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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華眞經義海纂微卷之一百五傳八
武林道士褚伯秀學
天下第三
公而不黨易而無私决然無主趣物而不兩
不顧於慮不謀於知於物無擇與之俱往古
之道術有在於是者彭蒙田駢慎到聞其風
而悦之齊萬物以爲首曰天能覆之而不能
載之地能載之而不能覆之大道能包之而
不能辯之知萬物皆有所可有所不可故曰
選則不徧教則不至道則無遺者矣是故慎
到棄知去己而縁不得已泠汰於物以爲道
理曰知不知將薄知而後鄰傷之者也謑髁
無任而笑天下之尚賢也縱脫無行而非天
下之大聖椎拍輐斷與物宛轉舍是與非苟
可以免不師知慮不知前後魏然而已矣椎
而後行曳而後往若飄風之還若羽之旋若
磨石之隧全而無非動靜無過未嘗有罪是
何故夫無知之物無建己之患無用知之累
動靜不離於理是以終身無譽故曰至於若
無知之物而已無用賢聖夫塊不失道豪傑
相與笑之曰慎到之道非生人之行而至死
人之理適得怪焉田駢亦然學於彭蒙得不
教焉彭蒙之師曰古之道人至於莫之是莫
之非而已矣其風窢然惡可而言常反人不
聚觀而不免於魭斷其所謂道非道而所言
之韙不免於非彭蒙田駢慎到不知道雖然
槩乎皆嘗有聞者也
郭註决然無主各自任也物得所趣故一
都用乃周任其性乃至泠汰猶聽放謂知
力淺不知任其自然故薄之而又鄰傷焉
不當其任而任夫衆人衆人各自能則無
爲横復尚賢也非天下之大聖欲壞其迹
使物不徇耳法家雖妙猶有椎拍故未泯
合不能知是非前後睧目恣性苟免當時
之患魏然而獨立也推曳而後行往所謂
縁於不得已患生於譽譽生於有建唯聖
人然後能去知與故循天之理故愚知處
宜貴賤當位賢不肖襲情而云無用賢聖
所以爲不知道欲令去之如上塊也亦爲
凡物云云皆無縁得道道非偏物也夫去
知任性然後神明洞照所以爲賢聖而云
塊不失道人若土塊非死如何豪傑所以
笑之未合至道故爲詭怪得不教焉謂自
任之道莫之是非所謂齊萬物窢然逆風
所動之聲不順民望雖立法而魭斷無圭
角也道無不在而云土塊乃不失道所以
爲不知雖然槩乎嘗有聞但不至也
吕註不黨無私則中虚而無主故與物爲
一不顧不謀與物俱往古之道術者寂然
不動之時二子聞風而悦感而遂通天下
之故則三子者之所不知也天大地大道
大而有所不能則知萬物有所可有所不
可選則不遍教則不至唯齊之以道則無
遺矣是故慎到棄知去故而縁於不得已
泠者清其濁汰者去其擾古之人由是以
入道非以是爲道二子以道爲止於此盖
不知智與己未始有物也夫萬物並作乃
其所以復而其芸芸乃其所以歸根不足
以撓吾心也慎到之所以爲道理者以爲
知不知而已將薄之而後鄰傷之唯無知
乃所以全也慎到徒知夫知之不知而不
知夫不知之乃知也謑髁不定縱脫無行
而非天下之賢聖所以棄知去己也椎拍
魭斷連下三句則泠汰於物之謂椎拍鍊
治之魭斷破絶之宛轉則與之俱往故忘
知慮前後魏然而已推曳而後動若風羽
之旋磨石之隧則其動非我也若無知之
物而已故無建己用知之患動靜不離於
理是以無譽無過慎到以是爲道理夫唯
塊不失道盖知絶聖棄知之說而絶棄之
者乃所以爲聖知也則奚以異於死人之
理豪傑所以笑之而得怪於天下田駢學
於彭蒙得不教焉以其教則不至也言古
人至於莫之是非而已其風窢然惡可而
言亦幾乎未始有是非而知者不言之說
至於所爲與人反而欲以不聚人觀則不
免於魭斷而已夫道未始有物也故以虚
空不毁萬物爲實奚以常反人而以椎伯
魭斷爲哉其所謂道非道而所是不免於
非以其滯於無知之域三子雖非知道槩
嘗有聞者若墨翟滑釐宋鈃尹文非唯不
如道又未嘗有聞也道本出於性命之情
而其眞以治身今墨翟滑釐制行舉離於
天下至於人已不愛則喪本失眞爲甚故
論道術爲天下裂而先及之次以宋尹則
