子允珂,賢而孝,通翰墨,當公生死傳之日,昕夕泣血,望父而死。
一子兆豸,有異才
以公之殉於揚也,不忍家居先疇終身躑躅蜀岡、邗
溝之上,遂以野死君子哀之。
兆豸詩尤工里中錢退山董曉山關中孫豹人皆推之。
予求之揚,竟無傳者。
公之從孫丙乞銘公墓,予故牽連附志之。
銘詞曰:
  喟彼石頭不如廣陵
願從明公死,不從馬、阮生。
先公可作,葆茲家聲
   故儀部韋菴李公阡表
公元1647年
  順治丁亥,吾鄉有五君子之禍,其時故家遺老蓋多豫其謀者。
及為夫己氏所告,五君子被縶。
夫己氏謂其客曰:『盈城士大夫讎我矣,當一網盡之』!
於是復使其客上變
次年人日,所名捕百餘人,而鄞故都御史高公斗樞、故儀部李公棡為之渠,大訊於杭。
里中義士尚多,相與捐數萬金救之,其難得解。
方事之殷,同獄思留身有為者,不能不遜詞對簿,獨李、高二公誓死不出一語
得出,高公歎曰:『幸脫虎口之中,非始願所及也』。
論者亦謂當此大厄,強項不屈,而卒得不死,以為大慶
而李公曰:『吾前此不欲隕黑阱耳,今得見白日而死可矣』!
於是閉氣絕粒數日,卒死之。
家人問遺言,張目不答。
高公歎曰:『吾媿之也夫』!
時戊子二月十七日也。
得年六十有二。
公元1637年
  李公諱棡,字宗海一字韋菴,鄞人,前兵部尚書忠毅之從弟也。
崇禎丁丑進士
釋褐,知知廣東潮陽縣,有惠政
思宗課吏急,特旨頒下四條,曰:修城隍,具
公元1708年
器械廣積儲,練士卒。
公課以最。
暇日重修韓吏部文丞相諸祠,更築亭於東山以為觴詠之地,署曰「水許」,取坡公水則許我之旨也。
喜得士,潮之生徒爭師之。
陳文忠公子壯,廣之南海縣人也,為公座主,亦遣其子上庸師之。
直指使者薦於朝,思宗召見,賜以白金,且用為給事中御史
畿輔被兵,守令多死,宜興當國,請以諸覲吏有幹力者承其乏。
或曰首揆恐覲吏入臺省發其私,故外之。
公得永清縣
永清被兵村落蕭然居民流轉
公還定安集,食不下咽
公所入境詩,皆比之元結舂陵之遺。
在官十月宜興獲罪,公等皆召還。
再入對,議用為給事中,而三月十九日變作間關南歸
  福王之立,貴陽當國政以賄成遣人從公索賂不得,乃令浙之直指大成疏糾公,欲入之六等爰書,以事無所據而止。
公曰:『吾求諒於先帝已耳』!
臥家不出
踰年而上師起,以薦召為儀部主事尋復歸。
二年及難
嗚呼
公當可以無死之際,亦豈不徘徊事變以為後圖其所懼者,再辱其身以辱國,故決計求死以免
王炎午惓惓,其可不謂之志士也哉
  公之死也,有子文胤亦囚蛟關馬櫪,六十餘日不相聞
有女文玉,已孀居傾家為父。
而前御史禾人曹溶在杭,為助殮事。
同里萬泰以其喪歸。
文胤得脫而公柩至矣。
家人出公獄中所依毳,其毛寸寸落,血痕狼藉
是秋文胤下府獄,竟得不死。
其後風節甚高,浙東稱為杲堂先生者也。
葬公於東皋之省嶴。
安人邵氏祔。
文玉年二十,其夫溺於江,慟哭三日躍身入水,屍從江面浮出。
既喪父,削髮為比邱,甬上稱為梵淨師者也。
又八十年,公曾孫世法勒石墓上,而予為之次其略。
   嵩明州房仲公兩世窆域志銘
