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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举论 唐 · 沈既济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七十六
计近代以来。爵禄失之者久矣。
其失非他。在四太而已。
何者。入仕之门太多。
代冑之家太优。禄利之资太厚。
督责之令太薄。请徵古制以明之。
管子曰。夫利出一孔者。
其国无敌。出二孔者。
其兵不诎。出三孔者。
不可以举兵。出四孔者。
其国必亡。先王知其然。
故塞人之养。隘其利途。
使人无游事而一其业也。而近代以来。
禄利所出。数十百孔。
故人多歧心。疏泻漏失而不可辖也。
夫入仕者多。则农工益少。
农工少则物不足。物不足则国贫。
是以言入仕之门太多。礼曰。
天子之元子士也。天下无生而贵者。
则虽储贰之尊。与士伍同。
汉王良大司徒位免归兰陵。后光武巡幸。
始复其子孙邑中徭役。丞相之子不得蠲户课。
而近代以来。九品之家皆不征。
其高荫子弟。重承恩奖。
皆端居役物。坐食百姓。
其何以堪之。是以言代冑之家太优。
先王制士所以理物也。置禄所以代耕也。
农工商有经营作役之劳。而士有勤人致理之忧。
虽风猷道义。士伍为贵。
其苦乐利害。与农工商等不甚相远也。
后代之士乃撞钟鼓。树台榭。
以极其欢。而农工鞭臀背。
役筋力。以奉其养。
得仕者如升仙。不仕者如沈泉。
欢娱忧苦。若天地之相远也。
夫上之奉养也厚。则下之徵敛也重。
养厚则上觊其欲。敛重则下无其聊。
故非类之人。或没死以趣上。
构奸以入官。非唯求利。
亦以避害也。是以言禄利之资太厚。
语曰。陈力就列。
不能者止。昔李膺周举刺史
守令畏惮。睹风投印绶者四十馀城。
夫岂不怀禄而安荣哉。顾汉之法。
不可偷也。自隋变选法。
则虽甚愚之人蠕蠕然。第能乘一劳。
一课。获入选叙。
则循资授职。族行之官。
随列拜揖。藏俸积禄。
四周而罢。因缘侵渔。
抑复有焉。其罢之日。
必妻孥华楚。仆马肥腯。
而偃仰乎士林之间。及限又选。
终而复始。非为巨害。
至死不黜。故里语谓人之为官若死然。
未有不了而倒还者。为官如此易。
享禄如此厚。上法如此。
下敛如此重。则人孰不违其害以就其利者乎。
是以言督责之令太薄。既济以为当轻其禄利。
重其督责。使不才之人。
虽虚座设位。置印绶于旁。
揖而进授之。不敢受。
其征徭。安其田里。
使农商百工。各乐其业。
虽以官诱之。而莫肯易。
如此则规求之志。不禁而息。
多士之门。不扃而闭。
若上不急其令。下不其徭。
而欲以法术遮列。禁人奸冒。
此犹坯土以壅横流也。势必不止。
夫古今选用之法。九流常叙。
三科而已。曰德也才也劳也。
而今选曹皆不及焉。何以言之。
吏部之本。存乎甲令。
虽曰度德居官。量才授职。
计劳升秩。其文具矣。
然考校之法。皆在判书簿历。
言词俯仰之间。侍郎非通神。
不可得而知之。则安行徐言。
非德也。丽藻芳翰。
非才也。累资积考。
非劳也。苟执此不失。
犹乖得人。况众流茫茫。
耳目有不足者乎。盖非鉴之不明。
非择之不精。法使然也。
先朝数人以下。言之详矣。
是以文皇帝病其失而将革焉。夫物盈则亏。
法久终弊。虽文武之道。
亦与时张弛。五帝三王之所以不相沿也。
是以王者观变以制法。察时而立政。