爲知道田慎則知而近之由粗以及精也
疑獨註道術有在於是三子聞風而悦明
其道與宋尹異故齊萬物以烏首非若接
物以别宥爲始者矣天能天而不能地地
能地而不能天道運於中能包而不能辯
由是知萬物皆有所可有不可故混之則
遍任之則至包之則備辯之則有遺矣是
以慎到棄知而不辯去己而不接縁迹於
不得已之域未嘗求物之感而欲通之求
言之通而欲動之泠汰自放不累於物故
以薄知爲猶近傷於理將欲都忘之無任
則無事無行則無迹賢則有事業聖則有
德行笑而非之皆不尚之意椎拍者支其
將往之形魭斷者削其既殘之緒與物宛
轉舍是與非則累免矣不師知忘前後心
若死灰魏然獨立未嘗唱而常和未嘗感
而常應行如推車往如曳尾縁於不得已
也故若風還羽旋磨石之隧其德全而動
靜無過盖以於物無知於我無己所以患
累莫及焉夫吉凶生於動毁譽出於有建
二子遊於吉凶毁譽之外故至若無知之
物以塊然爲不失道也道者有形所同由
德者有心所同得雖瓦礫之微道無不在
而慎到之道非生人之行適得怪焉田慎
同學於彭蒙得不教之道其風窢然幽隱
而有疑意其情狀非可明言也常反人不
聚觀以未能齊萬物魭斷無圭角貌其所
謂道或入於非道其所謂是或入於非是
三子槩嘗聞道而未得道也老子嘗曰絶
聖棄知而莊子於此不取彭慎疑若相戾
然盖寓言於二子削去其迹庶幾將來知
其爲矯一時之言耳
碧虚註黨則不公私則不明無心則主不
在己以法治物則事無疑貳故忘知而無
擇唯執法而行天地無全功聖人無全能
物有可有不可者故有治法存焉若舍法
而用選施教則事不周理不至矣道總包
而無遺有自然之法也慎到以下四句謂
必如此然後可以無遺泠汰猶揀鍊以法
揀鍊物之精粗以扶天下之道理用法雖
非善猶愈於無法無法則道理不立亂莫
甚焉薄知未免有心有心不能無怠謑髁
訛倪而笑尚賢之無倫縱脫狂誕而非聖
人之虚曠斯法弊之所致也椎拍敲斷桎
梏魭斷刑截肢節然所施用宛轉物情無
是無非苟可免禍忘慮忘知魏然安處靜
則推曳而後行動若飄風與旋羽無用知
之患若無知之物雖神明降出亦無所施
爲言其枯槁絶物所以人皆怪之三子皆
以墨學立教有教則有是非今云莫之是
莫之非如風窢然有音無辨是爲得不教
焉及其反於人情又不免敲斲刑截此所
謂道非王道也言其法雖是而行之則非
三子皆不知道然亦爲學而有聞於時但
其立教非正耳
鬳齋云趣物萬物之理趣不兩一也彭田
慎三子皆齊之隱士其說謂天地亦萬物
之一其爲首者無爲之道天地所能各有
偏大道包之而無所分辨物有可不可選
之則不能周教之則不能盡歸之於道無
餘論矣去知與己無爲也泠汰於物無拘
礙也其說曰若以知與不知爲分則迫於
知而近自傷謑髁不定無任不留心於事
故笑天下之尚賢縱脫無行故以天下聖
學爲非椎拍魭斷無圭角也故能與物宛
轉無是無非以免世俗之累風遺羽旋磨
石之隧皆無心而與物宛轉之喻物唯無
知則無是己之怠無容心之累動靜順理
不求知於人無譽所以無咎何用賢聖之
名但塊然無知可以不失道矣看此議論
如今山林修苦行之人故豪傑笑之以爲
猶死人也此等人爲學自相契合有不待
教而能者其師之言曰古之爲道者本以
無是非爲主發言如飄風窢然無所容心
故曰惡可而言其見常與人相反不能聚
合倫類而觀不免爲一偏之說但求無圭
角而已魭斷與前輐斷同其言雖壯偉而
所謂道者非道也三子不知道此莊子斷
一句以大槩觀之亦皆有聞於道但不得
其正耳
能不黨則無私善决而不以己見爲主
使天下物趣皆歸于一不慮不謀與物
俱往三子聞風而悦以其道同故也其
立教以齊萬物爲首物本不齊齊之者
道天地物之至大尚無全功況他物乎
道包之而不辨此所以齊也萬物有可
有不可選之教之愈不齊會之以道則
無遺矣故慎到棄知而若愚去己而任
物不得已而應雖爲非爲也澄己之源
以清泠沙汰萬物物無不從者矣其知
者出於不知若但薄其知猶近於傷性
必至於無知乃全也謑髁不任事故笑