  嵩明錢使君卒於滇中,其子萬里歸骨梨洲前輩記其事矣。
使君曾孫鍠選以為未盡,奉其家藏使君滇中所寄手蹟,乞予更志其窆域。
公元1643年
  嗚呼
使君崇禎癸未滇中陽宗,不半年北都亡,又一年南都亡。
滇中大亂,下邑長吏,魂驚魄散,無復宦情,多棄印緩逃去。
使君撫循疲民不震不動,時嘗集諸生鳴琴講經未嘗喪亂形其草略
大吏交薦,以考最嵩明州
天南道斷故鄉親從遣人間行入滇,以勸其歸。
使君從書曰:『乙酉之夏江南已無君矣,止亭弟尚與孫,熊諸公畫江求君而事之。
丙戌之夏浙東已無君矣,止亭尚與諸公航海求君而事之。
爾時吾家居,亦當隨諸兄弟後自請效死而況奉先皇之命入滇中,雖經喪亂,吾君尚在,其忍委而去之,更何面目家廟故人
豈不天南之亂已極,非特小朝,抑亂朝也,其不能為淨土在旦夕間,顧吾但求畢吾之志而已』。
止亭者,大學士忠介公使君族弟也。
乙未五月十二日臨終,謂家人曰:『幸得保茲首領以見先皇,莫以
絕域為恨也』。
滇民聚而哭之,葬於通海南山
  使君先舉三子滇中所攜小妻二子
長子先卒、仲子隨行、而叔子美恭奉母家居,即所稱孝子者也。
使君之卒,家人未知
八年天南大定孝子日夜號咷,告母欲求其父,而家無一錢
奮足出門,適有伶人院本所云尋親記者,孝子曰:『是我也』!
乃習之。
業成,買鼓板一副每逢巿鎮輒唱之,宛轉動行路。
稍稍得錢則又前行
錢罄後住,望門唱記數日,則又得錢
聽者訝其度曲之神,不知其為寫心也。
展轉依人,得入粵中。
一病廣東,再病於廣南瀕於死者數矣
及至滇,蹤跡茫然
土人知者,始得使君死問及其葬地,而眷屬不知流落何所哀哭無措
又遇土人知者,得導至其舊僕所居,始得展使君墓下,並求庶母兄弟而見之。
展轉乞哀告貸,又求為人記室,以得傭值
凡閱七年,始得歸骨
是以後,人演院本不忍復奏尋親之曲,比之王裒門下
公元1627年
  使君諱士驌字房仲一字道生,浙之鄞縣人也,天啟丁卯舉人,娶倪氏,葬於某原。
孝子字西侯,娶徐氏祔葬使君墓下。
子懿綱,即鍠選父也。
公元1715年
  孝子既歸父喪,以貧出遊,卒於山左濟寧
懿綱奉棺浮舟南下
中夜空中告以速行者,即促舟人鼓棹疾發。
次晨,河水大決直抵揚子江口,餘舟多遭衝沒。
以為孝子之報。
懿綱亦早卒,其婦周氏苦節撫鍠選以有成
一門三世名德承承,天之報使
君以報孝子者多矣。
其銘曰:
  嗟孤臣戀主兮,甘心朽骨滇池
孝子之求父兮,赤手羈魄鳳溪
碧雞金馬忠孝所依。
來伴慈烏墓門之栖。
   明監察御史退山錢公墓石蓋文
  退山侍御墓文,予既令其子濬恭援司馬文正公十國紀年之例,即用予以東村集序上石,而濬恭以生卒月日子女之未備,令予補書,予乃援柳州墓石蓋文之例,另敘一通,以復濬恭。
公元1711年
  侍御諱肅圖字肇一學者稱為退山先生,浙之寧波府鄞縣人也。
世系則故禮部主事鳳午之曾孫,知臨江府賡之孫,瑞安訓導副都御史益忠之子大學士忠介公肅樂之弟。
諸生偶義,歷官監察御史
辛卯翁洲之役被俘不屈
同輩已戮盡,次及侍卿,監刑熟視,忽釋之,非所望也。
生於萬曆丁巳八月二十一日,卒於康熙壬申十月初二日得年七十六歲。
