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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辽叔释难宅无吉凶摄生论 曹魏 · 嵇康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五十一
夫先王垂训,开制中人,言之所树,贤愚不违;
事之所由,古今不忒,所以致教也。
若玄机神妙,不言之化,自非至精,孰能与之?
故善求者,观物于微,触类而长,不以己为度也。
案如所论「甚有则愚,甚无则诞」,今使小有,便得不愚邪?
了无乃得离之也?
若小有则不愚,吾未知小有其限所止也。
若了无乃得离之,则甚无者无为谓之诞也。
又曰「私神立则公神废」,然则恶夫私之害公,邪之伤正,不为无神也。
向墨子立公神之情、状不甚有之说,使董生托正忌之途,执不甚无之言,二贤邪趣,可得合而一、两无不失邪?
今之所辨欲求实有实无,以明自然不诡,持论有工拙,议教有精粗也。
寻雅论之指,谓河洛不诚,借助鬼神;
故为之宗庙,以神其本;
不答子贡,以求其然,则足下得不为托心无鬼、□齐契于董生邪?
而复显古人之言,惧无鬼之弊,貌与情乖,立从公废私之论,欲弥缝两端,使不愚不诞,两讥董墨,谓其中央可得而居。
恐辞辨虽巧,难可俱通,又非所望于核论也。
故吾谓古人合德天地,动应自然,经世所立,莫不有徵。
岂匿设宗庙以期后嗣,空借鬼神以誷将来邪?
足下将谓吾与墨不殊,今不辞同有鬼,但不偏守一区,明所当然,使人鬼同谋,幽明并济,亦所以求衷,所以为异耳。
《论》曰:「圣人钧疾而祷不同,故于臣弟则周公请命,亲其身则尼父不祷,所谓礼为情貌者也」。
难曰:若于臣子则宜修情貌,未闻舜禹有请君父也;
若于身则否,未闻武王阏祷之命也。
汤祷桑林,复为君父邪?
推此而言,宜以祷为益,则汤周用之;
祷无所行,则孔子不请。
此其殊途同归随时之义也。
又曰:「时日,先王所以诫不怠而劝从事」。
足下前论云「时日非盛王所有」,故吾问惟戊之事。
今不答惟戊果是非,而曰所诫劝,此复两许之言也。
纵令惟戊尽于诫劝,寻论案名,当言有日邪?
无日邪?
又曰:「俗之时日顺妖忌而逆事理」。
案此言以恶夫妖逆故去之,未为盛王了无日也。
夫时日用于盛世,而来代袭以妖惑,犹先王制雅乐,而季世继以淫哇也。
今愤妖忌,因欲去日,何异恶郑、卫而灭韶、武邪?
不思其本,见其所弊,辄疾而欲除,得不为遇噎溺而迁怒邪?
足下既已善卜矣,乾坤有六子,支干有刚柔,统以阴阳,错以五行,故吉凶可得,而时日是其所由,故古人顺之焉。
有善其流而恶其源者,吾未知其可也。
至于河洛宗庙,则谓匿而不信;
类祃祈祷,则谓伪而无实;
时日刚柔,则谓假以为劝。
此圣人专造虚诈以欺天下?
匹夫之谅,且犹耻之,今议古人,得无不可乃尔也!
凡此数事,犹陷于诬妄。
冢宅之见伐,不亦宜乎!
前《论》曰:「若许负之相条侯英布之黥而后王。
一栏之羊,宾至而有死者,性命之自然也。
今《论》曰:「隆准龙颜,公侯之相,不可假求。
此为相命,自有一定,相所当成,人不能坏。
相所当败,智不能救。
陷当生于众险,虽可惧而无患。
抑当贵于厮养,虽辱贱而必贵。
薄姬之困而后昌,皆不可为,不可求,而暗自遇之」。
全相之论,必当若此,乃一途得通,本论不滞耳。
吾适以信顺为难,则便曰:「信顺者,成命之理」。
必若所言,命以信顺成,亦以不信顺败矣。
若命之成败,取足于信顺,故是吾前《难》寿夭成于愚智耳,安得有性命自然也?