天下尚賢以爲治者次句配上文義自
明白椎拍鞭笞輐斷即後文魭斷謂刑
截罪人言雖任法用刑而與物情宛轉
周浹公平而當理也舍世俗之所謂是
非而究極乎事理之實則可以無患苟
免是其謙辭不師知則忘前後之慮魏
然若枯槁推曳而後動其動也如風遺
羽磨無心於動故無過夫無知之物不
立己不用知動靜無心自與理合譽既
無矣毁亦何存故不慕聖賢之名以塊
然無知爲得道而不知有感通潛化之
理所以豪傑笑怪以爲死人無異也田
學於彭但任物性自然學以扶植之而
不矯其本故云得不教焉謂學道至於
莫之是非而已言出如風過窢然無心
於是非之辨豈可復論其所以哉是以
常反人之情不聚觀於天下聚觀與危
其觀臺相類然猶不免任法施刑無法
則又難治矣其所謂道者非道故所言
雖當亦不免爲人所非三子皆未知道
其學嘗有聞於時不可全泯也詳
南華所論則彭田慎之學又優於苦獲
已齒之徒故列於後與關尹老聃差近
焉
以本爲精以物爲粗以有積爲不足澹然獨
與神明居古之道術有在於是者關尹老聃
聞其風而悦之建之以常無有主之以太一
以濡弱謙下爲表以空虚不毁萬物爲實關
尹曰在己無居形物自著其動若水其靜若
鏡其應若響芴乎若亡寂乎若清同焉者和
得焉者失未嘗先人而常隨人老聃曰知其
雄守其雌爲天下谿知其白守其辱爲天下
谷人皆取先己獨取後曰受天下垢人皆取
實己獨取虚無藏也故有餘巋然而有餘其
行身也徐而不費無爲也而笑巧人皆求福
己獨曲全曰苟免於咎以深爲根以約爲紀
曰堅則毁矣鋭則挫矣常寬容於物不削於
人可謂至極關尹老聃乎古之博大眞人哉
郭註有積爲不足寄之天下乃有餘無有
何能建建之以常無有明有物之自建也
天地萬物皆各自得而不兼他飾斯非主
之以太一耶物來則應應而不藏故功隨
物去不自是而委萬物物形各自彰著動
靜若水鏡喻常無情芴乎寂乎常全者不
知所得也物各自守其分則靜默而已無
雄白也雄白者尚勝自顯豈非遂知過分
以殆其生耶古人不隨無涯之知故其性
全性全然後歸之如溪谷天下樂推而不
厭也雌辱後下皆物之所謂垢也取實者
唯知有之以爲利未知無之以爲用取虚
者守沖泊以待群實無藏者付萬物使各
自守故不患其少巋然獨立自足之謂其
行身也因民所利而行之隨四時而成之
常與道理俱故無疾無費巧者有爲以傷
神器之自成無爲者因其自生自成萬物
各得自爲蜘蛛猶能結網則人人自有能
矣無貴於工倕也委順至理則常全無求
而福自足隨物故不得咎理根於太極之
初不可謂之淺也以約爲紀去其甚泰至
順則金石無堅迕逆則水氣無耎順全逆
毁斯正理也進躁無涯爲鋭各守其分自
容有餘不削於人全其性也
吕註以道爲精則以物爲粗以物爲粗則
以無物爲精矣道未始有物故以有積爲
不足致虚極則必至於無積而後止澹然
獨與神明居而已古之道術本末精粗無
乎不在此云以本爲精趣時而已道本無
物而時有焉則猶有未樹也建之以常無
有則物不能拔矣一與言爲二有所謂一
則非太一太一則一亦不可得故萬物歸
焉而不知主道無形則不爭故以濡弱謙
下爲表觀其表則中之所體可知物各歸
根體自空虚以空虚不毁萬物爲實異乎
椎拍輐斷以爲道者也關尹子曰十一句
皆在己無居形物自著之功老子曰知雄
守雌知白守辱雌靜而不唱辱謝而歸根
溪輸而不積谷應而不藏而江海之源所
自出則建以常無有主以太一之謂也處
後而受垢以濡弱謙下爲表也處虚而無
藏故不毁萬物而物爲之用此其所以有
餘不先人而隨人所以徐而不費異乎勞
形苦己以爲道者矣因物之自虚而不毁
之則異乎若無知之物矣曲全免咎是所
謂福以深爲根則無事於堅以約爲紀則
無事於鋭至虚至大故常容物不削於人
盖以本爲精而澹然獨與神明居則所體
者道之眞可謂至極故歎曰古之博大眞
人哉
疑獨註常無欲以觀其妙以本爲精也常
有欲以觀其徼以物爲粗也以有積爲不
足積之則有限散之則無窮也莊子嘗曰
至無而供其求盖給天下之有者至無也
應天下之實者至虚也澹然無欲故與萬