孺人周氏副室史氏合葬東吳書院之麓。
子三:長濬恭,即為忠介後者也;次澄恭,漸恭。
  濬恭嘗謂予曰:『不肖十二,即隨先君出而索食。
至江上,先君惝怳四顧,指謂不肖,此汝世父故營,所稱瓜瀝軍者也;此故大學士公營,所稱龍王堂軍者也;
此故大學士公營,所稱盛嶺軍者也;此故大學士公營,所稱湖山軍者也;又一營介乎龍王堂、盛嶺之間,故吏部侍郎章公軍也;又一營在潭頭最與方國安營相近者,故都御史寧紹台道于公軍也:此則所謂瓜瀝六家軍者也。
其夾瓜瀝左右而營者,故錦衣公啟睿及予之支軍也;其夾龍王堂左右而營者,故太常林公時對駕部公獻宸及南雷黃氏之支軍也,其湖山之小營,則故侍郎姚長官王公正中之軍也;其盛嶺之小營,則故侍御慈谿長官王公玉藻之軍也:此皆六家軍之麾下也。
獨當小亶者,故義興伯鄭公軍也;其在下一帶者,故太僕陳公潛夫軍也;其遙駐龕山一帶者,故尚朱公大定、平吳將軍陳公萬良職方查公繼佐軍也;其在分水一帶者,故都督姚公志卓、太僕方公端士軍也;其控扼富陽桐廬而軍者,故首揆公營也。
則又憤怒而言曰:此逆帥方國安營,所稱七條沙軍者也;此王武寧營,所稱西陵軍者也。
至此,則必噭然而哭。
至若翁洲、健跳、石浦諸藩帥之強弱,琅江、長垣鷺門諸藩帥之順逆先君終夜不肖輩言之,而惜其時尚少不能強記』。
又曰:『不肖輩隨先君淮上,時河道制府靳公真賢者,延先君入幕,而先君辭以疾。
制府為假館於外而就諮之,然先君終不自得』。
又曰:『先君臨終,戒不肖兄弟故國故君之感,此吾輩所當沒身而已者也;若汝輩則不容妄有逆天之念存於其中』。
嗚呼
予生也晚,不及奉諸遺老履絇,而世更百年宛然白髮老淚淋漓目前也。
斯即見斯文者,猶將為涕泗不已而何況於
兄弟乎哉
  初,侍御歸自海上也,吳農祥晚出,欲為名高移書侍御不當出而為索食之遊,侍御良友謝之。
農祥詞科之辟,人多之笑。
侍御曰:『士之出處各殊耳』。
渾厚如此
  今濬恭已為忠介後,而有子懿蕖,能追念本生,謀為侍御墓田崇祀事,則可嘉也。
爰即詮次其語,列之蓋上,而繫之以銘。
其詞曰:
公元1715年
  荒朝柱史東村老農九死不死,有此幽宮
窮冬木介,吾疑為血淚之所封。
   明職方主事三錢公墳銘
公元1708年
  忠介錢公戊子卒於閩之琅琦。
第五檢討殉於福安
七年,其第九弟推官殉於鄞。
明年,其第七弟兵部亡命發狂而死於崑山
君子曰:錢氏有四忠焉
兵部有婦稱奇節,則又四忠之餘烈也。
公元1709年
  兵部諱肅遴字兼三
世系諸兄碑志
兵部樂易,喜為詩,亦工書。
諸生從軍,初授監紀,未受。
,以薦入樞曹
安人鮑氏,方未國難時已納采未及娶而國難作,閩浙路絕
鮑氏父兄欲更擇婿安人不可
父兄歎曰:『非不知其不可,顧錢郎播遷天末,必無生還之望』 安人嚙臂出血為誓,其家愕然而止。
己丑兵部從翁
公元1711年
洲。
辛卯翁洲破,來歸,始成婚
安人之年二十六矣。
公元1714年
  甲午張公蒼水以定西之軍入長江兵部挈眷與弟推官問道赴之。
張公倒屣迎曰:『段文鴦耶?
子四耶?
尊兄不死矣』!
