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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书堂记 宋末元初 · 刘辰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七、《须溪集》卷二
同年资中张君寿父尉吾州永丰,摄永丰,最后摄永新,用之隐然如当路,甚乃以此得奇祸不悔。
其后又官武昌,城破为诸生灌园,而诸生起从之游,与之言性命道德至久。
而南北共杓之,为之植屋数间于黄鹄山中学宫之后。
东面日出,君寿于是榜之曰「朝阳书堂」,而驰书于庐陵求记。
朝阳者,天地之仁气也。
自或者以凤为鸣阳,而诗人之意失。
彼其鸣也,高冈也,非有取乎朝阳也。
若梧者感仁气而生,而亦兴耳。
今之名堂者又非取于梧也。
非凤非梧,吾且指朝阳而言之。
子以为今之扶桑者即昨日之西山者乎?
非也。
日虽久照,若其沦于倒景也,则亦魄耳。
故有声如雷,既夜半而阳生焉,其得诸阳也如鼎。
盖五合六聚而后出于人间世为升,其升也至再三焉而如舂,孰知天地之为此也有甚于为人者乎?
而观海于东南者足以识之矣。
彼以地下如人间昼者非也。
阳之为盛,未有盛于人间者也,故其道文明。
人初生若日初出,今吾与子蓬蓬然而日入于槁,其又有补于东隅者乎?
其亦颓焉俟焉而归,少休乎彼也。
则人之所为其不能与天相似也,亦在乎此矣。
凡人之不能忘者在宿念生。
道日进而日新,其昨日者予忘之矣,虽丰功盛德,大有造于其时者亦忘之矣。
士方少年,起书生,涉州县,阅当国人物,事之成败怀惘惘而如梦,其可为悔悼、可为噫笑亦复何限。
今夫日之照也,遍天下,历万古,偶尔尘雾晻霭,光景薄蚀,宁能复以为意?
及其兴于平旦之气也,皦然赫然其如初,则求日于昨日者不知其非矣,是谓常清常明,是谓性体。
彼其洗我也如此,使吾八九十则已老,使吾鸡鸣为舜,不更少乎?
而赍咨,而涕洟,而鼓缶而歌曰日昃之离,叹吾老而悲吾衰,则其对朝阳也如愧之矣。
朝阳者,日日之春而日日之古也。
凡过而不能改者吝也,而不能忘者亦吝也。
予今之日非昨之日矣,故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予也城巷之幽居人也,晏而起,大如车轮,非东方既明者耶?
而已不得谓之朝阳矣。
斯堂左凤凰山,右鹦鹉洲蜀江浩然,推峰而上,虽视吾所见不丈五,而早而已,不得谓之朝阳矣。
欲观日也,观于山;
欲观日之生也,观于海。
海者地之至下者也,而少阳生焉,诸阳聚焉。
人人有是海,而不知朝阳者日之可爱者也,过是则杲杲矣。
以阳事阳也,朝为近。
放勋曰:「寅宾出日」。
日之宾也,我为主,必有事焉,曰敬,敬己而已矣。
是则朝阳者未尝不日在乎此,而不必待乎彼也。