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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后主南汉后主第二书 五代 · 潘佑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七十六
与足下叨累世之睦。继祖考之盟。
情若弟兄。义同交契。
忧戚之患。曷常不同。
每思会面抵掌。交议其所短。
各陈其所长。使中心释然。
利害不惑。而相去万里。
斯愿莫申。凡于事机。
不得款会。屡达诚素。
冀明此心。而足下谓书檄一时之仪。
近国梗槩之事。外貌而待之。
汛滥而观之。使忠告确论。
如水投石。若此则又何必事虚词而劳往复哉。
殊非夙心之所望也。今则复遣人使。
罄申鄙怀。又虑行人失辞。
不尽深素。是以再寄翰墨。
重布腹心。以代会面之谈。
与抵掌之议也。足下诚听其言。
如交友谏争之言。视其心。
如亲戚急难之心。然后三复其言。
三思其心。则忠乎不忠。
斯可见矣。从乎不从。
斯可决矣。昨以大朝南伐。
图复楚疆。交兵已来。
遂成衅隙。详观事势。
深切忧怀。冀息大朝之兵。
求契亲仁之愿。引领南望。
于今累年。昨命使臣入贡大朝。
大朝皇帝累以此事宣示曰。彼若以事大之礼而事我。
则何苦而伐之。若欲兴戎而争我。
则以必取为度矣。见今点阅大众。
仍以上秋为期。令敝邑以书复叙前意。
是用奔走人使。遽贡直言。
深料大朝之心。非有唯利之贪。
盖怒人之不宾而已。足下非有得已之事。
与不可易之谋。殆一时之忿而已。
观夫古之用武者。不顾大小强弱之殊。
而必战者有四。父母宗庙之雠。
此必战也。彼此乌合。
民无定心。存亡之几。
以战为命。此必战也。
敌人有进必不舍。我求和不得。
退守无路。战亦亡。
不战亦亡。奋不顾命。
此必战也。彼有天亡之兆。
我怀进取之机。此必战也。
今足下与大朝。非有父母宗庙之雠也。
非同乌合存亡之际也。既殊进退不舍奋不顾命也。
又异乘机进取之时也。无故而坐受天下之兵。
将决一旦之命。既大朝许以通好。
又拒而不从。有国家利社稷者。
当若是乎。夫称帝称皇。
角立杰出。今古之常事也。
割地以通好。玉帛以事人。
亦古今之常事也。盈虚消息。
取与翕张。屈伸万端。
在我而已。何必胶柱而用壮。
轻祸而争雄哉。且足下以英明之资。
抚百越之众。北距五岭
南负重溟。藉累世之基。
有及民之泽。众数十万。
表里山川。此足下所以慨然而自负也。
然违天不祥。好战危事。
天方相楚。尚未可争。
若以大朝师武臣力。实谓天赞也。
太行而伐上党。士无难色。
剑阁而举庸蜀。役不淹时。
是知大朝之力难测也。万里之境难保也。
十战而九胜。亦一败可忧。
六奇而五中。则一失何补。
况人自以我国险。家自以我兵强。
盖揣于此而不揣于彼。经其成而未经其败也。
何则。国莫险于剑阁
而庸蜀已亡矣。兵莫强于上党
太行不守矣。人之情。
端坐而思之。意沧海可涉也。
及风涛骤兴。奔舟失驭。
与夫坐思之时。盖有殊矣。
是以智者虑于未萌。机者重其先见。
图难于其易。居存不忘亡。
故曰计祸不及。虑福过之。
良以福者人之所乐。心乐之。
故其望也过。祸者人之所恶。
心恶之。故其思也忽。
是以福或修于慊望。祸多出于不期。
又或虑有矜功好名之臣。献尊主强国之议者。
必曰慎无和也。五岭之险。
山高水深。辎重不并行。
士卒不成列。高垒清野而绝其运粮。
依山阻水而射以强弩。使进无所得。
退无所归。此其一也。
又或曰彼所长者。利在平地。
今舍其所长。就其所短。
虽有百万之众。无若我何。
此其二也。其次或曰战而胜。
则霸业可成。战而不胜。
则汛巨舟而浮沧海。终不为人下。
此大约皆说士孟浪之谈。谋臣捭阖之策。
坐而论之也则易。行之如意也则难。
何则。今荆湘以南。
庸蜀之地。皆是便山水习险阻之民。
不动中国之兵。精卒已逾于十万矣。
况足下与大朝。封疆接畛。
水陆同途。殆鸡犬之相闻。
岂马牛之不及。一旦缘边悉举。
诸道进攻。岂可俱绝其运粮。
尽保其城壁。若诸险悉固。
诚善莫加焉。苟尺水横流。
则长堤虚设矣。其次曰。
或大朝用吴越之众。自泉州泛海以趋国都。
则不数日至城下矣。当其人心疑惑。
兵势动摇。岸上舟中。
皆为敌国。忠臣义士。
能复几人。怀进退者。
步步生心。顾妻子者。
滔滔皆是。变故难测。
须臾万端。非惟暂乘始图。
实恐有误壮志。又非巨舟之可及。
沧海之可游也。然此等皆战伐之常。
兵家之预谋。虽胜负未知。
成败相半。苟不得已而为也。
固断在不疑。若无大故而思之。
又深可痛惜。且小之事大。
理固然也。远古之例。
不能备谈。本朝当杨氏之建吴也。
亦入贡庄宗。恭自烈祖开基。
中原多故。事大之礼。
因循未遑。以至兵交。
几成危殆。非不欲凭大江之险。
恃众多之力。寻悟知难则退。
遂修出境之盟。一介之使才行。
万里之兵顿息。惠民和众
于今赖之。自足下祖德之开基。
亦通好中国。以阐霸图。
愿修祖宗之谋。以寻中国之好。
荡无益之忿。弃不急之争。
知存知亡。能强能弱。
屈已以济亿兆。谈笑而定国家。
至德大业无亏也。宗庙社稷无损也。
玉帛朝聘之礼才出于境。而天下之兵已息矣。
岂不易如反掌。固如太山哉。
何必扼腕盱衡。履肠蹀血。
然后为勇也。故曰德輶如毛。
鲜克举之。我仪图之。
又曰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又曰沉潜刚克。高明柔克。
此圣贤之事业。何耻而不为哉。
况大朝皇帝以命世之英。光宅中夏
承五运而乃当正统。度四方则咸偃下风。
猃狁太原。固不劳于薄伐。
南辕返旆。更属在于何人。
又方且遏天下之兵锋。俟贵国之嘉问。
则大国之义。斯亦以善矣。
足下之忿。亦可以息矣。
若介然不移。有利于宗庙社稷可也。
有利于黎元可也。有利于天下可也。
有利于身可也。凡是四者。
无一利焉。何用弃德修怨。
自生雠敌。使赫赫南国。
将成祸机。炎炎奈何。
其可向迩。幸而小胜也。
莫保其后焉。不幸而违心。
则大事去矣。复念顷者淮泗交兵。
疆陲多垒。吴越以累世之好。
遂首为厉阶。惟有贵国情分愈亲。
驩盟愈笃。在先朝感义
情实慨然。下走承基
理难负德。不能自已。
又驰此缄。近负大朝谕旨。
以为足下无通好之心。必举上秋之役。
即命敝邑。速绝连盟。
虽善邻之怀。期于永保。
而事大之节。焉敢固违。
恐煜之不得事足下也。是以恻恻之意。
所不能云。区区之诚。
于是乎在。又念臣子之情。
尚不逾于三谏。煜之极言。
于此三矣。是为臣者可以逃。
为子者可以泣。为交友者亦惆怅而遂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