已而師退兵部歸。
乙未翁洲復歸海上兵部復與推官赴之,時復潛行中土,結內主之助。
丙申大將軍宜爾德再下翁洲兵部復與推官先期入告未達追兵及之,推官死焉,兵部亡命
公元1719年
  是時兵部同祖兄弟通籍者,恐兵部兄弟出入焦原無已時,終為家門之累,頗相齮兀。
兵部挈眷崑山,思得間為入海計。
己亥蒼水又入長江兵部又從之。
已而兵敗相失流轉太倉嘉定間怏怏自得
一日嘔血數斗大呼不絕以死,得年三十
  安人勉治殯殮祝髮為尼,與長洲殉難忠臣劉公曙之夫人同居草菴中,泣血紡績,以求歸貲,數年始得,呼其弟至,負骨以歸。
或勸以焚化,輒哭拒之。
卒葬之君舅瑞安公墓旁,而身學道戒珠菴。
兄公侍御舉子濬恭,乃歸撫之,若己所出
臨終謂濬恭曰:『我死,當葬汝叔墓旁,無得空門禮也』。
濬恭乃以命服殮,為合兆焉。
是時黃山汪侍郎沐日亂為僧,其卒也議者謂當以儒服殮,而其徒不可,蓋泥於侍郡之無遺命也。
安人之見卓矣。
安人尼名定鎔,字覺幻
  嗚呼
兵部百折不回,必欲展其初心,而卒以之畢命,亦可哀矣。
安人巾幗芳年,矢苦節以報之,何其烈也!
濬恭以忠介所後父,以安人慈母,故兼承其祀,
而乞予為文以立之墓上,予不敢辭
其銘曰:
  斯其為故國雙雙兮,哀魂夜集冬青之樹。
鬼車過之,尚知所懼。
   明監紀推官虞錢公墓志銘
公元1706年
  忠介錢公兄弟十有二人,而推官肅典居第九。
起兵時,諸弟從軍四人推官尚少,未豫也。
丙戌,從諸兄浮海。
戊子忠介殉於琅琦。
己丑,叔兄檢討殉於福安推官展轉閩浙之間。
庚寅,從亡,共保翁洲,始有監紀推官之命。
翁洲內附之後,又五年,卒以義死
嗚呼
錢氏多奇也。
推官故吾全氏婿,未及娶而航海
及歸,卒不克娶而死,其年僅二十六歲。
嗚呼
錢氏故世國恩,然忠介仗義天地崩裂之中者四年,足以報矣。
檢討抗守孤城接踵喪元,亦足以嗣其兄矣。
推官似亦可以無死,而卒死之,其殆有幸得死,而恥託於可以無死之說者耶?
其亦異矣。
公元1711年
  推官仲兄侍御有哭推官文,顧嗛嗛不敢詳其事。
予嘗以問之先君,則曰,翁洲辛卯破,甲午推官與其叔兄樞曹航海復入閩南諸島,因同蒼水張公長江
乙未蒼水居翁洲,推官兄弟復赴焉。
然又時時入內地以諜消息
丙申中朝大將軍宜爾德帥師再入海,推官方與樞曹渡海告警追騎至,樞曹得脫,而推官被執,帽落髮毛參毛參然周臂。
大雨,騎入村廟,飲醉臥土人至者問知其為忠介之弟,競憐之,或遂欲脫其
公元1716年
械導之走。
推官昂首歎曰:『吾亦安可以頻辱哉』?
謝遣土人,呼騎起,偕之鄞之三江口不屈而死,時丙申七月十一日也。
  嗚呼
推官欲逐虞淵之日,勢不至化為鄧林不止
即令是時得脫虎口,亦終難必其免於死也。
終於難免則不若早從其兄於天上之為愈矣。
推官之志也。
如土人者,殆亦山谷有心人乎。
推官蹈海時,猶挾忠介集以行,尤可悲也。
  近者忠介嗣子濬恭以先集來,因與予語及諸父死節佚事
予舉舊聞以告之。
恭喜歲時之覈足補家傳之闕,請援檢討大招之例,并為推官兆域,而皆摛詞於其石。
推官諱肅典字虞,其世數諸兄碑志不復具。
其銘曰:
  不降其志,懼負其兄,不屈其節,懼累其生。
惡有甚於死者相與羽化同升
   明錢八將軍墓表
  故太保閣學忠介錢公有同七世祖弟肅繡,字文卿,世所稱錢八將軍者也。
錢氏為吾鄉望族,世用簪纓禮樂者,無以勇力見者,太保孱弱,而文卿獨力扼虎,射命中飲酒數斗
飲愈醉,膽愈壯,仰天振纓意氣橫舉
  太保起兵,其同產弟從軍四人從子一人,又族弟二人,曰肅文、肅度。
忽於眾中文卿仗策自效太保以其恃勇,恐至蹉跌,遏之,不許列名
文卿姓名,注藉
諸將幕下
太保誓師,見之,駴曰:『汝必欲隨征耶』!
