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佛斋论 中唐 · 李翱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三十六
故温县令杨垂为京兆府参军时。奉叔父司徒命。撰集丧仪。其一篇云七七斋。以其日送卒者衣服于佛寺。以申追福。翱以杨氏丧仪。其他皆有所出。多可行者。独此一事伤礼。故论而去之。将存其馀云。佛法之染流于中国也。六百馀年矣。始于汉。浸淫于魏晋宋之间。而澜漫于梁萧氏。遵奉之以及于兹。盖后汉氏无辨而排之者。遂使夷狄之术。行于中华。故吉凶之礼谬乱。其不尽为戎礼也无几矣。且杨氏之述丧仪。岂不以礼法迁坏。衣冠士大夫与庶人委巷无别。为是而欲纠之以礼者耶。是宜合于礼者存诸。愆于礼者辨而去之。安得专已心而言也。苟惧时俗之怒已耶。则杨氏之仪。据于古而拂于俗者多矣。置而勿言。则犹可也。既论之而书以为仪。舍圣人之道。则祸流于将来也无穷矣。佛法之所言者。列禦寇庄周所言详矣。其馀则皆戎狄之道也。使佛生于中国。则其为作也必异于是。况驱中国之人举行其术也。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存有所养。死有所归。生物有道。费之有节。自伏羲至于仲尼。虽百代圣人。不能革也。故可使天下举而行之无弊者。此圣人之道。所谓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而养之以道德仁义之谓也。患力不足而已。向使天下之人。力足尽修身毒国之术。六七十岁之后。虽享百年者亦尽矣。天行乎上。地载乎下。其所以生育于其间者。畜兽禽鸟鱼鳖蛇龙之类而止尔。况必不可使举而行之者耶。夫不可使天下举而行之者。则非圣人之道也。故其徒也。不蚕而衣裳具。弗耨而饮食充。安居不作。役物以养已者。至于几千百万人。推是而冻馁者几何人可知矣。于是筑楼殿宫阁以事之。饰土木铜铁以形之。瞢良人男女以居之。虽璇室象廊。倾宫鹿台。章华阿房。弗加也。是岂不出乎百姓之财力欤。昔者禹之治水害也。三过其门而不入。手胼足胝。凿九河。疏济洛。导汉汝。决淮江而入于海。人之弗为蛟龙食也。禹实使然。德为圣人。功攘大祸。立为天子。而传曰菲饮食。恶衣服。卑宫室。土阶高三尺。其异于彼也如是。此昭昭然其大者也。详而言之。其可穷乎。故惑之者溺于其教。而排之者不知其心。虽辨而当。不能使其徒无哗而劝来者。故使其术若彼之炽也。有位者信吾说而诱之。其君子可以理服。其小人可以令禁。其俗之化也弗难矣。然则不知其心。无害为君子。而溺于其教者。以夷狄之风而变乎诸夏。祸之大者也。其不为戎乎幸矣。昔者司士贲告于子游曰。请袭于床。子游曰诺。县子闻之曰。汰哉叔氏。专以礼许人。人之袭于床。失礼之细者也。犹不可。况举身毒国之术。乱圣人之礼。而欲以传于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