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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谏增崇宫室疏 曹魏 · 高堂隆
 出处:全三国文 卷三十一
盖「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
何以守位
曰仁;
何以聚人?
曰财」。
然则士民者,乃国家之镇也;
谷帛者,乃士民之命也。
谷帛非造化不育,非人力不成。
是以帝耕以劝农,后成服,所以昭事上帝,告虔报施也。
昔在伊唐,世值阳九厄运之会,洪水滔天,使鲧治之,绩用不成,乃举文命,随山刊木,前后历年二十二载。
灾眚之甚,莫过于彼,力役之兴,莫久于此,君臣,南面而已。
禹敷九州,庶士庸勋,各有等差,君子小人,物有服章。
今无若时之急,而使公卿大夫并与厮徒,共供事役,闻之四夷,非嘉声也;
垂之竹帛,非令名也。
是以有国有家者,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妪煦养育,故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
今上下劳役,疾病凶荒,耕稼者寡,饥馑荐臻,无以卒岁,宜加悯恤,以救其困。
臣观在昔书籍所载,天人之际,未有不应也。
是以古先哲王,畏上天之明命,循阴阳之逆顺,矜矜业业,惟恐有违。
然后治道用兴,德与社符,灾异既发,惧而修政,未有不延期流祚者也。
爰及末叶,暗君荒主,不崇先王之令轨,不纳正士之直言,以遂其情志,恬忽变戒,未有不寻践祸难,至于颠覆者也。
天道既著,请以人道论之。
夫六情五性,同在于人,嗜欲廉贞,各居其一。
及其动也,交争于心。
欲强质弱,则纵滥不禁,精诚不制,则放溢无极。
夫情之所在,非好则美,而美好之集,非人力不成,非谷帛不立。
情苟无极,则人不堪其劳,物不充其求。
劳求并至,将起祸乱。
故不割情,无以相供。
仲尼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由此观之,礼义之制,非苟拘分,将以远害而兴治也。
今吴、蜀二贼,非徒白地小虏、聚邑之寇,乃据险乘流,跨有士众,僭号称帝,欲与中国争衡。
今若有人来告,并修德政,复履清俭,轻省租赋,不治玩好,动咨耆贤,事遵礼度。
陛下闻之,岂不惕然恶其如此,以为难卒讨灭,而为国忧乎?
若使告者曰:彼二贼并为无道,崇侈无度,役其土民,重其徵赋,下不堪命,吁嗟日甚,陛下闻之,岂不勃然,忿其困我无辜之民,而欲速加之诛;
其次,岂不幸彼疲弊而取之不难乎?
苟如此,则可易心而度,事义之数亦不远矣。
秦始皇不筑道德之基,而筑阿房之宫,不忧萧墙之变,而修长城之役。
当其君臣为此计也。
亦欲立万世之业,使子孙长有天下,岂意一朝匹夫大呼,而天下倾覆哉?
故臣以为使先代之君知其所行必将至于败,则弗为之矣。
是以亡国之主自谓不亡,然后至于亡;
贤圣之君自谓将亡,然后至于不亡。
汉文帝称为贤主,躬行约俭,惠下养民,而贾谊方之,以为天下倒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叹息者三。
况今天下凋弊,民无儋石之储,国无终年之畜,外有强敌,六军暴边,内兴土功,州郡骚动,若有寇警,则臣惧版筑之士不能投命虏庭矣。
又,将吏奉禄,稍见折减,方之于昔,五分居一;
诸受休者又绝廪赐,不应输者今皆出半;
此为宫入兼多于旧,其所出与参少于昔。
度支经用,更每不足,牛肉小赋,前后相继。
反而推之,凡此诸费,必有所在。
且夫禄赐谷帛,人主所以惠养吏民而为之司命者也。
若今有废,是夺其命矣。
既得之而又失之,此生怨之府也。
《周礼》大府掌九赋之财,以给九式之用,入有其分,出有其所,不相干乘而用各足。
各足之后,乃以式贡之馀,供王玩好,又上用财,必考于司会
今陛下所与共坐廊庙治天下者,非三司九列,则台阁近臣,皆腹心造膝,宜在无讳,若见丰省而不敢以告,从命奔走,惟恐不胜,是则具臣,非鲠辅也。
李斯秦二世曰:「为人主而不恣睢,命之曰天下桎梏」。
二世用之,秦国以覆,亦灭族。
是以史迁议其不正谏,而为世诫(《魏志·高堂隆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