江上出戰文卿為先浮白大呼挺矛直前
利刃,腸出,不及納,一手攬之,一手榷鬥不止,卒連斫二人仆地,始得還營。
一軍皆驚,而文卿意氣自若
其時太保軍中魁士,如江子雲王征南,皆百夫之特,而文卿兄弟尤勤於護衛,幾如魏武之有許褚也。
顧太保時時憤諸營濫邀爵嘗,為偏裨樹恩澤,故文卿在行積功甚多,而官止參將
  嗚呼
吾讀諸史北齊彭樂、唐之郭琪,皆臨陣腸出,以為勇悍若此
近則攻臺灣時,藍理以此大用
文卿一書生,同此奇勇,則幾幾乎過之,乃僅效其長於爝火一隅兵解以後窮老桑麻之間,掩關不敢輕出惟恐霸陵之尉所呵,而日飲無何鬱鬱以死。
身死之後,世亦無復知之者
悲夫
  文卿太保甚謹
是時淡巴菰初出,然薦紳士人無用之者
文卿一見好之。
太保見而怒鞭之文卿惶恐扶服謝過
太保之而止。
嗚呼
其所以為忠義之子也耶
太保嗣子濬恭以予銘其家先德之備也。
請并為文卿表之。
其銘曰:
  扼毒龍,斬赤豹萬戶侯安足道。
數寄,投海嶠,老失職,嗟不弔
我銘之,表忠孝
   明故都督江公碑銘
  錢忠介公起事也,幕下列將較盛於張、熊、孫、沈諸家,故其中多健者;而忠介所恃莫如江都督子雲
  都督諱漢,其原籍南直隸徽州府休寧縣
曾祖某。
祖某。
父某。
黃山巨室江氏,而多以商籍入浙,都督由是錢唐
膂力雄捷視瞻瑰偉居然將種也。
相傳都督之生,太夫人夢有金甲神臨之,故都督生而不凡,亦頗以此自奇
公元1706年
  丙戌挈家而東,詣忠介軍門自效
忠介大奇之,拔置偏裨之上,授以都督僉事總兵官
忠介未嘗軍旅,在江上每日戎服登舟鳴鼓放船都督指麾,既畢,則畫諾焉。
及浮海至長垣再出師,七閩震動樓船幾下福州都督之功為多。
馮侍郎京第乞師日本也,願得都督同行忠介遣之。
既歸,曰:『東師不出也』。
聞者不信,爭叩之。
對曰:『他日請念』。
已而本果愆約。
忠介既卒,都督旁皇無所之,而太夫人尚在鄞,乃變姓名來歸,因定居焉。
日與諸遺民賦詩,以寫其磊砢
每語及忠介,則淚淋淋下。
公元1711年
  辛卯姚江王督師梟首城西門,陸副使宇謀竄取之,訪於督師之故卒。
其人曰:『非得江都督,事不諧』。
副使亟以情告。
都督曰:『請以中秋日待我城下』。
都督家居幅巾深衣,不執弓矢。
屆期,忽紅笠,披短後衣,縳褲,挾健兒數千,揚揚而出。
家人駭之。
城禁方嚴都督登之
守者以為關東新將也,趨叩頭惟謹
既見所梟
首,忽怒日視曰:『是吾仇也,亦有今日乎』!
拔刀擊之,首墮城下。
遂循雉堞周行縱覽濠水
守者隨之廩廩
副使已拾首去。
是日也,城外競渡遊人目炫,無見者。
都督出奇應變大略如此
  都督既居鄞,無以自給,種蔬為業。
遺民竭蹶,周之。
四壁無長物,惟餘忠介贈寶刀一具而已
病亟,先贈公往視之,都督咄咄曰:『金甲不靈耶』!
贈公曰:『神或即錢、王二公之讖也』。
都督歎曰:『然則吾何望矣』!
於邑而瞑。
都督生於某年月日,卒於某年月日,葬於某鄉某原。
其銘曰:
  桓桓神勇布衣從戎
故人其誰?