按前代选用。皆州府察举。
及年代久远。讹失滋深。
至于齐隋。不胜其弊。
凡所置者。多由请托。
故当时议者。以为与其率私。
不若自举。与其外滥。
不若内收。是以罢州府之权而归于吏部
此矫时惩弊之权法。非经国不刊之常典。
吏部之法蹙矣。复宜扫而更之。
无容循默。坐守刓弊。
伏以为当今选举。人未土著。
不必本于乡闾。鉴不独明。
不可专于吏部。谨详度古制。
折量今宜。谓五品以上及偫司长官
宰臣进叙。吏部参议焉。
其六品以下或僚佐之属。许州府辟用。
则铨择之任。悉委于四方。
结奏之成。咸归于二部。
必先择牧守。然后授其权。
高者先署而后闻。卑者听版而不命。
其牧守将帅。或选用非公。
吏部兵部得察而举之。圣王明目达聪。
逖听遐视。罪其私冒不慎举者。
小加谴黜。大正刑典。
责成授任。谁敢不勉。
夫如是。则接名伪命之徒。
菲才薄行之人。贪叨贿货。
懦弱奸宄。下诏之日。
随声而废。通计大数。
十除八九。则人少而员。
事详而官审贤者不奖而自进。不肖者不抑而自退。
除隋权道。复古美制。
则众才咸得。而天下幸甚。
或曰。当开元天宝中
不易吏部之法。而天下砥平。
何必外辟。方臻于理。
既济以为不然。夫选举者。
经邦之一端。虽制之有美恶。
而行之由于法令。是以州郡察举。
两汉则理。在魏齐则乱。
吏部选集。在神龙则紊。
开元天宝则理。当其时。
久承升平。御以法术。
庆赏不轶。威刑必齐。
由是而理。匪用吏部而臻此也。
向以此时用辟召之法。则其理不益久乎。
夫议事以制不以权。当徵其本末。
计其遐迩。岂时得时失之可言耶。
或曰。帝王之都。
必浩穰辐辏。士物繁合。
然后称其大。若权散郡国。
远人不至。则京邑索矣。
如之何。又甚不然。
自古至隋。数百千年。
选举之任。皆分郡国。
当汉文景武帝之时京师庶富。
百廛九市。人不得顾。
车不得旋。侈溢之盛。
亦云极矣。岂待选举之士为其助哉。
又夫人有定土。土无剩人。
浮冗者多。则地著者少。
自隋罢外选。招天下之人聚于京师
春还秋往。鸟聚云合。
关中地力之产。奉四方游食之资。
是以筋力尽于漕运。薪粒方于桂玉
是由斯人索我京邑。而谓谁索乎。
且权分州郡。所在辟举。
则四方之人。无有遐心。
端居尊业。而禄自及。
禄苟未及。业常不废。
若仕进外绝。要攒乎京。
惜时怀禄。孰肯安堵。
必货鬻田产。竭家赢粮。
糜费道路。交驰往复。
是驱地著而安为浮冗者也。夫京师之冗。
孰与四方之实。一都之繁。
孰与万国之殷。况王者当繁其天下。
岂廛闬之中校其众寡哉。或曰。
仕门久开。入者已众。
若革其法。则旧名常调。
不足以致身。使中才之人。
进无所容。退无所习。
其将安归乎。既济以为人系贤愚。
业随崇替。管库之贤。
既可以入仕。则士之不肖。
宁愧乎出流。从古以然。
非一代也。故传云。
三后之姓。于今为庶。
今士流既广。不可强废。
但键其旧门。不使新入。
峻其宦途。不使滥登。
十数年间。新者不来。
而旧者耗矣。待其人少。
然后省官。夫人之才分。
各有馀裕。自为情欲所汨。
而未尝尽焉。引之则长。
萦之则短。在勉而已。
故凡士族。皆禀父兄之训。
根聪明之性。盖以依倚官绪。
无湮沦垫溺之虞。故循常不修。
名义罕立。此教使然也。
若惟善是举。不才决弃。
前见爵禄。后临涂泥。
人怀愤激。孰不腾进。
则中品之人。悉为长材。
虽曰慎选。舍之何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