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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出继叔临吴景仙书1231年 南宋 · 严羽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八四、《诗学指南》卷二、《沧浪诗话》(历代诗话丛编本) 创作地点:浙江省衢州市
仆之《诗辩》,乃断千百年公案,诚惊世绝俗之谈,至当归一之论。
其閒说江西诗病,真取心肝刽子手。
以禅喻诗,莫此亲切。
是自家实證实悟者,是自家闭门凿破此片田地,即非傍人篱壁拾人涕唾得来者。
李、杜复生,不易吾言矣。
而吾叔靳靳疑之,况他人乎?
所见难合固如此,深可叹也。
吾叔谓说禅非文人儒者之言,本意但欲说得诗透彻,初无意于为文。
其合文人儒者之言与否,不问也。
高意又使回护,毋直致褒贬。
仆意谓辨白是非,定其宗旨,正当明目张胆而言,使其词说沈著痛快,深切著明,显然易见。
所谓不直则道不见,虽得罪于世之君子,不辞也。
吾叔《诗说》,其文虽胜,然只是说诗之源流,世变之高下耳。
虽取盛唐,而无的然使人知所趋向处。
其閒异户同门之说,乃一篇之要领。
晚唐本朝谓其如此可也,谓唐初以来至大历之诗异户同门,已不可矣。
至于汉魏宋齐梁之诗,其品第相去高下悬绝,乃混而称之,谓锱铢而较,实有不同处,大率异户而同门,岂其然乎?
又谓韩、柳不得为盛唐,犹未落晚唐,以其时则可矣。
韩退之固当别论,若柳子厚五言古诗,尚在韦苏州之上,岂元、白同时诸公所可望邪?
高见如此,毋怪来书有甚不喜分诸体制之说。
叔诚于此未瞭然也。
作诗正须辨尽诸家体制,然后不为旁门所惑。
今人作诗,差入门户者,正以体制莫辨也。
世之技艺犹各有家数,市缣帛者,必分道地,然后知优劣,况文章乎?
仆于作诗不敢自负,至识则自谓有一日之长,于古今体制若辨苍素,甚者望而知之。
来书又谓忽被人捉破发问,何以答之?
仆正欲人发问而不可得者,不遇盘根,安别利器?
吾叔试以数十篇诗,隐其姓名,举以相试,为能别得体制否?
惟辨之未精,故所作惑杂而不纯。
今观盛集中,尚有一二本朝立作处,毋乃坐是而然邪?
又谓盛唐之诗雄深雅健,仆谓此四字但可评文,于诗则用健字不得。
不若《诗辩》雄深悲壮之语,为得诗之体也。
毫釐之差,不可不辨。
坡、谷诸公之诗,如米元章之字,虽笔力劲健,终有子路侍夫子时气象。
盛唐诸公之诗,如颜鲁公书,既笔力雄壮,又气象浑厚。
其不同如此,只此一字,便见吾叔脚根未点地处也。
所论屈原《离骚》,则深得之,实前辈之所未发。
此一段文亦甚佳。
大概论武帝以前皆好,无可议者。
李陵之诗,非虏中感故人还汉而作,恐未深考。
东坡亦惑江汉之语,疑非少卿之诗,而不考其胡中也。
妙喜自谓「参禅精子」,仆亦自谓「参诗精子」。
尝谒李友山论古今人诗,见仆辨析毫芒,每相激赏,因谓之曰:「吾论诗若那吒太子,析骨还父,析肉还母」。
友山深以为然。
当时临川相会匆匆,所惜多顺情放过,盖倾盖执手,无暇引惹,恐未能卒竟其辨也。
鄙见若此,若不以为然,却愿有以相复,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