宰相魯公
魯公既死,朱鳥哀號
誰憐蕉萃,為賦大招
   明故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東王公神道闕銘
  古今節士遭逢人倫之變、進退俱難者,蓋多有之。
趙苞不能復顧其母,祗應以一死自謝,終為恨事
徐庶之從魏,先儒不以為非;然夷考之,則竟仕無乃違其初心
方寸卒不自主耶?
姜維自負遠志長往不顧,亦未為得。
周虓始終不可屈節一奔漢中,再徙朔方可謂烈哉!
吾鄉王都御史而益奇。
  浙東僨事也,同里王公翊與公結寨四明山中。
先是畫江而守,二公連名上書監國
請募沿海義勇勤王自效
師甫集而王航海二公頓兵四明之杜嶴,以為海上聲援海上人呼之曰東、西王以別之。
西王公主兵,東王公主餉。
當是時,浙東之師雲起由寧、紹以至台、處,所謂山寨相望也。
既以不練之兵烏合,復無所得餉,四出劫掠居民苦之。
御史李公長祥山東翰林張公煌言平岡,且耕且屯,最為居民所安,而孤弱不能成軍
獨西王公招兵最盛,而公善理餉。
山中屯糧所收不足親往民家計其產,用什一為勸輸,以忠孝感動之,有額外擾民一粟必誅
又時遣人入內結連遺老,致其扉屨之助。
故杜嶴一軍之強,甲於他寨。
侍郎馮公京第御史張公夢錫合軍來守大蘭
總司三營之餉。
浙東列城之如老羆當道,而胥吏不復下鄉催租
於是山中之民益樂輸
監國之居舟山,非此一軍,莫能安也
公元1710年
  庚寅大兵決計舟山,先廓清山寨以絕其援。
兩軍餘姚奉化會於大蘭,而游騎分道四馳
馮、張二公死之,西王公游入海,公亦走。
大帥劫公太夫人以招之。
公乃盡薙其髮,以浮屠服至
大帥議勞故國遺臣,得公喜甚,盛為館帳如幕府防閑之。
未幾太夫人天年終。
公忽一妾,昵之甚,於是夫人晨夜勃蹊詬誶
公乃控之吏而出之。
夫人攘臂登軍,歷數隱微之過而去,鄰人駭焉。
一日,公遊湖上,防守者以其妾在,不疑而公竟不知所往。
乃知向者特以術脫其妻也。
公元1714年
  公既脫,攜其夫人復入海,朝監國金門
張名振請為監軍
甲午,引師入大江
公元1715年
燕子磯望祭孝陵題詩慟哭而還
乙未名振卒海師復下舟山張公煌言駐軍焉。
時有沈調倫者復起四明山中,來迎公,乃赴之。
山中人聞公至,壼漿以迎者如蝟。
浙東大帥方以舟山為急,聞公至,謂山寨且復舟山犄角,急攻之。
中流矢卒。
公卒舟山復破。
  公諱江,字長升原籍紹興府餘姚縣,遷慈豁縣之葉嶴。
曾祖某。
祖某。
父某。
李氏
公少蹇於制舉,其起兵時尚未為諸生也。
嗚呼
豈料公之所樹立一至此哉!
初授戶部主事,改戶科都給事中,遷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右副都御史
公之卒也,部卒竊其尸歸葬葉嶴。
同時李公長祥散兵隱山中。
江督郎公廷佐浙東物色得之,亦盛以禮致焉,居之白下其實羈之也。
李公亦買一姬,朝夕酣歌恆舞窮盡荒樂
郎公稍稍薄之,謂其懷於此土,諒無他矣。
一夕行遯大索不可得
李公蹤跡頗與公不謀而合
而公末年更多起兵一節,則幾過之矣。
公之事已詳於黃氏四明山寨記,吾友鄭性令予為其神道之文,乃即據黃氏所紀而刪補之。
銘詞曰:
  神龍見首,必護其尾。
有時蠖屈終於鵬徙。
縱見其尾,孰見其髓!