物遠不離於精故與神明居無者對有之
無常無者非無之無不爲有對所謂常有
亦不爲無對者也建之以常無有則㝠矣
豈復分徼妙於其間哉常無常有所宗者
太一太一則天下之一不得以先之故守
之以柔弱爲之以謙下表言其見諸外也
人皆取實己獨取虚則以空虚爲實徐而
不費無爲笑巧則以不毁萬物爲實存己
以空虚接物以不毁濡弱謙下老子之行
也空虚不毁老子之德也處己無居故能
使物亦無居隨時變化超脫於六塵之外
而形物自著無障礙也動而順故若水靜
而明故若鏡芴乎有象而若亡寂乎無聲
而若清同不以爲同故若和得不以爲得
故若失未嘗先而嘗隨人和而不唱也溪
容而善納谷虚而善應知雄守雌不爲物
先知白守辱養之以蒙榮利人之所先垢
辱人之所後人皆取實有積故不足己獨
取虚無藏故有餘如山巋然獨立而無不
足也其行身也愈鈍而後利外益而内不
損任物自然不雕不斲人之於福以有求
求之已之於福以不求求之曲全其身苟
免於怠是所謂福也深者道之根約者道
之紀堅則有毁之者當守之以柔鋭則有
挫之者當養之以虚厚於處物曰寬容厚
於處人曰不削此關尹老聃之道也
碧虚註妙本之精可以意致有物之粗可
以言傳以有積故不足有餘者莫過乎大
虚獨與神明居不欺暗室也常無有道之
用太一身之主沖虚物之宗也至人無己
萬物皆我動而無心靜而能照感而遂通
無常情也若亡非無若清非濁和非合汙
失非喪己不先而隨後其身也知雄守雌
謙以自牧知白守黑處昩而明受天下之
垢能忍辱也無藏故有餘與人己愈有躁
則精神耗巧則爲人役苟免於咎福何求
焉深根故未始出其宗約紀故操之也易
寬容於物則廣慈不削於人則博濟此皆
眞人涉世之粗迹關尹老聃之所勤行者
也
鬳齋云以有積爲不足藏富於天下也以
無爲宗以太極之始爲主表者應世接物
見於外空虚則物物皆全實理樂軒所謂
一物都無萬物全是矣無居無私主自著
隨物形見水之動鏡之靜谷之應皆無心
者也若亡似有而無若清清而無名以同
於物爲和以無所得爲得知雄守雌以能
隱於不能知白守辱居高而不爲高溪谷
下而能容物之意唯其以虚爲實故無藏
而有餘安徐而無損人皆以巧爲巧我以
無爲爲巧人皆以福爲福我以免咎爲福
以深爲根言其本在太一之始以約爲紀
言以易簡爲守身之法凡物堅鋭則有挫
毁以容物爲量則人於我無所侵削而全
其生此天下至極之道也
道爲生物之本精微莫睹物爲道之緒
餘粗質具陳世人務積物以爲養愈積
而愈不足虚空曠邈神明所舍并包廣
納無毁無成雖天下萬物富有亦安能
勝虚空之無人能澹然無欲則體合太
虚而與神明居矣身外無積胸中有餘
此關尹老聃之所優爲也萬物之有生
於無而人之妄情例着於有能究常無
固難常無其有爲尤難欲建立於常無
有之地非主以太一不可太一者有一
而未形即天地之先人之性初也能主
於是則知夫未始有物故以濡弱謙下
爲表表謂見諸行事故與物處而不立
敵我空虚而不毁萬物不毁謂存而勿
論盖己忘而物自化何待毁物而爲無
物滿前則實也虚之在我耳在已無居
形物自著亦此意水動鏡靜谷應皆喻
無心自然之爲若亡不可得而有也若
清不可得而撓也同而混之則和執而
有之則失是以不先而隨終身無患知
雄守雌見剛而思柔知白守黑處明而
尚晦溪谷喻善下而衆流歸之受天下
之垢有容德乃大無藏故有餘虚而不
屈動而愈出也如是則巋然立乎萬物
之上無一物介吾心無一物非吾有矣
其行不躁而常自足心樂無爲不羡世
巧人皆求望外之福己獨以曲全爲福
苟免於咎福莫大焉深根謂内固約紀
謂省縁所以免堅毁而鋭挫也寬而容
物則不削人肥己可知矣凡此皆世人
立身處物之極致而博大眞人之精迹
也按道德經云知白守黑莊文小異
南華眞經義海纂微卷之一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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