若信顺果成相命,请问亚夫由几恶而得饿,英布修何德以致王,生羊积几善以获存,死者何罪以逢灾邪?
既持相命,复惜信顺,欲饰二论,使得并通,恐似矛盾、无俱立之势,非辨言所能两济也。
《论》曰:「论相命当辨有无,无疑众寡」。
苟一人有命,则长平皆一矣。
又曰:「知命者不立岩墙之下」。
吾谓知命者当无所不顺,乃畏岩墙,知命有在,立之何惧?
若岩墙果能为害,不择命之长短,则知与不知,立之有祸,避之无患也。
则何知白起长平之岩墙,而云千万皆命,无疑众寡邪?
若谓长平虽同于岩墙,故是相命宜值之,则命所当至,期于必然,不立之诫,何所施邪?
若此果有相也?
此复吾之所疑也。
又曰:「长平不得系于命,将系宅邪?
则唐虞之世,宅何同吉」?
本疑前《论》无非相命,故借长平之异同,以难相命之必然;
广求异端,以明事理,岂必吉宅以质之邪?
又前《论》已明吉宅之不独行,今空抑此言,欲已谁难?
又曰:「长平之卒,宅何同凶」?
苟大同足嫌,足下愚于吾也。
适至守相,便言「千万皆一」,校以至理,负情之对,于是乎见。
既虚立吉宅,□而无获;
欲救相命,而情以难显,故□如此,可谓善战矣?
《论》曰:「卜之尽理,所以成相命者也」。
此复吾所疑矣。
前论以相命为主,而寻益以信顺,此一离娄也;
今复以卜成之,成命之具三,而犹不知相命竟须几个为足也!
若唯信顺,于理尚少,何以谓「成命之理」邪?
若是相济,则卜何所补,于卜复曰成命邪?
请问卜之成命,使单豹行卜,知将有虎灾,则隐居深宫,严备自卫,若虎犹及之,为卜无所益也,何云成相邪?
若谓豹卜而得脱,本无厄虎相也,卜为妄语矣。
若谓凡有命,皆当由卜乃成,则世有终身不卜者,皆失相夭命邪?
若谓卜亦相也,然则卜是相中一物也,安得云以成相邪?
若此,不知卜筮故当与相命通相成,为不当各自行也。
《论》曰:「无故而居可占,犹龙颜可相也;
设为吉凶而后居,以幸福报,无异假颜准而望公侯也」。
然则「人实徵宅,非宅制人」也。
案如所言「无故而居可占」者,必谓当吉人之瞑目而前,推遇任命,以暗营宅,自然遇吉也。
然则岂独古人,凡有命者皆可以暗动而自得正,是前《论》命自然不可增减者也。
骤以可为之信顺、卜筮。
成不可增减之命矣,奚独禁可为之宅?
不尽相命,唯有暗作,乃是真宅邪?
若瞑目可以得相,开目亦无所加也。
智者愈当识之。
周公营居,何故踌躇于涧瀍、问龟筮而食洛邪?
若龟筮果有助于为宅,则知暗作可有不尽善之理矣。
苟暗作有不尽,则不暗岂非求之术邪?
若必谓龟筮不能尽相于暗往,想亦不失相于考卜也。
则卜与不卜,为与不为,皆期于自得。
自得苟全,则善占者所遇当识,何得无故则能知,有故则不知也?
然贞宅之异假颜,贵夫无故识之。
贞宅之与「设为」,其形不同,以功成,俱是吉宅也。
但无故为「贞宅」,授吉于暗遇,「设为」减福于用知尔。
然则吉凶之形,果自有理,可以为故而得,故前《论》有占成之验也。
然则占成之形,何以言之?