吁嗟王公死而後已
亦有侍御斯人敝屣
   明故太僕寺少卿眉仙馮公神道闕銘
  公諱元飂,字沛祖別號眉仙,浙之寧波府慈谿縣人也,太常卿若愚子,工部司務季兆孫,封布政使曾孫
太常子三長元颺,右僉都御史巡撫天津次元,兵部尚書而公最少
馮氏於慈谿代為冠冕家,而津撫兄弟尤以盛名見重於世,時有大小馮君之目。
浙東自沈、朱二閣臣而後聲息不與東林相接
至大小馮君出而操東林之柄。
士子欲自附於清流但得小馮君一言,則雖以碩儒蕺山漳浦亦無異論
公於其時步趨二兄之側,所聞所見莫非奇節偉行而公不甚自暴白也
公元1642年
  崇禎壬午,以順天貢士待試春闈
時寇禍亟,思宗任尚書戶部倪公調兵調食,委以心膂,而猜疑未化,謂尚在中樞,其兄又為畿甸開府未必能盡潔身苞苴之外,思有以嘗之。
一日已晚,忽有人叩尚書求見
尚書以事冗,顧左右三相公出見之,謂公也。
公出,則其人以三千金求一邊帥缺。
公怒,標而出之。
以告尚書
尚書喜曰:『真吾弟也』!
次晨,尚書入朝思陵迎笑而語曰:『卿家相公真卿弟也』。
尚書駭愕,乃知昨夜之以三千金來者,上所遣也。
津撫聞之亦大驚
於是相公之名繼大小馮君起。
是科公以五經進士
  時尚書為國樞務,日憂日瘁,又內懼思陵猜疑之跡,遂成沈疾
思陵疑其偽託,久而知之,乃得假歸,而謗之者以為避禍而去。
津撫進南遷之策,既不得達,京師遂陷。
津撫誓師討賊監司內叛自拔南歸江左清議亦頗以臨難不死責備
於是大小
公元1351年
君相見於杭,執手留涕,共約赴南都,請復仇自效
赧王方翻逆案東林黨人概置不用
甲申九月,津撫與尚書十日之中,相繼鬱鬱死。
尚書臨終謂公曰:『吾無以伯兄未遂之志矣。
汝其勉之』!
公號咷曰:『敢不為國盡死』!
公元1706年
  公以丙戌之春南都,授兵部主事
已而靖南伯黃得功出討左兵,請監其軍,乃改上江兵備僉事持節蕪湖軍。
蕪湖告捷,而大兵渡江赧王蒙難
跳身錢唐,則潞王迎降,乃歸慈水。
沈公宸荃起兵,公大喜,告於兩兄之靈而行。
江干進公太僕寺少卿
公輸家財以充餉,而江干又破。
歸哭兩兄之墓曰:『國事今已矣。
宗社之靈或可以一線支,兩兄冥助之。
不然,弟當蹈海而死,更不得展拜先墓矣』。
遂赴翁洲
  時翁洲為威鹵侯黃斌卿所守。
公至,問以監國消息,則曰:『前數日已入閩』。
呼天長慟
公以貴介子弟,少未嘗遭困苦,至是驟加憂憤神氣俱索,終日望海咄咄不數而亦病。
病甚,不肯進藥。
斌卿往視之。
張目曰:『下官累世並受厚恩,而先伯仲為國元老
伯仲耿耿之志未遂而死,將以望之下官
而今又死,天也』。
言訖而瞑。
  嗚呼
以予所聞兄弟三人生平而論之,津撫老成忠謹則餘而有稍嫌才短,尚書才足辦事而或言其過於博大,然要之正人也。
津撫之不死於津與尚書之聞變而未死
其意原欲以有為
南都諱言討賊於是二公當日不死於以自明,則心跡昭然者也。
然使二公少更濡遲以及畫江之日,則必出而有為
其出也,究之一歸一死,則前日之志得申,而天下後世無異詞。
故論者惜二公之死稍晚,而予反嫌二公之死稍遽。
試觀公以甫經釋褐進士流離海外視死如歸,夫孰非二公之志也哉
公元1615年
  公生於萬曆乙卯十一月二十一日,得年三十二歲。
夫人某氏。
子某。
自公歿後,翁洲遂成域外
又四十餘年而始得歸葬先塋之次。
又四十餘年而予為之銘。
其詞曰:
  東林黨人大小馮有志未遂負恫
誰其竟之三相公野棠猶映棣萼紅。
(--以上錄自「鮚埼亭外編」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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