必遂远近得宜,堂廉有制,坦然殊观,可得而别。
利人以福,故谓之吉;
害人以祸,故谓之凶。
但公侯之相,暗与吉会尔。
然则宅与性命,虽各一物,犹农夫良田,合而成功也。
设公侯迁后,方乐其吉而往居之,吉宅岂选能而后纳,择善而后福哉!
苟宅无情于择贤,不惜吉于「设为」,则屋不辞人,田不让耕,其所以为吉凶薄厚,何得不均?
前吉者不求而遇,后闻吉而往,同于居吉宅,而有求与不求矣!
何言诞而不可为也?
由是言之,非从人而徵宅,亦成人明矣。
若挟颜状,则英布黥相,不减其贵;
隆准见劓,不减公侯之标,是知颜准是公侯之标识,非所以为公侯质也。
夫标识者,非公侯质也。
吉名宅宇与吉者,宅实也。
无吉徵而自宅以徵,假见难可也。
若以非质之标识,难有徵之吉宅,此吾所不敢许也。
子阳无质而镂其掌,既知当字长耳;
巨君篡宅而运其魁,即偏恃之祸,非所以为难也。
至公侯之命,禀之自然,不可陶易
宅是外物,方圆由人,有可□之理。
西施之洁不可为,而西施之服可为也。
黼黻芳华,所以助□;
吉宅□家,所以成相。
故世无人方而有卜宅,是以知人宅不可相喻也。
安得以不可作之人,绝可作之宅邪?
至刑德皆同此一家,非本论占成居而得吉凶者也。
且先了此,乃议其余。
《论》曰:「猎夫从林,所遇或禽或虎,虎凶禽吉,卜者筮而知之,非能为。
安知所言地之善恶,犹禽吉虎凶。
猎夫先筮,故择而从禽;
如择居,故避凶而从吉。
吉地虽不为,而可择处;
犹禽虎虽不可变,而可择从。
苟卜筮所以成相,虎可卜而地可择,何为半信而半不信邪」?
又云:「地之吉凶有若禽虎,不得宫姓则无害,商则为灾也」。
案此为怪所不解而以为难,似未察宫商之理也。
虽此地之吉,而或长于养宫,短于毓商,犹良田虽美,而稼有所宜。
何以言之?
人姓有五音,五行有相生,故同姓不昏,恶不殖也。
人诚有之,地亦宜然,故古人仰准阴阳,俯协刚柔,中识性理,使三才相善,同会于大通,所以穷理而尽物宜也。
夫「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自然之分也。
音不和则比弦不动,声同则虽远相应。
此事虽著,而犹莫或识。
苟有五音各有宜,五气有相生,则人宅犹禽虎之类,岂可见宫商之不同而谓之地无吉凶也?
《论》曰:「天下或有能说之者,子而不言,谁与能之」?
难曰:「足下前《论》已云有能占成居者,此即能说之矣!
故吾曰『天下当有能者』。
今不求之于前《论》,而复责吾难之于能言,亦当知冢宅有吉凶也」。
又曰:「药之己病为一也,实;
而宅之吉凶为一也,诬。
既曰成居可占,又复曰□邪?
药之已病,其验又见,故君子信之;
宅之吉凶,其报赊遥,故君子疑之。
今若以交赊为虚,则恐所以求物之地鲜矣。
吾见沟浍,不疑江海之大;
睹丘陵,则知有泰山之高也。
若守药则弃宅,见交则非赊,是海人所以终身无山,山客曰无大鱼也」。
《论》曰:「智之所知,未若所不知,不可妄论也」。
难曰:「智所不知,相必亦未知也。
今暗许,便多于所知者,何邪?
必生于本,谓之无,而强以验有也。
强有之验,将不盈于数矣,而并所成验者谓之多于所知耳。
苟知然果有未还之理,不因见求隐,寻端究绪,由□□而卯未。
失寻端之理,犹猎师以得禽也。
纵使寻迹,时有无获;
然得禽,曷尝不由之哉?
今吉凶不先定,则谓不可求,何异□兽不期,则不敢举气□足,坐守无根也。
由此而言,探赜索隐,何谓为妄(本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